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
韩秀秀忙完提了个黑色行李箱回来,一脸疲惫轻手轻脚打开门,黑黝黝的,别人都睡了。
靠里面的床位衣架上的衣服垂下,白白的亮光横着透出来一点,人影幢幢,椅子晃的嘎吱嘎吱响,混着粗声粗气的喘息从喉咙里滚出,清丽沙哑的声音交错。
“呼~呀呀,他死了他死了别打了,往箱子那躲!”
“小声点。”温和无奈。
“诶诶诶知道知道,你挡到我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这是?韩秀秀满脑袋问号,莫非被她碰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干啥嘞这么激烈,唯一一次见过这架势的还是在亲戚家,伯母拿着棍子守在一旁辅导儿子作业,愣是吼出了回音的效果,气的脸红脖子粗,房上的屋顶都要被激的塌下来。
键盘的敲击声噼里啪啦,能想到玩的是多么热血沸腾。
走过去高帮黑皮鞋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真是难为情了,窄敝敝的地方磴了个垃圾桶,大小脑袋一前一后,小的蓄势待发浑身紧绷腰都在用力,椅子被折腾的摇摇欲坠,椅背弧度不正常的弯曲,随时都可能会散架罢工。
大的双手虚虚的环绕着她的身子,一往前凑就给拽回来,不让眼睛凑那么近。
“嘿!”拍她们的肩膀,把她们吓一跳。
李淇瞄她一眼,想打招呼突然又坐回去,到关键时刻了不能输,坚守阵地到底。
陶杳抬头望天长吁一口气,指指身上的小不点给了韩秀秀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韩秀秀了然的点点头,不好意思的回了一个赞同的表情。
其他三人的脾气也真是好,这都不冒火。
李淇坐人家怀里浑然不觉继续打游戏,喊的可起劲,“嚯哟,哒哒哒,受死吧你,小瘪三爷爷来教你做人啦。”
韩秀秀脸都要绿了,我那清纯可爱的室友经历了什么?一个下午变成了这样,啊啊啊啊啊啊。
“咦,差一点。”
摘了耳机站起来,“来玩玩?”
“不,不了,我心肝疼。”捶胸顿足的捂住胸口,伤心啊。
“啊?那你好好休息,吃点药。”看着挺健康的,怎么就不舒服了,人类好脆弱。
“……”韩秀秀嘴角抽搐了一下,面容扭曲,一口气哏在那吐不出去。
半晌,咬牙切齿一个一个字的嚼,“噢……我会的。”
陶杳看看上边,在旁边提醒道,“我说你们小声点,她们都睡了。”
“啊?晚上了吗,好的好的。”超小声。
“你们周末有空吗?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
“唰唰唰——”
床上“睡觉”的人咕咚一声爬起来,床帘拉开贴着蚊帐,凸出脸部轮廓。
异口同声,“几点?!!”
“原来你们没睡啊?”
当!真情实感的力度,不知道谁撞到了围栏,齐齐把帘子拉上。
唐语涵:“睡着中,勿扰。”
黄晓舒:“我梦游。”
黄芸熙:“我的第三人格。”
黑雾弥漫树影重重,光线暗淡分不清方向,她想跑。
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压坐在一个长椅上,藤蔓从地底爬上来圈住她的脚踝一路向上严严实实的缠绕她的腰部,叶子搁着布料摩挲,尖锐粗大的茎划拉,触感清晰断断续续的痒,控制不住的战栗发抖,瞳孔扩散,远古虚空传来的某种压制按的她直不起腰,双手也反手背在后面绑了。
冻的直哈气,血液里像被塞了冰块,从末梢往上灌,冷气不断扩大。
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飘来,偏过头板着脸,男人一身黑袍遮了个严实,杵个木拐杖。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快……来……找到它。”
“去岩阜……”
声音阴冷尖锐,夹杂毒虫的嘶鸣。
绿褐色的浓稠液体腐蚀土壤,鼓着细密的白泡,流到脚边。
李淇一下从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浸润了床单。
拿起手机一看早上六点十五。
做梦的时间延长了……
下了出租车在去的路上,韩秀秀痛苦的捂上小腹说肚子不舒服,她们就在外面刷视频消磨时间,没过一会就过来了。
“哟,这么快啊。”
韩秀秀拉着她耳语,“我发现一家超好吃的店,换个地?”
