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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十章

作者:翎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雨丝划破夜色,在柏油路面洇出深色的水痕。外面隐约可见的街道被暴雨吞噬,完全清晰的轮廓。


    闻煦手握方向盘,神情冷峻,目光如冰,游刃有余地穿梭在空旷的街道。


    黎迎一只手紧握扶手,另一只手拉紧衣服,试图驱赶体内的寒意。


    后背冷汗涔涔,T恤湿答答地黏在皮肤上,空调冷风吹过,全身便泛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黎迎的上下齿列不受控制地撞击在一起,她面朝左前方期期艾艾道:“师傅,能不能先把空调关了,我好冷……”


    闻煦这次没为难黎迎,伸手关掉空调。


    冷风戛然而止。


    黎迎掌心贴上心口,闭眼默数呼吸,平复心情。


    再睁开双眼时,眸子里晃动的恐惧已静了大半,她深吸口气,商量道:“我们好歹共同经历了生死一线的时刻,你要不放了我吧?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向外说。”


    这番话似乎不太奏效。


    黎迎思虑片刻,举手对天发誓:“你戴着墨镜,要是我再遇上你,我也认不出你。所以你放了我吧。”


    假的,男人下半张脸早就刻在黎迎脑海里,就算遮住眼睛,他的唇,他的鼻子,也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就像深夜丛林里蛰伏的猛兽,看似慵懒冷漠实则随时能给人致命一击。


    所以遇到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不知情,明哲保身。


    雨点敲打窗户,车窗玻璃映出黎迎惨白的脸。


    她的头发乱得像鸟窝,发丝东一撮西一撮地支棱着。


    对比驾驶位大山崩于前、还不改色,墨镜悬在高挺鼻梁上纹丝不动的男人,黎迎简直狼狈不堪。


    她抓了把头发,见男人迟迟不说话,以为自己有戏,故而润了润嘴唇,心里飘过无数阿谀奉承的话。


    夸他运筹帷幄,赞他临危不乱,昧着良心说他是个好人。


    可黎迎张嘴,很快又闭上。


    大脑排练八百遍的奉承变得无比虚假。什么“您大人有大量”,什么“我保证守口如瓶”,全都卡在舌尖说不出口。


    黎迎才不想夸一个变态,于是话到嘴边,只多了接地气的两个字:“行吗,帅哥?”


    现在满大街都是“帅哥”,这才不是谄媚。


    可闻煦不知道。


    他从小生活在国外,鲜少回国,大学因为闻母病重,他便回国读书,等闻母的病情逐渐好转,毕业后,闻煦又踏上飞往国外的航班。


    这次回国,也是闻父告诉他,闻母最近心情欠佳,有预感坏事将近,这才紧急召回他。


    更何况,闻煦鲜少接触普通人的社交圈,身边接触的人无一不称呼他为“闻少”、“闻总”、“闻先生”,抑或他的英文名。


    所以他并不知道“帅哥”一词已经变异成某种拓扑结构。


    健身房教练是“蛋白粉帅哥”,秃顶程序员是“代码帅哥”,甚至菜市场杀鱼摊主都挂着“冷酷帅哥”的霓虹灯牌。


    听到“帅哥”两字,闻煦冷嗤。


    满嘴谎言、虚假的骗子。


    “跟我走。”他平静地说道,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管黎迎接近他的目的是什么,不管黎迎嘴里有多少谎言,闻煦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她的眼睛。


    清澈、纯净、透亮,不藏算计。


    眼下还没有查清徐世铮的行动轨迹,放黎迎回去很危险,无疑是自找麻烦。


    听到闻煦的话,黎迎心底的希望破灭,喉咙里涌上一阵酸涩的灼热感。


    “我不值钱的,我家很穷的……”她动了动手腕,低声喃喃,“我不想被人睡……”


    黎迎以为自己早已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可这一次,男人带她再次走进危险的漩涡,她意识到,心底深处的恐惧,并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消失,而是会悄无声息地弥漫在每一个细胞之间。


    即使她装作无所畏惧,但寒意仍会在每一次危机降临时席卷她的内心。


    暴雨如同无情的审判者,把恐惧的情绪放大,压得黎迎无法逃避,无法躲藏。


    黎迎不说话了。


    闻煦敏锐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看到她褪尽血色的手,看到她发抖的肩膀。


    所有细枝末节,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黎迎咬住内侧脸颊的软肉,把呜咽锁在齿间。可眼泪背叛得彻底,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无声无息地打湿了脸颊。


    她迅速抹脸,擦去眼泪。指腹抹过眼下时带起一片薄红。


    是在哭吗?


