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生放下弓,从树后跳出来,冷冷道:“我。”
商贺看清他的脸后双眼蓦地瞪大,“谢……谢……谢云生?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死了么?!”
此言一出,万大人那边先炸了锅。
“谢云生?是那个煞星将军?”
“他不是死了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魂不散?”
“怕个屁,就算是鬼,他也只有两只手,我们这边这么多大活人,难道还怕打不过他?”
谢云生闻言不屑一笑,懒得废话,举起弓用力一挥,沉声道:“抓活的!”
“是!”
四面八方响起整齐划一的附和声,震耳欲聋。
万大人脸色剧变,“不好,快跑!”
商贺脸也白了下去,拔刀往河边退去。
谢云生张弓搭箭,三箭齐发,直接截断了他的退路。
伏良机灵,见他这个态度当即带人去包抄商贺。
商贺和万大人的人手加起来才不到三十,谢云生这边却足足一百,个个都是好手。
不到一刻钟就把陈国那几人全部拿下。
商贺武功极高,还能顽抗一阵,但双拳难敌四手,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眼见突围无望,他阴鸷的目光落在谢云生身上,哑声道:“谢将军,你我本是一路人,何必自相残杀?”
“一路人?”谢云生气笑了,又很快敛去笑意,沉声道,“谁和你这卖国贼是一路人?别恶心我!”
“我不是卖国贼!”商贺一边躲闪一边高声辩解,“我只是想拉秦曜下马为主子报仇!”
“你主子是谁?”谢云生眯眼,“秦曦?”
商贺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自己和秦曦有勾结?
不过眼下的情形不容他细想——
“当!”隔开迎面而来的刀,他狼狈躲闪,手臂被划了一道,鲜血瞬间涌出,他嘶了一声,咬牙道:“我主子乃皇五子——秦照!”
谢云生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秦照是谁,错愕道:“怎么会是他?”
“呵,你不知道吧?他和先帝,都是秦曜杀的!哦对……”商贺充满恶意地笑了笑,“还有你爹,你弟弟,也都是秦曜亲自下令砍的!”
“谢将军,枉你鞍前马后给他做了那么多年伴读,又上战场为他安邦定国。结果呢?你死后还不到一个月,他就下令将谢氏满门抄斩。”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吧?”
一字字一句句如当头棒喝,震得谢云生头晕目眩。
谢成和谢云豪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还是秦曜下的旨,为什么?
他为何从未和自己提过?
商贺死死盯着谢云生的脸,见他神情恍惚,自以为戳中了他的痛脚,瞬间有了底气,“谢将军,你现在还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么?”
伏良被迫听了一耳朵,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谢将军下山要救的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不对,都这样了,还救么?
他忍不住看向谢云生,拿不准还要不要继续。
商贺还在那儿蛊惑人心,“来吧谢将军,陈国皇帝最是惜才,若你肯降,他定不计前嫌重用你,届时你就可以在战场上亲自为父亲和弟弟报仇,如何?”
谢云生沉默片刻,目光重新清明起来。
他握紧弓拉满弦,声冷如冰:“丧家之犬狺狺狂吠不足为信,就算真有此事,我也要听秦曜亲口解释,不可能听你一家之言,便叛国偷生!
言罢,箭出,瞬间穿透了商贺的右肩。
商贺痛叫一声,刀脱手而出。
伏良见状立刻指挥人制住他,谢云生冷漠道:“卸了他的下巴,看看嘴里有没有藏毒囊。”
亲卫闻言照办,在他嘴里抠了半天一无所获。
谢云生嗤笑,“不过如此。”
商贺自觉受辱,瞪着他的眼赤红如血,像是恨不得生吞了他。
谢云生不以为意,抡起弓照头狠狠来了一下,直接给他砸晕过去。
“全部绑起来带走,找个地方好好审问。”
…………
次夜,狂风大作,乌云罩顶。
秦曜带三千精锐悄悄绕路去劫陈国的运粮车队。
不料陈军早有预料,提前在山谷内埋伏,想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双方在山谷碰上,当即展开一场激烈的恶战。
关键时刻,山谷出口突然蹿出黑压压的大梁援军,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马蹄踏过,地面震颤不休,震得陈军面色如土。
原来秦曜是以身做饵,故意露出破绽引诱他们来此,玩一出将计就计,瓮中捉鳖的戏码。
陈国将领后知后觉自己上当了,勃然大怒,下令全军围剿秦曜,就算死也要拉他垫背!
战况因此胶着至极。
黑沉沉的天幕上电光撕裂云层,贯穿天地,更为此战添了几分凄凉悲壮之感。
秦曜稳稳握着刀,寒芒闪烁间就带走一条人命。
滚烫的鲜血四处飞溅,浓郁的腥味直冲肺腑,一开始他还觉得有些恶心,到了后面彻底麻木,只凭记忆挥砍杀敌。
杀到虎口破裂,杀到腕骨震痛,都停不下来。
因为停了死的就是他。
大梁的将士们护着他且战且退,想远离战场,可陈军疯狂反扑,死死纠缠,让他们寸步难行。
秦曜看着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不合时宜地想:这样的日子谢云生是怎么习惯的?他在战场上没完没了地厮杀时在想什么?
现在他又在哪里,在做什么?
“陛下小心!”
不知谁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秦曜回头,就见一穿着大梁铠甲的士兵握着刀飞扑而来,面容扭曲地咒骂着什么。
风声太大,惨叫太吵,他听不清,只见对方嘴唇开开合合,锋利的刀刃带着腥气扬起又落下,恶意与杀机扑面而来。
这么近的距离,他想全身而退基本是不可能了,只能尽力避开要害。
就在他准备用肩膀抗下这一击时,一支羽箭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射来,贯穿了士兵握刀的手。
“啊啊啊啊!”士兵吃痛惨叫,刀脱手坠落,堪堪擦过秦曜的鞋尖,“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秦曜蓦然回首,便见一人握着铁索从天而降。
铠甲反射着闪电银白的光,他如璀璨流星般穿过战场,稳稳落在无主的骏马背上。
没有片刻停顿,他调转马头,向着自己疾驰而来,扬声道:
“谢云生前来救驾,问陛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