正中她下怀,网上的推荐她本人并没吃过,怕不好吃,有现成的没有推脱的理由,于是欣然答应,“好啊,你带路。”
咕嘟咕嘟冒着大气泡的红油汤底,几个红辣椒细段不断的翻滚上沉下潜,经过烹饪在空气中散发出火爆热烈的水气,诱人品尝。
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辣椒,比平常的香一些。
等待是漫长的,只有几分钟,却像挨过了一个世纪,口中不断的分泌唾液,一下下的吞咽,肠胃在鸣叫着不满。
几人快要饿晕过去瘫倒在椅子上时,服务员降临推着小推车缓慢驶来,在充血的几双眼睛注视下,各种新鲜的肉片蔬菜端上桌。
黄芸熙率先用筷子夹起肥牛,往锅里一抡,飞出来的油溅手背上,烫的跳起来几哇乱叫抹布一抹,继续下牛肉,丸子,鸭血旺,肥肠……
白乎乎的小胖手伸过来挡住她的筷子,黄晓舒抓起盛满金针菇的碗就是一倒,哗啦啦全下锅,坐回座位心满意足。
锅里已经被她们塞的要满出来了。
李淇:哇塞。
咔嚓咔嚓拍照,发朋友圈再刷会视频,饭好了。
“没白饿两顿,都说他们家好吃,嗯……名不虚传。”
“是啊是啊,李淇,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早知道有这么好吃的店我就不买那家炸鸡了。”陶杳边说边往嘴里塞,烫的打哈哈,吸呼吸呼半天硬是吞下去了。
“诶,你们说这家调料怎么调,好香。”
“不知道,说不出来加了什么,和南禾那的比较像,与本地口味混合的挺好。”陶杳砸吧嘴琢磨。
“还有我们味蕾大师尝不出来的香料呀。”唐语涵不忘调侃。
那人自顾自喝果汁不接茬。
李淇始终保持沉默,不争不抢的看她们吃完,时不时夹点菜到碗里,张口的食物快碰到门牙时消失,滴下几滴油在桌面。
韩秀秀疯狂给她夹菜,塞了一大碗烫的恰到好处的嫩肉。
陶杳眼角微红淌着眼泪吃的不亦乐乎,辣的直哈气,左手拿起纸杯狂灌饮料,右手拾起筷子往蘸水塞肉,辣的找不着家。
清透的液体不讲道理直滴下来,熟练的仰起脑袋摸卫生纸。
这一抬头就发现坐在对面的人冷淡样,坐的端端正正不像来吃火锅的,像参加知识分子的茶话会,举止文雅嘴唇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渍,本来苍白干裂的唇面还变的红艳润泽,衬的整个人更加妖媚。
没有多想只觉得她不适应,担心她会不会没吃饱,奇怪的说道,“米淇,你怎么不吃啊?”
