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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 34 章

作者:入云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容月凝视着李自蹊离开大殿的背影,直至消失才收回视线,垂下弦月般的眼眸,若有所思须臾,招来身后的宫女,在其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宫女应下便走了。


    离开宫殿时,有多深藏功与名,现在找出宫门口的样子就有多狼狈。


    一路上,没见到半个人影,好似进了异时空,程以宁凭借记忆,竟摸索到了繁花园。


    这里似乎被提前打扫过了,比上次干净整洁了些,生命力旺盛的植物都长出了新叶,嫩绿洁净。


    眼前这片她曾经落过水的小池塘似乎都清澈了许多。


    看到熟悉的环境,程以宁一下想到了李自蹊,虽然那天是救了她,但今天也的的确确惹到了她。


    程以宁仔细回忆,周梦蝶是好看的,眉眼间书卷之气与温婉的长相,放在世家小姐中也没有丝毫被比下去的感觉。


    性格跟李自蹊相似,最重要的是他们认识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心甘情愿听命于他。


    心烦意乱之际,程以宁垂着头转身离开,头顶碰到了一堵柔软的墙,一双黑靴子脚尖出现在视野里。


    仰头一望,程以宁心中一紧,脸上却没挂好脾气,问:“你怎么在这里?”


    李自蹊问:“你饿不饿?”


    程以宁正想长一回志气,不饿二字都到嗓子眼了,看到李自蹊掌心捧着的那几个果子,愣是将话混着口水一起咽了下去,板着脸道:“关你什么事?”


    “这样啊,那我扔了。”


    话刚落音,一个黑乎乎圆溜溜的东西在她余光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点正是侧身的池塘。


    程以宁一把抱住他那挥出去的胳膊,道:“哎……”


    很可惜晚了一步,果子咚的一声掉入水中。


    她就着那抱他胳膊的姿势,扭头瞪他,“你怎么这么浪费!”


    因长得过于可爱,生起气来毫无攻击性,反而平白激起李自蹊捏那看起来略有手感的脸蛋。


    李自蹊微微低头,自上而下看着她,道:“特意给你拿的,你不看不吃不闻不问,我又不想给别人,那只好扔掉,让它烂在地里。”


    “那你可以自己吃啊。”


    “那不一样的。”


    程以宁撇了他的胳膊,直起身子,冲他嚷:“怎么就不一样了?这年头吃的东西来得多不容易你知道吗?多少人饿死冻死你知道吗?你锦衣玉食惯了,眼高于顶,觉得几个果子丢了就丢了,刚刚那一捧,可是一个人一天的口粮你知道吗?浪费真可耻!”


    李自蹊望着程以宁,有种无的放矢的挫败感,轻叹了一句:“的确不容易……”


    程以宁气得不轻,借机发泄完,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声,让刚刚站在到底制高点指指戳戳的她,瞬间滚了下来。


    两人同时看向一个肚子,程以宁抬头觑了一眼面前的人,抿了抿嘴唇,硬着嘴道:“我这可不是饿的。”


    话刚落音,只见李自蹊藏在背后的那只左手拎着小布巾的四个角拿了出来,右手兜着底儿,左手一松,白绢布像花儿似的一开,几个果子一个不少的豁然躺在掌心。


    “你……没扔啊?”那岂不是白骂了?


    李自蹊道:“刚丢的是石子儿,就想治治口是心非的馋鬼。”


    “谁馋了……”


    “吃吧,我刚路过琉璃殿,去小厨房拿的。眼下正是用午饭之时,你方才连口水都没喝,估计饿坏了受尽委屈,还让你饿肚子,容月会过意不去的。”


    原来是为了让她不讨厌李容月才追出来的啊。


    程以宁小失望了一下下,眼角撇到果子,为了防止李自蹊真的丢掉浪费,她伸手就要去拿。


    李自蹊手一抬,“不是不饿么?”


    “那是刚刚,现在很饿行了吧。”程以宁踮脚去够,李自蹊又抬高了一点点,道:“不给了,你就当我丢掉了好吧,骂我骂得那么难听……”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我这不是一声情急……谁让你逗我的,你就该找这骂。”程以宁跳着去够那果子,李自蹊总是不如她的愿,借着身高的优势抻直了手臂,铁了心给她碰一个手指头。


    “我找骂?还不是你,一见到我就跟吃了炮仗似的,还嘴硬说不饿……”


    “还不是因为你刚刚没有跟我打招呼,那里又没我熟悉的人,你就只顾着自己说话!啊——”


    程以宁说着话,一脚跨在两步后的大石头上,朝他奋力一跳,巨大的冲击力导致不设防的李自蹊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程以宁抓着李自蹊的小臂,后者则搂住前者的腰,一齐摔倒在地。


    有李自蹊这个人肉垫子,程以宁没感受到半点疼痛,就是耳朵贴在胸膛,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听热了她的脸。


    良久,程以宁就听见李自蹊的声音:“身子好些了吗?”


    那清清如水的声音混着胸腔震动,将男性特有的浑厚展现得淋漓尽致,使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同频共振起来。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并不好。”


    接着头顶的李自蹊像是自言自语,“怎么会呢……胡太医没有尽心吗?”


