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咸鱼躺,暴君非要宠她当皇后》 第五十九章 罔顾了陛下恩宠 姜棠回头一瞧,是冯才人朝她走来,举止神态还是那般目中无人。 走至面前,她一手悬空举着,言语傲慢道:“姜姐姐,我的宫女被太后娘娘那边叫去领赏赐了,可否劳烦你扶我回宫?” 姜棠打量她两眼,心里没什么好感,并未吱声。 “婕妤。”身侧,夏锦思虑周全,暗示姜棠别起冲突,“让奴婢来吧。” 姜棠一脸感动,配合地点点头,“也好。” 说着,夏锦走上前去,朝冯才人伸出了手。 对方嫌弃地看了眼,根本不领情,“这丫头我都没怎么见过,谁晓得她是不是笨手笨脚?还是姜姐姐亲自搀扶我…稳妥一些。” 场面陷入僵持,陆续出来的嫔妃见这一幕,纷纷伸长了脖子看戏。 更有人交头接耳谈论起来。 “陛下近日最宠爱的、和太后最看重的碰上了,这下可有得好戏看了!” “冯才人毕竟有了龙胎,那姜婕妤再怎么受宠,也断不会越过她去……” 就是因为姜棠近日恩宠太盛,冯才人她才仗着怀胎,故意找对方的茬。 想要挫挫姜棠锐气。 她倒是要看看,是姜棠恩宠值钱,还是自己这龙胎金贵…… 姜棠深知,这不止是忍让不忍让的问题,而是被人当众打脸,她绝对不能妥协。 还是那句话,高位份要忍低位份也要忍,岂不人人都能踩她一脚? 便不卑不亢回怼道:“冯才人要是嫌弃我的宫人不好,那就等你宫女来接吧,反正看你样子也还舍不得走。” 话毕,她拉着夏锦,自顾自离开了。 听出姜棠的嘲讽,冯才人有些恼,她冲上去拦住了两人去路。 不甘示弱阴阳说:“姐姐这是什么话?外面日头毒辣,我如今是有双身子的人,比不得姐姐你身(皮)强(糙)体(肉)壮(厚),万一晒病了伤着皇子如何是好? 所以还是劳烦姜姐姐辛苦一下吧~” 姜棠被恶心得牙痒痒,她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欠抽的人! 不等她回应,嘴欠的冯才人,自顾自又叭叭了:“太后娘娘日日提点,要咱们这些姐妹和睦相处、互信互助,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情愿帮吧?” 一旁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早便瞧不惯姜棠的人,很快加入这场声讨。 “是啊姜姐姐,扶一把又不少块肉,你怎么就不能搭把手了?” “姜婕妤不会是自己不能生,嫉妒人家冯才人有孕,在故意针对她吧!” “如此善妒,真是罔顾了陛下恩宠!” 姜棠轻蔑一笑,轻松的目光扫视过多嘴几人,一一正面回怼: “你那么上心,你扶她回去咯? 我只是不能生,你是没机会生,这一年你有被陛下召见过吗? 你不善妒,那怎么没见你拉着她小手,恭喜她怀孕啊?” 几人被戳中痛处,一个个哑口无言,在原地气得干瞪眼。 冯才人不依不饶,装起了可怜,她抹泪道:“本以为替陛下开枝散叶是大喜事,哪成想倒惹得姐姐不快了,如此,我何必要这个孩子!” 说着话,她撒气一般,软绵绵的拳头不停捶打自己小腹。 姜棠见状,赶紧拉着夏锦后撤几步,她只关心一件事。 “欸欸!这可是你自己要打,跟我们可没关系嗷!” “发生什么事了?” 宋嬷嬷的声音响起,只见她搀扶着许太后走来,旁边还跟着永昌帝和淑妃。 众人再不敢放肆,连忙蹲跪见礼,呼吸都变得谨慎。 “太后娘娘!”对面还未示意,冯才人就自己站起了身,她恶人先告状,“不关旁人的事,是嫔妾想亲近姜姐姐,惹得姐姐不快了。” 如今许太后把对方当眼珠子疼,闻言,厌恶地看了姜棠一眼。 “她怎么了?” 原先是想着皇帝喜欢,盼着能有个孩子,她才多看姜棠两眼。 如今姜棠已然不能有孕,她自然不会多加维护。 哪怕保护过她,在皇子这件事上,也绝不可能动摇分毫…… 冯才人眼底恶狠狠,面色却楚楚可怜,她疯狂颠倒黑白:“嫔妾身子重,想让姜姐姐陪同回宫,她不情愿就算了,还、还暗指说嫔妾恃宠而骄……” 姜棠都听笑了,她身下的拳头捏了捏。 (你还知道自己恃宠而骄啊?我还以为你是单纯没脑子呢!) “你先起来吧。”永昌帝相信事实并非如此,却没急着帮姜棠说话,而是先让她罢礼起身。 相信姜棠的聪明才智,足够应付眼下这一切。 姜棠缓慢站立,一双从容不迫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冯才人。 事已至此,她总不能来一句臣妾百口莫辩吧? 便心平气和说:“天地良心,冯才人你说没人送,我就让我的贴身宫女送你回宫,可你嫌弃我的宫女不好,非要我亲自来,这不是为难人是什么?” 她顿了顿,言语逐见锐利,继续道:“我身边宫人,都是尚寝局分派的,个个经过宫中老人精心教导。 冯才人如此嫌弃,是对陛下的安排不满,还是质疑太后娘娘用人眼光?” 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不能顺着对方的话头,而是扯出一个新的矛盾。 反还回去! “你!我……”冯才人咬咬牙,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她担忧的看了陛下和太后一眼。 许太后吸了口气,她面色不算好看,仍不满道:“即便这样,她现在到底有孕在身,难免娇气些,你就不能多担待?” 听完姜棠所言,她也清楚了冯才人不占理。 可看在龙胎的份上,她还是有心想帮冯才人说话。 见状,冯才人有了底气,再度趾高气昂。 姜棠一脸平和,接着悠悠道:“嫔妾能体谅冯才人怀胎辛苦,可这不是她任性妄为的理由。 如果她一介才人,都能随意指使嫔妾一个婕妤,那定下这位份有何用,冯才人算不算是以下犯上?试问将来皇子出生,她这般品行的生母能否做好表率呢?” 这一连串的反问,砸得许太后脑袋疼,冯才人更是愈发紧张。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踢到了一块铁板。 “说得好!” 第六十章 冯才人这胎有问题 永昌帝沉沉一声叫好,态度尽是对姜棠这番话的肯定。 而后他看向冯才人,口吻嫌恶至极:“母后常说,宫妃之间应该和睦,如今你才刚有孕,便这般苛待姐妹。 倘若真生下一个皇子,岂不是连孤也不放在眼中了!” 冯才人被这声震怒吓得颤栗,‘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她总算有些慌张,“嫔妾、嫔妾不敢!” 许太后眼神闪烁,动摇了些许,但这还不足以让她表态。 永昌帝看了过来,用长远的目光劝说太后:“母后,这是宫中第一个孩子,的确应该做好表率。 冯才人这般做派,若往后有孕嫔妃皆向她效仿,这后宫还有规矩没有?孤的皇后又该如何治理!” 话到这里,许太后总算醒悟,眼神锐利了许多。 