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定沧阁越近,那股诡异的熟悉感越来越重,贺之砚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定沧阁的匾额近在眼前,他悄无声息地飞身落下,院中如死一般的寂静。
贺之砚双唇紧抿,素来凉薄的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焦急,周身戾气横生,他梭巡片刻,快步跃入阁中。
分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贺之砚却鬼使神差地看向了东阁的那扇屏风。
他紧盯着那处缓步走去,看见了通往上方的楼梯,一些零散的画面忽然在贺之砚脑中闪过。
这一整座府邸,他似乎都已经监视过多时,只待今晚行动。
是什么行动?
贺之砚晃了晃头,画面一转,他身处一间暗室,鼻尖尽是腐烂的味道,不见天光。
有人递给他一只匣子,匣子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些什么,贺之砚看不清,身上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连呼气都像凌迟。
暗室中站着三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女人,贺之砚跪在冰冷的地上,女人的威慑压得他直不起身,他看见了自己过分稚嫩的双手,以及手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他会是阁主手上最利的一把剑。”
身前的人低语着什么,好像离他很近,又好像很远,贺之砚只能盯着自己不断流血的手,这双手瘦削丑陋,沾满了鲜血。
有几只歪歪扭扭的虫子不知何时爬了上来,趴在伤口上大快朵颐,贺之砚只是冷漠地看着。
场景几番变化,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如恶鬼般不断袭来,争先恐后地撕扯着他的心神。
贺之砚僵硬地停在屏风后,双手紧握成拳,呼吸变得沉重而凝滞,这会是他过去的记忆吗?
不等他分辨,心底暴戾的情绪已如骇浪翻涌,有一个声音疯狂叫嚣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贺之砚眼中血色渐深。
忽而,楼上的动静惊醒了他,眼前的血腥被驱散,场景再次变化,他看见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孩。
女孩看上去年纪很小,低着头,黝黑粗长的辫子垂在耳边,发辫上别着一朵紫色的小花,毛茸茸的碎发在空中微微拂动。
贺之砚感觉自己的手被人轻柔地托起,温热的布巾一下一下,擦掉了他掌心的粘腻不适。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发觉身下的被褥厚实温暖,还带着一点不知名的花香,秋日和煦的阳光将两人笼罩在一起,整个人都暖意洋洋的。
这是他看向她的第一眼。
贺之砚猛地抬头望去,楼阁漏下的日光照进他的眸中,恍若大梦初醒。
“兄长!”
躲在角落里惴惴不安的少女扑进了怀中,贺之砚没有片刻犹豫地回抱住了她。
他放纵自己收紧手臂,一颗空洞麻木的心仿佛被填满,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欣喜和庆幸,溢满了整片胸膛。
幸好,幸好。
还不等二人说话,前院又传来声响。
阿离猛地拉住贺之砚的衣襟,神色惊惶。
他温柔擦掉阿离脸上的泪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轻巧抱起,走到了定沧阁的背面,脚尖轻点,一跃而下。
眼前景色迅速变化,阿离甚至来不及叫出声,就已稳稳落地。
她一动也不敢动地缩在贺之砚怀中,半晌才睁开眼,只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没事了。”
阿离面上发烫,轻轻动了下,贺之砚这才将她放下。
此处是离定沧阁不远的假山,少有人至,阿离对着湖水整理好了衣裳,回过身见贺之砚正看着定沧阁的檐角出神。
她轻声走到贺之砚身后:“兄长怎会知晓我在这里的?”
贺之砚顿了片刻,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道出。
阿离听完,神情也严肃起来:“那个小厮也许并不是偶然遇见兄长的。”
贺之砚垂下眼看她,眼中情绪复杂莫辨。
阿离清凌凌的目光落在贺之砚身上,他却错开了视线。
阿离觉得贺之砚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此刻心中藏着事,便也没有多想。
她走出几步,想起方才定沧阁前的事情,她原本担心这些时日的相处,并不足以改变书中的既定情节,贺之砚是否会为了她赶到定沧阁,阿离没有十足的把握。
好在这一次,她赌对了,贺之砚来了。
而如今,与书中截然不同的发展,背后之人的目的是否同样达成了呢?
