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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

作者:甜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姜雪卿看着白瓷碗中蠕动的蛊虫们,心情复杂。


    半晌,她忽地伸手,指尖剑气纵横,将碗中群虫搅成碎末。


    血红雾气由虫尸之间逸散而出,消失不见。


    烬归雪一直安静旁观,见她放下瓷碗起身,又转身从博古架上翻出几枚药瓶放入锦盒,一副要出门的架势,终于出声询问:“要做什么?”


    姜雪卿边收拾边道:“去看望一下裴州牧。”


    烬归雪:“……”


    前者全然未曾留意到他戾气横生的眸光,提着锦盒搓搓手臂,转身又裹上雪白裘皮。


    “额,圣君?”


    她正欲推门,见烬归雪没有挪窝的意思,试探道:“我去了?”


    烬归雪别开视线,没有理会。


    姜雪卿摸摸鼻尖,推门而出。


    裴慎的居所并不难找,她离开小院随便抓了一名仆从说明身份,便被对方一路接引着,来到州牧府最中心的院落。


    “春见剑主。”


    守在院门口的护卫见她来了,忙恭敬行礼:“裴大人才服了药睡下。”


    姜雪卿点头,秀眉深锁,担忧道:“多谢,裴州牧毕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带了些灵药,能进去看看吗?”


    护卫面露犹豫,可见她神情哀哀,拒绝的话还是没忍心说出口,只好让开大门,请她入内。


    姜雪卿垂眉道谢,捧着锦盒,推门而入。


    经年累月浸润的药香扑面而来,作为同样的久病之人,她对这种气味再熟悉不过。


    内室有压得极低的抽噎声,姜雪卿刻意加重脚步,在外间放下锦盒。


    “……是你?”


    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


    姜雪卿闻声抬眸,只见一名少年撩开重重幔帐,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她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少年点头:“见过云笈步天斋两年前为琅华宴编撰的折桂帖。”


    他顿了顿,神情说不上友善:“所以呢,你来做什么?”


    姜雪卿打开锦盒:“裴州牧因我而伤,我特意选了些灵药,希望能派上用场。”


    玉瓶轻薄,透出内里丹药流转的萤光。


    “……没用的。”


    少年双眸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大人如今修为尽散,与凡人无异,根本无法承受灵丹药性。”


    姜雪卿一怔。


    怪不得裴慎周身气泽那般微弱。


    他一直强调自己身体不好,又向她询问医治灵脉的药房,姜雪卿还以为裴慎是身怀某种与她症状相似的隐疾。


    可记忆中,御明仙都麾下十州,对于州牧的修为限制需四窍已通,至少观气境。


    裴慎若修为尽失,为何还能继续稳坐州牧之位?


    少年许是看出她心存疑惑,垂眸轻叹一声:“春见剑主是不是想问,一介凡人,怎能胜任御明十州牧之位?”


    姜雪卿:“我并非那个意思。”


    少年摆摆手,缓步来到案边,为她倒了杯茶:“州牧大人任职十年,呕心沥血、尽心尽力,蕖州十万百姓无不赞颂。听说你是被州牧大人一路带回来的,想必也有所见闻吧?”


    姜雪卿抿唇,点点头。


    一路走来,她看在眼中,蕖州百姓的确爱戴这位州牧。


    “两年前琅华宴后,州牧大人回程途中遭遇祟潮,为救一座被即将被吞噬的偏远山村,他身受重伤,因此修为尽失。”


    少年吸吸鼻子,嗓音微颤:“好不容易回了蕖州,次日御明仙都便派人前来,欲取走州牧印信、另觅新人……是蕖州十万百姓请愿,才将州牧大人留了下来。”


    他说着,抬起通红的眼,望向姜雪卿:“现在,你还觉得,州牧大人很可疑吗?”


    “……抱歉。”


    后者一怔,放下茶盏:“我此来,只是好奇裴州牧当时为何要前往那处旧巷?”


    她有观察过,那里是蕖州的贫民窟,街巷狭窄走向复杂,除却一些下九流人士与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外,几乎人迹罕至。


    在迷宫一样的街巷之中,裴慎作为一名修为尽失之人,是如何独自精准找到她所在,并及时挡下一击的呢?