是啊,她的婉儿还要当皇后,怎么能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谁也不能阻碍她婉儿的路! 想着,她故作无奈,情愿开口道:“你们所言甚是,是哀家欢喜过头,蒙蔽了眼睛。” 闻言,冯才人身上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她很清楚,没人帮忙,这局必败无疑。 连太后都承认了错误,其余嫔妃还有谁敢置喙,一个个当起了鹌鹑。 她们也清楚意识到,有些时候这圣上恩宠、比皇嗣在怀还要管用…… “依孤看。”永昌帝再度开口,他看向淑妃一眼,竟是干脆决定,“冯才人德行有亏,不宜抚育皇嗣,等孩子出生,就交由淑妃抚养吧!” 淑妃受宠若惊,她怔了一怔,“这……” 冯才人一脸惊愕,瘫软的身子更是起不来,她算是深刻领教了什么叫作偷鸡不成蚀把米。 嘴唇颤了又颤,求饶的话却始终不敢说出口。 许太后倒是满脸欣慰,觉得皇帝开了窍,后位非婉儿莫属了。 姜棠也很意外,没想到男人玩这么大。 (也行,跟着这么个亲娘,能学着什么好?就是冯才人会把这笔账记在我身上吧……) (算了不怕她,没有实权掀不起什么风浪,她不犯我我就不犯她。) 正想着,男人又对冯才人交代:“既然你身子重,这段日子也别出来招摇了,好生待在自己宫里。” 这件事含糊而过,姜棠被男人带走了,一齐来到朝阳殿。 永昌帝开始处理政务,可一个早上,他都显得十分心烦意乱。 想到男人刚才的帮助,姜棠承这份情,主动关切道:“冯才人有了龙胎,陛下不高兴吗?” 永昌帝顿了顿,他随意放下奏折,坐在木椅内探究的看向女人。 “你现在越发胆大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孤为何会不高兴?” 姜棠装得傻愣愣,她沉吟片刻,淡淡道:“可是,从听到冯才人有孕,陛下这眉头就没展开过,不像太后娘娘那般……” (就差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你还问我怎么觉得?) (都这么熟了,也别跟我藏着掖着了,你是不是也怀疑冯才人这胎有问题?) 永昌帝轻轻勾唇笑,关注的点却是…… 连他一直什么脸色都知道,看来时刻都在注视他。 果然还是心里有他。 这般想,男人重新拿起奏折,不咸不淡道:“可笑,孤的眉头有展开过吗?” 姜棠:“……”好像也是。 但还是不太对! 永昌帝翻阅着奏折,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忽然又来一句:“冯才人这一胎,生不下来。” 闻言,姜棠猛然抬头看他,眼底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什么意思?!这胎果然有问题吗?) 姜棠还只是猜测,而男人的一句话,却是下了定论。 更让她感到奇怪。 (他所说的生不下来,是知道一定会流产,还是另有所指啊?) (如果指流产,我知道是因为熟知*,他又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想不通想不通,啊,感觉要长脑子了……) 永昌帝听得好笑,但始终不解答,等姜棠绞尽脑汁。 这么深入的话题,姜棠是真不敢再问了,头疼片刻只得作罢。 良久过去,姜棠想到什么,她再度挑起话头:“对了陛下,嫔妾想在寿宴上,给太后娘娘一个惊喜,届时需要寿宴的宫人配合。” (忠人之事嘛,排场还是要整起来的。) “哦?”永昌帝来一丝兴致,他眯眼看去,“什么惊喜?先说来听听……” 姜棠讲述了惊喜方案,得到男人的认可,这件事敲定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姜棠一直待在屋中,赶制呈献给太后的那件寿礼。 眼下,姜棠坐在桌子前摆弄着,只差串上最后几颗珠子就大功告成。 除了项链,她还用剩下珠子做了顶发冠。 这样比较拿得出手。 旁边,小珠看着窗外的好天气,心思雀跃起来,“婕妤,外面天气很好呢,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御医说不能一直闷在屋里。” 想了想,姜棠放下手里物件,她同意道:“也好,四处转转吧。” 经历两回濒死,她变得格外惜命,十分的遵循医嘱。 在小珠陪同下,姜棠出了露华宫,沿着蜿蜒的宫道随意慢走。 不知不觉间,她们来到御花园。 嬉笑的声音传来,姜棠发现有几位嫔妃、在凉亭那处闲坐说话。 几人分别是淑妃、德妃、惠妃、何美人还有冯才人。 姜棠暗自好笑,今天这天气确实不错,能把这么出乎意料的几人凑一块儿。 她脚步顿住,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打招呼。 淑妃却瞧见了她,热情唤道:“姜婕妤!” 没办法,这下姜棠只能过去了,她走近规矩见礼。 “见过几位娘娘。” 淑妃第一时间让她坐,同时打开话匣子:“今日天气好,既然来了,就姐妹们一块坐坐说说话吧。 我们正……开解惠妃呢。” 话到这里,她压低些声音。 姜棠听明白了,这是为惠妃做的局,淑妃当真是有皇后的觉悟和心胸啊。 自秦嬷嬷出事后,惠妃便萎靡了许多,再没往日的神采。 当下,她更是呆坐在凉亭角落,一言不发。 而姜棠没注意到,冯才人阴毒的眼神在直勾勾盯着她。 来得正好! 第六十一章 冯才人做贼心虚 淑妃没察觉旁的,只顾着劝解惠妃:“你说说你,她做错的事与你何干呢,何苦这样作贱自己?” 何美人心善,也跟着开导了几句:“是啊娘娘,得想开些,这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惠妃、不,如今是惠嫔了。 她双手环臂,脸上神色尽是恍惚,依旧那般看不开,“那是伴我长大的奶嬷嬷,如同亲人一样,叫我怎么能不心痛? 想到她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时时刻刻受着折磨,便是到了半夜我也不得安眠……” 秦嬷嬷入慎刑司的第二日,陛下让人送来了她的两根拇指,接着是耳朵、眼睛,以及舌头…… 惠嫔每天晚上一闭眼,就能想到秦嬷嬷浑身血淋淋、向她哭诉的画面。 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她都不清楚秦嬷嬷是否还活着…… 思及此,惠嫔眼中露出怨愤,她阴厉的声音从牙缝挤出来:“陛下竟如此的不顾念情分,宠幸奸人、草率处置,简直糊……” “惠妹妹慎言!”淑妃难得动了怒,趁对方说出大不敬言论前,她赶紧打断道,“陛下向来公允,是你自己被蒙蔽了眼睛,不反思用人不察,竟还怪起旁的来了。” 