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越看越有意思)
她怎么会来这里?
徐峰见状也顾不得多想,这要是自己的媳妇儿不小心动了一下,真不知道大黄会不会冲过去。
他急忙大声叫道:“大黄!”
声音在山林里回荡,大黄听到徐峰的声音,立马停止狂吠。
三只小狗崽回头看到徐峰后,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迎了上来,围着徐峰的脚步往回走。
徐峰并不在意这些,他知道对三只小狗来说,这不过是顽皮天性使然,也是它们表达亲昵的方式。
他将麻袋搁在地窨子旁,大步走向大黄,伸手轻轻抚摸着它后背的毛发,低声叮嘱道:“大黄,以后可不准咬她,她将来可是我媳妇儿,往后也是你的主人,记住了没?”
大黄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低低地“汪”了一声,尾巴轻轻摇了摇,仿佛在应承。
他说的声音很小,站在远处的林山秀根本听不到。
徐峰拍了拍大黄后,站起身来看着林山秀激动地道:“媳妇儿……不,老妹儿,你咋来了?”
前世喊的习惯了,现在冷不丁见到,徐峰一时急的说秃噜嘴了。
徐峰这一秃噜嘴不要紧,可把林山秀臊得不轻,脸蛋“唰”地红到了耳根,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衣领里,两只手无措地绞着衣角。
好半晌,她才鼓起勇气,声如蚊蚋地说道:
“我哥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今儿个都能下地走动了……家里做了些饭菜,想……想请你过去坐坐。”
顿了顿,她又小声补了一句:“就是……你这狗太凶了,我不敢靠近,见你一直没从地窨子出来,只好在这儿干等着。”
徐峰笑着挠了挠头:“这点小事儿,还值当你跑这么远来喊我。”
徐峰接着笑道:“媳……老妹,你现在可以过来了,我刚才已经和大黄说过了,它不会再凶你了,你过来让它好好认一认,以后再来它也不会再咬你了。”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咋一见着山秀就嘴皮子不利索了呢?
林山秀轻轻“嗯”了一声,踮着脚尖踩过河心的垫脚石。
她眼睛还时不时瞟着大黄,身子绷得紧紧的,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突然脚下一滑,她整个人晃了晃,眼看就要栽进河里。
徐峰一个箭步冲上前,大手一捞就把人拽了过来。
林山秀没收住劲儿,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进了徐峰怀里。
两人顿时都闹了个大红脸,慌里慌张地分开时,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徐峰见山秀脸颊绯红,赶紧岔开话头:“你看,大黄多懂事,它现在认得你了。”
说着指了指脚下——大黄正凑在林山秀裤腿边嗅来嗅去,歪着脑袋打量她,果然没再叫唤。
几只狗崽子更是胆大,颠儿颠儿地围上来,嗅了两下就开始撒欢,叼着林山秀的裤腿直打转。
“去去去!”徐峰抬脚虚晃一下,“刚见面就咬裤腿,跟谁学的坏毛病!”话一出口,徐峰就有点对号入座了——这不跟自个儿一个德行吗?才见面就管人家叫媳妇儿!
林山秀原本还绷着身子,见狗崽子们憨态可掬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这一笑,方才的尴尬顿时消了大半,连带着徐峰也跟着咧嘴笑了。
两人相视一笑,原本有些拘谨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林山秀抿嘴笑过后,认真地说道:“或许你觉得是举手之劳,可对我们全家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
今天这顿饭,是我娘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可一定要去。我娘和我哥总念叨着你……”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轻了几分,“还有我。你要是不去,我回去可没法交代。”
“还有你?”徐峰心头一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三个字在他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石子。
他暗自欣喜,看来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徐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那你稍等我一下。”
他转身钻进地窨子,动作利落地收拾起来。熏制好的灰狗子肉、肥美的狍子腿、新鲜的野兔野鸡,每样都精心挑选了一些。
出来时,他怀里抱得满满当当,冲林山秀咧嘴一笑:“好了,咱们走吧!”
“嗯。”林山秀轻声应着,转身走在前面。
徐峰回头对着大黄嘱咐:“好好看家!”这才快步跟上林山秀。
下山的小路蜿蜒曲折,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徐峰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前方那道倩影。
林山秀是屯子里出了名的美人。
她身段窈窕,走起路来像春风中的柳枝般轻盈柔美。
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至腰间,辫梢系着的红绳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在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那抹鲜艳的红色,仿佛也悄悄系在了徐峰的心尖上。
徐峰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出了神。
山间的微风送来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野花的芬芳,让他一时恍惚,感觉像是走在梦里。
徐峰的思绪飘回那些年,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他记得刚到林山秀家养伤时,她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
她偶尔低头给他换药时,发丝垂落,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让他忍不住多看几眼。
可那样的长发,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年。
结婚后,生活的担子一下子压在了她肩上。她不仅要操持家务,还得带着屯里的妇女们上山采野菜、摘山果子,为徐峰在家设立的收购点供货。
地里的庄稼要管,徐峰承包的山林要照看,梅花鹿的养殖场要打理,再加上孩子……她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长发成了累赘,碍事又难打理。
某天夜里,徐峰从外面回来,发现她坐在炕沿上,手里握着剪刀,乌黑的发辫散落一地。她抬头冲他笑了笑:“剪了,利索。”
徐峰当时半开玩笑地抱怨:“这下可好,初见时那个柔情似水的姑娘,现在活脱脱是个爷们儿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心里一阵揪疼。哪是她变了?
分明是他没能让她过上轻松的日子。
她剪掉的不只是长发,更是少女时代那份无忧无虑的娇俏。
那些年生意艰难,资金周转不开时,她总是默默拿出自己攒下的私房钱,甚至低声下气地四处借钱帮他渡过难关。可到头来,一场空忙,还……
四十岁不到,她的鬓角就染了霜。
徐峰每每看到,都忍不住伸手去抚,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岁月带给她的疲惫。
哪有女人不爱美?
她不过是把那份爱美的心思,全化成了对他、对这个家的付出。
人们总说东北女人泼辣豪爽,可徐峰后来才真正懂得,在那份豪爽之下,藏着的是一腔滚烫的柔情——认准了一个人,就死心塌地跟着,吃苦受累也甘之如饴。
望着眼前这个甩着大辫子的姑娘,徐峰鼻子发酸。
这一世,他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剪掉这头长发了。
林山秀脚步微微一顿,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来,恰好撞进徐峰灼热的目光里。
那双眼睛里的情意太过直白,烫得她耳根发烫,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