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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湘楚

作者:屿山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陈湘行匆忙跑进屋的时候罗氏已经安静下来了,一旁穿着蓝布衫的妇人正蹲着身收拾地上碎开的瓷碗,见她进屋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


    “姑姑,你起来歇会吧,我来收拾。”


    陈湘行连忙拦下她,手脚麻利地将碎瓷拢到畚箕里,等全部收拾好后才松了一口气。


    尤姑姑扶着半梦半醒的罗氏躺下,等她沉沉睡去后没忍住心头的酸涩,眼泪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姑娘这癔症眼见一日比一日严重,原先白日里魇着也就算了,夜里总是清醒的,如今到好,一整日都说不上两句话。”


    陈湘行坐到床塌边,手缓缓抚上罗氏散落的发丝后忍不住在其中穿插,望着她那张这么多年来因为常年不见天日显得格外年轻的脸,张口道:


    “陈老儿忒不是个东西,若是将娘留在金陵,依着陈府的名头寻来医术好的大夫治好娘的病也不是全无可能。”


    “他那样汲汲营营的人当初能救下姑娘已经算是发了善心,后来乐成侯那边追查起来,他哪里还敢继续留姑娘在家。”


    尤姑姑摇摇头,不知想起什么神情有些哀切:“总归人还活着……”


    嘉平二十五年悼献太子于登州谋反,罗氏的兄长罗隐身为太子伴读卷入其中,乐成侯率领兴武卫奉先帝之命前往登州,后悼献太子兵败自尽,罗隐下落不明,罗家因此被牵连,最后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陈湘行的父亲陈振邦从前是罗老先生的学生,少年时对罗氏也有几分情愫,或许是还年轻的缘故,他大着胆子利用自己刑部主事的权利,用死囚将罗氏换了出来。


    后来他还为罗氏重新编造户籍纳入府中,没过多久后罗氏就生下了陈湘行。


    陈湘行出生那会恰逢先帝病重,乐成侯郭琮一手遮天,他铁了心要追查昔年悼献太子谋反案中未找到的活口,几乎在各地都派出了兴武卫追查。


    陈振邦当时因为与乐成侯是连襟的缘故颇受重用,他害怕被人发现罗氏的存在,到时候自己的仕途不保,干脆就对外宣称陈湘行命格有碍,及笄前都要隐于乡野,把她们母女俩都打发到了登州。


    这地方因为是先前悼献太子起兵的地方,被乐成侯手底下的人翻查了一遍又一遍,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们母女俩在这住了十多年,确实也未曾被人发觉过罗氏的真实身份。


    尤姑姑是从前罗氏的贴身侍女,罗府虽被查抄,可却没有殃及这些签了活契的奴仆,她顾念从前罗氏对她有大恩,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陪着罗氏不离不弃。


    不过她患有心疾,做不了重活,只能在家帮着陈湘行看顾罗氏,空闲的时候做做绣活或者煮煮饭菜。


    白日她恰好有事出门,所以才留罗氏一人在家。


    “再过几个月我就满十五了,陈府那边应当会派人来接我和娘一道回去。”


    陈湘行抿着嘴小声道:“这个月周贵家的若是来,您趁机打听打听陈府里头的情况,咱们回去好知道怎么应付。”


    周贵家的是陈老爷正头娘子卢氏的陪嫁,这几年都是她负责给田庄送银钱和布匹。


    “行。”尤姑姑见她压着眉忍不住问道,“奴婢看您今夜回的比往日都要晚上许多,可是在外头遇到什么事了不曾?”


    薛珩那个伤势虽然算不上多重,但是修养七八日总是要的,留一个大活人在家中总不能不告知尤姑姑一声。


    陈湘行眨眨眼:“姑姑可不许怪我多事。”


    见尤姑姑有些诧异,她老老实实把先前在竹林里怎么遇到薛珩,又为什么要救下他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出来,临到末尾还忍不住抱住尤姑姑的手埋怨道:“他好凶!”


    双眸含嗔,眉宇间尽是委屈。


    尤姑姑抬头去看她脖颈间,原先还有些印子的红痕早就消下去了。


    陈湘行蹭了蹭尤姑姑摸上她脖间的手,借机撒娇道:“差一点儿我都回不来见您了!”


    “姐儿这胆子倒是与姑娘不像,胆子大得很。”尤姑姑戳戳她的脑门,话音一转,“锦衣卫素来受皇上任命,他们平日里轻易也不出金陵,如今跑到东平县来,估摸着是这地方出事了。”


    陈湘行点头:“姑姑说的在理,明日里还要去回春堂坐诊,到时候我打听打听。”


    等她从罗氏的屋子里出来后,外面的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陈湘行提着小灯回到自己屋里,原本挂笑的脸蛋一下子冷淡下来,她默默地换洗过衣裳,躺在床上却久久没有睡着。


    薛珩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却被人追杀到如此地步,其中涉及的必然是不可告人的秘辛。


    留他在家尚且不知是好是坏,但是他这个身份倒是可以接触到昔年悼献太子一案留在登州的宗卷,若是想要查清楚昔年旧事,就定要借助他的势。


    只是此人不可捉摸,做起事来也没什么规矩,要怎么对待他尚且还是一桩难事。


    脑袋好痛。


    陈湘行蒙住被子,扯开被子后猛吸了一大口气,最后在床榻上打了两个滚。


    既来之则安之!


