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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

作者:翎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春节前后向来没人需要调琴,安珏得以放了个纯粹的长假。


    可这些天以来,她每天都还睡不到四个小时。


    她总忘不了袭野在车里看她的那一眼。


    那种极致绝望的孤独感,太深重了,和从前木棉花下少年诡艳的影子交叠,烙在她心底,已近十年。


    闭上眼,火红的花朵烧得没边,吞噬了他。


    一次次从噩梦惊醒,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该去还他一眼。


    哪怕洪水滔天。


    安珏先是拜托了潭州当地医院工作的同学,报上日期和具体时间,旁敲侧击地问有没有收治过重伤的患者。


    同学回忆加打听,告知她没有。至于其他医院,对方鞭长莫及,也是爱莫能助。


    或许,袭野压根就不在潭州的医院。


    于是安珏又坐高铁去了嘉海,她知道庚泰医疗主要深耕欧美,但在国内也有定点,从前她还碰巧住过其中一家。只是去到医院前台,人家也有保密要求,一问三不知。她又没有消息获取渠道,走走停停,大海捞针般探访私人医院,照旧一无所获。


    连感知都变得蒙昧。


    最后也记不得是怎么回的潭州。


    一个年过得迷糊混沌,全然不是滋味。


    姑姑上次和家里闹得有些僵,自然不会来,家里更显寥落。


    正月初三,倪稚京牵着倪得福过来和奶奶拜年。平时一点重物都不肯提的人,拜年却带了快二十斤的水果礼盒。


    小东巷不能进车,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提过来的。


    奶奶在厨房里叫起来:“稚京,你带的东西是不是坏了呀?味道也太臭了,被哪个店骗了?我找他去。哎哟,哪来的刺猬。”


    “奶奶,你看不清东西,小心手!这不是刺猬,是泰国榴莲,剥开来甜的嘞。”


    “这样啊。那团红红的,是草莓吗?”


    “智利车厘子,礼盒里还有秘鲁蓝莓,墨西哥牛油果,日本晴王葡萄……”


    “你这是把世界都搬来啦。”


    “因为奶奶就是全世界啊。”


    奶奶从来喜欢倪稚京,她嘴巴又碎又甜,哄得奶奶一直笑。


    这时倪稚京一拍脑袋,才想到自己还带来一台最新款ipad,是给安珏的新年礼物。但东西不白给。她打开手机,对着榜单罗列了一长串喜剧电影,勒令安珏看完各写五百字观后感发给她。标点不算入总字数。


    安珏鼻子反酸心底发热,不知该怎么说。


    倪稚京生怕她不收,干脆拆开了ipad塑封包装。


    而拆开之后,自己却津津有味地玩了起来。


    接连下载了近期大热的手游,其中有个半即时回合制的古风RPG,倪稚京玩得不亦乐乎,也教安珏怎么玩,条条是道。


    安珏很努力地在听,却还是左耳进右耳出。


    直到倪稚京念着“急急如律令”,第五次点击购买648元的魂玉礼包,安珏才如梦初醒,夺过ipad:“你干嘛呀?”


    倪稚京仍保持着掐诀的手势:“今日我必要给你抽出个茨木童子!”


    “那是谁啊?”


    “现阶段最强力SSR式神。这才哪到哪,别打断我施法。”


    “什么神值三千块?看不见摸不着,大过年的你烧钱啊。”


    “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才要烧钱啊,难道逢年过节你不给祖宗烧?不孝啊你!再说这绑的是我的银行卡,花的是我的钱。”


    “那也不行!”


    倪稚京放弃挣扎,又缠着奶奶,说想吃老人做的蚝仔烙。


    家里的新鲜海产已经用尽,大年初一集市还没开。奶奶干着急,倪稚京摆摆手,就着剩菜也吃得喷香。


    只等她一走,家中又陷入岑寂。


    奶奶什么都懂,不提。安珏被心事压着,浑身没力气,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便想起倪稚京的话,翻出ipad看完了一部《触不可及》。


    贴着喜剧电影的标签,看到最后却哭得泪流满面。


    她掏出手机,观后感写到一半,鬼使神差地切去了搜索应用的界面。


    明知不可能查出什么,安珏还是第一次去搜索了他的信息。


    在搜索框里打出“袭野”,她懵了半天,又删回去,重新打了“盛泊闻”三字。


    并没有多少新鲜新闻,上一条还是他在洛桑竞标东欧地区的光伏园,而那已是两年前的文字通稿了。


    百科词条也只是简短几句,说他是南洋盛氏的第四代继承者,庚泰能源、城投和全球连锁酒店的执行董事,头衔林林总总一堆,却连一张配图都没有。


    安珏的手机程序都没几个,遑论梯子,于是去国际网域查找的路也断了。


    她还是重新搜了一遍袭野。


    袭不是常见姓氏,重名的人很少,所以搜索出来的结果不算多。


    置顶几条都是明中贴吧的旧帖,有些标题还是用火星文写的。


    安珏读书的时候就没怎么接触过这些,如今读起来更是费力。


    其中有个帖子很醒目,当年她们几个都被标题逗笑过:九班袭野又纯又野。


    帖子是十多年前的了,但最后一条回帖时间竟然定格在上个月。


    安珏直接点到尾页,看到了内容。


    Back night:万能的明中校友,谁还有这位哥的照片啊?是我女神的男神,紧急求照!