惠嫔默不作声,她余光冷冷瞥向姜棠,满脸写着不认同。 看到惠嫔一副颓败模样,姜棠内心毫无波澜。 回想对方威胁她下毒的种种,就完全圣母不起来,谁也别想道德绑架她。 若说秦嬷嬷是罪有因得,那惠嫔便是自作自受。 旁边,何美人一阵局促,她忙端起桌上茶水,打圆场道:“娘娘们快别聊了,先喝口茶水吧,败败火。” 说着话,她将茶水递向了惠嫔。 却不想‘啪嗒’一声,杯托裂开,茶杯顺势掉落。 热水混合着茶叶,洒了惠嫔一身。 几乎瞬间,惠嫔猛地站立,双手胡乱拍打着裙摆上的茶渍。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何美人同样慌了手脚,第一时间上前帮着清理。 “这茶怎么回事?快来人。”淑妃微微皱眉,她热心地唤来自己宫人,吩咐着为惠嫔整理擦拭。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惠嫔那边。 趁这空隙,冯才人把握机会,闪身来到了姜棠身侧。 不等冯才人有所动作,早有防备的姜棠,先一步狠狠薅住了对方胳膊。 在冯才人惊愕的目光中,姜棠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冯才人当心,你可要站稳了。 如今你身怀龙胎,这要是有点什么闪失,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我还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吗?” 都猜到对方身孕有问题了,她怎么可能还不做防备? 冯才人显然吃惊,而后她面色变得犹豫,似在思考姜棠是唬人、还是真清楚什么内情。 姜棠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她趁机继续道:“想让我背黑锅,也得看你有没有那能耐,把这口大锅甩出去!” 冯才人心头一紧,手脚彻底慌乱,她再不敢轻举妄动。 连连后撤了几步。 眨眼的工夫,冯才人方寸大乱了,她脸色更是白了一个度。 姜棠观察着对方神情变化,她目光灼灼,唇角暗自勾起。 看来,这里头的猫腻还不小呀…… 这个时候,宫人收拾完地上残局,准备退出凉亭。 见冯才人站在台阶位置,她便客气喊了声:“才人,还请您让让,免得奴婢蠢笨碰着您……” 话音刚落,冯才人做贼心虚般,猛然醒神的同时脚下一个踉跄。 “啊!” 毫无防备下,她崴了右脚,竟直接从台阶滚了下去。 整个人往地上翻滚一圈,她趴倒在了鹅卵石地面。 “冯才人!” “完了完了!” 淑妃一行人大惊失色,哪里还能坐得住,很快过去将冯才人团团包围。 意外来得突然,姜棠也有些懵,她不动声色跟上众人脚步。 两名宫人极有眼力,试图扶起冯才人,她却怎么都不能起身。 躺在地上一个劲惨叫。 “哎哟别动!疼、疼死我了……” 淑妃着急坏了,她忙关切询问:“冯才人你感觉如何?伤着哪儿了!” 冯才人只顾着疼痛,什么也说不上来,她含糊道:“疼啊!脚疼,疼、肚子疼!好痛……我的肚子。” 听到她喊肚子疼,淑妃几人皆是心下发凉,犹如泡在使人窒息的深水里。 若冯才人和龙胎出了什么事,她们全都难辞其咎。 与其同时,何美人注意到冯才人裙裤之间、有鲜红的血渍在一点点渗出来。 她花容失色,吓得快要哭出来,“天呐!血、流血了呀!这可如何是好?!” 姜棠站在一边,看看那抹血迹,又看看冯才人略显诧异的神色。 似乎,她对此很意外? 姜棠眸光一凝。 众人慌张之中,她平静提醒了一句:“传御医吧。” 淑妃这才回过神,她点点头,赶忙吩咐:“对对,传御医,快传御医!” 闻言,冯才人也突然清醒些,她强烈要求:“林御医!我要林御医来,我只相信林御医!” 姜棠见状,脸上显出一抹玩味,明亮的眼睛洞察一切。 不对劲哦,有古怪哦~ 宫人却不敢盲目听从冯才人的话,直到淑妃授意:“快去啊!是谁都行,只要找个太医来!” “保险起见,张御医也叫上吧,人多力量大。”姜棠又是淡淡开口,她轻飘飘一句话,便让对方慌张不已。 淑妃寻思也对,差使宫人速速去办了。 冯才人就算不情愿,苦于身上疼痛的折磨,也没精力再阻止什么了。 不多时,淑妃一行人护送着冯才人,回到了她的寝宫。 张、林两位御医赶到没多久,永昌帝也闻讯而来。 淑妃哭诉着,将事发经过简单讲了一遍:“陛下,此事都怪臣妾看护不周,您处罚臣妾吧!” 永昌帝胯坐在上首,他轻微斜身,右手肘撑膝、指尖敲击在太阳穴处。 他面色冷淡如常,看不到丝毫怒意与担忧,“她自己不当心,如何怪得着你?” 耳边,尽是冯才人痛苦的呻吟、和御医们着急抢救的声音。 “陛下,微臣有事要禀!”张御医突然出来,他一脸沉沉。 第六十二章 她就是活该 闻言,永昌帝一行人看了过去,一个个聚精会神。 姜棠更是屏住呼吸,十分期待张御医的说辞。 她视线微微倾斜,就见男人目光流转,唇角快要抑制不住地勾起。 (我说狗皇帝,你能不能收敛点?嘴角都快淌出哈喇子了!) (我知道你高兴、但你能不能先别高兴,跟策划这场意外的真凶似的……) 闻声,某个确为真凶的男人眨了下眼,暗自将嘴角给压下去。 他确实动过点手脚。 可真有那么明显? 正想着,张御医跪到了面前,他严肃而吞吐道:“冯才人这一摔,血流不止,龙胎应是保不住了,可……” 听到孩子难保,淑妃与何美人皆是脸色难看,身体都有些支撑不住。 惠嫔却是暗自得意,一脸的幸灾乐祸。 无人在意张御医没说完的那句可是。 永昌帝倒更在意这个,他眉间一凝,“可是什么?” 张御医面露难色,额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缓缓说:“可、可是,为冯才人清理时,并未在血水之中发现死胎,她似乎没有怀孕……”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错愕,都有些被绕糊涂了。 这也令永昌帝出乎意料,嗓音总算染上些怒意:“似乎?这喜脉是你亲手诊断,如今你又告诉孤没怀孕,还似乎!” 原本他也觉得此胎有疑,冯才人根本不会怀上他的孩子,便差人动了手脚。 结果对方竟没怀孕? 张御医身躯一震,将头埋低下来,他万分诚恳道:“陛下!微臣不敢说医术高明,可一个喜脉还不至于出差错,饶是方才,冯才人的脉象也仍是胎象不稳…… 可诸多查验,的确未见死胎身影啊!” 这番话已然很清楚,此事处处透露着疑点。 并非他人为失误。 姜棠稍一琢磨,发现了问题所在,她当即提出疑问: “冯才人如果没怀孕,又怎么会流血不止呢?这可是我们大家亲眼看见的!” 淑妃与何美人投来认同的目光,一齐点了点头。 事发突然,这可作不了假。 张御医多了些自信,他从容答来:“从脉象上看,冯才人有大量服用红花的迹象,这本就是活血化瘀药材。 