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得逞之后,每一晚酷拉皮卡坐窗边时都能感觉到室外静立的人影。男人不慌不忙不急着进来,总是等他把手头上的书放下,准备关灯休息,才会越窗而进,丝滑地潜进被窝里。
“鬼鬼祟祟。”酷拉皮卡还是不习惯,在师傅的眼皮子底下和男人一起睡实在有失体统。无奈之下除了嘴上逞能两句就没有别的办法。
男人笑了笑,揽住他的手收紧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
脸皮之厚,让人一言难尽。
也许在流星街里养成的习惯,有他在身边的晚上总是睡得特别好。身旁不再感到少了点什么,硬实的胸肌很好地充当了靠背,温温暖暖、充充实实,一夜无梦。
一旦对男人放松警惕,日子如白驹过隙,一不小心夏天就过去了。直到两人抱在一起时不感到炎热,酷拉皮卡才惊觉夏末已到,秋风渐起。
按照平常人的体能,骨折内伤到了现在也该痊愈了。酷拉皮卡数着日子,到了今天也该是时候把男人赶走了。
这天下课,看操场上被细风、被学生或刮起或踢起的薄薄风沙,酷拉皮卡心头涌起一阵无法释怀的厌恶感。倒不是对谁,而是对自己。
踏出课室,秋阳如虎,蒸得他头痛目眩,也像给他打了一记强针。拥抱再好,终不是他能拥有的东西。欺骗自己该有个度,贪恋了些时日已是过分,再执迷不悔下去,迟早酿成大错。
酷拉皮卡走到分叉路口,这次不再犹豫,径直往库洛洛养病的茅房走去。从库洛洛倒在村口开始,到今天已过了一个季度。什么伤病也无法再成借口,这时候把他赶走也不会让族人怀疑,正是最佳时机。
从远处看,简单搭构的茅房和男人的气质格格不入。想到流星街里用水泥墙随意搭起的房子,虽然简陋,但能遮风挡雨,空间大,内里什么也不缺。
他实在不愿承认库洛洛屈就在茅房里几个月是为了自己。他才是那个被软禁了两年的受害者,不该对库洛洛的任何行为产生歉意。
刚要往前踏出一步,身后有人欸了一声把酷拉皮卡叫住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看你的朋友?”是两个月没见面的医生。
酷拉皮卡默然地点头当作招呼,哪敢说自己每晚和男人睡在一起,装作几月不见,“他……伤势怎么样了?”
“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最近还下地帮着大家干活呢!”
酷拉皮卡一怔,听错了似地重复道:“下地……干活?”
“这事你不能怪我,我反复告诉过他,伤了骨头就得多休养。可你朋友太客气了,说欠了大家一份人情,说什么也要帮点忙。”医生苦笑着转过身来,眺望远处黄橙橙的麦浪,“他在那边呢。”
顺着医生的视线望去,高高的麦子间是零星点点人影。要不是医生提醒,酷拉皮卡真没察觉干农活的人群里,突出了一个特别高大的身影。
他趴开麦子,在田间快步走去,人群离自己渐近,人声也逐渐鼎沸。
“哎哟,酷拉皮卡来了。”距离得最近的人先发现了他。
库洛洛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笑弯了眉眼,“你来了。”
酷拉皮卡没有他那么平静,走得急促而有点气喘,一开口就禁不住带了责备的语调,“你在这里干什么?”
库洛洛换上了一身农活装束。颀长的身体让衣服显得短小,勒得身上肌肉隐约可见,汗水浸湿了麻布,更是把姣好的身材勾勒得一览无遗。
“在帮姐姐们收麦子。”他笑着瞟向了一旁嬉笑着的人群,女孩们大妈们笑得更灿烂了,可谓老少通吃。
酷拉皮卡只觉头痛更盛,“你病好了?”
“还没全好,但是可以下地干点简单的活儿。”
一旁的族人见酷拉皮卡脸色不愉,插话道:“我们没给他粗重活儿,就帮着捡捡麦穗。”
库洛洛嘴角噙笑:“总不能白吃白住这么多天。”俊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养病的几个月来没有修剪头发,黑发长至及肩,暖阳穿过发丝,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女孩们抱着麦子,明晃晃地偷看库洛洛,笑得叮叮铃铃甚是好听。
库洛洛接过她们手里的麦子,举手一刹那飘过一阵浅浅的汗味。女孩们脸一红,偷看变成了真正的偷看,连眼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挑起。
酷拉皮卡在他们几人间看了两眼,心中已有掩不住的怒火。他忽地走上两步,一手压着麦穗的一头,冷言道:“既然病好就回去吧,你的人情我来帮你还。”
库洛洛微一侧身避开酷拉皮卡的手,瞄他一眼:“听说你和别人说我不是你朋友?”
