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姬明雪的逼问,李帆有苦难言。
古代皇权之上,自己家中那位“小老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职,在面前这位临颍公主眼中可以说是毫无地位可言。
若是一个不慎答错,恐会因言获罪,而倘若狡饰不说,那便是落了个欺瞒之责,实在是叫人进退两难。
似乎是看穿了李帆的心思,姬明雪清冷出声:“本宫不是那等听不进实话之人,李大人直说便是,本宫不会降罪与你!”
闻听此言,李帆把心一横,算是豁出去了。
深吸一口气,坦然与姬明雪对视,“臣请殿下补臣一百两!”
“哼,李大人果然还是在责怪本宫!”
“臣并无此意!”
“那你说说,为何要本宫还上这一百两?”
李帆轻咳一声,“殿下有所不知,素锦姑娘身为风尘女子,其本身过得已然十分艰难,这些年在青楼之中见惯了花言巧语,而臣对其并无所图,之所以要一百两,目的便是为了令其安心,同时也会立下文书,与她钱货两讫,不拖不欠!”
姬明雪若有所思地看向李帆道:“你的意思是若不讨要这一百两,担心素锦姑娘觉得你别有所图?”
李帆答非所问,“敢问殿下,这天下何物最贵?”
姬明雪略一思索答道:“自是奇珍异宝!”
李帆摇了摇头。
王舒月探着脑袋试探问道:“莫不是山珍海味?”
李帆哑然失笑,还是摇了摇头。
姬明雪微微蹙眉,“那是何物?”
“不要银子的东西最贵!”
此言一出,姬明雪顿时陷入深思。
片刻后,看向李帆的眼神中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内。
“李大人的见解当真是独到!”
王舒月不明所以,疑惑出声:“殿下,李帆所言何意?”
姬明雪拍了拍王舒月的玉手,柔声道:“舒月无需多问,只需记着做自己便是!”
王舒月也不追问,只是塞了枚果脯便乖乖站在一旁。
姬明雪看向李帆似笑非笑道:“所以今日这一百两,本宫是非出不可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突然改口,难免会让姬明雪认为自己是个表里不一之人。
需知,在古代,上位者最忌讳的便是此事。
“殿下,正所谓慷他人之慨,心中自无负担,然,臣家中老父年迈,官职低位,臣实在不忍心让他太过操劳了,故而只能厚着脸皮向殿下讨赏钱了!”
李帆赏钱二字用得极其巧妙。
既不会落了姬明雪的颜面,又不会让她觉着这钱掏得心不甘情不愿,从而日后给自己穿小鞋。
姬明雪嘴角上扬,随即淡淡出声:“本宫觉着若是赏赐银钱显得太过庸俗,更是轻看了李大人,不若换作他物可好?”
李帆心中暗暗冲她翻了个白眼。
不过转念一想,宫中之物自不是民间可比,若是拿去当铺……
可不等他想完,仿佛洞穿了李帆的心思一般,姬明雪檀口轻启:“宫中御赐之物可不是谁都能得,亦不是……谁都敢收!”
李帆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行礼,语气谦卑道:“殿下所赐之物,臣定当摆在家中日夜供奉,不敢有丝毫不敬!”
姬明雪并未答话,而是略一犹豫,便红着脸从发髻上取下一枚玉簪递了过去。
而一旁的王舒月却是大吃一惊,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此玉簪乃是本宫及笄之时父皇所赠,本宫常年佩戴它,念在李大人献策有功的份上,便将它赐予你,还望李大人日后好生为我大虞尽忠,莫要辜负了本宫今夜的一番心意!”
李帆恭敬的双手接过玉簪,小心翼翼揣入怀中后,行礼道:“臣定会为我大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姬明雪点了点头,略带深意地看了眼低头作揖的李帆,“希望李大人记着今夜所言,切莫忘了!”
“臣不敢!”
“嗯!”