剧烈撞击,身体磕碰出血,红花功效下也会出现血崩之症啊……” 听完此话,其余人惊了一跳,永昌帝却没什么意外的神情。 姜棠见状,心头轻微一颤,她忽然间意识到什么。 (我靠,不会被我猜中了吧?你还真是策划的凶手啊!) 淑妃等人的关注点,则在冯才人被下红花这件事上,都觉一阵后怕。 淑妃面露焦色,她愤愤不平,“冯才人有孕消息才刚传出,就遭如此毒手,这还了得?!” 何美人眼神飘忽着,更是担忧害怕道:“太可怕了!若不揪出此人,往后再有嫔妃遇喜,又有谁能真正的生下皇子呢!” “哼!”惠嫔毫无同理心,她满不在乎的轻哼,言语间夹枪带棒,“她不那般招摇,怎会引来旁人的嫉恨?要嫔妾说,就是活该!” 知她心里不快,淑妃与何美人并没理会,而是一齐向男人请命道: “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着皇室血脉,望陛下定要严查!” 永昌帝视线偏移,哪好接这话。 他故作威严的咳嗽一声,话锋一转道:“你二人言之有理,可眼下,冯才人假孕一事尚未有个说法!” 到底是风云诡谲中长大的,此事虽然疑点重重,他很快有了头绪。 清楚该从何查起。 便吩咐下去:“这件事疑点颇多,想来冯才人这宫里总有几个知情的,一一带去慎刑司盘查。 一日没人吐口,便一日不能放归……” 姜棠听得心惊肉跳,暗自‘嘶’了声,她能明白男人用意。 (不是御医误诊,问题就出在冯才人这里,她身边的亲信总会有几个知情,狗皇帝这是想学我的套路诱供啊!) (慎刑司那地方,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就算最后证实清白,也很可能落下终身残疾,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吧……) 永昌帝侧目瞧着姜棠,一副看傻子的神情,他很想告诉对方。 真是多虑了,他就是单纯想把人送进慎刑司,好生‘敲打’一番而已…… 当然,姜棠口中不是傻子的人,很快被吓得跪倒在众人面前。 她期期艾艾的哽咽道:“奴婢知道!奴婢说、什么都说!求陛下开恩,不要将奴婢送到慎刑司啊!” 这是冯才人带进宫的丫头,是她的陪嫁丫鬟。 怕泄露什么,冯才人特意交代她守在这里,防止淑妃等人闯入寝床附近。 不曾想,倒让她听见了男人威胁。 “陛下!”宫女还未说出个所以然,林御医也出来了,他紧张兮兮跪倒在陛下面前。 打岔道:“冯才人血崩不止,是要竭力保她生孕,还是力求稳妥,护住性命即可?” “你是御医孤是御医?该如何治就如何治。”永昌帝一脸不耐,极不在意的说道,他一门心思都在宫女的招供上面。 林御医却不依不饶,继续说道:“那……接下来场面血腥得很,陛下恐不适合待在此了,为龙体着想,还请您移驾别处!” 旁边,张御医一脸狐疑,来回的打量着林御医。 他记得,冯才人情况并没这般危急。 怎么就走向到、需考虑保命还是保身的地步? 永昌帝被扰得十分不耐,他略感头疼,一时都不知如何斥骂林御医的好。 姜棠看出对方那点小九九,她意有所指回怼道:“陛下九五至尊,气吞山河,怎会被一点鲜血吓退? 倒是林御医你,好像生怕陛下留下、发现点什么似的。” (刚才狗皇帝不在,他不知道,冯才人都疼成那个样子,还非嚷着一定要林御医医治呢。) (说他们之间没点什么猫腻,我可不相信。) 男人眸光闪烁,是这样吗? 那还真是愈发有意思了…… 林御医肩头颤栗了下,呼吸也莫名不自然,他牵强笑,“婕妤多虑了,微臣只是关切陛下龙体!” “没错,就是林御医!” 第六十三章 她有权有势 那名宫女破声破响说着话,她突然指认。 姜棠认真、男人惊喜,其余人更是全神贯注。 只见宫女一手指着林御医,整个人大有破罐破摔的架势,接着道来: “他与我家主子是同乡,主子利用这份情谊,时常拿些金银软细收买于他。 近日听说主子忧烦孕育皇嗣,他便送来一记药,说服下就会诊出有孕脉象,这药还能调理身子,一次侍寝即可怀上龙胎! 主子想着,先宣扬出这件事,到时陛下定会多多来看她,自有机会真的怀了龙胎,便神不知鬼不觉……” 永昌帝向来公允,除宠幸惠嫔较多外,其余时间都是雨露均沾。 这对那些并不受宠的嫔妃来说,是福利一桩,可对冯才人这样不甘满足的人而言,还远远不够。 上月,轮到她侍寝过一回,才被有机可乘钻了空子…… 相较于冯才人莫名有孕那件事,眼下的欺骗,令永昌帝更好发作。 他顺势显露威严,震怒地大手一挥,“大胆,着实大胆!” 在场几个无人敢掉以轻心,齐唰唰跪地下来,承受着这份盛怒。 姜棠暗自搓搓手,她心头火热,也是觉得这瓜越来越好吃。 (我想过炸裂,没想到这么炸裂哇,到底还有多少反转!) (和御医谋合、假孕、设计怀胎,桩桩件件都是大不敬的欺君之罪,你有几个九族够霍霍啊……) 林御医抹一把汗,他强撑镇定,坚持道:“无稽之谈!就是借微臣十个胆子,也断不敢欺君,陛下明鉴! 我刚不过见你碍事,冲撞了姑娘几句,竟被怀恨在心,招来如此杀身之祸!” 说着话,他扭头看向那宫女,神色间一片痛心悔恨。 小宫女不服气,边抹泪边说:“我家主子常说,林御医唯利是图。 欺君之罪虽然可怕,但和主子承诺龙胎降生后、给你的泼天好处相比,林御医自然不惧什么了!” 事情到这里,林御医突然冷静许多,他冷冷反问:“即便确有其事,那敢问姑娘证据何在!我可给才人配过此药?” 观他这副笃定嘴脸,姜棠便知,就算有证据也被销毁了。 果然,宫女咬咬牙,应答不上来:“我…你!这……” 药方是林御医托人抄好、借请平安脉为由送来的,而药是她偷摸出宫采买的。 何来证据一说? 永昌帝看透对方的无耻,他戏谑一笑,做了决定。 “孤向来公允,既决定将这些宫人送入慎刑司仔细盘查,那辛苦林御医,也亲自去一趟吧。 若是受遍刑罚,林御医仍坚持喊冤,孤自会相信于你!” “不、不不!不可如此,不可啊陛下!陛下……”林御医大失分寸,他惊恐着满嘴求饶,却上来两名护卫将他拖行下去。 姜棠满目嘲讽,看着林御医被拖出房门,她‘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你不会觉得,狗皇帝一定要看到证据,才能出手动你吧?他完全凭心情的好不好!) (这束缚仅针对惠妃,毕竟她有权有势,你家什么实力没点数吗哎……) 此次若不是姜棠提出叫上张御医,极有可能像原剧情那样,被冯、林二人糊弄过去。 到时他俩不仅免受处罚,还会让淑妃她们背了黑锅,永昌帝也会因此觉得亏欠,从而善待冯才人。 这叫他怎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轻轻放过林御医? 场面一度凝重。 见同事被带走,张御医汗湿了衣衫,他赶紧找借口退身继续救治冯才人。 不敢置喙陛下决策的淑妃,到底心系后宫安危,她再度提醒道: “陛下,冯才人假孕固然有错,可被人暗下红花确为事实,亦该严查!” 