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转过头,先是疑惑,随即看到钟武推着的轮椅,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您是……”
“在下清明司命使,月悬。”
他说着“在下”,却站得身姿笔挺,丝毫没有见礼的意思。
王守仁脸色又是一变,连忙拱手。
“原来是世子爷,离京多年,不知眷王他老人家一切可好?“
月悬不答:“公务在身,不拘这些虚礼,大人以职务称呼即可。“
王守仁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眼角出现泪珠。
“少司长亲自拨冗前来,本该好生招待,只是小儿之事让下官实在提不起心力,好在有清明司协助,定能查出凶手,让小儿得以安息。”
月悬摇了摇头:“王大人,令公子一案由清明司接手,一应卷宗都需封存转交,稍后我会安排人协助你完成交接工作。”
王守仁眉头皱起:“……您的意思是?”
钟武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请回府休息片刻,这里有清明司接手,定会还王公子一个公道。“
王守仁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少司长,你的意思是我儿子的案件我不仅不能插手,旁观也不行?”
“清明司的规矩向来如此。”
月悬微垂着眉目,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额间似乎有着点点汗渍。
“大人爱子之心可以理解,只是……看多了,于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钟武的态度更强硬了些,再次拿出清明令:“此令上刻有圣谕,清明司办案,任何人不得加以干扰阻拦,大人当知道轻重。“
王守仁与他们僵持片刻,只能带着人甩袖离去。
钟武在后面喊着补充了一句:“大人!巷子口的人不能撤,换几个稳重点的维持一下秩序!”
王守仁回头,脸色发黑,鼻孔里喷出一股气,到底什么也没说。
待府衙的人走远,钟武将轮椅推至月悬身边,低声道:
“公子,只怕还要在这儿耽搁一些时间,您先坐会儿吧。”
月悬沉默片刻,转身的时候似乎晃了一下,钟武正要去扶,他已经自己撑住轮椅,稳稳坐下了。
钟武正要安排众人查看现场情况,就听月悬突然说了一句。
“树上的那个,下来吧。”
钟武:“?”
他循着月悬的目光看去,就见旁边高墙上露出的树枝晃了晃,很快又没了动静。
月悬冲他使了个眼色。
钟武立即动身,在墙上蹬了几下借力,轻而易举地翻上墙头,看到一张蒙着面纱的脸,劈手就要抓人。
“等、等一下,是我……”
“慕情姑娘?”
慕情险些跟钟武来了个面贴面,连忙后退了些,扯下遮脸的白纱,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
“早啊,这么巧?”
钟武:“早……下去吧。”
慕情蔫头耷脑地跟在他后面,跳下墙头。
她待的这个地方其实非常隐蔽,一侧有屋檐遮掩,前方是茂密的树叶,下面树枝稀疏的地方又被院墙遮住了。
而且位置很高,视野广阔,能把整个巷子尽收眼底。
刚才巷子口传来动静,月悬一出手她就认出来了,之后一直在树上没敢动弹,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
月悬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慕情无辜眨眼:“我听说这里有邪祟杀人嘛……就来看看。”
月悬又问:“谢三呢?”
慕情扣手指:“他在家里吧……”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她已经不在房里了。
月悬看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动轮椅朝那具尸体走去。
慕情拦了他一下:“这里……阴气很重,你别靠太近了。”
钟武很有眼色,立即道:“公子您在这儿歇会儿,交给我们就行。”
月悬没有继续坚持,看着钟武跟其他人勘察现场。
这里仍然维持着案发时的样子,或许是人死得太过蹊跷,加上死状可怖,不好处理,府衙的人没敢动手,只在尸体四周围上了一块黑布。
钟武让人将黑布撤了。
尸体是整个站着塌下去的,整体不到一尺高,顶上是一堆凌乱黑发,衣物里夹杂着碎肉,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整体已看不出人形,外貌特征模糊,只依稀可见绸缎绫罗、宝石玉冠,生前应是个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
月悬远远观察着那些衣物,突然皱了皱眉,问慕情:“此人你认识吗?”
慕情点点头:“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之前被我打伤的那个人。”
那个修炼鬼术的年轻男子。
之前跟无心说起时,她详细描述过此人衣着外貌,月悬能认出来倒也不奇怪。
仔细查验周围后,钟武回来向月悬汇报。
“被害者死状可怖,确实不像人为,但……尸体已没有几处完整,看不出因何致死。周围也没有残留什么特别的痕迹,只在他衣袖上发现有一些白色结晶,衣摆处还沾了不少泥沙,应是从海边走来。不过,这边海岸线极长,不知具体是在哪一片。”
月悬不语,控制轮椅向前。
钟武有些担忧:“公子……”
“没事。”月悬绕开他,来到尸体周围转了一圈,目光仔细扫过,忽而说道:“是无名湾。他从无名湾离开后,就没换过衣服。”
这很奇怪。
距离慕情将此人重伤昏迷,算起来已经过了好几天的时间。
王高义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又不知从哪儿学了些鬼术,必然有些自高自傲。
他被困幻境,尚且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会衣服都不换洗一下?
钟武表情困惑:“您怎么看出来的?”
月悬弯下腰,从尸体衣角处拈起一块米粒大小的碎片。
“这是白玉珊瑚的碎片,竭临港这一片,只有无名湾有。”
“奇了,这白玉珊瑚,之前只听五爷信中提起过一句,您也没亲眼见过,居然能认出来!”
