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香，我还是走吧...”陆明突然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刻意压抑的哽咽。
他慢吞吞地挪到门口，手指搭在门把手上。“你弟弟他...好像很讨厌我呢。”
说着，他作势要转动门锁，动作刻意放慢了三倍速，连肩膀都配合着耷拉下来，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不要！”
果然，董香慌乱地冲过来，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角。陆明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轻微颤抖，心里暗自感动。
借着转身的间隙，他偷偷瞄向雾岛绚都。
少年整张脸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泛着血色，头顶甚至夸张地冒着热气，活像一壶烧开的水。
那双和董香极为相似的眼睛里，此刻正喷射着实质般的怒火。
“董香...”陆明趁机又往门边蹭了半步，声音更加委屈了，“我还是...”
“你给我站住！”这次是姐弟俩异口同声的怒吼。
雾岛绚都气得连发梢都炸了起来，而董香则死死拽着他的衣角，指甲都快嵌进布料里了。
陆明在两人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勾起坏笑。
（唉，我真坏啊...）陆明在心里默默谴责一下自己。
三人重新围坐在矮桌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雾岛绚都粗重的喘息声在房间里回荡。
他的鼻翼不停地翕动，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那个，绚都啊，你这次来找你姐姐，是有什么事吗？”陆明主动提起话题。
“叫我绚都先生，神经病！”他凶狠地瞪着陆明，蓝色刘海下的眼睛再度喷出火来。
“绚都！”董香突然厉声喝道，手猛的拍在桌上。
她锐利的目光直刺向弟弟：“你的教养呢？”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连带着额前的碎发都随着气息微微颤动。
“教养？！”雾岛绚都的嘴角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老爸那套虚伪的做派，你还学不会忘掉吗？”他的瞳孔在瞬间充血变红，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指节发出可怕的“咔咔”声。
“教养有什么用？”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老爸老妈怎么死的，你还不明白吗？”
他突然暴起一拳砸在桌上：“他们被杀死，只是因为他们太弱了！弱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最后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刀子，雾岛绚都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残影向陆明扑去。
“就让我来教教你——”
他的利爪直取陆明咽喉，指尖泛着金属般的寒光。
“什么叫弱小就只会被掠夺！”
话音未落，他的利爪已经抵近陆明的颈动脉，几乎可以预见下一刻血液喷涌而出的景象。
雾岛绚都转头看向董香，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在你面前撕碎这个人类...”他的声音冰冷的得可怕，“而你却无能为力，这就是弱小的....?”
“什么？”
雾岛绚都瞳孔骤缩。在他的视野里，陆明的身影不仅没有拉近，反而在急速远离。
那一公分的距离突然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天堑。
“砰！”
伴随着肋骨断裂的闷响，雾岛绚都整个人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见腹部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鞋印。
董香的右腿还保持着侧踢的姿势，裙摆缓缓落下。
“不可能...这不可能！”
雾岛绚都的嘶吼在屋内炸开，他猛地撑起身子，赫眼中的血色越发浓稠，像两汪沸腾的血池。
“砰！”
他的身影再度暴起，这次却是直取董香而去。脚掌在地板上踏出蛛网般的裂痕，右手化作利爪直掏姐姐心窝。
“啪！”
董香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她侧身闪过致命一击，修长的右腿划出凌厉的弧线。
“轰！”
雾岛绚都再次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后背将角落的包裹撞得粉碎。
衣物纷飞中，他咳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臭小鬼，还要继续吗？”
董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弟弟，逆光中她的轮廓镀着一层冷硬的银边。
发丝间若隐若现的赫眼，在阴影中泛着危险的红光。
雾岛绚都的瞳孔剧烈震颤着，指节深深抠进木地板缝隙。
他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那些以命相搏的日日夜夜，那些共喰时的痛苦，那些用鲜血换来的力量...
“为什么...不应该啊...”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像被碾碎的玻璃。蓝色刘海垂下来遮住扭曲的面容。
多么讽刺啊。他舍弃一切追求的力量，在姐姐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那些在陌生街区摸爬滚打留下的伤疤，那些吞噬同类时撕心裂肺的惨叫，此刻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而雾岛董香，这个按部就班读书打工的“乖孩子”，这个他以为早已被和平豢养废了的姐姐，竟然...强到这种地步？
“喂，绚都弟弟~”陆明拖着长音，晃晃悠悠地蹲到雾岛绚都身边，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你这也不行啊！”
“砰！”
话未说完，董香一记肘击精准命中陆明腹部。他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夸张地蜷缩成虾米状。
“别拱火了！”董香瞪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无奈的温柔。
虽然反应迟钝了些，但此刻她终于看穿了这个男人一直在故意刺激弟弟的事实。
她弯腰揪住陆明的耳朵，力道不轻不重地拧了半圈：“你当我傻吗？”
虽然说着责备的话，睫毛下的目光却柔软得不像话，连带着拧耳朵的动作都像极了撒娇。
雾岛绚都躺在地上，看着这对男女的互动，突然觉得刚才吐的血更堵心了。
他默默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地板缝隙里，这人间，不值得。
“他不会气死了吧？”
陆明鬼鬼祟祟地凑近董香耳边。
他偷瞄着地上的“尸体”，手指悄悄戳了戳董香的肩膀，倒不是真关心那个叛逆期的小鬼，只是怕董香难过罢了。
董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忍不住看向地板上装死的弟弟。
只见雾岛绚都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地板缝隙里传来闷闷的磨牙声，显然是把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放心，”董香故意提高音量，“这小子命硬得很。”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弟弟的腰侧，“喂，别装死了，地板很贵的。”
雾岛绚都猛地翻身坐起，蓝色刘海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他恶狠狠地瞪着这对“狗男女”，却在看到姐姐眼中藏不住的笑意时，突然泄了气似的垮下肩膀。
——这个家，怕是没有他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