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那排小树像巨人,为小草屋遮风挡雨。
屋里秦双仪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手中的剑,周梦蝶理都不理,径直走开,剑尖角度一直跟随着她,都恍若未见。
来到桌前,一豆烛光驱散了黑暗,程以宁看到秦双仪神色凛冽,眼光如剑,一瞬也不瞬地紧盯周梦蝶。
自己就像个看客,站在门外,置身事外,可内心却紧揪着,生怕周梦蝶丢出一个火星子,把这个浑身火药味的姑娘炸个人仰马翻。
她也深知,不能打断打扰,一来影响走剧情,二来怕越劝越乱。
许久,周梦蝶终于开口,“大伯父经常送给你吃的点心,每一块都有蝴蝶式样,那是我做的。”
秦双仪道:“太久了我不记得了,再说蝴蝶式样的点心多了去了,光凭这,你还不能自证。”
似乎是猜到她的回答,周梦蝶淡定点头,“那你吃不了杏仁,总不会是所有人都知道吧?”
秦双仪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她吃杏仁就满脸疹子呼吸困难,小时有次贪吃误食,差点丢了命。
父亲秦竹留了个心眼,叮嘱她此事任何人都不可以说出去。住进董府出入皇宫,秦双仪都说只是说自己不爱吃杏仁,若是不知道情况的下人端来了苦杏仁她都要发好大的脾气。
是以,她连爷爷都不曾说的事,周梦蝶怎么知道的?
秦双仪张张嘴,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莫非就是那次嘴馋吃了带杏仁的蝴蝶酥,险些丧命。
她记得当时邹老先生是在场的,还请来京中最好的民间郎中诊治。
秦双仪缓缓放下手中的剑,声音轻柔,道:“你真的能帮我找到我父母的死因?”
“那是自然。”
见秦双仪转换态度,周梦蝶起身环顾四周,“可有发现可疑处?”
她们说清楚了,程以宁才敢翻进来。
这屋子不大,就两间房,现在所处之地是卧房。
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能看出来是卧房得益于墙角那堆平铺稻草上放着一床被褥。
柜子椅子水缸锅碗瓢盆撒了一地,往旁边踢踢物件腾出空间才能下脚。
“这活干的……”
就好像把所有东西倒腾一遍,就是勘察过了似的。
程以宁小声吐槽,来到前屋。
一个土灶台,一张桌椅,一个碗柜,就摆满了这件屋子,角落地上一圈圆圆露着白的地方,看大小像是里屋的那口水缸底。
一块搬砖突兀的放在灶台上,翻开一看另一面写了个乱七八糟的字,“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字。”
两人先后挤入前屋,周梦蝶站在门边就看到,“这是女书,‘有’字。”
“有?”程以宁嘀嘀咕咕,“是什么意思呢……”
秦双仪推测:“提醒来到这里的人,‘有你们想要找的东西’?”
周梦蝶:“那你能讲讲,东西在哪儿吗?”
听出她的揶揄,秦双仪瞪她,“我哪儿知道。”
因为过于一贫如洗,也没什么好翻找的,几乎是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就看完了。
“我们坐下来分析一下吧。”这么个没头脑去找不是个事儿,浪费时间。程以宁道:“周掌教,说说王松的过去吧。”
周梦蝶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过去。”
“你一定知道。”程以宁十分笃定,“你不知道,我们三个就不会在这儿。”
很明显,周梦蝶每次出现都是有目的的,第一次在群芳楼是为了掩护她的身份;第二次在丁置寿宴是为了搅混水,第三次在望山是为了保护人证物证。
那这次,肯定也是有原因。为了达成目的,不做准备,这不是李自蹊的作风。
周梦蝶与程以宁无声对峙着。
很多事她是没打算瞒,主要因为,程以宁知道自己在为李自蹊做事,装模做样地说好巧偶遇太做作。
“王松原名叫韩松,是秦竹的贴身侍卫。”
秦双仪道:“不可能!他脸上没半点韩松的影子。”
“我本来也疑惑的,但是我刚刚发现了这些——”周梦蝶从桌子底下提出一个木桶,往桌上一噔。
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程以宁弯下腰瞅了瞅桌子底,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她又探头往桶里瞧——
半桶水里面浸着假胡须、颜料、黄蜡……
还有各种她没见过生了锈的刀具,有的像现代的手术刀、西餐刀、水果刀……细看还带有血迹,凑近些看黑布隆冬的锈水,味儿冲人一跟头。
秦双仪抖着嘴唇,“他易容了?”