“啊?噢噢,我吃饱了。这几天肠胃不太好,你们吃吧。”回过神来委婉拒绝,一动不动托腮看着她们吃,和个提线木偶似的,每个细微动作的牵动都僵硬干涩,有种机械运转的顿挫感。
乌发根根挺直,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从会客室出来,西装革履右胸口上挂了个金色的长方块名牌。
出场就瞬间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上面印着【大堂经理:吴鸠】,用鎏金镶边。
服务员在他耳边低声汇报,听到半拉他猛的抬起头,双眼迸出跃跃欲试的兴奋,不等女人说完,抬手打断了汇报。
“喊他们退下。”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精致悦耳。
神态松弛,带着势在必得的强势气息快速走到李淇面前。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们。”
李淇抬眼瞄了他一眼,觉得虚假漂浮不想回答。主要还是肚子突然就开始疼痛难忍,开不了口,平常多少都会敷衍着回答以示礼貌,现在连头也不想点。
吴鸠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漠,朝她鞠了个绅士礼,薄唇轻掀,“尤其是您。”尾音若有若无的上扬,笼罩了层暧昧。
矜贵优雅,完美犀利的五官配上成熟稳重的气质,没有拒绝的理由。
“哇哦。”把在座的女孩们迷的晕头转向,发出阵阵惊呼,都希望那个人是自己,羡慕当中又带着丝不愿承认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不好细究的玩意,空壳子,我呸。”平时和李淇不对付的唐语涵,戳着碗里的肥肠,突然撅起嘴巴嘟囔。
听到她的话,觉得有些好笑,想了想还挺赞同的点点头,“评价中肯。”
冷不丁听到回复,有人附和,焉趴着的唐语涵马上来了劲,正想凑过去蛐蛐,大聊一番见解。
转过去结果看到褐色马甲衬衫,烧成灰她都认识——正是自己的吐槽对象,又羞又臊,恨不得钻地里去。
“不是,怎么这都能听到啊。”唐语涵越说声音越小,连几下踹桌角。真晦气,她耳朵怎么这么好,这都能听到。
橙黄的灯光下,清晰的映出涨红的脸蛋,细细的血管清晰可见,李淇觉得她有些可爱,突然想逗逗她。
俯身在她的耳畔吹气道,“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呃。”
唐语涵气的别过头去,顺了只筷子想反击。
彭——
响天动地的爆炸,吓得她手一缩,筷子掉在腿上。
刚刚还在逗笑的人瘫在椅子上,脸被扎成了塞子,密密麻麻的碎玻璃刺进皮肤,汩汩血液汇成丝线划聚在下巴,嘴里发出,“啊……”的颤抖声。
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
爆炸的冲击力很强,零零碎碎有人被炸掉了半个头。
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的人们惊魂未定,摸不清楚状况,以为是恐怖分子想偷摸出手机报警。
哗啦啦——
厚重的墙面被轻易捅破,沉重的锁链摩擦迸溅出火星从外面钻进来缠绕交汇,筑成了半圆形的牢笼。
食客们炸了。
最先电话的人发现打不出去,显示不在服务区,男人一脚把桌子踹翻,怒骂道,“md,这他妈怎么一点信号都没有。”
求生欲促使着一些人来到笼边拽,拉,扯,链子纹丝不动。
现场一片混乱。
天花板四周的暗格处放出彩带礼花,纷纷扬扬的从吊顶水晶灯旁飘下。
“宴会时间到,开饭了宝贝们。吴鸠,你怎么回事磨磨唧唧的。”
隔着锁链的空隙,人们看到美艳的女人站在二楼倚靠着栏杆,一身红色绸缎晚礼服,身材凹凸有致,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
甩出一把匕首,扔向吴鸠。
吴鸠冷眼看着任由刀插进胸口,闷哼的倒退一步,鲜血直流。
“这是惩罚。”
“不听话的狗就是得打,你说是吧?诶呀呀,这受伤的模样真让人心疼。”嘴上说的心疼,眼里却冷漠至极。
“主子英明,属下知错。”男人单膝下跪,握紧拳头死命往地上砸,摩擦出血,然后举起鲜血淋漓的手用嘴撕下上面的皮肉在口腔里咀嚼,嘴唇被染的发乌。
呱唧呱唧,脆脆的。
手背上的骨骼露出根根条条,不知道是不是光迎面照着实在刺激,眯起眼朦胧中感觉他的手变细长了。细的不正常,耷拉下来弯在那,李淇想到了瓷盘上的餐叉。
热气腾腾的白气,血忽淋拉的地方争出层浓密灰毛,像没了皮的大老鼠。
好死不死离的近,距离刚刚好,李淇听的一清二楚,说不出是心里个什么滋味,好反人类。不能动被定住了,只一个劲翻白眼。
说好的变魔术,秀秀你骗我!
茜希听着声愉悦的扬起嘴角,享受般抚摸手上的扳指……
角落里剩下半拉屏幕的智能摄像头早已落灰,
“正在充电中。”没有波动的机械播音,闪过一道冷酷红光,扭过来镜头对准人群。
微小的声音被空旷混乱的场面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