    如今薛珩的到来说不定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一桩。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她刚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尤姑姑的声音。


    “金陵的味道偏咸甜口,薛大人应当没吃过辣口的东西吧?”


    陈湘行洗漱完后走到庭院中,石板上摆着两碗不太烂糊的稀饭,旁边摆着三个小碟子,里面放着酸豆角、剁辣椒和霉豆腐。


    薛珩的碗里已经飘着一片红,他显然是常年没怎么吃过辣的人,尤姑姑端上来的剁辣椒对他来说还是太辣了,吃得他满头冒汗。


    可偏他还仰着一张笑脸:“小时候吃过,只是姑姑这辣椒似乎比我记忆里的还香些,我看您旁边还摆了醋碟,这种吃法倒是偏湘楚那边,姑姑是楚地人?”


    他一口一个姑姑叫得欢,尤姑姑的笑脸却渐渐淡了下来:“哪里人我也记不太清了,小时候跟着人牙子跑了多少地方,估计是在那边待过一段时间吧,地方是忘的差不多了,吃的习惯倒是留住了。”


    尤姑姑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转身准备去洗,正好看见陈湘行倚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薛珩。


    “伤口没好全应当忌辛辣才对,你这样吃辣椒是生怕伤口好的太快?”


    薛珩闻言倒是挑眉笑了一下:“你难道未曾听过‘以毒攻毒’四个字?吃点辣椒活活血在薛某看来到也未尝不可,虽说痛了点,但是到时候好起来说不准也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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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搅蛮缠还不遵医嘱!


    陈湘行扯扯嘴角:“薛大人你对‘以毒攻毒’四个字倒是学的颇为精通,如此一来何不再吞点砒霜?反正都是活血化瘀的药,指不定吃了有奇效。”


    薛珩这张嘴向来只有刺别人的时候,倒是少有被人反刺回来的时候,他惊奇地看着陈湘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陈湘行见他有些吃瘪,昨日被他威胁的那股气散了不少,心情颇好地还多吃了两口饭。


    结果一抬头,她就看见薛珩静静地看着自己。


    嘴里的稀饭都没那么香了。


    “薛大人您看着我干嘛?”陈湘行扯扯嘴角,“我脸上长出花来了?”


    薛珩是没想到这姑娘的面皮还挺厚,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皮薄的少年,经她这么一说反而更加不加掩饰,双眸盯在她脸上动都不动。


    时间久得让陈湘行都快有些毛骨悚然了,他才漫不经心道:“东平县这种穷乡僻壤,倒是能养出陈姑娘这样明眸皓齿的美人,薛某一时间看呆了,有何错处?”


    到底是在金陵官场里摸爬滚打过的人,轻佻的话张嘴就来。


    陈湘行笑嘻嘻道:“民女这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金陵那地方养出来的美人,真是折煞民女了。薛大人看起来是没少去秦淮河畔感受美人环绕的乐趣,不过也是,毕竟看您也就十八九的年纪,恰是血气方刚,爱去那种地方咱们也是能理解的。”


    “瞎说什么呢。”薛珩双手环胸撇撇嘴,“我可对美色不感兴趣。”


    温柔乡英雄冢,他才不会犯这个蠢。


    “是是是,您出淤泥而不染,自然对美人不感兴趣……”陈湘行敷衍道。


    刚刚还说看自己看呆了,这脸变得可真快。


    这死丫头!


    薛珩见她收拾了一堆药草放进背篓里忍不住问道:“你今日要出去?”


    “我每日都在回春堂坐诊。”


    东平县在薛珩这个久居金陵的人看起来肯定是穷苦偏僻之地,只是这里照样也有达官显贵的族人长久定居于此。


    那些富贵人家的姑娘夫人受到的拘束要比乡野间多得多,尤其是在看病方面,所以像陈湘行这样难得的女大夫算得上紧俏,她基本上每日早上都是要去回春堂侯着的。


    薛珩刚想再问两句,就听见一道女声从门口处传来:“芃芃!”


    徐南歌挎着篓在门口等着,她看见薛珩时先是一怔,眼睛忍不住在二人间瞟来瞟去,但却没多说话。


    直到她和陈湘行离开约莫二里地,才忍不住问道:“芃芃,你家院子的那个小郎君是谁?”


    罗氏母女深居简出,偌大一个田庄上只有一个患疾的妇人照看,莫名其妙突然多出一个青年郎君,难怪徐南歌会觉得奇怪。


    陈湘行扯扯嘴角:“一个远房亲戚,恰巧途经东平县就过来暂住两天,没多久就会走的。”


    徐南歌没多问,只是看着陈湘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话音一转:“周知府死了你知不知道?”


    “周家现在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只是金陵那边来了好些人查这件事,如今官府那边全是人……”


    远处薛珩站在树荫下,听到“周知府”三个字时微微动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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