    这条回帖的回复区,竟盖了上百层。


    安珏不由自主地划下去。


    永卟言败:这哥早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仍是他的传说。


    超音速:前七中学渣前来围观。


    秋水长天:我有,不过古早诺基亚拍的,有点糊,放在博客。[超链接]


    Back night:已看到照片,确实很糊,多糊呢?你说那照片是在踢足球我都信![鄙视][鄙视]


    安珏也去搜索了那个博客来看,图片已不可显示。


    他的过去还是被清理得很迅速,很干净。


    但看客们永远要面包,要看戏。越遮挡,便越是欲盖弥彰。


    重新点开那个帖子,之后的风向渐渐就偏了。


    永卟言败:话说这哥当年为什么高考前忽然从明中消失了?


    逍遥生:从明中消失?去哪了?


    永卟言败回复逍遥生:据说是出国了。但留学圈完全没他的消息,神奇吧?


    贴吧用户_AC62ao7:我说怎么突然起高楼了,还得是这位。这位不简单,不可说。说了也白说。[滑稽]


    从这一层起,中间断了很多楼。


    也不知是被删除,还是被折叠了。


    青云不易:卧槽被同学安利了这个贴。本人就在那届,袭野是高二转来的,简直不要太出名。公认大帅比,至少一八七,而且球打得是真好,耐高一哥,我们校花都在狂追他!


    秋水长天回复青云不易:对,那届明中校花,极品白富美。现在是个演员,好像姓叶?


    荧梦:!!!该不会是叶YJ吧?


    超音速:我刚搜了,她高中就是潭州读的,妈呀明星在身边!


    潭州冲哥:谁啊?


    荧梦回复潭州冲哥:自己查,去年暑期武侠上星剧,豆瓣开分上八,叶是女主。


    直到话题又转回寻常八卦,才重新连起楼来。


    潭州冲哥:那叶校花最后追上没?


    秋水长天回复潭州冲哥:不知道,应该吧?不过大帅比肯定不止一个女友,又是体育生,那方面需求多旺盛,一个玩得比一个花。懂的都懂。[滑稽]


    青云不易:你们别瞎猜了。袭野训练强度队史第一,哪有精力搞别的?


    贴吧用户_H34fp8x:这个我认。同体育生,比他低两届,听教练讲过,是个狼人。


    贴吧用户_AC62ao7:有多少人追袭野我不清楚,但他喜欢的女生在同届四班,他追过,没追上。校花不知道怎么评的,我们几个班都觉得那女生更美,气质很仙。


    潭州冲哥:卧槽这爆料听起来有点真。


    秋水长天:瞎几把扯!明中四班一直是理科平行班,寒门做题家,教室死个人抬出去都没反应。大帅比怎么可能喜欢无聊的乖乖女?


    贴吧用户_IF95k8q:不懂了吧?哪个男的不喜欢顺从又听话的。


    荧梦:自己弱才会喜欢更弱的。


    醉舟:看了几十层,无图言吊,感觉就是一群丑男丑女意淫狂欢。[狂汗][狂汗]


    超音速:插个楼哈,袭野从明中消失这事,不会和他没追上的那女生有关吧?


    最后这条回复很快淹没在吵架声中。


    安珏也没再看下去。


    手机背面已在发烫,烧到心里,难以平息。


    安珏以为没多少人知道他们的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当初袭野又不知掩盖锋芒。


    竟然是被传成了这样。


    奶奶敲了敲门,问她吃不吃鱼丸和鱼糕,现在出去买,集市还没关,来得及。


    安珏心虚似的,将手机退回了桌面。原来已经正月十五了。


    这半个月真是过得浑浑噩噩,不知魏晋。


    “奶奶你在家休息,我去买。”


    她下床穿衣,本想着过年穿新,可翻来翻去,也就两套完整的衣裙。


    之前情势所迫,她从嘉海回来走得太急,旅行箱也不大,所以没带什么衣服。


    这样一想,和蒋光煜吃饭那夜,她穿的衣服和澹怀坊调琴那天一模一样。


    所以当时袭野在玺湾,说看到她坐在对面,只论配色和身影,的确是有可能的。


    她却以为他在牵强附会。


    安珏才出巷口,就见一个休闲打扮的男人坐在水井边。


    男人手里拎着一个榉木箱子,两个袋子。一个塑料袋上写着连锁药店名字,另一个则是墨绿纸袋,缎带蝴蝶结下印着烟粉色的品牌logo。


    箱子是几天前落在袭野车上的调音工具箱,安珏最近正好不用工作,因而也是此刻才发觉工具丢了。


    看到她,男人站直了身板:“安小姐。”


    对于突然出现的人叫自己“安小姐”,安珏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和准备。


    她看了对方几秒:“我们是不是见过?”思量一番,又转换措辞,“我们认识。”


    男人的双腿略动了动,也许是坐得久了,坐麻了,要换个支撑脚的样子:“啊,您还记得我吗?”


    “你。”


    “啊?”


    “不要您,说你。”安珏抿了抿干燥的唇,想露出一个微笑,但委实有点牵强,“卓恺,我们是不是快十年没见了?”


    过去袭野的朋友之中,和安珏她们最熟悉的就是卓恺,怎么会忘?


    卓恺乍一愣,又点头:“是啊,十年真是快。”


    安珏踌躇着,想开口问袭野怎样了。可与此同时卓恺也想起自己不是来闲聊的,就把箱子交给安珏。


    另外两个袋子的提手被攥成细细一捆,可见卓恺等了有些时候。


    安珏也接过来,往里头看了看,是护手霜、创可贴、消毒喷雾,还有一盒宝蓝色外壳的止痛药。


    她纳罕道:“这是?”


    “你的手受伤了,”卓恺解释,“是他让我带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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