晚餐后,许陈便回到房间准备休息。
浴室里弥漫着一股清淡的皂荚香气,与晚餐时浓郁的肉香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陈赤脚踩在微凉的素白地砖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有一瞬间恍惚,又不禁感叹——倒是好久没这么轻松的洗个澡了。
很快他洗漱完毕,换上了同样素白的柔软睡袍。
然后,他上了那张素白的床。
被褥带着阳光晒过般的干燥气息,却依旧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清。
不过好在他已经逐渐习惯这种有些让人目眩的白了,至少不像最初那样感到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
熟悉的属性面板悄然展开,各项数据静静陈列,没有丝毫变化。
系统依旧无影无踪。
他想起维洛萨娅说,会让波尔带自己去重新了解溯城。
许陈在脑中仔细梳理着已知的线索,试图拼凑出这座诡异城市的真实面貌。
首先,溯城里面的年轻人少之又少,几乎到了罕见的地步,除了维洛萨娅,来自这里的本土人,他目前只见过莉薇娅一个。
所有的社会分段似乎都是由老人和小孩组成的奇特结构。
人们完全忽视了自然的生长规律,或者说,这里的规律本就与外界不同。
老人上高中,小孩在大学里做研究,诸如此类的事情在溯城是那么的平常。
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一切诡异的发展都仿佛天经地义,精神污染只攻击许陈一个。
同时,那里的人似乎也没有清晰的年龄概念,许陈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去溯城的坟墓一探,默默记下。
第二点,溯城所有的水,无论是河水、湖水还是杯中水,都不会反光。
它们像一块块深色的软布,沉静地吸收着所有的光线,浑浊的,不泄露半分景象。
再说水带给人的触感本就特殊,要如何形容水?清爽?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呢。许陈不知道,也就无法确认那里的水,是否真的跟他主观印象里的“水”相同了。
不过重点应该是:在那里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是被严令禁止的。
镜子更是被封为禁物的东西,提起者便是有罪,只有恶势力才会跟镜子有所牵连。
这里就可以插入第三点了,那就是,那里应该存在着一个隐秘的黑巫师群体。
也必定存在某些可以完全压制正派力量的“邪修”武器,或是类似的恐怖存在。
一切禁忌那些家伙都丝毫不顾的踏进,甚至在里面扭来扭去的舞,便可以让所有正派人士都又厌恶又恐惧。
比如说费林之前那个可以让人一脚踏空、无法逃脱的诡异空间。
许陈是真不相信那是什么正派东西,不然怎么可能沦落到那个幼稚的废物手上?
不过那东西,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不,应该说,是确确实实要了他的一条命,他体内的魂魄被夺走了。
第四点,便是维洛萨娅的存在。
她无视一切规则,仿佛游离于整个世界的秩序之外,是“神”的存在。
并且,她应该知道所有自己需要知道的,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所有秘密。
对了,还有那本从大赛中获来的空间系古书。
他现在应该还有六天的平静时间。
这些日子,足够他初步研究一下那本古书,顺便将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
思索着,纷乱的念头如同退潮后的海浪,渐渐平息。
思索着,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许陈慢慢进入了梦乡,四周的素白也一同沉入黑暗。
……
……
第二天清晨,许陈是被敲门声与一股浓烈刺鼻的焦糊味唤醒的。
“亲爱的客人,您醒了吗?”
小矮人波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语调中带着几不可察的急促。
许陈掀开依旧素白的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砖上,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他拉开门,一股比方才更浓的黑烟几乎是扑面灌来,呛得他微微蹙眉。
客厅里,维洛萨娅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个不断冒着滚滚黑烟的平底锅前。
她那身平日里素白的裙摆此刻沾染了些许灰黑的污渍,精致无暇的脸上满是孩童般的困惑与无辜。
“许陈,为什么这个蛋,它、它不肯翻过来?”
维洛萨娅指着锅里那坨已经完全碳化、根本辨认不出原形的黑色物体,语气里带着点绝望。
许陈感觉绝望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走近几步,只看见锅底已经烧得漆黑一片,坚硬的蛋壳碎片胡乱散落在光洁的灶台上,昭示着一场厨房灾难。
他看着维洛萨娅那双蔚蓝的眼睛,无奈几乎要从胸腔里溢出来。
“你是不是……忘了放油?”
维洛萨娅眨了眨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随即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表情无辜又理所当然。
然后平静下来,她闷闷的将锅放至洗碗槽,开始熟练的清洗厨具了。
早餐最终还是许陈做的。
那坨焦黑的、曾经是煎蛋的东西,自然是被彻底遗弃了。维洛萨娅似乎还有些不甘心,时不时看一眼垃圾桶的方向。
波尔默默收拾完残局,擦了擦手,动作麻利而熟练,显然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
“我需要去市集买些新鲜食材,客人要一起吗?”
许陈想起了维洛萨娅昨天的话,她说会让波尔带自己重新认识溯城。
“好。”他简单应道。
随着波尔小手轻轻一挥,许陈只觉眼前的景象骤然模糊,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荡漾开层层涟漪。
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因此扭曲了一瞬,带来轻微的失重感。
下一刻,脚下的触感变得坚实。
他们已经站在了一条街道上,四周是风格怪异却又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的建筑,高耸入云,形态各异,却又奇异地和谐。
波尔走在前面,一手提着小菜篮,回头看了眼许陈,声音一如往常。
“想问的现在都可以问了。”
“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