余下的一段路程几人走得皆是心不在焉。
在将王舒月送回府后,姬明雪这才对着李帆问出心中所想。
“不知李大人明日朝堂之上可有应对之策?”
李帆一愣,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应下之事,连忙开口:“殿下,明日并非臣出场的最佳时机,此计若想成,越少人知道越好,想要骗过敌人,必定要先瞒过自己人,况且光是我大虞诸公在场还不够,唯有北虏使者亲眼目睹这一幕,方可令他们深信不疑!届时,此计必成!”
姬明雪微微颔首,继而问道:“不知李大人想要本宫如何做?”
李帆想了想,眼神坚定地看向姬明雪,问道:“不知殿下对朝中之事了解多少?”
姬明雪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殿下误会了,臣换个说法,朝中诸公可有哪位与陛下私交甚好且坚定不移支持陛下决策之人?最好还是坚定的主战派!”
“这……”
姬明雪一时语塞,她不过是偷梁换柱,又怎敢与朝臣私下里亲近?
如非必要,她甚至连在懋勤殿接见朝臣都不想,以免露出破绽!
可姬明雪的表情落在李帆眼中,却是不免心生感叹。
果然伴君如伴虎,孤家寡人不是白喊的。
“既如此,臣请问殿下,不知陛下可有能堪大任之人?”
“这倒是有,只是你所言乃需主战派,那自当首推太保陈武先!”
闻言,李帆皱眉摇头,“不可,陈太保官职太高,如此反而会弄巧成拙,甚至会引发朝堂动荡!”
“那景桓侯宁远如何?”
“也不可,侯爵之位亦是太高!”
“那你觉着何人可行?”
李帆稍作沉吟,开口道:“此人官职无需太高亦无爵位傍身最好,只需忠心不二,能够敢在大殿之上当众斥责陛下即可!”
听到李帆的要求,姬明雪在脑海中思索良久,骤然眼眸一亮,似乎是想起了谁,随即唇角勾勒出一抹醉人的笑容。
李帆顿时微微失神。
“本宫倒是知道有一人选符合李大人心中所想!”
“何人?”
“户部员外郎,张洵!”
“张洵?”李帆嘴里念叨一声,发问道:“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姬明雪神秘一笑,接着便娓娓道来。
张洵,本是太子东宫门下的属臣,出身寒门,年纪轻轻便考取了进士,可因其为人耿直,不懂变通,又无银钱铺路,最后只落了个编纂书册的闲职。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太子姬翰霄结识了他,与他攀谈过后,顿时升起了爱才之心,力排众议,将之收拢门下!
有着太子的举荐,加之其本身颇有才学,短短数年,便一路升迁至户部员外郎。
只不过在姬翰霄病死之后,姬明雪却鲜少召他入宫交流政事。
若不是李帆询问,姬明雪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若是张洵,此计可成!”
李帆双眸眯起,轻抚下巴,“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明日陛下决断,将和亲诏书送达幽州,等北虏派遣使者前来,这场好戏便能开场了!”
虽然李帆神色笃定,但姬明雪还是略显担忧问道:“这其中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李帆十分自信道:“只要殿下将臣所言一字不落的告知陛下,余下的自会有臣替陛下分忧!”
“当然!”
临了,李帆还不忘叮嘱道:“殿下莫要忘了告知陛下,一定要与张洵勤加练习,以免到了大殿之上露出破绽,若是群臣发现也就罢了,倘若被北虏人识破,到时候可就功亏一篑了!”
“本宫知晓轻重,定会将话带到!”
姬明雪应下过后,抬头看了看月色,“时候不早了,李大人先回吧!”
“呃……”
见李帆欲言又止,姬明雪美眸不解地望向他,“怎么?李大人可还有事?”
李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殿下,臣能问问,到时候陛下的封赏具体有多少银子吗?”
姬明雪表情一愣,随即胸口剧烈起伏,良久才涨红着脸,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一个“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