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帆手里的锻锤落下最后一记，当啷一声，一块烧得通红的金属块，已经在铁砧上初具图纸上那个凸台的雏形。
虽然边缘还有些毛糙，但大体的轮廓和尺寸，已经相当可观。
他放下锤子，用火钳将还有些烫手的工件夹起来，吹了吹气，这才转向陈东。
陈东的目光，像两道探照灯，直勾勾地盯着程帆。
这老头儿，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自己这手艺，好像是有点太熟练了……
“陈师傅，我这就是瞎抡，您别见笑。”程帆习惯性地挠挠头，想打个哈哈过去。
陈东没接他这话，反而往前凑了凑，那眼神看得程帆心里直发毛。
就在程帆琢磨着要不要先溜一步的时候，陈东却突然开口了。
“小子，你这锤子使得……有点意思。”陈东指着那块锻件，“不过，光有蛮力不成，你看这地方。”
他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锻件的一个角，“金属的流向，你得学会引导它，锤头下去的角度，得跟着料子走，不是硬砸。”
“还有这火候，宁欠勿过，烧过了，里头的碳分就变了，材料就废了，懂不懂？”
说着，陈东拿起程帆刚才用过的小锻锤，又夹起一块废料，亲自示范起来。
“看好了，这叫借力打力。锤子落下的时候，手腕要活泛，感觉金属的屈服点……”
老头儿一边说，一边敲打。
那金属块在他手里，像是听话的泥巴，慢慢延展变形。
程帆站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
陈东讲的那些诀窍，程帆听着，脑子里那些原本有些模糊的锻造记忆，迅速变得清晰系统起来。
他感觉自己对锻造的理解，蹭蹭地往上涨。
之前凭着本能和一些零碎经验瞎琢磨，现在被陈东这么一点拨，许多关节豁然开朗。
尤其是陈东讲到一些特殊钢材的锻造脾性时，程帆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
【叮！恭喜宿主领悟六级锻工技能！】
程帆心里一喜，没想到看陈东演示，听他讲解，自己这锻工技能居然直接冲到了六级！
加上之前的钳工技能，这下可是名副其实的钳锻双修高段位技工了！
“小子，看明白了？”陈东放下锤子，额头上也见了汗，显然刚才那一番演示，他也用了心力。
“明白了明白了！陈师傅，您这指点，真是……真是让我茅塞顿开啊！”程帆一脸的感激，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陈东摆摆手，脸上却露出得意：“行了，理论归理论，以后多练。”
“走，看你小子还算上道，今儿中午，我带你去食堂吃顿好的。”
程帆一听，乐了：“那敢情好！陈师傅，我请您！”
到了中午，厂里的大食堂人声鼎沸。
程帆领着陈东，径直走到打菜的窗口。
今天掌勺的是傻柱。
傻柱正耷拉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人打菜，那张黑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程帆知道，这小子八成是还在为一大爷、二大爷没选上自己助手的事儿憋着气呢。
“傻柱，来两个大鸡腿，再来份红烧肉，一份醋溜白菜，米饭多打点。”程帆嗓门不小。
傻柱抬眼皮瞅了他一眼，又瞅了瞅他身后的陈东，闷声闷气地说：“鸡腿？没了！”
“没了？”程帆眉毛一挑，“我刚才还瞅见盆里好几个呢。”
“说了没了就没了！今儿供应紧张！”傻柱把打菜的勺子往桶里一扔，发出老大一声响，扭头不看程帆。
嘿，这孙子，还真敢给老子甩脸子？
程帆心里火气也上来了，正要发作，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厂长！”程帆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扬声喊道。
正端着饭盒，打算找个地方吃饭的杨厂长闻声转过头，看到程帆，又看到程帆身边的陈东，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小程，陈师傅，你们也来吃饭啊？”杨厂长热情地打招呼。
“杨厂长，您来得正好！”程帆指着窗口里的傻柱，大声道：“我跟您反映个情况！咱们厂这食堂的厨子，是不是不想干了？”
“我点个菜，他说没了，这服务态度，也太差了吧！”
“依我看，这种人，要么直接开了，要么就发配去扫厕所，我看挺合适！”
傻柱一听这话，脸都白了，他哪想到程帆敢当着厂长的面这么告状啊！
杨厂长眉头一皱，看向傻柱，语气严厉起来：“傻柱！怎么回事！程帆同志和陈师傅是我们厂的技术骨干，是重点保障对象！你敢怠慢他们？”
“鸡腿没有了？我刚才路过还看到有！赶紧给程帆同志和陈师傅打上！必须是最好的！”
傻柱哪还敢犟嘴，哆哆嗦嗦地拿起勺子，手忙脚乱地给程帆和陈东打了满满两大盘菜。
那鸡腿，挑的都是最大个儿的，红烧肉也堆得冒尖。
“厂长，我……我知道错了……”傻柱哭丧着脸。
杨厂长哼了一声：“以后注意点！再有下次，你就真去扫厕所吧！”
说完，杨厂长又笑呵呵地对程帆和陈东说：“小程，陈师傅，走，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吃。”
“正好我也有事想跟陈师傅请教请教。”
三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杨厂长对陈东那叫一个客气：“陈师傅，您可是咱们厂的宝贝啊！能跟您一桌吃饭，我老杨都觉得荣幸！”
“听说您当年还在十三号厂房待过？那地方出来的，可都是顶尖的技术天才啊！”
陈东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陈年旧事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话虽这么说，但杨厂长提到“十三号厂房”，陈东的眼神里还是闪过怀念。
杨厂长又转向程帆，笑道：“小程啊，陈师傅都跟我说了，你这小伙子，悟性高，肯钻研，是个好苗子！”
陈东接过话头，看着程帆，是越看越满意：“厂长，您是不知道，程帆这小子，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天赋的实习工！”
“钳工的手艺没得说，这锻造的底子，也厚实得很！稍加点拨，就能成大器！”
杨厂长哈哈一笑，纠正道：“陈师傅，您这话只说对了一半。程帆啊，现在可不是实习工了，他啊，早就转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