旁边,惠妃又是冷哼,她满不认同说:“谁知道她是不是觉着怀胎无望,自己下了红花?淑妃姐姐未免担忧过头了。” 一向温软的淑妃,少有的强硬反驳道:“是与不是,都得彻查过再下结论,事关皇嗣,马虎不得!” 这时候,一护卫不动声色进屋,朝永昌帝使了个眼色。 姜棠见状,精明的眸子一暗,可还不等她寻思出来什么。 接收到眼神的永昌帝,总算沉沉发话:“那便好好查查。” 淑、惠二人停止了争论,下面人各自行动,对红花一事展开了调查。 大约过去近一个时辰,一护卫前来禀报。 “回禀陛下,我等探查到前日丽秀宫宫女采买回来,途经宫门时身上掉落了红花碎屑,当时守门宫人询问过,她遮遮掩掩只说自己用。 方才已去宫女房中搜过,的确发现大量红花,一番审讯让她招了供,这是供词!” “什、什么?”听对方说是丽秀宫,惠嫔眼神闪烁,她有些发懵。 说话间,护卫将供词呈了上来,永昌帝亲自过目。 上面清楚记录了、惠嫔如何唆使,宫女又是怎么采买、下红花的全过程。 甚至还有宫女的手印。 永昌帝暗自勾唇,对这份伪造的供词很是满意,他一手攥紧了纸张。 对着惠嫔大发雷霆,“贱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惠嫔‘扑通’跪地,难以置信到瞪圆了眼睛,她慌张摇着头,“冤枉!真的冤枉啊!嫔妾当真不知这宫女怎么回事,嫔妾百口莫辩啊陛下!” 秦嬷嬷下毒的事,她确实万分清楚,可这宫女她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是从哪冒出来的。 她眼下当真比那窦娥还冤! 永昌帝自然表现得不信,他站起身来,一派痛心疾首,“孤原以为,你只是性子骄纵,不曾想竟如此狠毒,连孤的孩儿都敢痛下毒手!” 惠嫔泪流满面,没了秦嬷嬷从中提点,她一时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嫔妾没有,嫔妾真的没有!陛下就不能信嫔妾一回吗……” 永昌帝侧过身,完全不愿看到她的脸,直接就下了命令: “孤不想再看到你这个毒妇,来人啊!将她带回宫暂时幽禁,稍后再做处置!”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啊!”一道突兀的急呼声传来。 第六十四章 笑话好看吗 一旁,张御医撩开遮帘,从寝床那方向走来。 惋惜禀告:“血崩愈发厉害,微臣尽了全力,还是难以止住,才人她……殁了!” 此言一出,淑妃等人惧是惊呼,无一不是神色复杂。 姜棠因为清楚剧情,当下也是惊愕非常。 (这不对劲,原本冯才人只是‘小产’,并没有因此丧命。) (难道是那个姓林的,见要遮掩不住,暗下了杀手灭口不成?) 男人同样有此猜测,他未表现出来,怒火更是直怼惠嫔,“睁大眼睛看看,都是你造的孽!” 仿佛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惠嫔两眼红肿,委屈至极地被带了下去。 姜棠见证着现场的变幻莫测,凝结的目光定在男人身上,只觉心口颤栗薄凉。 (一石二鸟,高,实在是太高了。) (谁说这狗男人只会暴戾嗜血?此类假手旁人的招数,不也用得挺好吗?) 一听这就不是好话,永昌帝倒也习惯了,内心毫无波动。 视线猛然一转,他看向寝床方向,丢下一句:“这般品行的人,不配葬入皇家陵园,将尸首还于她娘家吧!” 而后他甩袖匆匆离开。 一阵叹息后,淑妃等人也各自离去。 冯才人宫中的人忙忙碌碌,着手处理她的后事,也无人理会姜棠。 不知不觉间,姜棠径直走向床铺,看见躺在上面的人儿。 冯才人面色假白,不久之前还那样鲜活张扬的人,此刻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到底动了恻隐之心,姜棠伸出手,攥紧床上的棉被。 替对方盖过了头顶。 这是给她的体面,亦是对自己的忠告。 不要学错冯才人的路,也不要迎来这不得善终的结局…… 入夜,姜棠刚梳洗完,便传来要她接驾的信儿。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永昌帝屏退随行宫人,只身进入屋内。 “给陛下请安。” 姜棠满头黑发披散着,脸上脂粉尽卸,身着一件纯白素净睡裙。 整个人清雅、娇媚天成。 心绪杂乱的永昌帝,在见到姜棠的这一刻,释然些许。 他点点头,坐至一旁软榻,“陪孤坐会儿。” 今夜赵公公又逼他翻牌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姜棠这待着舒坦。 没有花言巧语,不用假意迎合,让他能静静心。 姜棠不自在地坐过来,见气氛微僵,便主动扯出话头。 “陛下吃了吗?” 男人淡淡答,“嗯。” 姜棠又没话找话的问:“陛下今天忙吗?” 永昌帝竟还是耐着性子,“嗯。” “……” 有一搭没一搭聊过几句,姜棠也觉出找的话题拙劣,干脆不再吱声。 二人相顾无言,就这么坐了一会儿。 忽然,男人眸光凝视,自带伤感的音色玩味一问:“今日的笑话,好看吗?” 姜棠一怔,心底泛起微微谨慎,她低下头答:“嫔妾不敢笑话。” 永昌帝轻笑,他明知那个答案,还是特意又问:“你一定觉得孤,残忍至极,冷血无情吧?” 这话太尖锐、太棘手,姜棠咬咬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也不知道他在说对那些宫人和林御医的处置,还是指诬陷惠嫔的事。 想了想,姜棠决定遵从内心,笼统回答:“仁慈难立威,陛下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这是陛下的无奈。” (是这样的,狗皇帝作为上位者,有些事再残忍也不得不做,这是维持统治的最好手段。) (即便是站在正义那方的男主,为了大业和抱负,也做过不少有背天理的事情。) (不然他怎么能在五年后,一手解决掉狗皇帝,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改朝换代呢?) 以前带着书粉滤镜,她很反感狗皇帝的做派,可经过一段时间的亲身相处,她越来越理解对方的身不由己。 有时候姜棠想,要是换做自己,做得不一定有男人好…… 听完心声,永昌帝一双眼骤然紧缩,掩于袖中的手背上杂乱青筋夸张爆起。 胸膛震了震。 时至今日,他终于得到所谓男主的更多信息,真相却是这样的令人发指、惊心动魄。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棠口中那男主,竟是一个谋逆篡位者! 他最终的惨死,和对方息息相关。 而这场浩劫就在五年之后! 没等他心境平复下来,姜棠的心声再起。 (再有几天就是太后寿宴,男主肯定会出席参加,总算能一睹他真容了。) (*里对他的描写,那可是个翩翩帅公子,也不知道模样和我想象中对不对得上……) 这一番听来,也勾起了男人的期待。 他已然平复,脑子里坚定了某些想法。 就算结局注定又如何?他还从来不知道服输二字,没到最后一刻他决计不会束手就擒。 谋事在人。 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正想着,姜棠寻思出了新话题,她打开话匣子:“对了陛下,太后娘娘的寿礼已经制成,您要瞧瞧吗?” 永昌帝抽神过来,他还算给面子,点了点头,“嗯。” 姜棠起身去拿,很快端着个木托盘回来,盘内盛着两样东西。 是发冠和珍珠项链。 那发冠大气雅致,上面布有精致缠丝交织而成的凤凰图案,几颗泛着彩光珍珠点缀得恰到好处。 珍珠项链简单素净,又不失贵气,极适合太后这样的年纪。 永昌帝细细端详,有被眼前一亮,他给出了肯定:“不错……” 时间一晃飞逝。 很快来到太后寿宴这天。 午膳后,姜棠便被迫焚香沐浴、梳洗打扮起来。 寿宴举行时间在傍晚,除了各宫嫔妃外,一些皇室子孙、各个重臣也会到场参加。 所以马虎不得,姜棠也很谨慎对待。 一通打扮折腾,小珠取来了新衣裳,“婕妤,把这锦服换上,咱们就可以出发啦!” 傍晚时分,姜棠启程去往福临殿了。 这是专为宫中办宴席的宫殿,可同时容纳近千人,比之朝堂还要气派。 待姜棠抵达时,各宫嫔妃也都陆续来到。 她忽闻一道不满低语:“她来做什么!” 第六十五章 一群酒囊草包 一位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来客,引起了两名嫔妃不满。 这来人,是应被幽禁宫中的惠嫔。 姜棠找到自己座位,不动声色地走近,听得两人还在谈论。 “听说是陛下顾念情分,不忍处罚太过,就将她放出来了。” “什么天大的情分,能抵得过她那所作所为!不是叫其余姐妹寒了心吗?” “哎,陛下再怎么震怒,最宠爱的依旧是她,算了算了,你我斗不过的……” 姜棠老实端坐,她眸光闪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而是惠嫔娘家找来新的证据,替她翻了案,证实那一切皆是另个嫔妃所为。 对方的家族与萧家有世仇,所以那宫女纯属诬陷,前者才是始作俑者。 证据都摆在眼前,永昌帝自然‘深信不疑’了。 只不过,让男人信服的前提,是以萧老将军立下军令状为代价,他承诺此次边关战役必胜,否则交出手上兵权。 同时,他还呈上一件稀世珍宝,将在今夜这个隆重的时刻奉献共赏…… 没一会儿,受邀请的大臣尽数到场,殿内热闹了起来。 随着一道通报,姜棠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平南王到!” 姜棠目光一凝,是男主来了! 大臣们纷纷起身见礼,各嫔妃也客气地站了下,就见一位墨衣男子走来。 身上锦服暗纹流转,发冠高贵清冷,那与永昌帝三分相像的面容,却多了些儒雅风流。 好似谪仙般的人。 他手持一根半人高镂空银扶仗,行走间一瘸一拐,这与通身的气派多少有些不符。 滑稽至极。 女人们望着他,眼神中有爱慕、有尊重,亦有嘲讽。 心知男主多疑,姜棠瞧了两眼便收回目光,生怕会被对方盯上。 天渐渐黑了,永昌帝伴着许太后,总算缓缓步入殿内。 众人站起见礼,这一次整齐得多,“恭迎陛下、太后娘娘!” 行至平南王身侧,永昌帝让宫人先扶太后上坐,他自己停留下来。 而后主动开口问及平南王:“近日倒没见你来,可是厌烦了孤这里?” 平南王持杖而立,另一手随意搭在席案上,他清冷的面孔几见忧郁。 “臣弟一介废人,连出府招摇都会惹人厌,岂敢再碍皇兄的眼。” 永昌帝眉头一皱,不忍的神色间藏着几缕杀意,“可是有人说了些什么?告诉皇兄。” 旁边,宁阳世子没忍住道:“陛下有所不知,前几日他非说去骑马,结果差点摔一跤,被那些世家子好一顿笑话,这就染上心病了!” 他是宁阳侯的独子,母亲乃是永昌帝姑姑,与平南王向来交好。 永昌帝闻言,冷哼一声,他霸气十足,“一群酒囊草包,也敢笑话我皇室子孙,他们即便不伤这条腿,也不及我这三弟分毫。 既然他们能耐,就送去郊外马场骑行三日,孤倒要瞧瞧是否不易摔跤,这件事交由你去办。” 宁阳世子乐得领命:“是!” “皇兄……”平南王一脸动容,此刻他像个受尽委屈、又得到兄长宽解的孩子。 永昌帝拍拍他肩,一派宠溺口气:“你也是,都多大了,还与那等人计较。 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可不许给孤扫兴。” 平南王勉强一笑,他点头道:“是,臣弟不该给太后寿宴添晦气,臣弟知错。” 姜棠注视这一幕,眸光浮沉闪烁。 永昌帝向来冷血利己,可对于平南王,他是用上了几分真心的。 要星星不给月亮,谁嘲笑这个弟弟就拔谁舌头,连封号都是他继位给重改的。 然而平南王早有了谋反之心,不过他对兄长并非全是假意,那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用姜棠的理解来说,就是爱恨交加吧…… 很快,永昌帝与许太后入座上席,宴会正式开场。 因为冯才人的事,许太后接二连三遭受打击,竟然狠狠病了一场。 眼下虽然康复,面色也大不如前,清瘦了很多。 她缓缓举杯,一脸厌厌的道:“哀家只图一时热闹,没那些个繁琐规矩,众卿家随意些就好。” 众人见状,一同举杯,齐齐为太后庆贺:“太后娘娘长寿安康,千岁千千岁!” 听到这么些吉祥话,许太后总算找到些慰藉,她满脸堆笑的呵呵一乐。 雅乐艳舞登场,众人沉迷于酒水膳食之中,好不快活。 永昌帝却兴致缺缺,酒没怎么喝,菜也没怎么吃。 他一直在等着姜棠心声揭秘所谓男主。 也不知是殿内嘈杂,还是旁的什么原由,始终没等到姜棠的心声传来。 良久,他等得不耐烦,干脆发话道:“姜婕妤,坐到孤的身侧来。” 随着此话一出,诸位重臣看似没什么反应,私底下却悄声议论着。 “这位姜婕妤……听着耳熟,不知是什么来头?” “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是个被陛下宠幸过的小宫女,一朝飞上枝头!” “我怎么听说,陛下为她求到了萧家的神医那去?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她抱出大将军府呢!” “什么?!只是个宫女,竟能得陛下如此爱惜?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众说纷纭间,有人问到了萧老将军那去,言语间讽刺满满。 “萧老将军,不会是因为这姜婕妤,惠嫔娘娘才……?” 