“等等,”程以宁有些没想通,“你的意思是,你刚刚才确定王松是韩松?”
“我早就确定他是韩松,只是现在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大变样。”
“他长相都变了,你何从确认?”
秦双仪一个朝夕相处过的人都没认出,除非她是更熟悉的人。
周梦蝶:“桃花源最不缺的就是人,派不同的人在不同时间去接触他,套套话试探一二,很快就能出结果。”
“所以,你们也有了解王松的人。”
周梦蝶收了自得的神色,道:“晋王殿下有没有跟你说过,太聪明的人,活不久。”
这恶毒的女人,夸她的同时还要咒她,程以宁一时没想到怎么回骂,只干巴巴冲她道:“管好你自己吧。”
秦双仪问:“他为什么会在扬州?”
周梦蝶道:“秦竹去世两年后,韩松才离开董府,原因不详,之后便下落不明,直到一年前,在庇城现身,随后辗转来到扬州,定居到现在。”
“就没啦?”程以宁未免有些疑惑,“他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这么多疑问,你都没弄清嘛?”
周梦蝶白眼一翻,“大小姐,我是收集消息的,不是神算子,能知道他去过哪里,已经是我动用所有人员信息分析出来的了。”
“那韩松是你什么人呀?”程以宁小心翼翼问道。
“韩松叔叔,身手极好,我的功夫全是他教的,爹爹救下他完全是偶然。”
秦双仪声音柔柔,像房间里毛毛的烛光,在记忆的角落轻轻扫荡。
那时秦竹与董彰的关系已经缓和不少,经常出入董府,有次晚归,是韩松值班,站在门前一副要倒的样子,一看就是生病了。
秦竹唤来管家,命他换人,又给王松叫了郎中。
后来从王松与秦竹的交谈声中得知,他已经烧了三天了,总是告不到假。
正值新春,也没人肯跟他换班,要不是秦竹举手之劳,他早就死了。
此后,王松就有意向要跟着秦竹。
秦竹不想他有背弃旧主之嫌,加之秦双仪一个女儿家大了,做父亲的不好贴身照顾,需要分房睡。
是以,他随着双仪搬进了董家。
“外祖父清楚他们有过往来,做了个顺水人情,把韩松支给爹做贴身侍卫,一做就是四年。”
“贴身侍卫……”程以宁斟酌须臾,道:“他知道你父亲最后见了谁吗?或者,他是第一个发现你父亲的吗?”
“我是第一个发现的。后面我问过,他说他被爹支走去库房取钥匙了,反常的要拿很多钱出来。这些,刑部的人都问遍了。”
程以宁问:“他有没有说过,让你印象深刻的话呢?”
秦双仪脸上一片空白,随后道:“他有说过让我难以理解的话,他说‘小姐,秦老爷与秦夫人都是很正直、很爱你的人,你一定不会辜负他们的,对不对?’”
“就没有上下文,无缘无故这样对你说?”
秦双仪点头。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程以宁问:“他做侍卫以前,有做过别的工吗?”
秦双仪答:“好像做过一阵子泥瓦匠还是木匠,记不清了。”
周梦蝶道:“方才我已翻过所有木制品,没有机关,灶台、墙、地都敲过,没有空心。”
要是真有东西想要藏,他肯定会藏得很隐秘,最好是那种特定人想到、聪明人能找到、一眼能见到但又不起眼的地方。
直直白白的挖个坑藏进去,跟放在外面有什么区别?
哐当,门被推开,程以宁吓得往周梦蝶身后钻,后者飞扇应声而出,秦双仪剑也甩出去了。
还未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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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苏正清侧身堪堪躲过飞来的横祸,“你们就这么欢迎我的?”