    “昨日城中又有瘟疫传播迹象,州牧大人本就在旧城区附近调查,发现你也并非难事吧?”


    少年淡淡道:“再说了,你那‘好弟弟’昨日气势汹汹闯入州牧大人书房,好一通冷嘲热讽、大耍威风,你不知道?”


    姜雪卿睁大双眼,茫然摇头。


    少年盯着她,忽而长叹一声:“……罢了,你走吧。”


    姜雪卿沉默片刻,将锦盒又向前推了推:“这些灵药,劳你待裴州牧醒来交予他。他精通医道,想必知晓该如何运用。”


    少年不再看她,只是摆摆手,转身回到内室。


    姜雪卿关上房门,长舒了一口气。


    “心软了?”


    清冽如玉的嗓音凭空响起,她循声侧首,对上少年湛蓝深邃的冰眸。


    姜雪卿摇摇头:“圣君来多久了?”


    紫玉玦在他仿若白玉雕琢的修长指尖上下翻飞,像只生动灵巧的蝴蝶。


    闻言,烬归雪眉梢微掀,眸底溢出几分笑意:“我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姜雪卿:“……所以昨日,圣君突然消失,是去找裴州牧了?”


    烬归雪把玩着紫玉玦,不置可否:“顺便而已。”


    姜雪卿酝酿片刻,有些迟疑:“其实圣君不必如此,我——”


    话未说完,身后房门忽然开启,那少年抱着一枚锦盒,小跑过来。


    “给你这个,”他将锦盒向姜雪卿面前一递,“州牧大人刚刚转醒,说多谢你的灵药,让我将此物交予你。”


    姜雪卿打开锦盒,有些意外:“生脉草?”


    生脉草稀有,唯有极北之地的十万雪山中方能生长,却是效果极为出色的灵药药引,能使药效翻倍发挥。


    而十万雪山多有雪瘴,寻常修士根本无从入内,故而市价极高。


    裴慎能有这些收藏,想必这两年的确下了功夫。


    少年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烬归雪从姜雪卿捧着锦盒的手上移开视线,幽幽开口:“所以如今,你准备怎么办?”


    姜雪卿莫名觉得他像是不太高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鉴于恒华圣君一贯的乐子人态度,她倒也没指望对方能给出什么建议,想了想,道:“既然敌暗我明,便让他们自己显形。”


    烬归雪扬眉,不再追问。


    二人并肩回返,姜雪卿一手抱着锦盒,取出一份生脉草观察。


    强盛日光下,纤细脆弱的草叶躺在玄冰雕篆的托盘中,脉络上凝结的冰晶亦显得极为剔透,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彩色绚光。


    从前,姜雪卿的药都是由医仙在济世谷配好再遣人统一送来太清山,直到两年前她医术钻研稍有小成,才通过医仙考核,开始尝试自己配药。


    她经手过无数生脉草,自认熟知其形态与药性,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手上这些与自己印象中的生脉草有所不同,一时却又道不明何处有异。


    正深思着,忽觉腰上一紧,竟是被人一把揽住。


    琅琅嗓音近在咫尺:“看路。”


    姜雪卿一惊,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一脚踏空,若非烬归雪出手已然跌入花池了。


    她有些讪讪地道谢,又被少年皱着眉放下,忙将生脉草收好,准备回去再细细比对。


    正在此时,一道悠扬嗓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卿卿?”


    姜雪卿身形一僵,扶着烬归雪小臂的手指骤然收紧。


    ——卿卿,还要去哪?


    ——没有哪里比师兄身边更安全了。


    ——好卿卿,乖一点,就放你出来。


    ——你不会离开师兄的,对么?


    她仿佛又回到了昏暗无光的小房间中,五感被尽数剥夺,只有对方悠扬缥缈的嗓音透过灵力响彻脑海,于寂静中回响、放大,犹如鬼魅呓语,令人疯魔。


    姜雪卿腿一软,几乎生理反应般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却觉辛凉冷香扑面,紧接着被极为温暖的怀抱包裹。


    姜雪卿将脸埋在那副宽阔柔软的胸膛间,艰难出声:“是……二师兄……”


    前世她没少想办法逃离太清山,可每一次将她寻到捉回的,都是二师兄御时闲。


    姜雪卿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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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初次出逃被对方于一处破庙堵住后,她也曾乞求对方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可御时闲却只是倚着自己嵌满明珠宝石的仙鹿香车,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玉骨折扇,姿态悠闲地将她打断。


    “卿卿,这世间,没有比师兄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伸手一招,姜雪卿便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上车坐下。


    御时闲合拢折扇,先是温柔为她拭去溢出眼眶的不甘泪水,旋即笑眯眯道:“一辈子陪着师兄,不好么?”


