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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枯芽寄03

作者:潦草不动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冯水能吃进去东西,也能喝药,就是腿受伤严重,一动就喊痛,白天换药的时候蒋山又给她检查了一次,确定没有骨折,应该是比较严重的皮肉伤,他到底不是医生,虽然认识一些草药,但也只能在昨晚那样的情况暂时救个急,现在有条件了,他还是得去找医生拿点药才行。


    他给冯水喂了饭,把糖和水放她床边,让小白狗守着她,独自去了隔壁村买药。


    两个村子隔得远,他路上没敢耽搁,回到家的时候也已经天黑。


    小白狗听见他回来的动静,一开门就围着他脚边转,蒋山关上门,拿药进了房间。


    屋子里没点灯,黑漆漆的一片,蒋山这才想起来忘了告诉冯水火柴在桌子下面,他在门口适应了一下黑暗,照着平时的方向摸到桌子,火柴擦亮两秒,他将煤油灯点燃。


    “冯水?”他举着灯轻轻唤了一声。


    床上的人没有立刻回应,蒋山快步往前走近,看见她平躺在床上哭着,她应该是想憋住这个情绪,眉头拧着,努力将向下的嘴角持平,用力到嘴唇都在发抖,但最终还是一抽一抽地流眼泪。


    蒋山把药放在床边,举着灯仔细又小心地看了看她的伤:“是又痛了吗?”


    冯水抽泣两下,断断续续回应:“不是……”


    “那是怎么了?”


    “我……害怕。”


    “怕什么?”


    冯水咬住了唇,只说了一半:“怕黑。”


    蒋山松了口气,将煤油灯在床头的柜子上放好,拿水壶给她倒热水。


    “我走的时候没想到会回来这么晚,也忘了和你说火柴的位置。”他往地上瞥一眼,小白狗正睡在床边,看他看过来,起来冲他摇着尾巴。


    本来想着有狗陪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下次不会了。”他往碗里放了块儿糖,拿筷子搅化,坐在床边扶她起来,“起来喝点儿水,一会儿吃了饭把药吃了。”


    冯水靠着他慢慢坐起来,就着他递来的碗喝了口,吧嗒又是两滴泪:“嗯。”


    .


    蒋山去灶屋做好饭,先给冯水端了过来。


    冯水手上伤还是很严重,蒋山不在的时候没办法只有自己喝水,但现在蒋山在了,自然还是由他来喂。


    “再吃两口。”


    蒋山将碗里剩的另一半煎蛋拿勺子捣碎喂给她,冯水张嘴吃下,嚼着嚼着,眼里又蓄起泪水。


    蒋山实在是不懂她到底在哭什么,从昨晚一回来就哭,但昨晚是因为被打、被抛弃、被救,还有伤口疼得哭,刚才是因为怕黑哭,那现在吃饭吃得好好的,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他忍着烦躁出了口气。


    冯水察觉到,抬眸看他一眼,低头在手臂上蹭掉眼泪,吸了吸鼻子继续张嘴吃。


    蒋山本来还觉得烦,但看她这样懂事,忽然又觉得自己刚才那样的反应有点过了。


    “我没有讨厌你。”他喂着解释一句。


    冯水大口大口嚼着,点头答应:“嗯。”


    “慢点吃。”他叮嘱一句。


    冯水点头又嗯了一声,放慢了咀嚼的动作,一碗粥以正常的速度见了底。


    “我再去给你盛一碗。”蒋山起身。


    “我吃了你还有的吃吗?”


    冯水忽然这么问了句,蒋山站着愣了一秒:“当然有啊。”


    冯水眉毛轻轻拧了拧,抿着唇低头,眼睛被藏进阴影里。


    她又要哭了。


    “我煮了一锅,我们俩吃了,还得喂狗。”他说。


    “那……鸡蛋呢?”


