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众人大惊，犹疑木明月是想干什么，竟敢直接向太子殿下发出邀约。一时之间，无人敢出言当出头鸟。
而主座上的康明帝，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全然不在意木明月大胆行为。
谢言秉与面前这双让他生厌的眼眸，摸不准木辰玉想干什么，此人想法向来千奇百怪。
但不得不承认，他内心的暴戾因子被他激发出来，指尖难耐的摩挲着琉璃茶杯。
木明月像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危险，向他挑眉道：“六年一别，昔日臣为殿下伴读的剑术切磋仿佛还在昨日。不知今日能否再与殿下执剑相舞？”
谢言秉眼神不明，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拒绝时——毕竟木辰玉身经百战，但墨冠少年却微扬唇角，道：“既是木小将军所求，孤怎能不应。刚好，孤也时常想起昔年伴读之谊。”
他此话没什么语气，但脸上带着浅笑，像是真的很怀念二人往日的情谊。
木明月心里乐开了花，她就知道，阿执不过是耍些小脾气。她这不就把人哄好了。
众人皆松了口气。也是，木小将军曾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二人感情深切，这才让木小将军没了分寸。
康明帝：“既是你二人重忆曾经，朕便准了。昔年伴读同窗，今日以剑相交也算美事一桩。”
不多时，二人站立在大殿中间，相对笑着行礼，木明月手中依旧是皇帝赏的玄铁剑，谢言秉手中则握着他的随身鎏金剑。
下一秒，木明月嘴角笑意变换，手中长剑先划出弧光，剑锋未至，衣袂已携着所有若无的熏香拂过谢言秉鬓角，这招始快后慢，不似攻击，倒像是故友重逢时的颔首致意。
谢言秉旋身避开，出剑险决反守为攻，。两人瞬息间已交手七招，太子突然变招，剑走偏锋刺向对方肋下空门。木明月却不退反进，手腕翻转如游鱼，剑身竟贴着他手臂内侧划过，剑穗扫过谢言秉掌心，恰似当年她偷塞给他蜜饯时的感觉。
谢言秉心神未慌，后跃半步拉开距离，虚晃一剑，变刺为削。木明月举剑格挡，两剑相抵，剑身竟擦出蜿蜒的火花。僵持间二人突然默契地同时撤力，剑锋在空中相触时发出清脆声响。
双剑错开时，她手腕一转，剑尖微扬挑起他垂下的剑穗。谢言秉心领神会，手腕翻转间，双剑突然缠作藤蔓，两人身影也渐趋同步。
谢言秉进招，木明月便顺势化力，她剑走偏锋，他亦巧妙承接。玄铁剑与鎏金剑时而如鸳鸯交颈，时而如游龙戏凤。
他们不像在切磋比试，倒像是在织就一曲二人才懂的剑中霓裳舞。
谢言秉先一步收剑，殿内响起众人的鼓掌声，都为这段巧妙转变的双人剑舞所叹服。
木明月也收起剑，一脸意犹未尽，眼睛亮晶晶的，内心雀跃又满足。这段剑法，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秘密，是六年前她缠着谢言秉所创，没想到他还记得。
谢言秉道了声承让，没再看她，转身回了案桌前。
两番比试结束，等到后面的舞女上台，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康明帝大手一挥散了宴席。
夜空圆月高挂，散出淡淡光芒，华贵着装的众人走在宫道上，窃窃私语着，偶有几位凑近木家一行人交谈，都被木恒笑眯眯的糊弄走。
他手中紧紧拉着少年的衣袖，不准少年乱走。木明月无奈，虽说她的确很想去找阿执，但她爹也不用这般防着她吧。
木恒少见地对他冷脸：“回去再收拾你。”
木明月此时是男装扮相，不好对她爹撒娇卖软，被一路扯到宫门外的马车上——她爹也不让她骑马回去了。
木恒：“你刚才顶着你哥的脸，弄的这么声势浩大，等你哥回来了怎么办。”
木明月：“可刚刚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呀，皇上都问过来了，若是不应战，京城这堆酒囊饭袋不知要怎么嘲笑我们边关的将领呢。”
她摇着他爹的袖子：“反正木辰玉这么聪明，他肯定有办法解决的。他还不知道我的性子么，心里肯定早就料到我会干什么。”
木恒和云娘子对视一眼：“那若是你要假扮珩儿一辈子，你可愿意？”
木明月愣住，不明白爹为何要这样问，心中有些慌：“阿兄怎么了，不是说等京城被彻查一番后，他就会被寻回吗？”
