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香斋重新开张,头一日门槛差点被踩烂。
沈棠培育的郁金香一上架便被抢购一空。此花原产西域,中原本就少有,加之又有药效,可治脾胃湿浊,胸脘满闷,呕逆腹痛等,虽卖到一贯钱一株仍供不应求。
郁金香花露——金玉满堂更是被黑市炒到了十贯一小瓶。
每日天不亮便有人在店外排着,一开门瞬间就抢没了。
眼见舒香斋的生意如此好,沈正身找到沈棠,要求恢复原先二十贯月例。
“岳父大人真是健忘啊,您之前同我夫人借的那两千四百贯还未还,怎么又要钱来了?”
池长青提着把剑,站在沈棠身侧瞪着沈正身,“您莫忘了,那北狄探子可与您府上那妾室曾有勾连。”
他这话戳中沈正身痛处,如今他在官场上被众人排挤,上司也时不时敲打他,他只好把从前存下的钱都拿去打点,这才勉强保住了官职。
沈正身越想越后悔,若是自己当时狠一点,休了林永珺,那贱妇如今早就同她姐姐一样死在军营了,哪里还会待在他后院惹他心烦呢?
他一路走回家,直奔后院,叫人捆住林永珺一顿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沈颜蓉扑上来护住她,一鞭子抽中右脸差点毁了容。
林永珺见女儿脸上见血,顿时发了疯:“沈正身!你敢再动我女儿一下试试!我便把你贿赂上官的事全都说出去!”
沈正身冷笑,“如今你们林家完了,我今个儿就是活活打死你也不会如何。”
“你打死我正好叫沈棠抓了把柄,我死了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你不是最在意你的官声吗?家里接连死了两任主母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永珺一下点住了沈正身死穴,他想了想,就算把舒兰的死都推到林永珺身上,他也会被御史参上一本,说他治家不严,何况,林永珺是他自己选的人,说她不好不就是打自己脸面么。
他走到林永珺跟前,抓了把盐撒到她伤口上。
林永珺疼得咬住了嘴。
沈正身又撒了几把,林永珺死死咬着唇,直到咬出血也没吭一声。
“不必给她上药,就这么晾着吧。”
天气炎热,裸露的皮肤很快便会化脓感染,过不了多久,林永珺便会归西,他便可以永久摆脱这个女人了。
沈正身蹲下身,瞧着林永珺,“忘了告诉你,你哥哥还没走到岭南便遇到了猛虎,听说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胡说,你一定是胡说!”
林辉是林永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他没了,林永珺翻盘的希望便也跟着破灭了。
沈府后院里回荡着一个疯妇绝望的嘶吼。
“不可能,你胡说,你胡说——”
……
沈棠忙了一天回到家,池长青立马屁颠屁颠端来热水伺候她泡脚。
“夫人累了吧?我帮你捶捶腿。”
“夫人吃过了没?今日为夫专门下厨给你炖了美容养颜汤——”
池长青一招手,立马有侍女端进来一盆汤,沈棠认出那是报恩的女使,叫文儿。池长青打开盖子,沈棠一看,仅剩的一点胃口也没了。
透明清汤上漂着好几朵蘑菇,底下红色的好像是枸杞,白的是银耳,还有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但闻着像是当归。
“夫人不知道吧,这汤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白银当归,祝夫人的铺子日日都财源广进。”
池长青说着舀了一勺给沈棠,非要让她尝一口,沈棠皱着眉喝了,“别叫白银当归了,叫喝完归西吧。”
碧痕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金穗则死死咬着唇,文儿紧紧咬着牙,一张脸憋得通红。
池长青端起碗喝了一口,脸垮下来,抱起汤盆出去了。
文儿一见赶紧也跟出去。
她们一走,屋里主仆三人咯咯笑起来。
“姑娘你不知道,侯爷在灶间鼓捣了整整一天。”
金穗跟沈棠绘声绘色复述着池长青这一整日的活动,除了给沈棠煲汤,他还亲力亲为参与后院重建,同时也招了一批新的小厮和家丁、护院。
这倒提醒沈棠了,“你明日去趟牙行,买几个能干的回来放在灶间和外院。我瞧着那文儿还行,你亲自带她。还有那个孤女,是叫智儿吧?换个字,叫慧儿,内院杂事便都交给她做吧。”
沈棠擦干脚,拿过来账册跟算盘噼里啪啦一通算,等她算完伸个大懒腰才瞧见池长青抱臂站在门边多时了。
“你干脆搬到舒香斋睡去得了。”
他咕哝着挪进屋,一屁股坐在沈棠边上,“你眼里就只有生意。”
沈棠不理他,收好账簿和算盘,起身换衣服去沐浴,池长青跟出来,“我晚饭还没用呢。”
“那你喝汤啊。”
想到那碗他精心熬制的汤,沈棠胃里还直犯恶心。
“想来若是那完颜骨都给你切块生肉你都吃得香咧!哼!”
池长青一甩袖子愤然离去,留下沈棠站在浴室门口摸不着头脑。
等她沐浴完出来,金穗才想起今日宋若普来过,“他急着回蒲州,说瞧见姑娘这边过得好便踏实了,哦对,他还留了封信,说是完颜骨都给您的。”
“信呢?”
“被侯爷拿走了。”
沈棠终于明白为什么池长青这一晚上都怪怪的了,她去书房找了池长青,进去时瞧见他往书桌底下藏了什么。
“之前咱们不是答应刘贯分红吗?我刚才就是在算账,明儿呢你去一趟太尉府给他送去,我进宫去看贵妃,然后我们便一同去江南。”
“我不去,我留在这修房子。”
沈棠凑过去,掰起他脸左闻闻右嗅嗅,咦了一声,“好大醋味儿啊——”
不等池长青反应过来,她一把抓住藏在书桌下的信,躲到一边大声念起来。
“听闻娘子新婚,随信送上贺礼一份,还望笑纳。另,若是他对你不好,我随时等你。”
池长青黑着张脸,瞪着沈棠,“赵槁是不是也跟你说过这话?我就知道他们都没安好心,成天惦记着别人家娘子,可惜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哈哈哈,没想到你竟也会翻白眼呢,来来来,再翻一个我瞧瞧。”
沈棠扔下信跳过来逗弄他,又是扯脸又是捏鼻子扥耳朵的,“没有完颜骨都,这次我们怎么可能扳倒林家,咱得感谢人家,回头你写封回信给他,谢谢人家,我送几瓶花露给他妻妾们,倘若哪天再见面也不会叫人家说咱们夫妻失了礼数不是?”
池长青听见她一口一个咱们,还是夫妻,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反手抱起沈棠,直奔美人榻上。
“棠棠,你都饿我好久了,今儿怎么也得让我吃饱才行。”
书房外,一阵风刮落数朵海棠,下了一阵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