惠嫔降位份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这让萧家被笑话了好一段日子。 当下,萧老将军面色铁青,他强压怒火道:“哼!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宫女出身的女子,如何撼动得了娘娘? 您还是管好自己吧!” 嘴上这样说,心底的怒火却几近喷涌,他决意定要在今夜给姜棠难堪…… 那端,姜棠硬着头皮站立,她尴尬得脚趾抠鞋。 讪笑道:“陛下,这不合规矩,嫔妾万不能逾矩。” 永昌帝一手随意搭上席案,他看看惠嫔,又望向萧老将军。 最后盯着姜棠,意有所指的一字一顿:“孤的话,就是规矩。” 在场重臣大气不敢喘,心底紧张又敏感,都认为这话是在敲打自己。 也是此刻,男人期待已久的心声来了。 (狗皇帝啊,你知不知道男主……) 第六十六章 因此受到刺激 听见‘男主’二字,永昌帝顿时高度紧张,全神贯注聆听着。 姜棠站在那里,思绪光速流转。 (男主跟你一样小心眼,你这么说肯定以为是在警告他,再给你记上一笔,你能不能悠着点,惜惜自己的命啊!) (还有求你不要在这种场合突然点我了,你是皇帝我不是,他们不爽只会把……) 永昌帝听来听去,姜棠还是没能说出对方是谁,他烦躁地瘫倒在金椅上。 干脆将这些心声忽略过去。 而后轻一招手,命宫人把姜棠的席案搬来身边,表明了自己坚决态度。 姜棠就见,两名小太监匆匆走来,搬走她面前一应摆设。 身前瞬间空空如也,风吹过都感到凄凉。 这下子更尴尬了。 姜棠被拿捏死死,哪里还有讨价的余地,灰溜溜去往殿堂上首。 (哎,这就是人在屋檐下……) 许太后面露不悦,她尽量软和着声气提醒道:“皇帝,淑妃这孩子近日为哀家筹办寿宴,着实辛苦了。 你该把她叫到身边,好好犒劳才是。” 这场寿宴,是她为婉儿封后准备、借机昭告群臣,怎可被他人抢了风头? 还是这么个名不见经传、无法生孕的小丫头! 永昌帝目视前方,并不赏脸,他冷冷道:“这些儿子都看在眼里,过后自会下放赏赐,母后放心。” 那端,淑妃缓缓站起身,她惶恐笑道:“不过是臣妾的本分,哪里敢讨要赏赐?太后娘娘折煞臣妾了。” “你呀你。”许太后一副数落的口吻,神色却是恨铁不成钢,“总是这般谨小慎微,向来做得多说得少,自己不尽是吃亏了?就不能学学旁人的机灵卖乖?” 最后这句,纯属是在阴阳怪气了。 姜棠却没怎么听,她漫不经心来到男人身侧,规矩谨慎入坐属于自己的位置。 许太后一口气憋在心里,张张嘴又欲说什么。 “母后。”永昌帝语气不算高兴,表面倒仍维持笑意,他提醒了句,“这大喜日子,儿子不愿惹您不快,若您执意如此,儿子为让您满意,也只有先行告退了。” “你!”许太后气够呛,却也不好再言语什么。 这么多臣子嫔妃瞧着,总不能真将他给逼走。 那得议论成什么样。 可越想越恼气,她斜目一扫,干脆也吩咐:“淑妃啊,哀家突然头疼,你也坐过来替哀家揉揉吧。” 他可以任性妄为、拉个小嫔妃来身侧伺候,自己就不能与儿媳围坐叙话了? 说着话,同样两名小太监过去,二话没说搬走了淑妃的席案。 姜棠也是没想到,小小一方高台,居然要挤下四张桌子。 跟煮饺子似的一样拥挤。 姜棠不傻,到这会儿也瞧出了太后对自己的不满,可这并非她本意。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在场重臣更是人精,很快品出了场上的微妙,只觉这一幕比膳食还有滋味。 好在有淑妃,她适时拿出备好的寿礼打岔过去,没让众人看戏太久。 “这是臣妾准备的寿礼,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望太后娘娘不嫌弃。” 说话间,宫女呈上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串佛珠。 佛珠通体红润,似一朵朵绽放的睡莲,雕刻极其精致、栩栩如生。 宫女替主子回禀道:“这是我家娘娘亲手雕刻,花了半年工夫才制成这一百零八颗珠子,请太后娘娘笑纳……” 听完,许太后一脸动容,看向淑妃的目光更是柔和,“你这孩子,费这工夫做什么?有心了,真是有心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不悦的眼神投向永昌帝和姜棠,满是敲打的意味。 永昌帝面色淡淡,不是很在意,却莫名担心姜棠因此受到刺激。 然而姜棠游离事外,她一手撑着下巴,思绪继续乱飞。 (到送礼物的环节了,男主可是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在礼物中藏毒,而这份寿礼深受太后喜爱,被她日日放在屋中观赏,没多久便因此丧命。) (男主就是想看狗皇帝家破人亡,从太后、淑妃,到德妃等等,一个个的从狗皇帝生命里去除……) 闻言,永昌帝心头大震,终是做不到那般镇定了。 母后是他绝不容冒犯的底线。 那样的事情不能发生! 眼下不清楚对方是谁,永昌帝唯一能做的只有万分谨慎,想着过后再仔细筛查那些贺礼…… 这之后,其余嫔妃也献上了寿礼,一份比一份的珍贵稀有、心意深厚。 简直就是在借此机会,向永昌帝献媚讨好,比之选秀还要争奇斗艳得厉害。 直到臣子们也呈上寿礼,抢功激战一番。 平南王忽然站起身,他朗声道:“臣弟也有一件寿礼,请皇兄、太后娘娘过目。” 随着他一道示意,宫人抱着一副画卷,缓缓走向殿堂正中。 而后,画卷被抖落开,竖立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红底的画卷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金色‘福’字,每个福都用不同字体书写。 足足有百个字。 平南王一脸得色,继续缓缓道来:“这里臣弟搜罗全国,找到百余位全福之人,让他们亲手所写。” “百位全福之人?”许太后惊叹道,她深知其中艰难,简直不敢想,“这可着实要费上一番工夫,你也有心了。” 她素来喜爱礼佛,这样积攒功德的寿礼,自是爱不释手的。 平南王温和一笑,他语调轻松:“遇到那些不通笔墨的,还需找先生教导一番,的确不是件易事。 但和太后娘娘喜乐相比,这也算不得什么,愿您福寿双全,永享安乐!” 永昌帝最是了解这个兄弟的性子,他故作无奈,“你啊,就喜欢搞这些花样,孤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这副兄友弟恭的场面,姜棠看在眼里,心中只觉讽刺非常。 想不到吧? 那百个福字,乃是用世上最毒之物做成的颜料,长期接触五脏百骸皆有损。 而他全国搜罗,表面是为太后筹备寿礼,实则暗自招兵买马…… “母后!” 