“其实那日传来的消息，你只得知了一半。”木恒叹了口气，“珩儿坠崖后，由于灵山地势复杂，河流湍急，计划出了差池，他没有和亲兵汇合。侍卫去寻，只在山底发现了他的衣袍踪迹。”
木明月呆住，转头看旁边的云娘子，想确认这话是否属实，却看见娘一脸黯淡。
木恒说的是真话，木辰玉竟然失算了，他现在真的下落不明。
少女眼中失神，她从小和兄长较劲总是她输，眼下得知足智多谋的兄长失算时，她却没有半点欣喜。
“那……”她想到木恒刚才那句话，爹问她愿不愿意一辈子假扮阿兄，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云娘子搂住她肩，反倒安慰起她：“珩儿聪慧，定然会没事的。况且亲卫搜寻了多日，也没发现他的尸体，他定然还活着，应是顾及什么才未露面。”
见少女还是不说话，捧起她脸笑道：“怎么，你爹刚才那句胡话你还当真了不成？”
“不过你爹说得对，这段日子呆在府里，别再出去胡闹了。毕竟顶替身份是欺君大罪，如今未暴露还好，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
木娘子不再说了，但消失的后半句车内另外二人心知肚明。
如若真的被抓住，再往上深究的话，他们可不止犯了一次欺君大罪……
*
接下来的几日，木明月都乖乖呆在家中，每日除了在院子里练悟逗鸟便是躺睡吃喝。开始她还能憋得住，始终告诫自己要忍，但时间一长，无聊的烦闷直接压倒被发现的恐慌。
她不管了，她要出门。
不管了自然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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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她偷摸去找了木辰玉的贴身侍卫青竹，此人有一套精湛的易容技巧。
一炷香后，俊俏少年郎变成了一位清秀的小娘子，不过细看还是能发现二者的相似。
木明月虽不及兄长聪慧，却也知道自己顶着与木家兄妹的脸五分相似的脸，直接进出木府是不行的。
不多时，距离卫国公府好几条街道的普通小巷走出两位头戴幕离的小娘子，正是易容后的木明月与丫鬟夏荷。
大燕民风开放，便是女子也能在外行商，不过也有内敛含羞的小娘子在外以幕离遮面，二人这身装扮并不算突兀。
二人一路走走逛逛，许久未回京城，今日更是第一次来到集市，不一会二人手里便大包小包的，全是木明月瞧着新奇的玩意。
夏荷看着自家小姐又被一处斗虫摊所吸引，叹了口气，低声提醒：“小姐不是说要去珠衣坊看看吗，若是买了衣裙，便提不下其他物什了。”
少女依依不舍别开视线，还是衣裙比较重要。那日与沈清禾擦肩而过后，她听力好，从周围女眷的窃窃私语中，知道了这身衣裙来自京城内最有名的成衣铺子：珠衣坊。
一炷香后，二人抬头看，“珠衣坊”三字的鎏金牌匾在日光下流转着光晕，一看便知里面的东西华贵至极，是平民百姓无法踏足的地方。
门口侍女眼神从二人身上划过，有些轻蔑。
木明月挑眉，直接忽视走了进去。二人衣着并不差，比之普通百姓还要好上不少，但此刻站在店中，与其他顾客身上的华贵服饰形成鲜明对比。
店中侍女不似门口那位踩高捧低，温声问道：“这位小娘子，我们珠衣坊衣裙布料款式都是京城最齐全的，不知您是想看看现成的款式，还是选布料定做呢？”
木明月略一沉思，道：“你们这有没有织金牡丹裙？裙上用金线绣牡丹，布料流光金丝闪动。”
她这话说的不低不高，却引得店内其他女眷都看过来，侍女闻言都一脸讶异，眼中难掩惊色，态度立马变了：“小姐问的可是捻金妆花缎？”
木明月：“也许是？你带我去瞧一瞧。”
侍女却说，此物金贵，得找掌柜的询问后才能拿给她看，让她坐在店里等，还贴心的备好茶水。
屋内空气不甚流通，木明月端杯前顺手将幕离取下，露出一张清秀面容。
勇毅侯世子夫人徐瑟水与闺中好友在一旁看着，原以为来人是哪家公侯之女，只是打扮寻常，没想到露出的脸却陌生的很，压根不是京中贵女。
徐瑟水扫了她一眼，轻慢道：“不知姑娘是何人士，意外得知了这匹布料。不过我还是劝你在掌柜来前赶紧走吧，别等等会丢脸哭红眼。”
木明月愣了，瞧了说话之人一眼，没理，继续玩着手中机关。
徐瑟水本是好意提醒，却见这人压根不知好，有些怒了：“呵，原是我好心当做驴肝肺了，姑娘不走，便等着被价格吓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