“谁叫你不吭声的。”剑入鞘,秦双仪声音硬如铁。
“你要是知道我刚刚去干了什么,绝对不会对我此番态度。”苏正清不卖关子,“我刚刚去看了王松的尸首。”
周梦蝶:“可有收获?”
苏正清:“我潜入衙门,那尸首还未处理,除了破肚了,其他地方都有明显的刀伤、擦伤、烫伤,但都不算太致命,头上的伤最深,也不是一击毙命的程度。”
周梦蝶:“他被严刑拷打过。”
“而且……”
接下来的话有些残忍,但是真相往往都是不堪入目的。苏正清扫了一圈,三个姑娘都是如花年纪,本应品茶赏花,舞剑御马,眼下却因各种原因聚集在一方气儿喘不上的茅草屋下,揭开血淋淋的真相。
一时动了恻隐,苏正清道:“你们要不都回去吧……”
“什么?”说得太小声了,三个人都没听清,齐齐皱眉问道。
已经很晚了,一无所获到现在憋着一口气,在座的又都不是好脾气,听着黏黏糊糊的语气,自是带着火的。
“你他吗有屁快放。”秦双仪忍不住骂人了。
苏正清道:“他没断气,就被剖腹了。”
程以宁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梗在喉咙。
秦双仪闭闭眼睛,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他指甲里有明矾。”
明矾……
砖头上用女书写的“有字”……
灵光一闪,像是接通了什么似的,程以宁张张嘴巴啊了一声,道:“刚刚那个‘有’,是不是砖上有字的意思?”
“砖上是有字啊。”
“是有字。”
“不是,我的意思是别的砖上也有字。”
苏正清最想反应过来,“你是说墙,还是灶,还是地砖?”
程以宁:“我觉得最有可能在墙上,灶和地每天使用,没法长久保存,只有墙没什么可磨损的,还能放个柜子遮遮。”
“走,去揭墙泥,死马当活马医。”周梦蝶率先转身,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轻轻划了一道,试试深浅,以防划破砖看不清字。
秦双仪也带了剑,从中间开始划。程以宁苏正清两手空空,相互看了一眼,前者跑去灶台,回来时递了一块生锈的刀给他。
墙灰扑簌簌地落下,把桌上的油灯扑得时明时灭,影子斑驳在墙上,似冤魂欲破墙而出。
剑尖再一次凿进墙里,麻刀混着石灰加速崩裂,灰尘将秦双仪的甲床都往下挤了挤——那是她刚刚为了揭开空心墙皮掐进去的。
——得快点啊。
她咬住下唇腕骨发力,墙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其他三人皆停了停,想捂耳朵,看着满手灰尘作了罢。
昏光下,一角青布露了出来,秦双仪呼吸一滞。
“都退开!”
秦双仪一剑劈下,“哗”墙皮剥落,一半青布在地,另一半如烂皮黏连着纤维,掺杂着石灰碎块,坠在砖上。
然而——
“砖上没字……”秦双仪声音有些颤抖,用指腹剐蹭着青砖,“为什么会没有字,是我们来晚了吗?有字的砖被替换掉了?或者不是这里,我们再刮刮别的地方吧……”
很明显,她已经不太能冷静思考了。
正常情况下,布封在墙里是很容易腐烂的,这草屋不像是刚建的,挂墙之前她特意观察过了,没有新糊墙的痕迹。
这块布不应该如此完整如新。
程以宁蹲下,捡起地上铺满白灰的青布,搓了搓,手感比平常布料要硬一点。
是被封蜡的布。
封过蜡的布不易腐坏,可以用来长期保存东西。
这里,一定有韩松要保护的东西。
“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啊。”苏正清走过来摸了摸。
程以宁抬头,目光灼灼,“苏正清,你方才说……韩松的指甲里有明矾?”
苏正清:“对啊,十个指甲都有。”
“不用刮了,”程以宁静静注视着无任何痕迹的青砖,“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