    “……”


    记忆与现实重叠,御时闲有些疑惑的呼唤声也愈发逼近:“卿卿,是你吗?”


    热意涌上,姜雪卿紧紧闭着眼,抓住烬归雪衣襟的指节用力到发白,颤栗不止:“带我……带我走……离开……”


    她思绪一片混乱,深知此刻与曾经的师兄们尚未发生前世那些令人作呕的纠葛,仍是和谐有爱,不该如此惧怕,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直到烬归雪低沉平稳的嗓音透过胸膛,传入耳膜。


    “嗯。”


    有清冽如山泉的力量由后颈涌入体内,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失去意识。


    ……


    梦中很温暖。


    就像幼时被母亲抱着,在玉兰花树下晒太阳,有风带来花草树木的清香,温暖和煦、生机勃勃。


    姜雪卿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她觉得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睁开双眼,看到竹海绵延、翠浪翻浮。


    “小懒虫,怎么还在睡?”


    低缓温柔的声音响起,她睡眼惺忪地抬头,立即有人抬手,为她遮住灼目日光。


    小姜雪卿嘟囔着翻身,奶声奶气地撒娇:“今日早起练剑好累哦……卿卿再睡会……就一会……”


    “呼……”


    “母亲……练剑好累……再睡会……”


    月影薄纱制成的床帐下,陷入梦境的女子喃喃出声,忽然一个翻身,紧紧抱住了白衣人的腰。


    烬归雪身形陡然僵硬,环住姜雪卿肩背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另一只手却仍旧悬在半空,掌心蕴着一团苍蓝泛金的光华。


    点点星芒次第洒落,仿若一场润物无声的春雨,悄然没入女子周身,为她梳理周身残缺的灵脉。


    时间悄然过去,姜雪卿的呼吸再度变得平稳,死死抱住他的双臂也放松卸力,软软垂落。


    烬归雪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垂眸审视着怀中人莹润精致的面庞,有些头疼地皱起眉。


    事态的发展,已经逐渐超出他的掌控了。


    最初,烬归雪本以为这只是一场猫捉老鼠的小游戏——有老鼠怀着异样心思接近,他只需揪出那根小尾巴,再将其轻松碾碎。


    后来,他却发现姜雪卿并非老鼠,而是一只本该翱翔天际的鸟。


    她生来明亮、干净、自由,身上却套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枷锁,一重又一重,将那双美丽的翅膀压得无法舒展,只能痛苦地蜷缩着。


    更糟糕的是,他想把那些枷锁尽数毁去,换成自己的。


    属于烬归雪的、独一无二的枷锁。


    天光透过窗棂,被月影纱投射成错落参差的阴翳。


    烬归雪投在榻壁的影子也变得模糊,仿若一团无形烟雾,拉长蜿蜒,攀出一条冰冷漆黑的蛇。


    嘶嘶——


    墨蛇吐信,沿着女子垂落身侧的手臂盘旋而上,又被烬归雪抬手一挥,扫落一旁。


    “呵,生气了……”


    它冰蓝色无机质的眼睛扬起,对上烬归雪冰冷厌恶的双眸:“不如剥给我,让我承受吧——”


    这种令人心悸的、躁动的、无所适从的欲-念,最适合成为恶念的饵食了。


    “滚。”


    烬归雪堪称烦躁地打断它,呵斥道:“再聒噪,便再也别出来了。”


    墨蛇又嘶嘶了几声,才低低笑道:“与其与我抗争,不如看看,小鸟的神识飞去哪里了?”


    烬归雪垂眉,为姜雪卿拨开几缕散落的碎发:“无需你操心。”


    漆黑到反光的鳞片开始融化成模糊阴影,却毫不影响幽冷笑声飘入耳际。


    “你既是我,我既是你……烬归雪,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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