    蒋山再次怔住,忽然明白了她刚才在哭什么。


    她应该是以为他把家里唯一的鸡蛋喂给了她吃,自己都没得吃了。


    “后面有个鸡圈,里面有三只母鸡,隔三差五下蛋,家里攒了挺多的。”他解释说,“吃不完的。”


    冯水沉默着点了点头,一滴泪落下,在烛光下闪动一瞬。


    都已经解释过了,蒋山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才管用,又不敢叹气,怕她听见了又以为他讨厌她,最后只是默默咽了咽,转身去给她盛饭。


    再次回来时,她脸上的泪痕明显被擦过,靠在床头朝他笑着。


    笑容有些牵强,她还是怕他烦她哭。


    蒋山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一开始确实是有点烦的,但现在,似乎不烦了。


    或者说,烦的是别的原因。


    他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继续喂着,碗里还是有一个煎蛋,只不过这个真的是他给自己做的,吃了就没得吃了。


    冯水这次吃得很快,也没有再哭,又一碗见底,蒋山把水倒出来晾着,和她说了一声,唤着狗去灶屋吃饭。


    洗好碗之后回来,蒋山把药拿出来,往碗里倒了点热水冲着,想着冯水手不方便,把药包拆开了再递给她。


    冯水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他递到面前的被一张纸包着的药,疑惑两秒,直接埋头张嘴吃掉了他手心的药。


    药丸苦得要命,冯水几乎是一瞬间就皱巴了脸,蒋山都来不及从刚才的震惊里脱离出来,就赶紧把水喂给了她。


    冯水将头凑过来猛喝好几口,一碗水直接饮尽。


    “慢点喝,别呛着。”蒋山刚想给她拍拍背,忽然想起来她背上还有伤,止住了手。


    然后视线再次落在刚才递药给冯水的那只手上。


    他是想递给她手上的,不是想让她在他手上吃。


    诊所开的药丸零零散散,包药的纸也薄薄一层,她在他手上吃,会不方便。


    就像刚才,隔着一层薄薄的纸,他的手心沾上她唇瓣和舌尖的温度。


    和喂她吃糖时偶尔被碰到指尖的感觉不一样,这次是手心。


    他借着因风吹而跃动的烛光看着手心。


    痒,似乎还有点发烫。


    “哥,我还想喝水。”


    他回了神,手指向内握了空心拳,将碗放在桌上,腾出另一只手倒了水,再次喂给她。


    “哥,这药是不是很贵?”她喝了水,睁着大眼睛问他。


    蒋山喉头发着涩,他清了清嗓:“不贵。”


    你别死就行。


    他转过身去放了碗,时间也不早,他昨晚守着冯水一夜没睡,白天又来回走了大半天,确实是有些疲惫了。


    但家里就这么一张床能睡,以前蒋二全在的时候,两爷孙还可以挤一起睡,但冯水是个女孩儿。


    蒋山搓了把脸醒醒神,都搓完了,才突然想起用的是喂冯水吃药的那只手。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往冯水那边看了眼,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在一旁追着自己尾巴啃的狗,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来一脸疑惑地看他:“哥?”


    蒋山移开了眼神,装作无事发生。


    “吃了药早点睡,我也要去休息了。”他自顾自这么说了句,虽然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睡哪儿。


    堂屋吧?不然睡隔壁粮仓也行,现在天气转暖了,随便在地上铺个草席也能过夜。


    “嘬嘬……”他唤着还在绕圈啃尾巴的小白狗,“出去了。”


    冯水听他总是这样唤狗,觉得有些奇怪:“哥,这条狗的名字就叫嘬嘬吗?”


    蒋山一时哑然,整个人都有些尴尬地僵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不是。”


    “它没名字。”


    “没名字?”冯水觉得更奇怪了,“它也是新来的吗?”


    蒋山更是难以回答,脸都快要烧起来:“也不是。”


    冯水皱了眉,奇怪地看了看蒋山,又看了看地上终于停止转圈的狗。


    “你想叫什么都行。”蒋山故作镇定说了句,“我无所谓。”


    “我来起名字吗?”冯水有些意外地看他。


    蒋山错开视线,转过脸去看狗:“嗯,随便起吧。”


    “我懒得想。”房间里都安静下来了,他又补充一句。


    “哦。”冯水点了点。


    原来是懒得想,不是故意不起名字。


    那他应该也是很喜欢这条小白狗的吧?