    “你又没来。”


    李自蹊轻笑出声,“我去过几次国公府,旁敲侧击要探望,镇国公都搪塞过去了。”


    程以宁手掌撑地起来,郁闷道:“爹爹不想让我跟皇室交往过密。”


    移步一屁股坐在小池塘边上的大石头上,撑着下巴,看着平静的水面,不说话了。


    感觉到身边坐了人也没动一下。


    “镇国公有他自己的考量,你不必为此过于难受。”


    俩人并肩坐着,李自蹊斜坐着,双手捧着果子进入她的视野,程以宁眼珠一转,李子苹果桂圆梨,满满铺了一大掌。


    她顿了顿,看着手出了神,视线开始模糊,果子没了果子样,全是紫的红的黄的绿的,圆圆呼呼的。


    李自蹊也没催促,就这么端着一双手,好似不管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他都执意将一腔热情真挚地奉上。


    程以宁没来由地想,这般尊重又亲昵的姿态,是不是也对别人做过。


    一阵风冷风吹来,惊得程以宁一激灵,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最后拿了李子和桂圆。


    就算对别人也一样,那当下是只对她就够了,哪怕他是装的,甚至哪怕他并没有那种意思。


    李自蹊看着剩下的苹果和梨,问:“这是不爱吃么?”


    “不啊,我不挑食,有的吃就行。”程以宁没什么吃相,两三口就将李子啃得剩个核,两腮帮子塞得鼓鼓的,道:“只不过更喜欢桂圆和李子。”


    静静地看着她吃了一会,李自蹊突然道:“你吃东西的样子好像松鼠。”


    程以宁:“……”


    “我十岁时在京兰山半山腰间上看到了一只松鼠,两边脸都被松子塞得满满的,还一直在往里塞,像是能吃下一整棵树的松子……”


    见程以宁一脸怨念看着自己,李自蹊改口:“我不是说你能吃,我的意思……”


    眼见着,程以宁脸色舒展开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眸,耳朵尖上的绒毛都在期待他的下文。


    眼下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相信吧。


    李自蹊别开头,道:“没什么。”


    程以宁脸重新垮下,“说话说一半,以后没老伴。”


    李自蹊被她顺口溜逗得轻笑出声,拿起剩下的苹果咬了口,同程以宁一起看起了小池塘。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繁花园长时间缺少打理,许多植物都毫无生机。


    眼前的池塘又是死水,先前的枯落叶枯莲蓬黄浮萍等杂物倒是被捞干净了,但一眼望去依旧黑青黑青,仿佛随时都能闻到恶臭味,怎么看都起不了好兴致。


    好在对岸几棵粗大的榕树长出了新叶,树底下开了几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才不至于死气沉沉。


    死气沉沉……


    程以宁想到了漱儿那双眼睛,轻叹息:“漱儿真是可惜了……要不是我,她也不会……”


    随即,一抹担忧浮上眉头,咽下嘴里的东西,程以宁道:“李自蹊,你有办法找到星灵吗?”


    李自蹊道:“丁置寿宴结束当天,我让周梦蝶派人去找了,没有任何线索。”


    “桃花源遍布大源,在十四州开设了近三十家,即便出了城,我也有办法找到。”


    “但就怕他扣着人不动。”


    如果这兄妹二人没有糊弄她,那恐怕有些难办了。


    上有城防营在暗中搜查,下有桃花源的江湖势力撒网式寻觅,这都没任何消息,那星灵八成还在丁府。


    若是没有下毒案,程以宁拆了丁府也要找到她。


    可现在丁府全家都被钉在家中,他们出不来,更没人能进得去,除非跟此案有联系的……


    程以宁捂着嘴巴,桂圆核儿从嘴里滚了出来,手掌包住核儿再拿开,看着斯文极了,她问:“李自蹊你是不是在查丁府下毒案?有眉目了吗?还要巡查现场吗?能带我去吗?”


    李自蹊知道她的意思,“丁府每个房间我派人都翻了个底儿掉,没有找到能藏人的地方。”


    程以宁:“像这种大家族,一般都会有个暗室什么的吧?你找了么?”


    李自蹊:“有的话,丁志明也不会把清倌放在后院房间里。”


    “也对……”程以宁想到什么,警觉转头,“你怎么知道他在后院藏了人?”


    “周梦蝶不是孤身一人去的。”


    这话回得有些跳跃,程以宁转了个弯才想到,他俩是能信息共享的关系。


    她嘴巴拢成哦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李自蹊定定注视着程以宁那凹陷进去的两颊,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道:“前段时间,我去过水汀小榭,刚好碰到玉壶查账,我便向她打听了你近况。她说,你为了漱儿的死伤神不已,卧病不起。”


    “程以宁,你想要找到星灵,我不奇怪。星灵同你从小一起长到大,这情分放在有情有义的人面前都是不轻的分量。”


    “但漱儿,与你认识不到四个月,她还曾害过你……”


    “李自蹊,你见过刚出生的小孩吗?”程以宁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见过。”李自蹊顺着答道,“那是叶意的孩子,生下来不过两手掌大,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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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足月,出生不到半个时辰就跟难产的母亲一起去了。”


    “所以,你看,小孩儿能长大成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走失、拐卖、生病、先天不足、这里还有吃不上饭活活饿死的……漱儿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却去得这么快这么惨……”


    这让她怎么不悲从中来?


