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矮木桥长满了青苔,断的断,残的残,旁边几座孤零零的建筑,一个废弃了几年的垃圾站,大大咧咧敞开的屋里垃圾满的溢出几米远。
一个人形身影被堆积成山的杂物挡着,藏在最深处,白皙的手指突然抽动了一下,李淇被冷风冻醒。
头痛欲裂的睁开眼,闷的喘不过气,猛吸一口各种味道混杂那叫一个酸爽,差点直接把她原地送走。
昆虫的鸣叫在耳边嗡嗡响,身上细细密密的痒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眼前恍恍惚惚的被蒙上一层纱,黑黝黝的。
我这是,在哪。
李淇感觉呼出的气都是冷的,求生欲使她朝着有亮光的地方撑着坐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却疼的让李淇龇牙咧嘴,WC,哪个狗娘养的敢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不要让我捉到,会死的很难看!!
弓起背一点又被身上的重物压了回去,试了几次无果后手肘撑在地上一点一点拖着身体就着水泥地爬出去。
空气明朗起来肺部贪婪的疯狂呼吸新鲜空气,没有那么闷了,瞬间瘫软下来。
视线清晰了些,左右看看,附近照亮的路灯早就坏了,倒是月亮遥遥的垂在天幕中央,发着黄橙橙的晕光。
低头身上穿了一条脏的看不清颜色的短裙,泥混着血融在一块,密密麻麻的刀伤触目惊心,皮肉外翻,最深的一道在胸口,应该是致命伤,她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喘两口气也是奇迹。
不知道占了谁的身子。
之前听族里说过,有极少数妖在机缘巧合下能穿越时空,但能回来的甚少。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倒也不太难过。
光脚踩在地上冰的刺骨,手冻的没知觉,她感觉现在比冷柜还冻人。
不知道踩到什么黏糊糊的粘在脚上拉扯半天,才弄干净。
为了防止失温,她拖着残破的身躯,躲到废弃的房屋和踩着垃圾和苍蝇过了一个晚上,能不能活就看这晚了,她的魂魄虚弱,但对人类来说应该够强悍,勉强能滋润肉身。
第二天,最先来勘察场地的工人发现一个地方有点奇怪,绕开围栏,看到女孩浑身是血衣衫不整闭着眼躺在那,吓坏了,刚来就遇上了凶杀案现场。
打电话报警,躲的远远的,就守在这,把自己同事都喊来,一堆人站在远处叽叽喳喳的讨论。
实在好奇,又把一个人推前面,喊他去看看,扭不过只好畏手畏脚的
“诶,醒醒。”一个带黄色安全帽的工人颤颤巍巍走到几米处喊,他不敢凑太近,那身上血忽淋拉的着实骇人。
浓烈的血腥气呛的他脑子都是懵的。
她困的要命,不想回应,到处都是疼的,疲惫到起不来。
等了一会儿,看女尸始终没反应,气也不喘。
“也是可怜……”
手指颤抖,试了好几次才扒开缝伸进口袋,王强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摸索半天什么也没捞着,烟头落家里了,叹口气,脱了外套给她盖上。
朝外边吆喝,“没气了,诶。再退远点,是个小姑娘。”
一行人听了好奇的乌泱泱挤过来,王强挺挺不算厚实的背,笨硕的眨眨眼,把探究的视线遮了个干净。
“你干什么?”黄石不满道。
两只眼睛塌眉塌眼,底气不足的仰头回问,“那你干什么?没什么好看的,去去去。”
黄石往右钻,他也往右,黄石往左闪,他也往左。
挥手把人流往回赶。
“啊!”一声惊呼,最外面的人被挤着往后退,踩着了搁楞硬的树枝,有一点点软,滑溜,往后摔了一跤。
“md,今天什么日子啊,晦气。”刘二牛龅牙颗颗黑黄,透着一丝不明显的白。
手从泥里拔出来,嫌弃的甩嗒,按在另一个地方,想借力坐起,摸到了软趴趴的,骨骼清晰,来自同一物种冥冥之中的诡异熟悉感觉,五指能按下去,严丝合缝……
吓得把手闪电般缩回来。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莫非……
冷汗哗哗一股股顺着青筋滑下,颤抖着缓缓低头,在塑料袋垃圾袋的掩埋下,白森森的人体细腻肌肤露出来一角。
那是一截手臂,断口崎岖肉往外翻。
他刚刚和碎尸十指相扣!