见阿离苦着脸思索的样子,贺之砚上前一步蹲下身,托起阿离柔软的裙摆,将上面蹭到的灰尘擦净,似乎在做一件格外要紧的事情。
片刻,他一手搭在膝上,仰头看向阿离:“我们回去吧。”
阿离不明所以,贺之砚笑了笑,语气却是不容拒绝:“回去吧,不要想太多。”
青草湖边,白衣少年单膝跪在少女身前,两人姿态亲密温柔,俨然一幅似锦画卷。
阿离却沉默下来,看着他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眼睛,良久,缓缓点头:“好。”
*
宴席散后,贺父和贺之砚出府时被医官院的谭院首叫住,阿离只得先回了自家马车上。
忽听得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阿离掀开车帘,看见了许久未出现的裴邈。
“今日实在是府上过于忙乱,下人疏于管教,才害得贺小姐迷路受惊。”
裴邈满脸歉意,言辞恳切:“我也是方才才听得此事,本就是我邀贺小姐来府上做客,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实是抱歉。”
阿离摇摇头,轻声道:“裴公子无需如此,是我贪看园中景致,不觉走到了无人处,又忘了来时路,好在兄长找到了我,将我送回了席上,并没有什么大事。”
“贺小姐这样说更是让裴某羞愧不已,这个权当赔礼,万望勿辞。”他上前一步,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阿离只是看着他,并没有接过来。
府外人来人往,裴邈这时候送东西给她,只怕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男女私相授受,这不像他以往的行事。
裴邈见她不肯收,便道:“将来若是贺小姐有困难,尽管来府上,裴某人一定尽力相助。”
恰好这时许令嘉走了过来,裴邈收起锦盒,不再多言。
许令嘉本是在自家马车旁同丫头们说话,忽而瞧见裴邈就在不远处,便趁嬷嬷不注意溜了过来,走近才发现与裴邈交谈的是贺家姑娘。
阿离同许令嘉问好,见她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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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只看着裴邈,便识趣地放下了车帘。
在丞相府中大半日,这具身体已是疲累至极,阿离轻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
可车外两人的交谈声却不停地钻进她耳中,实在恼人。
阿离闭上眼又睁开,叹了口气,想着方才裴邈与她说话的神态,已不似之前几次那般热切,这让阿离心底的猜想越发肯定。
她一早便知裴邈接近她另有所图,他真正的目标从来都是贺之砚。
邀贺家人来府上,将她引到定沧阁,再让贺之砚得知这个消息,却又不告诉他定沧阁的具体位置,看他会作何行动。
若贺之砚去了,就说明他清楚丞相府的地形,反之就会如话本中那样,裴邈出现将阿离救下,二人关系再近一步,裴邈与贺家的往来也变得更多。
如今裴邈待她态度的细微变化,说明他试探贺之砚的目的已经达成,无需在她身上多花心思。
可贺之砚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裴邈大费周章设下这个局的呢?
阿离眼神清明几分,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
贺之砚的身份,更准确地说,是他的来历。
眼前的帘子被猛地掀开,许令嘉一阵风似上了马车,挤在阿离身边坐下。
“你家这马车也太小了,这靠垫也这么硬。”
阿离被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看过去:“许小姐,你……”
许令嘉撇她一眼,哼了两声:“如何?不愿意见到本小姐?亏得本小姐在靖永院外等了你那么久,你居然跑去看什么风景了?”
“我——”
“行了行了,懒得听你解释。”许令嘉不在意地摆摆手,长眉一挑,看向桌上的茶点。
阿离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留痕迹地坐得离许令嘉远了点,抬手为她斟上一盏茶。
许令嘉满意地接过,撇了撇上面的浮沫,浅浅饮了一口。
“嗯,茶也不怎么样。”
阿离没接话,安静地坐在一边,车里又忽然静下来。
终于,许令嘉忍不下去了,看向老神在在的阿离:“你也不问问本小姐找你所为何事?”
阿离笑了笑,将碎发别到耳后:“许小姐有话想和阿离说?”
许令嘉矜持地点点头,扫视了一圈又道:“不过,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阿离的目光落在她面上良久,在许令嘉看过来时又垂下眼,缓缓道:“下月十六是我母亲的忌日,我会去普济寺上香,在寺里住上七日,许小姐若想寻我的话,可以来那里找我。”
许令嘉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答应下来:“普济寺?也好,这次你可不许再失约了。”
“若再失约,我就——”
话音还未落,就听得有人敲了两下马车:“打搅贺小姐,奴婢是辅国公府的人,听得我家小姐在车上与您说话,特来接小姐回府,一会儿国公爷该等急了。”
阿离听出这是许令嘉身边那个嬷嬷的声音,许令嘉这才磨蹭着起身,想到未说完的话,又回头看阿离。
“一定不会。”阿离浅笑着点头,目送着许令嘉下了马车。
阿离想,她大约能确定定沧阁中那幅画中人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