    也不是心疼漱儿,只是程以宁时常会想,她最后一刻会不会跟自己车祸濒死前一样,心有不甘呢。


    那躺在血泊里哪里是漱儿,分明是自己。


    那么努力的想要活着,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没有人能比程以宁更了解,这种临门一脚却没成功的感受了。


    她会有穿书的机会吗?


    大概没有了吧。


    见一向大大咧咧张牙舞爪的程以宁,眼下黯然伤神的模样,李自蹊心没来由地抽了一下,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有心害你,却因你无心而亡,也算是老天有眼,非要收走她。”


    说实话,这安慰只会起到反效果,因为程以宁只听进去了“因你无心而亡”,眼泪哗就下来了。


    李自蹊讨厌女孩子哭,就连李容月当他的面哭,都会直接走开。


    这一瞬间他慌了神,没有任何安慰人的经验,一向气定神闲的他此刻茫然了起来,看着她簌簌往下掉的眼泪,心情也跟着不好起来。


    他蹲在她面前,轻声道:“别哭了……”


    程以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蓄满盈盈泪光的眼睛看向他时,鬼使神差地捧着她的脸,大拇指摩挲着柔嫩的脸蛋,顺带擦掉了眼泪。


    哭声戛然而止,程以宁直勾勾地看着李自蹊,因鼻子堵住了,微张着嘴唇呼吸,看起来沾几分傻气。


    李自蹊满脸写着心疼和难受,看到她愣愣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空气中多了一丝清甜的气息。


    春风吹过,长满新绿树叶的树枝摇摆不定,湖面掀起片片褶皱,湖心随之荡漾。


    两人都没有要退后、拒绝继续接触的意思,程以宁看着嘴角带笑的李自蹊,垂下眼睫,心里好一阵后悔,早知道今早就打扮好看些的。


    程以宁想继续哭,但情绪被打断了,满脑子都是国粹,他怎么就摸我的脸了!


    “参见晋王殿下。”


    一句请安,打破了暧昧的氛围,两人同时循声而望,只见关穆站在不远处行礼,躬着身子低着头,凭空长出来似的。


    李自蹊不动声色撤了手,问:“你有事?”


    “是朝瑰公主请程大小姐去琉璃殿小叙。”


    程以宁这才发现,关穆身后还有个宫女,同李容月也见过不少次了,她一眼就看出来是朝瑰公主的贴身宫女。


    关穆穿着便服,一身深紫圆领袍,从不离身的长佩刀垮在腰间,浓密的眉毛格外引人注目,浑身上下展现出身为武将的魁梧与野性。


    不知是不是错觉,程以宁总觉得关穆并不待见自己。


    第一次在晋王府就感觉到了,昨天程府前厅会李容月时,她礼数周到地行礼,关穆都没正眼瞧。


    再如眼下,关穆直起身体看向她时,眼神冷飕飕,那脸臭的,不知道还以为程家欠了他的呢。


    “程大小姐请吧。”关穆话是礼貌话,但语气不似同晋王讲话那样恭敬,反而懒懒散散,区别对待也太过明显了吧。


    就算不是上司,不用恭敬,那用正常语气说话会少块肉吗?


    程以宁不再看他,越过关穆,直接看着宫女道:“席间两姑娘触及我的伤心事,情绪一直低落,为了不将坏情绪带给朝瑰公主,今日就不去了。等哪天我心情好了,再去请罪吧。”


    关穆道:“有些东西你不去主动找她,她是不会自己送上门来的,到时候错过最佳时机,再去后悔可就晚了。”


    “你什么意思?”


    宫女道:“公主说,你记挂的事有眉目了。”


    程以宁下意识转头,看到李自蹊盯着关穆,面无表情,俊朗的眉眼间凝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正气。


    不知为何,程以宁觉得此刻他很生气。


    这是程以宁第一次在李自蹊身上看到这种表情,就好像从炮灰摇身一变,成为高位者,周身带着强力的气场与不怒自威的气质。


    察觉到程以宁的视线,他回视她时,恢复往常那般如温水般的眼神。那些震慑人心的表情,一个转头的瞬间全收敛起来。


    李自蹊移开视线,又看回她,道:“容月在帮你找?”


    程以宁点头。


    李自蹊道:“或许是真有消息了,城防营毕竟是官兵,权力大得多,施展得开些,查得快也正常。”


    程以宁不疑有他,准备去琉璃殿之前,身子朝蹲着的李自蹊倾了倾一只手掌拢在嘴边,似是要说悄悄话,见距离不够,又对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李自蹊不明所以,依然照做,程以宁说了几句什么,李自蹊垂着眼睛认真听,勾着嘴角笑了。


    李自蹊的表情随着程以宁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便冷,等到她完全消失,视线像两支冷箭嗖嗖射向关穆。


    后者赶忙跪地,“晋王殿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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