    闻煦皱了下眉。


    黎迎哭得很安静,如果不是后视镜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颤抖的睫毛和泛红的鼻尖,他可能根本不会发现她在哭。


    闻煦向来冷静,情绪极少被外界干扰,他厌恶软弱,更厌恶会让自己心软的情绪。可现在,看到后座缩成一团的身影,他胸口竟泛起一种陌生的刺痛感。


    人生中第一次,心里有了波动。


    闻煦沉默半晌,在路边停下车,嗓音比刚才柔和:“今晚很危险,明天我找人送你回去。”


    黎迎透过模糊的光望向驾驶座,她的睫毛黏在一起,眼泪悬在上方将落未落。


    闻煦顿了顿,补充道:“锁你的手,是因为我知道有人在跟车。”


    他侧过身,摸出一把小巧的银色钥匙,递到黎迎面前:“怕你做出过激行为,到时候我们都有危险。”


    钥匙就在闻煦掌心,黎迎怔怔地看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是在解释?把钥匙给她,让她自己打开?


    黎迎迟疑地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闻煦的掌心,干燥而温暖的触感让她哆嗦了一下。


    黎迎的指尖冰凉,冷与热在相触的皮肤间交融,两人的动作同时停滞,一秒、两秒,三秒……闻煦手掌的热度一点点渗进黎迎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融化了她凝固在骨缝里的寒意。


    这时,导航提示音响起:“前方500米有测速摄像头。”


    闻煦先收回手,重新把右手放在方向盘,目光透过雨幕望向前方。


    “自己开。”他淡淡道。


    黎迎接过钥匙,将钥匙插入手铐锁孔,一声轻响后,金属环应声弹开。


    金属的束缚解除后,手腕上的红痕更加刺目。黎迎轻轻揉着酸痛的手腕,眼泪流得更凶了。


    闻煦从中控台抽出一包纸巾,头也不回地扔向后座。纸巾包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落在黎迎膝头。


    “擦干净。”声音没什么温度。


    黎迎不是爱哭的人。


    被抄袭作品还被人倒打一耙她没哭,被老师当众批评时她没哭,高中摔断腿被送进医院,她也只是咬着牙让医生给自己打石膏。


    但此刻,她的泪水就像泄了匣的洪水,在闻煦丢给她一包纸巾后。


    “不是.……”黎迎手忙脚乱地抽纸巾,鼻尖已经红得像颗小番茄,“我认错人,在我上车时,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啊……“


    哽咽让后她的半句话变成含糊不清的呜咽,可下一秒,黎迎所有的啜泣都卡在了喉咙里。


    闻煦警告:“再哭就下车。”


    黎迎被他凶巴巴的语气噎了一下,这个男人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太过分了!她擦干眼泪,一脸怨气:“晦气,下车就下车。”


    闻煦也不挽留,踩了一脚刹车:“嗯。”


    车速减缓,黎迎凝视窗外陌生的景色,犹豫了。她想下车,想一个人离开,远离这变态,理智又让她立即止住动作。


    根据她看电视剧的经验,跟踪者从来都是分批行动的。跟踪男主的人不会只有一波,逃离男主会有更多的麻烦。


    在第一辆车被发现后,第二辆会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包抄,而第三组人永远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男主角自以为甩掉了跟踪者,然后就在下一个十字路口被斜冲出来的货车逼停。


    当时弹幕还有人科普,说专业的跟踪团队都会准备至少两辆备用车,一辆负责盯梢,一辆负责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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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模狗样的变态树敌一定不少,走到哪里都不会安稳,现在下车确实能逃离他,但更可能迎面撞上藏在暗处的另一批人。


    万一,那些人把她当成变态的同伙怎么办?


