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海雾重新灌入鼻腔。
众人重新脚踏实地,回到了无名湾那片湿冷的沙滩。
笼罩海湾的浓雾似乎被之前的冲击驱散了大半,视野骤然开朗,整个荒凉的沙滩第一次完整清晰地袒露在众人面前。
而在他们正前方,一个突兀的庞然大物赫然显形,是一艘破败不堪的海船。
船体被海水经年累月地侵蚀,底舱木板腐朽发黑,上面密密麻麻沾满了寄生的贝类,布满沧桑的裂痕。
这艘大船搁浅在无名湾里,高高翘起的船头像一座漆黑的小山。
月悬抱着人,脚尖在海中锋利的礁石上一点,借力再次腾跃而起,白衣翩迁,无声地落回岸边的乌木轮椅上。
无心按捺不住好奇,凑过去打量他臂弯里的少女。
她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眼睛紧闭着,纤长的睫毛和额前的碎发都被海边浓重的水汽濡湿,紧贴在细腻的皮肤上。
纵然如此狼狈,也难掩那易碎琉璃般的美貌。
无心啧啧称奇,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少女衣衫本就单薄,被水雾湿透后紧紧粘在身上,隐约勾勒出玲珑曲线和底下莹润的肤色。
无心心头一跳,猛地意识到不妥,连忙别开视线,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冒犯了“大嫂”的诡异错觉油然而生。
月悬显然也察觉到了问题,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单手扯下身上的披风,将人严严实实地裹住。
他转动轮椅,看向身后的下属们。
“来个人接手一下,我上去看看。”他抬头示意那艘漆黑的海船。
几个清明使面面相觑,眼神里都透出为难,脚下如同生了根,谁都没动。
刚才的一幕幕大家可都看见了,谁敢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月悬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无心身上。
无心轻咳一声:“咳,那什么,大师兄你歇着,我上去看也一样!”
话音未落,他足下发力,身影如鹞鹰般拔地而起,几个利落的腾挪,就顺着倾斜的船身翻了上去。
月悬沉声提醒:“这里幻境形成的原因,应该是气,你小心一些。”
无心瞬间明了,用袖子遮了遮口鼻,运起内力挥散了周围残留的雾气。
片刻之后,他探出半边身,冲下方摇了摇头。
“来晚了。”他轻叹了口气,“我粗略数了一下,共二十三具尸体,近期东海附近失踪的人应该都在这儿了。”
月悬问:“死状如何?”
“干尸。”
月悬垂眸,看向怀里唯一的幸存者。
是巧合?还是必然?
这案子古怪,无心有些拿不准,说道:
“尸身上未见其他明显伤痕,大师兄,要不你还是上来看看?”
月悬摇头,看了看越来越昏暗的天色,调转轮椅往回走。
“你带人收尾吧。”
·
入夜,无心抱着厚厚一叠纸,推开了月悬暂居的房门。
“砰”
他把卷宗扔在桌上,哀叹一声。
“终于忙完了,还有这十几份案宗,光是看完都得花一个时辰。”
月悬衣着整齐地坐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侧影。闻言,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温和:“辛苦了。”
他驱动轮椅来到书桌前,拿起卷宗翻看。
无心也就是随口抱怨,很快重振精神,将现场勘察的细节一一道来。
“尸身凌乱散落在甲板和船舱,干瘪得只剩皮包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舱内除了脚印凌乱,没发现明显血迹,也没找到凶器或者其他可疑物品……”
月悬快速浏览着卷宗,指尖划过一行行记录,沉吟道:“此案,恐怕并非人为。从这些案宗看,行凶者手段透着一股野性的混乱,选择受害者亦无规律可循,更像……随性捕猎。”
无心来了精神,坐直身体:“难道是妖?”
“尚不能定论。”月悬合上卷宗,眉宇间凝着一丝思索。
“那现在怎么办?”无心搓了搓下巴,“要不多派些人手,四处搜查一下,发现异常之处立即去排查,总不能次次都晚它一步。”
月悬没说话,这么做效率太慢了,但除此之外,一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最关键的是,得尽快弄明白它是个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吩咐道:“往海上找,扩大搜寻范围,重点排查近海岛屿与异常海流区域。”
无心应下了,眼珠一转,打趣道。
“你今天怎么不上船去看看,其实嫂子我也不是不能抱……”
月悬冷冷瞥他一眼。
无心喉咙一哽,把闲话咽了回去:“咳,我是说我在某些方面总是不如你敏锐。”
“有你足够。”月悬说道,“它的杀人方式很特殊,现场估计不会留下多少痕迹。”
无心认同地点头,随即得意地扬起眉毛:“但我还真在甲板上找到了一点打斗痕迹,只是看起来痕迹很新,似乎打得也不激烈。”
月悬捏着纸张的手微顿:“此事,等那姑娘醒了,你去审审她,或许会有答案。”
“说起这个。”无心猛地一拍脑门,快速翻起案宗。
“奇怪,好像没在案卷记录里看到这个落儿姑娘的失踪报案。看她的衣着长相,也不太像是东海这边的本地人。”
月悬指尖轻压在文件上,阻住他的动作:“我看过了,确实没有,此人来历不明,疑点重重,需派人详查其背景。”
“啧……”无心故意拖长了调子,“你说,会不会……她就是凶手?”