月悬没说话。
在旁边听了半天的慕情挠了挠脸,转移了话题。
“这么久了,他难道是从无名湾一路走回来的?”
月悬:“中途应该发生了别的事情。他的死跟之前的案子没什么关系,而是恶鬼所为。他是死于一种鬼咒。”
钟武皱眉思索:“鬼咒……”
月悬问慕情:“你跟他交手时,他有几个鬼仆?”
一时没人回答。
钟武提醒:“慕情姑娘。”
“啊?”慕情回神,“哦,不多,就四个,还是新魂,没什么力量,我给放走了。”
“那基本可以排除鬼仆反噬。这个王高义是个纨绔子弟,素行不良,仔细查查他的人际关系,尤其是……有没有惹下什么情债。此事应当不难查,仔细一些。”
钟武:“是!”
“还有,跟王知府聊聊,试探一下他儿子跟鬼王教有没有什么接触”
月悬说着顿了一下,“……算了,此事我来。”
他转动轮椅往外走,慕情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月悬转向她。
慕情连忙发誓:“我就想跟着看看,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你的伤……如何了?”他问道。
慕情有点委屈,又不愿让他担心,扁了扁嘴。
“没事,本来就只是小伤而已。”
“莫医师跟着商船上获救的那批人,现也在竭临港中,等他忙完会去给你诊脉。”
他的意思是让慕情回去等着。
“不,我都不难受了。”慕情摇头,故技重施,“而且这个案子,说不定我也能帮上什么忙呢。”
月悬看看那边忙碌的众人,确实没有多余的人手能送她回去了。
况且,看起来一般的人也难看得住她。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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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道:“……随你吧。”
慕情笑了起来,到后面推着他:“你现在是要去府衙吗?这个叫王高义的,跟那什么……”
她回忆月悬之前说的话:“鬼王教?跟这个有关吗?”
看她实在好奇,又似乎总能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月悬略作思索,将一些信息告诉了她。
“鬼王教是十多年前东海盛行的一种邪/教,认为死亡并非终点,而是通向更强大力量、更美好“永生”的门户。他们宣称,教众死后魂魄将受‘鬼王’庇佑,褪去凡躯,获得远超生前的能力与自在。因此,鬼王教在备受贫苦折磨的底层人群中快速流传开来,甚至有不少教众主动求死,在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
月悬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后来在朝廷围剿下,这个教派渐渐销声匿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我也只是看旧日卷宗时了解过一些。”
慕情努力回想,好像并没有搜寻到相关记忆。
“所以你怀疑,这个鬼王教卷土重来了?”
月悬道:“先去衙门问问再说。”
两人一起来到衙门,月悬去跟那些官员周旋。
慕情履行承诺,一点也不添乱。她将面纱重新戴上,紧紧跟在他身边,只听不插嘴。
再次见面,知府王守仁脸色更差,对待他们的态度也不怎么好。
对于他儿子欺男霸女的指控,更一律怒骂是谣言。
月悬待在京城,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趁着他怒火上头时,轻而易举地套出了他对儿子修炼鬼术一事,很可能并不知情,对于鬼王教更没什么消息。
他与王守仁周旋了一会儿,把卷宗拿到了手,顺便把无名湾和万岛礁的案子跟他们通了个气,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实际案情,只是需要衙门协助处理一些善后工作。
王守仁一肚子憋屈没处撒,完事儿了还得扯着笑脸送他们出门。
慕情走出去老远,还听到他气得踹翻了屋里的凳子。
因为涉及到前来贸易的外商,月悬还去了一趟市舶司,顺带打探了一下鬼王教的消息,同样一无所获。
这样折腾一圈下来,也快接近中午了。
两人再次回到出事的巷子,老远就看到谢三也在。
距离慕情跑出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他能找到这里再正常不过了。
谢三也看到了他们,并没有追问慕情,上来就单膝下跪谢罪。
“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慕情惭愧地低下头,拉了拉月悬的袖子。
“此事不怪他,是我耍了点小手段,偷偷跑掉的。”
月悬没有理她,对谢三道:“起来吧。先记下,回京后自去领罚。”
“是!”谢三没有任何辩解,起身给其他人帮忙去了。
谢三是个好人,慕情之前还受过他恩惠,实在不想因此害他受罚,围在月悬身边转来转去,几次欲言又止。
月悬一转身,轮子差点轧她脚背上,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谢三失职是事实,能被你轻易跑掉说明能力不足,所谓惩罚只是督促他提升,并不会真的伤到他。”
听他这么说,慕情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得寸进尺:“那可以给他补点奖金吗?他还给我买了帷帽,属于公费支出吧?”
她指了指脸上的面纱,这是她自己从帷帽上剪下来的一截布料。
月悬实在不想与她争辩这到底属不属于公费支出,从袖中取出一小锭银子,隔空扔过去。
“谢三。”
谢□□应也快,听到声音,立即伸手接住了,然后愣了一下。
“大人这是……”
月悬冷着脸:“帷帽费用的报销。”
谢三想说这太多了,然后就看到慕情在月悬后面挤眉弄眼,疯狂给他使眼色。
谢三:“……”
不等他再说话,月悬已经转身去听别人汇报了。
想了想,他把银子收起来,冲慕情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