    黎迎委屈地哼哼唧唧了两声,声音低低的,她拉不下脸面,郁闷地反驳了一句:“跟你走就不危险吗?”


    “有我在——”有我在哪里不危险?


    “阿嚏。”黎迎打了个喷嚏,截断闻煦的话,顺着他给的台阶接话,“那我就、跟你走,那你、你保证明天要送我回去……”


    她心想,变态其实有点嘴硬心软吧。


    他潜台词应该是:有我在,没人能伤你吧。


    黎迎吸了吸鼻子,抓起落在腿上的纸巾狠狠擤鼻涕,擤完后捏成紧实的一小球,放进包里。


    她的眼睛红红的,泛着水光,睫毛一颤便抖落几分稚气的委屈。让人不由得想起雪地里竖起耳朵的兔子,三分可怜相,惹得人想用指尖去碰一碰她湿润的睫毛。


    闻煦别开脸,不该有的情绪,就该扼杀在萌芽里。


    他自己就是一个危险源,比徐世铮更危险。


    闻煦冷冰冰问:“不怕?”


    “怕,我当然怕。我只是一个女生!”黎迎冷静下来,知道男人不是犯罪人员后,越想越气,没忍住踹了脚前排座椅,鞋底在真皮上留下半个灰印,“人高马大的我打不过……”


    说完这些,黎迎想起自己的豪言壮志,想要找回一些自尊,毕竟在男人面前泪失禁太没面子了,她意有所指说道:“不过,我能打过弱鸡。”


    变态转动方向盘时,衬衫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并不粗壮。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更像是常年握笔的手。


    在变态下车时,黎迎短暂地观察过他,身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马甲,贴合上半身的线条,马甲收束出的腰线很细,与宽阔的肩膀形成优雅的倒三角。


    这身形更像是文雅的读书人,而非街头斗殴的混混。


    闻煦再次发动车子:“是吗?”


    两个字,黎迎听出了愤怒之意。


    她索性闭上眼,假寐。


    15分钟后,车子驶到一处别墅,外面的雨也停了。


    月光洒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远处喷泉的水声隐约可闻。高大的东京樱花投下斑驳树影,夜风掠过,带起一阵清冽的花香。


    “下车。”


    闻煦已经站在车门外,他的领带不知何时松开了,被夜风掀起一角。


    黎迎有点怕了,手指抠住真皮座椅,她的目光飘过别墅前空旷的草坪,看到树影在月光下张牙舞爪。


    “我……”她欲言又止,“不会一下车就被爆头吧?”


    夜风吹落几片樱花,正好粘在挡风玻璃上。闻煦弯腰探进车内,黎迎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后脑勺撞在另一侧车窗上。


    闻煦不耐烦命令:“下车。”


    黎迎犹豫再三:“你真的不是变态吗?你明天真的会送我回去吗?”


    “三秒。”闻煦的声音更冷了,“自己数。”


    三、二、时间还没到,一件西装外套兜头罩下,舒适的面料摩擦过黎迎的耳廓,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你干——”


    突然的腾空感打断了她的话。闻煦的手臂横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


    黎迎本能抓住他的衬前襟,两人距离很近,她又闻到了男人衣服上残留的雪松香气,混合着四月特有的潮湿草腥味。


    闻煦脚步声很稳,踩碎落叶的脆响有规律地传入两人的耳中。


    “放我下来。”黎迎开始挣扎。


    挣扎时她的膝盖撞到什么硬物,可能是别墅的门框。闻煦的手臂肌肉绷紧,但步伐丝毫未乱。然后黎迎听见电子锁解除的滴滴声,再是中央空调启动的轻微嗡鸣。


    男人将她放下。


    “你干——”黎迎扯下蒙头的西装,猝然睁大双眸,“是、是你?”


    男人摘掉了墨镜,露出一双熟悉漂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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