被垃圾挡着,不过去根本看不见。
死的极其惨烈,前面不到半米处还有另一块,不知道是否出自同一个人。
旁边的人不明所以,看他一扒拉,也跟着叫起来。后面的人没看到凑近看,也叫起来,声音此起彼伏,直到所有人都看到这具摆法奇特的碎尸。
呈一个倒三角,中间是拼起来的八卦图。
他们在周围找到了一颗头,头发被粗暴的剃光,头皮渗有血印,有的地方光溜,有的地方留有不齐的碎发。
看脸是个女孩。
嘴巴微张,一大股尸臭味,大个大个的苍蝇从里面飞出来,扒在她脸上。
想来已经死去良久。
眼眶空空荡荡,幽深的黑,被挖了……
冷冷的窥探感让人脚底发寒。
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让众人目瞪口呆,半天都定在那,像一群卡在地面的天线。
有人反应过来,吓的连滚带爬,“我,我要回家,我不干了。”
胆小的几个也嘴里说着,“出人命了!这活谁爱干谁干吧。”
跑了几步,摔了一跤也爬起来继续往大路上跑。
留下的一部分人表情各异,死人的恐惧压在心头,包工头砸了口烟,烟雾寥寥。
对比之下,最先发现的那具还是好看的。
至少完整。
惨成那样都能见,完整的见一见有什么?
包工头领着往那边走,王强颠颠的挡在前面。
“就你老实,难怪媳妇跟人跑了。”凑不成热闹有人撇撇嘴,骂了句什么。
“挡这么严实不会是你闺女吧?”黄石算盘落空,讥讽调侃。
王强怒了,扫视一圈鼓着眼睛,黑红的脸没有表情,拿起一把铲子就提过来,要拍他。
“去去去,说什么呢。”另一个过来劝架,半个身子站在王强前面。
那人骂骂咧咧,指着他脑门唾沫横飞,“来啊!怂包,你踏马今天不拍死我,你就是我孙子……”
“龟孙来,让你祖宗瞅瞅,长什么吊样,几个奶啊?”
“要不是今天领导要来巡查,老子指定弄你。”提着他的领子,低头贬他。照着他干瘦的脏脸,吐了口痰。
王强丢了铲子蹲在一边不说话,感,他还有孩子要养。
劝架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直用眼睛瞟他,带着无奈想去安慰,被黄石凶神恶煞的瞪一眼,又缩回去。
祈祷老王能逃过一劫。
女尸腿部白皙笔直,衣裙破碎春光乍泄。倒在垃圾堆里,没有脏污的破败恶心,反而像从淤泥里开出的花,带着莫名的蛊惑诱人采摘。
浓稠的血液一条一状恰到好处,衬的皮肤更加细腻……
站在边缘的瘦高工人不懂为什么会吵起来,耿直脖子,往所说的尸体那边瞅了眼,看着看着迷了眼,浑身燥热难耐,喉咙干痒咽了下口水,脱了安全帽一扔径直就要去看。
被人拉住。
再怎么说她是条命,若是死了还要遭到亵渎……没看到也罢,看到了不管他良心不安,大不了干完这个月就不干了。
长约三寸的头发一晃一晃,他仍旧一览无余。
眼睛偏离了方向他回过神来,那种勾吟耳畔的感觉消失,不知道为什么会走过去。再看那个女尸,普普通通挺正常,为何会有那种想法,想到以前在前辈那听过的工地传闻,吓的打了个寒颤。
md,太邪性了。
这么一想,刚才还没觉得,大夏天三十多度,接近此时接近正午,感受不到一点热意,凉的心慌。
脑子转了几转弄清楚缘由,按老人曾说过的办法,忙对着她的方向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俺不是有意的。”
甩甩头,有什么话想说,不知道想到啥闭了嘴,表情惊惧推开碍事的王强朝人群走了几步,突然毫无征兆的直愣愣栽倒,晕了。
不同服饰的两对人马同时赶到,来的还有一个啤酒肚大的出奇的胖子,后边三个西装革履默不作声,拿着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咯吱窝夹个公文包,在众人簇拥下赶过来。
李淇睡醒了,太嘈杂吵的脑仁疼,不得不醒,觉没睡好让她火气很大,人类太聒噪。
趁还没被抬走计上心头,狡黠的眯起眼睛,她决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怎么能对着病人大呼小叫,该打。
缓缓坐了起来,墨色长发盖住脸扭过头露出一只眼睛。
眼圈乌黑,皮肤好像更惨白了。
刚刚晕倒的人被了掐人中清醒过来,抬头就见女鬼幽幽的盯着自己,嘴角轻掀凉薄一笑。
“噫!”
