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张御医撩开遮帘,从寝床那方向走来。
惋惜禀告:“血崩愈发厉害,微臣尽了全力,还是难以止住,才人她……殁了!”
此言一出,淑妃等人惧是惊呼,无一不是神色复杂。
姜棠因为清楚剧情,当下也是惊愕非常。
(这不对劲,原本冯才人只是‘小产’,并没有因此丧命。)
(难道是那个姓林的,见要遮掩不住,暗下了杀手灭口不成?)
男人同样有此猜测,他未表现出来,怒火更是直怼惠嫔,“睁大眼睛看看,都是你造的孽!”
仿佛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惠嫔两眼红肿,委屈至极地被带了下去。
姜棠见证着现场的变幻莫测,凝结的目光定在男人身上,只觉心口颤栗薄凉。
(一石二鸟,高,实在是太高了。)
(谁说这狗男人只会暴戾嗜血?此类假手旁人的招数,不也用得挺好吗?)
一听这就不是好话,永昌帝倒也习惯了,内心毫无波动。
视线猛然一转,他看向寝床方向,丢下一句:“这般品行的人,不配葬入皇家陵园,将尸首还于她娘家吧!”
而后他甩袖匆匆离开。
一阵叹息后,淑妃等人也各自离去。
冯才人宫中的人忙忙碌碌,着手处理她的后事,也无人理会姜棠。
不知不觉间,姜棠径直走向床铺,看见躺在上面的人儿。
冯才人面色假白,不久之前还那样鲜活张扬的人,此刻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到底动了恻隐之心,姜棠伸出手,攥紧床上的棉被。
替对方盖过了头顶。
这是给她的体面,亦是对自己的忠告。
不要学错冯才人的路,也不要迎来这不得善终的结局……
入夜,姜棠刚梳洗完,便传来要她接驾的信儿。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永昌帝屏退随行宫人,只身进入屋内。
“给陛下请安。”
姜棠满头黑发披散着,脸上脂粉尽卸,身着一件纯白素净睡裙。
整个人清雅、娇媚天成。
心绪杂乱的永昌帝,在见到姜棠的这一刻,释然些许。
他点点头,坐至一旁软榻,“陪孤坐会儿。”
今夜赵公公又逼他翻牌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姜棠这待着舒坦。
没有花言巧语,不用假意迎合,让他能静静心。
姜棠不自在地坐过来,见气氛微僵,便主动扯出话头。
“陛下吃了吗?”
男人淡淡答,“嗯。”
姜棠又没话找话的问:“陛下今天忙吗?”
永昌帝竟还是耐着性子,“嗯。”
“……”
有一搭没一搭聊过几句,姜棠也觉出找的话题拙劣,干脆不再吱声。
二人相顾无言,就这么坐了一会儿。
忽然,男人眸光凝视,自带伤感的音色玩味一问:“今日的笑话,好看吗?”
姜棠一怔,心底泛起微微谨慎,她低下头答:“嫔妾不敢笑话。”
永昌帝轻笑,他明知那个答案,还是特意又问:“你一定觉得孤,残忍至极,冷血无情吧?”
这话太尖锐、太棘手,姜棠咬咬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也不知道他在说对那些宫人和林御医的处置,还是指诬陷惠嫔的事。
想了想,姜棠决定遵从内心,笼统回答:“仁慈难立威,陛下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这是陛下的无奈。”
(是这样的,狗皇帝作为上位者,有些事再残忍也不得不做,这是维持统治的最好手段。)
(即便是站在正义那方的男主,为了大业和抱负,也做过不少有背天理的事情。)
(不然他怎么能在五年后,一手解决掉狗皇帝,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改朝换代呢?)
以前带着书粉滤镜,她很反感狗皇帝的做派,可经过一段时间的亲身相处,她越来越理解对方的身不由己。
有时候姜棠想,要是换做自己,做得不一定有男人好……
听完心声,永昌帝一双眼骤然紧缩,掩于袖中的手背上杂乱青筋夸张爆起。
胸膛震了震。
时至今日,他终于得到所谓男主的更多信息,真相却是这样的令人发指、惊心动魄。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棠口中那男主,竟是一个谋逆篡位者!
他最终的惨死,和对方息息相关。
而这场浩劫就在五年之后!
没等他心境平复下来,姜棠的心声再起。
(再有几天就是太后寿宴,男主肯定会出席参加,总算能一睹他真容了。)
(*里对他的描写,那可是个翩翩帅公子,也不知道模样和我想象中对不对得上……)
这一番听来,也勾起了男人的期待。
他已然平复,脑子里坚定了某些想法。
就算结局注定又如何?他还从来不知道服输二字,没到最后一刻他决计不会束手就擒。
谋事在人。
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正想着,姜棠寻思出了新话题,她打开话匣子:“对了陛下,太后娘娘的寿礼已经制成,您要瞧瞧吗?”
永昌帝抽神过来,他还算给面子,点了点头,“嗯。”
姜棠起身去拿,很快端着个木托盘回来,盘内盛着两样东西。
是发冠和珍珠项链。
那发冠大气雅致,上面布有精致缠丝交织而成的凤凰图案,几颗泛着彩光珍珠点缀得恰到好处。
珍珠项链简单素净,又不失贵气,极适合太后这样的年纪。
永昌帝细细端详,有被眼前一亮,他给出了肯定:“不错……”
时间一晃飞逝。
很快来到太后寿宴这天。
午膳后,姜棠便被迫焚香沐浴、梳洗打扮起来。
寿宴举行时间在傍晚,除了各宫嫔妃外,一些皇室子孙、各个重臣也会到场参加。
所以马虎不得,姜棠也很谨慎对待。
一通打扮折腾,小珠取来了新衣裳,“婕妤,把这锦服换上,咱们就可以出发啦!”
傍晚时分,姜棠启程去往福临殿了。
这是专为宫中办宴席的宫殿,可同时容纳近千人,比之朝堂还要气派。
待姜棠抵达时,各宫嫔妃也都陆续来到。
她忽闻一道不满低语:“她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