“本来就不是。”
“那我凭什么要你来给我还人情?”库洛洛回头朝女孩们一笑,“更何况生病期间多得几位姐姐照料,不亲自感谢总是不妥。”
酷拉皮卡看向族里的女孩们,见她们一个个如花灿烂般含笑,竟没一人站在自己这边,脑袋嚯嚯地抽痛,只好把话说清楚,“你不是我们族人,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
窟卢塔族祖上传下的规矩不容打破,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酷拉皮卡进一步道:“明天,我送你到村口。”
库洛洛笑得从容不迫,“这可叫我难办了。”
站在一旁的大妈忽地开口,“是我拜托他明天帮点忙。这不眼看入秋了,我一个女人带着女儿实在不好备柴。”她尴尬地嘿嘿一声,“欸,不过祖上的规矩……”
“我来帮忙吧。”酷拉皮卡垂下眼帘。
“那、那还有我们家呢。”另一人说:“本来想着做些腌菜……就是量太多,我一个人搬不到地窖去。”
酷拉皮卡咬牙道:“我也可以帮忙。”
大妈们你看我,我看你,艰难开口:“不是我们怀疑先生的能力。但是白天有课,完了还得备课修改作业,要是再拜托先生帮忙……”
“对啊,不行不行。这样吧,要不通融两天,我们家的活儿不多。”
“这不,族里的男人都外出赚钱,留下我们看家,每逢过冬没个人帮忙是真的难啊……”
这话题一挑起就有点压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过去几年的苦一一吐了出来。
酷拉皮卡越听脸色越凝重,最后只好说:“这事我不敢做主,还是看族长的意思吧。”
库洛洛站在一旁一味地淡笑,黑眸子里满是睿智的光芒。
族长是个年逾八旬的老翁,在窟卢塔族里地位很高。一缕雪白的胡子长至胸前,常年穿着带帽长袍,只露出白眉下凹陷的眼睛,总是慈祥地未语先笑。
看到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进来,呵呵地笑了:“什么风吹来这么多人?”
酷拉皮卡板着脸,低沉地喊了一声,“族长。”他小时候活泼好动,自从失踪了两年之后,整个人变得严肃认真,微皱着眉睨向了库洛洛。
族长默默地把目光移到外族人身上,心里已有定数。他找了张椅子坐下,顺了顺油亮的胡子,“酷拉皮卡。”
“是。”
“给人一个报恩的机会也未尝不是一庄善事。”
“我明天就带他……什么?!”
族长道:“你朋友早些时候已经来找过我了,他猜得准,说病好了酷拉皮卡一定会赶他出去。”老人呵呵笑着,看戏似地瞧着两位年轻人,“今天看来他说得没错啊。”
“族长!长久以来的规矩不能因为……”
“年纪轻轻,怎么比我这个老头还迂腐了?”族长拄着拐杖走到库洛洛身前,“前些天你给我做的推车很好用!怎么给你发明出来了?”
“倒不是我的发明,推车在外面叫轮椅,我只是借了别人的技术献丑了一番。族长用着觉得好是我的荣幸。”
族长啧啧道:“酷拉皮卡你在哪里找了个这么能干的朋友。不错不错。我的腿痛得厉害,全靠你朋友前些日子给我做的轮椅。”他指了指房间角落的车椅子。做工精良,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
酷拉皮卡脸色僵硬。
库洛洛耸耸肩,“我的身体好得七七八八了,是该给村里帮助过我的人一一道谢。你已有几个月不来探视,不知道这些事也不奇怪。”
酷拉皮卡揉着太阳穴,他小瞧了库洛洛的本事。没想到不经意间男人已打入了窟卢塔族的内部。他一手擒住库洛洛,把人拉到族长屋外,诘问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库洛洛一脸无辜,“我没有瞒着你。帮族里的人做事向来是光明正大,反倒是你对我的事不闻不问,现在才发现。”
酷拉皮卡不爽:“你的伤早就好了,想要报恩不用等到现在。哪有人嘴上说报恩,却是计划好时间地点!”
库洛洛委屈道:“我这几个月来没空闲过。白天要讨好你的族人,晚上还得陪你睡觉。忙完了还被你抱怨,你说我冤不冤枉。”
酷拉皮卡听他把‘陪你睡觉’说得光明正大,吓得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巴,警告道:“你疯了!”
库洛洛笑得狡黠,“傻瓜,你以为我会躺在床上装病,然后等日子到了被你轰出去吗?之前不是说过了,接下来轮到我陪你待在窟卢塔族里。我这是说话算话,亲力亲为,从小事做起。”
最后一句‘从小事做起’无非是迎合窟卢塔族人,只要族里上下愿意接纳一个外人,他就没有把人轰出去的理由。而族人里面,最该讨好的是无非是……
酷拉皮卡心中一动,不敢置信地对上库洛洛的目光,“你……你找过我的父母了?”
库洛洛似笑非笑地抱胸立着,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思,“酷拉皮卡,你何必想那么多。”把呆愣的人拉到怀里,笑呵呵道:“你早就是我的人,何必多此一举把我推开。你推得开吗?”
今天手贱啊!复制粘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保存快捷键……稿子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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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