    “那叫小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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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水忽然冒了句,“花好看,最容易讨人喜欢。”


    蒋山听到这个名字,先是觉得意外。


    一条纯白的狗,叫小花?


    但后面冯水的解释又让他觉得莫名合理,而且他都说了让她随便起的,总不好食言吧?


    小花……也挺好听的。


    虽然这是条公狗。


    他看着正朝他摇尾巴的狗默默叹了口气,点头应下:“好。”


    “那你睡吧,我出去了,有事叫我。”蒋山把狗唤了出去,关门之前这么叮嘱了句。


    冯水轻轻拧着眉,没答应,却也没说什么。


    蒋山关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煤油灯还在燃着,用久了的灯盏里混了尘土,灯芯时不时会蹭地炸开几个小火花。


    冯水看着自己正躺着的这张床,一时鼻酸,又要落泪。


    妈妈冯春梅去世之后,她就没再睡过床了。


    有时是吃饭时用的长条凳,有时是几捆柴,有时是草叶子。


    看蒋六牙和爷爷奶奶心情,后来继母来了,就都是柴了。


    她只能睡柴房,刚开始她还会哭,后面继母说不听话的孩子都该被扔到山里喂狼吃,她就连哭都不敢了,半夜自己一个人蜷缩在柴堆上的时候也不敢哭出声音,睡着了也总是梦见自己躺在狼堆里,好几头恶狼猛地一下朝她扑来。


    现在她被连面都没见过的蒋山救了,他给她处理伤口,给她买药,喂她吃饭,还让她睡床。


    她不该再哭的。


    她吹了灯,慢慢躺了回去。


    偏头在枕头上擦了擦泪。


    他没有扔下她。


    他只是去别的房间睡觉,明天还能见到他的。


    就像下午的时候,他走了那么久,最后不还是回来了吗?还给你买了药,还做了饭喂你。


    他没有要像蒋六牙那样扔下你让你在这里等死。


    他不一样的,和蒋六牙、和继母都不一样。


    他不会把你扔进狼堆里,这里也没有狼。


    冯水在心里不停默念这几句话安慰自己,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正抱着一卷草席的蒋山握着门把探进半边身子:“你怎么又在哭?”


    他这句话问得平淡,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屋里灯灭了,冯水看不清蒋山到底什么表情,只记得他刚才喂饭时看到自己哭的时候烦躁得叹了气,下意识认为是自己吵到他、又让他烦了,慌忙抬手擦泪,却一下扯到了伤口,疼得缩了起来。


    “冯水?”蒋山将草席扔地上,划拉火柴点了灯,“我看看。”


    他查看了下她的伤口,果然又在往外冒血。


    冯水看他皱眉拿药,以为是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蒋山给她上着从诊所拿的止血药,“疼傻了?”


    冯水含着泪看着他,没接话。


    伤口再次包好,蒋山困意上头,却也不慌着走人,岔开腿坐床边凳子上,手撑着膝盖弯了脊背问她:“说吧,到底在哭什么?”


    “我一走你就哭一走你就哭。”他抬头看了看,“这屋里到底有什么?”


    他想起傍晚的时候冯水和他说过怕黑,又说:“怕黑你可以不灭灯,家里有油,烧得起。”


    只要你别总哭,但故意装成不哭了的样子也不行。


    我看了心里不舒服。


    他闭嘴咽了咽,没让这些话从嘴里钻出去。


    或许是意识到哪里不对,他在心里又找补一句。


    小花哭或者故意在我面前装不哭我也会不舒服。


    毕竟都是我带回家的,我当然要负责。


    “哥。”冯水终于开口说话,“你今晚……可以陪着我睡吗?”


    蒋山刚想说这怎么能行,又听见她说:“我妈妈死了之后,就没有人再陪我睡过了。”


    “我……”她忽地哽咽一下,然后豆大的眼泪和变了调的话语一起涌出,“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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