月悬不语,眼皮一抬,静静地、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无心立刻举手投降:“我知道证据指向不是她,开个玩笑嘛。再说了,那可是二十几具干尸,死状如此可怖,哪是一个柔弱小姑娘干得出来的。”
“身为清明使,以貌取人,更是大忌。”月悬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无心脑门上。
无心肩膀一垮,瞬间蔫了:“……是,师兄教训得对。”
月悬倒是没有抓着他的错处不放,继续道:“她应当也是被幻境所困的受害者,但身上有诸多疑点,不可轻忽大意。”
“唔……”无心壮着胆子,好奇提问,“大师兄,你……真不认识她吗?今天那幻境里,我瞧着有好几处场景,像极了王府里的‘止院’。”
止院是月悬在眷王府里的住所,其中收藏着不少机密文件,戒备森严,向来不让外人踏足。
可无心观察幻镜中的细节,发现好几个场景都十分眼熟,虽然多了王府没有的桃花,但从大体格局上看,显然是在止院中那棵老石榴树下。
他甚至在那姑娘手上,看到了大师兄母亲的遗物,但幻境解除后就消失了。
月悬皱眉:“我不认识她。”
无心小声嘟囔:“我猜也是,咱们不说天天在一起,隔三差五总能碰个面,你身边有女子我能不知道?”
月悬没接话。
“说不定是暗中调查过你。难不成,仰慕你的姑娘,已经从京城排到这里来了?”无心哀叹。
月悬面无表情,无视了他的调侃:“等明天她醒了,你负责审问。”
·
清晨,宁静的渔村渐渐热闹起来。渔民们扛着渔网,互相吆喝着招呼。
慕情将醒未醒,这些声音渺远得似在天际。
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从中脱颖而出,逐渐靠近,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空气中飘来食物的香气。
慕情觉得自己饿得像鬼,突然间有了力气,睁眼从床上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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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诶呦喂!”送饭的大娘被她吓了一跳,朗笑出声:“姑娘,你醒了啊!”
大娘一身海边渔民的常见打扮,身材健硕,一手提着食盒,一手还端着热水和毛巾。
慕情看着她,半响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我……”她想问问这是哪儿,自己是怎么了,但精神恍惚,语速也格外慢。
大娘却是个说话像点炮仗一样的急性子,放下手中杂物,走过来塞了个铜镜在她手里,几下帮她梳理了长发。
“无心大人早早就来问你醒了没有,一会儿你先吃着,我去叫他。”
无心?
慕情心下一松,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
镜中的自己熟悉又有些陌生,眉型细长,因虚弱而显得更大,脸颊失去了往日的饱满红润,薄唇也失了血色。
即便如此,依旧难掩那清丽的底子,苍白反而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致。
她下意识地抬手,盖住了大半脸颊。
“哎呀,遮什么?”大娘笑着夸了她一句,“姑娘长得真是漂亮,在我们这儿啊,可生不出这样标志的孩子。”
慕情也不明白自己莫名其妙的动作,放下了铜镜。
大娘手脚麻利地帮她收拾了一番,便风风火火地离开去叫人了。
慕情独自留在房里吃早饭。
房间在二楼,她推开窗,清晨带着咸味的风吹了进来。
从窗边往外看去,下方是一个挺大的院子,不时有穿着清明司制服的人步履匆匆地穿过。
院子四周围绕着两层高的木制小楼,典型的东南沿海风格。
慕情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去了一趟海上,还跟人交了手。但后来发生了什么,怎么到了这里,她又完全没了印象。
这忘事儿的毛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她捧着饼子看向窗外,忽见楼下院子里,有个黑衣侍卫走过,进了旁边的小楼。
“……钟武?”
慕情愣了一下,猛地放下手里的食物,飞奔出房间。
刚跑到楼梯口,就迎面撞上了前来找她的无心。
“哟,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无心伸手扶了她一下,很快又收回手,扭开脸轻咳一声,“先回去把衣服穿好。”
慕情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起床后一直没有穿外袍,只着里衣。
其实衣服裹得严实,哪儿都没有露,但到底不太体面,于是脸颊一热,又匆忙跑回房间。
等她收拾好自己出来,无心已经在外间等她了。
“无心师兄,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补了个招呼。
要是让无心知道,她刚才心慌意乱的样子,是急着要去找月悬,肯定会取笑她粘人。
无心示意她坐下,奇道:“你认识我?”
“为什么不认识你?”
慕情被他问得一愣,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随即忍不住笑起来,带着点促狭。
“我不仅认识你,还知道你给眠柳巷的十八位姑娘送过花,结果嘛……全被婉拒了。”
“噗!咳咳咳……”无心刚入口的茶水毫无形象地喷了出来,溅湿了桌上摊开的几张白纸。
负责记录的清明使坐在另一边角落里,默默抬头,无言地看着他。
无心放下茶杯,重新坐端正了。
“哪里听来的谣言,弄错版本了吧。”
他整理了一下纸笔,对旁边的下属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先下去。”
看到有人起身离开,慕情才发现屋里居然还有第三个人。
她懊悔地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抱歉,无心师兄,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无心脸色微红,几乎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这事儿……你、到、底、从、哪、儿、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