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觉声瞧着她,狭长的眸子里有清明的亮光,唇边不自觉勾起一点的笑意,“还是你想的周到,辽国与我们为敌,定会横加阻拦,这事我会和其他人好好防备的。”
苟纭章作为前辈,好意宽慰道:“辽国重骑射和弓弩,在邶丘多山林的地区未必放得开手脚,你也不必太紧张,放好心态就行。”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吗?”萧觉声忽然问。
苟纭章沉思一会儿,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我第一次打仗,一共亲手杀了二十八个人,手起刀落,没有一点犹豫。因为我知道如果对方不死,死的就是我,被践踏的就是我们的土地,被欺凌的就是我们的百姓。”
也许她这个人天生就适合在战场上,她对敌人,不会有一丁一点的仁慈和动摇,因为她清楚,战争,硝烟和鲜血之外只有两个结果,战胜和战败。
他们苟家人,生来就是这个使命,她也信奉这个使命。
这是与生俱来,无法从骨血里剥离的。
萧觉声不知想起什么,只是看着她,缄默无言。
她第一次上战场,是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她父亲裕王刚过世不久,辽国得知消息,趁机举兵发难,而苟纭章临危受命,即使毫无经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战场。
那时,听闻江东的战况,他常常辗转反侧,梦里总会见到她受伤了,甚至死了。
苟纭章对上他复杂的目光,疑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萧觉声看着她越来越尖的脸,上下打量,不过几日不见,她竟消瘦许多。
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苦头。
她在江东的地界上,也会吃苦头吗?
见他迟迟不应答,苟纭章又偏过头,清了清嗓子,“松子在哪?”
“在琰王府。”萧觉声问她,“你想现在就去看?”
“不然呢?”苟纭章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不客气地反问,“你以为我专程来看你一趟的?”
“那走吧。”萧觉声跟着站起身。
苟纭章奇疑地看他,“你也去?起兵拔营在即,你一军主帅不在军营,这不合适吧?”
“无妨,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暂定明夜拔营,我去一趟就回来。”
俩人前后从营帐里出来,不远处谢无恙和另外两位将军路过,三人瞟了一眼,只当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地径直路过。
没待俩人走远,三人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谢将军,这是咋回事?不是说谨王和宁瑶郡主感情不睦,已经和离了吗?怎么还过来见面呢?”宋将军挤眉弄眼地问道。
还从营帐里出来,着实可疑。
“嗐,又不是在大宅院里,都是行军打仗的将帅,虽然和离,但还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嘛。”杨将军打圆场道。
“你俩懂什么。”谢无恙啧了一声,摇头叹息,“你们不懂。”
俩人拧眉,“你懂,你倒是说说。”
“不说不说。”谢无恙摇头,神神秘秘道,“我可不敢瞎说。”
身后窃窃私语十分明显,苟纭章几乎是一个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瞥了萧觉声一眼,“他们这么八卦你,你也不管管?”
“我大度。”萧觉声淡道。
苟纭章哼了一声,顺口接着他的话说:“大腹便便还差不多。”
她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人抓住,紧接着手掌就被迫按到了结实硬朗的腹部上,摸了一把实在的。
还上下磨蹭了一下。
“大腹便便?”
苟纭章被他孟浪的动作吓了一跳,迅速抽回手,四下观望,惊道:“萧觉声你有病吧!”
“我在自证清白。”萧觉声一脸正色,理所应当地道,“怎么了吗?只准你污蔑我,不准我为自己辩白?”
苟纭章见四周有士兵闻声望来,碍着他的身份,忍着没一脚踹过去。
“再跟我动手动脚,我弄死你信不信?”她凶巴巴地威胁道。
“信。”
萧觉声很认真地点头。
但没有保证下次不再犯。
俩人骑马从军营进城,往琰王府而去。
琰王认罪伏法,整个琰王府,上至六十下至三岁,没有人逃过刑狱惩罚,琰王府的财产全部充公,琰王府此时只剩一个空壳,由萧觉声暂理。
琰王府的修缮十分奢华,入目金碧辉煌,就连门上的门钉都是金灿灿的,地上是白玉石铺就的地板,平整光滑,红墙绿瓦,雕梁画栋,奢靡无比。
苟纭章还没走进门,看着府邸大门,便啧啧感慨起来。
“瞧瞧这大狮子,真是气派。”
萧觉声将两匹马拴在门边,“喜欢?我让人给你拉到平襄去。”
“我可不敢要。”苟纭章忙不迭摆手,“都是贪污来的晦气东西,你可别净想着害我。”
萧觉声抚了抚苟黑风的油亮顺滑的鬃毛,见它没抗拒,又拍了一下它的脊背。作为习武之人,见到良驹、宝剑、秘籍等稀有之物,总难免多看几眼。
他拴好马儿,走上台阶,看了一眼门口是石狮子,“那我给你雕一对一样的。”
“谢谢。”苟纭章负手往里走,“不要。”
她可不要欠他更多人情。
欠多了还不起。
萧觉声慢腾腾跟在她后边,一路转着找。
因为松子是放养的,每日都是到处乱跑,所以想找到它并不容易。
琰王府很大,俩人在府邸里找了一圈,终于在榭台旁的柳树上找到了松子。
榭台四周环绕着清澈的湖水,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天空和周围的景色,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苟纭章喘着气,在榭台的石凳上坐下,头脑有些昏胀,一边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朝松子招手,有气无力地道:“小松子,过来。”
松子吱吱叫了一声,从树干转着圈跑到地上,然后一溜烟朝萧觉声奔去,抓着衣袍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它站在萧觉声的肩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又有些陌生地看着苟纭章。
苟纭章大受打击,呆愣地看着松子。
她的松子,竟然不认得她了?
“松子?”她惊疑不定地唤了一声,又朝它招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