这是死的多惨,怨气这么重。
咚,昏死过去。
“诈,诈诈诈诈尸了?”两眼一翻晕倒了,引起一阵手忙脚乱的骚动。
“一群没文化的白痴。”上面的领导还在这站着呢,乱说什么……这个项目难得,万一合作方觉得他们风气有问题,反悔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思索至此包工头的脸黑了,不满的提醒,“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
他们吓得瑟缩在一起,无人在听。
双腿哆嗦,骚臭味淋透了□□,“女鬼笑了怎么办!她,她要来锁我们的命,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
李淇笑了一下,有够蠢的。
“去去去一边去,什么女鬼,人家根本没死,快快快快救护车。”藏青色的制服,几个人有序的维持现场。
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发出神圣的光洁,诸邪不侵。
一个男人皮肤很白,穿着制服,三十出头的样子,长相周正。
我问他们是谁。
“警察,保护你们的人。”
几个穿白衣服的人,戴着蓝色面罩,把懵逼的李淇抬上架子送进了铁皮箱子,里面很宽敞放有几个庞然大物的机器,他们跟着进来。
拿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往李淇身上弄。
她惊疑不定乖巧的躺着,安安静静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智障。
边歇息边自动屏蔽那些稀奇古怪的询问,主要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妹妹,你一直盯着我的脸干嘛呀?你怎么不说话,小佟你看……”大眼睛护士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了。
“欸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半痴不傻的,是不是落下创伤了?”
越盯越皱眉。
现在人命运和钱完全挂钩吗?不能都短命吧。
她尝试看他们未来的命数,竟然看不着,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被人锁了,要么就是都罪无可恕被上天降下惩罚,不允许救治。
怪得很,你说这治病救人的职业乃是有上天庇佑的,一个个面容憔悴,阴怏怏的,黑气笼罩,一看就是活不长了呀。
她被抬上来之前扫了那些人一圈,除了那个领头的,其他人都死期将至,怪哉。
东西也怪,铁轮子还会自己跑。
铁板震动,还有奇怪的气鸣声。
细长的针连着管子。
小小针眼一样的东西,透明液体流进体内,这是救还是谋杀,下的七步膻还是九里涂华?她进错地了?
不会那么巧,一穿来就是黑色地带……
死灰色的气体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偷偷溜进去,钻入她的指尖。
李淇感觉脑壳越发的晕乎。
迷迷糊糊中有什么钻进了她的记忆,多了一丝和这个世界的链接。
啥东西?这里灵气那么微薄不可能出现同类的。
一只半透明的大黑蜘蛛,长着触角从她眼前明晃晃的路过。
李淇:……看不见看不见,太打脸了。
一挥手隔空把它扇飞了,怎么还有灵界生物。
胡思乱想情绪时好时坏,恍惚下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气血舒畅心脉复苏的感觉爽爆了,难怪人类那么喜欢睡觉,这样好像也不错。
血忽淋拉的人,突然搬正屈腿翘上了,洋洋自得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诡异,小周护士的拳头默默捏紧……
就是不太安稳,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多出了不属于她的记忆,对这有种陌生又熟悉的诡异感觉。
噢,她还有个便宜姑妈。
应该快来了。
“去哪?”护士已经不耐烦了,袖子一折一折翻上去,她再不回答就要用物理手段治疗了。
李淇很有眼力见的怂了,报出门牌号,“梧桐大街,邻家舍23号对面。”
救护车疾驰在市区的马路上,到十字路口时,迎开来一个救护车,加速朝这开过来。
想躲躲不开了。
司机惊恐,“我去,什么玩意。”按这个速度,要是撞上他们活不了的啊,现在速度降低也来不及了。
医生们被他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过来,“什么东西啊?”
“对面救护车不要命了!要死了要死了!”
“怎么逆向行驶,违反交通啊。”
年迈的医生抚摸胸口的金属十字架,朝天祈祷,“阿门!求妈妈保佑!”
车头近在咫尺,司机眼睁睁看着到跟前了,嘴巴不自觉的大张。
“不!”
驾驶员长得熟悉又陌生,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相对而望,表情迥异。视觉无限放大,越来越近,他甚至能看清那个人脸上的毛孔,下巴上的细米红痣。
车撞上来。
想象中的腾跃感没有出现,嗡鸣的气流声撞在身上,被胶裹了一下的浓灼感。
汽车还在正常行驶,方向盘好好的握在手里。
皮套留了人手状的水印。
劫后余生的抹了把汗,还没来的及庆幸就听到后面惨叫。
“啊啊啊啊啊,见鬼了!我就换个药,刚刚送来的病人呢?”
病床上空空如也,被褥皱皱巴巴,戴上的仪器散落在地,证明着刚刚躺着的病人不是幻觉。
几缕黑气出现缠着,空间扭曲交叠,被分割成几个大的看不见的方块,消失了一瞬间,闪现出来往另一个方向,开向山间荒野。
车辆带上了不寻常的青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破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