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衙的动静,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京城。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把这事编成了新段子,百姓们聚在街角议论,有说萧砚舟刚正不阿的,也有说他自不量力的。
礼国公府的书房里,范文程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听着管家汇报。
当听到萧砚舟执意要英国公府三公子到案受审时,他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萧砚舟,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范文程慢悠悠地说,“以为在福州立了点功,就敢在京城横着走了?英国公府是他能动的?”
管家在一旁附和:“可不是嘛,公子。听说英国公已经放出话了,绝不会让三公子去受那委屈。萧砚舟这是自讨苦吃。”
范文程拿起桌上的棋子,在棋盘上轻轻一落:“他萧砚舟一向眼高于顶,如今跟英国公对上,正好让他尝尝栽跟头的滋味。我倒要看看,他这平倭伯的名头,能不能敌得过英国公府的百年根基。”
说罢,他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满意地笑了,仿佛已经看到了萧砚舟狼狈的模样。
另一边,平西侯府的萧砚水也得到了消息。
他正坐在花园的凉亭里,听着小厮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京都府的热闹。
“这么说,萧砚舟是铁了心要跟英国公过不去了?” 萧砚水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小厮点头:“是啊,公子。听说萧大人把话放得很死,三日内三公子不到案,就要以逃逸罪论处呢。”
萧砚水喝了口酒,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得很!他萧砚舟不是能耐吗?不是总想着出风头吗?这次我看他怎么收场!英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他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尹能招惹的?”
他站起身,在凉亭里踱了几步:“最好让英国公给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京城不是福州,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也让他明白,不是什么人都能被他踩在脚下。”
萧砚水想到萧砚舟平日里受皇上器重的样子,心里就一阵窝火,如今有机会看他倒霉,他自然是乐在其中。
这些细碎的议论,自然也飘进了养心殿。
旁边的大太监李德全垂手侍立,见皇上久久不语,小心翼翼地问:"万岁爷,要不要传旨敲打敲打英国公?"
皇上抬眼看向窗外,殿外的腊梅开得正盛,冷香透过窗缝飘进来:"不必。朕倒要看看,他这把从福州带回来的刀,能不能劈开京城这潭浑水。"
李德全心里了然,皇上怕是早就等着有人敢动一动京里这些勋贵的气焰。
前几任京都府尹不是被拉拢就是被挤走,唯有这萧砚舟,既带着平倭的赫赫战功,又揣着皇上亲赐的 "权贵犯法与庶民同罪" 的圣旨,分明是揣着尚方宝剑来的。
"只是英国公那边......" 李德全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是老牌勋贵,真闹僵了......"
"勋贵就可以草菅人命?" 皇上放下奏折,语气陡然转厉,"若连一个卖花女的公道都讨不回来,朕这龙椅,坐得也不安稳。"
李德全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他知道,皇上这话既是给萧砚舟撑腰,也是在给自己立规矩 —— 这天下的王法,不能只管百姓,不管勋贵。
......
此时的京都府衙,萧砚正在看卷宗。
林墨匆匆走进来,将外面的流言复述了一遍,末了忧心忡忡道:"大人,现在满京城都在看您的笑话......"
"让他们看。" 萧砚舟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划过,"等我把张腾远缉拿归案,看他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将写好的传票推给林墨:"去,再给英国公府送一份,就说三日期限已过半,若再不到案,明日午时,本府将亲自带人去请。"
林墨看着传票上鲜红的官印,深吸一口气:"是!"
萧砚舟望着案头那道明黄的圣旨,忽然想起皇上临行前说的话:"京城里的规矩,该改改了。"
这场仗,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堂堂正正,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王法面前,从来没有特殊二字。
而英国公思虑再三,对侍立一旁的管家李忠道:"你去京都府,给萧砚舟带句话。"
李忠赶紧躬身听着。
"告诉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英国公的声音里带着疲惫,"那卖花女的家属,公府再补一千两银子,足够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另外......"
他顿了顿,像是割肉般艰难,"给他谢礼五千两,就当是...... 本公替犬子赔个不是。"
李忠愣了愣,连忙应下。
他跟着英国公几十年,还是头回见老爷对一个四品府尹如此让步。
这次,李忠就没有像上次趾高气昂,毕竟国公爷算是服了软。
听完李忠的传话,他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本府查案,不是为了银子。三公子纵马撞人,触犯国法,必须到堂受审。"
李忠急了:"大人,五千两谢礼可不是小数目......"
"国法更不是小数目。" 萧砚舟打断他,"三日后午时,我在公堂等他。"
李忠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府复命。
英国公听完汇报,把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好个萧砚舟!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旁的国公夫人却冷笑:"我就说他是故意找茬。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她转头对英国公说,"去把那卖花女的爹娘找来,我就不信他们不松口。"
当天下午,两个穿着体面的仆役就找到了住在破草屋里的老夫妻。
男人正给咳得直喘的小儿子喂药,女人抱着女儿的旧衣裳掉眼泪,见了人吓得直往后缩。
"我们是英国公府的。" 仆役掏出一沓银票,"这是一千两,给你们儿子治病,剩下的够你们买处大宅子。"
老夫妻哪见过这么多银子,眼睛都直了。
"但有个条件。" 仆役话锋一转,"明天去京都府衙,说你们不告了,是女儿自己不小心挡了马道。"
男人嘴唇哆嗦着:"可...... 可我女儿......"
"人死不能复生。" 仆役踹了踹桌腿,"你们还有儿子要活!想清楚,是守着死女儿喝西北风,还是拿着银子给儿子治病,过好日子!"
女人看着儿子蜡黄的小脸,又看了看地上的银子,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拉着男人就跪了下去:"我们答应!我们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