第六十七章 萧家烂到了根上 永昌帝见时候差不多,突然极有兴致的对着许太后道:“儿子早先,让姜婕妤代为制作了一件寿礼,您一起过过目吧。” 他的礼物,自然要压轴出场。 正想着,姜棠一脸幽怨的瞧了过来,想刀男人的心藏不住。 (我谢谢你啊狗皇帝,你要是不提醒,我还能再晚一点丢人!) (真的麻了,人家的礼物要么价值千金,要么心意贵重,我那玩意儿怎么拿得出手啊……) 男人听得好笑,他明明听姜棠讲述过献礼计划,寻思着还不错。 她本人怎的如此没有自信。 身旁,许太后冷冷瞧一眼姜棠,轻点了下头。 她倒要看看,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宫女,能弄出怎样的寿礼来。 姜棠讪笑着,起身走至了殿堂中央,并唤夏锦端来发冠与项链。 姜棠略显局促,她难以启齿的讲解道:“这是……嫔妾用陛下所赐珍珠制成,取的是雍容华贵之意。 望太后娘娘穿戴上,能够年轻几岁,美丽永驻!” 许太后神色淡然,她微一招手,示意宫人将东西拿近些。 待发冠项链摆至面前,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一应做工还算精巧。 是用了心思的。 便还是不咸不淡的给出了些肯定:“你倒是会动心思,这很衬哀家,难为你了。” 以往宫中巧匠只会阿谀奉承,送来的首饰不是张扬累赘,就是老气横秋。 从没合过她的心意。 不像姜棠的这两件,大气淡雅、轻便脱俗,不至于让她穿戴上像个刻薄老太太。 抛开对姜棠的成见不谈,东西是极好的。 姜棠松一口气,她福了福身,“太后娘娘喜欢便好,乃嫔妾的荣幸。” 见状,永昌帝眉间舒展,面露满意之色。 就说姜棠是多虑了。 可永昌帝没意见,许太后没说什么,萧老将军却不是很满意。 他巍然站立,言语间虽然客气,但又字字尖锐:“恕老臣直言,这寿礼是陛下先前准备,婕妤不过稍加修饰,过了过手……这赠礼之心恐不太诚啊。 臣等都知,陛下宠信婕妤,可这未免偏私太过。” 他虽用玩笑的口吻说着,可听者有心,其余大臣渐渐心生不满。 此事虽小,但今日能在太后寿礼的事上偏私,难保往后不会因为旁的事,万一再动摇到国本根基…… 事情可就不小了! 姜棠微一扭头,满目凌然不屑,她勾唇坏笑,“我肯定有别的准备,不然走下来做什么?” 萧老将军一怔,嘴被堵得死死。 只见姜棠一声招呼,端走的发冠寿礼被要了回来,不明所以地摆在殿堂正中。 逮着机会,萧老将军呵呵一笑,他嘲讽道:“不还是要用到这件寿礼吗?” 闻言,指挥着的姜棠又扭头看来,一阵打量后,她莫名露出恍然的神色。 萧老将军在她眼中,看到了轻视、嘲讽,以及同情。 这让前者有些恼,他暗自咬紧牙关,非要刨根问底:“婕妤这是何意?请您明示老臣!” 姜棠不慌不忙,她一手抚着下巴,另一手随意摆摆,“没什么意思,大将军您不必多想。 我就是想到陛下曾说,惠嫔姐姐虽骄纵些,但胜在天真无邪,不知是怎么养成的性子,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根在这儿呀~” 天真无邪说得好听,实际不就想说他的女儿嚣张跋扈、无脑好欺吗? 还骂他们萧家烂到了根上! 萧老将军怒不可遏,压在身下的双手止不住颤栗,面色简直铁青。 远处嫔妃的席位上,惠嫔闻言猛然怔愣,而后面颊显露一抹淡淡的红晕。 陛下居然……居然私下里偷偷夸她! 可、可即便是姜棠当众说她好话,她也断不会原谅此人! 上席的永昌帝,一脸沉迷注视着姜棠,只觉这样机灵的她格外吸引人。 见萧老将军还欲找茬,怕姜棠吃亏,他赶紧道:“行了,要做什么尽快开始,别让母后久等。” 闻言,姜棠不再跟对方纠缠,高举双手拍了拍掌。 “啪啪!” 随着掌声响彻,全场一下陷入黑暗,烛火竟然全部熄灭了。 “啊!这。” “怎么黑下来了?” “灯怎么灭了!” “掌灯宫人呢?还不快将油灯点上……” 众人有些着急,场面陷入了喧哗,甚至还有酒杯碰撞声。 姜棠不去理会,她拿出系统里兑换的药品,倒一点在手心后四处喷洒。 这只用了一积分,功效和招蜂散差不多,但此次招来的是…… 很快,手里的药散撒完,概括了整个殿内。 姜棠转过身,期待的看着门口。 只见外头,涌来一片星星点点,不知不觉间填满了整个祈福殿! 疑惑着急的众人,瞬间被这一幕惊艳,无一不当场晃神。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才有人出言讨论。 “这、这是什么啊?” “好美啊~” “好像是萤火虫!” “怎会有如此之多的萤火虫?” “罕见,着实罕见,今日算是来着了……” 上席许太后同样晃神,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探,只觉这一幕灿若星河。 不禁回忆起儿时,她也曾天真烂漫,在月光之下肆意玩耍。 思及此,她情不自禁落了泪,满心的沧桑苦楚都在这一刻得到慰藉。 下首,姜棠又微微福身,她大方道来:“发冠上面,嫔妾镶嵌了稀有彩石,故而可以吸引来萤火虫。 此后夜间太后娘娘穿戴上它,行走在花园等开阔地,也可观此奇景。 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如这萤火虫一般,取之不尽!” 她当然不能说出药散的事。 彩石里也被她添加了药,足够许太后以后霍霍的了,至少用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而等药散完全挥发,她也早已经远走高飞,再想算账都找不着她人…… 发冠上,的确有彩石在焕发光彩,闻言便也没人怀疑什么。 说话间,宫人重新点灯,殿内渐渐明亮如初。 只见上首,许太后悄悄抹了眼泪,显然是万分动容了。 “萧老将军!”永昌帝突然呵一声,他冷冽的目光猛然射过去,“说得那般热闹,你的寿礼呢?” 第六十八章 为了她江山都不要 皇室贵族、朝廷重臣,宫中嫔妃皆已献上贺礼。 偏这姓萧的白吃白喝半天,还口出恶语伤人。 让永昌帝怎能看得惯? 姜棠微一怔神,她眸光闪烁起来,略显挑衅的神色对上萧老将军。 (都让让让让,狗皇帝来给我出头了!) 萧老将军不慌不忙起身,他敷衍地行一记礼,“陛下,老臣这件寿礼不同寻常,故上得晚些,还请您和娘娘见谅。” 说白了,就是玩心眼争压轴。 姜棠想起来,对啊,不是承诺要在今夜献礼罕世珍宝吗? 会是什么呢…… 这般想着,姜棠回到了男人身边,她坐至原位。 殿下中央简单清理一番,在众目睽睽之下,萧老将军准备的寿礼被宫人用推车推了上来。 此物呈长锥状,足高出人一个头,且有两人宽圆,被一块喜庆的红绸整个盖住。 看不真切是什么。 众大臣面面相窥,心底的好奇攀升到极点,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人便着急问了。 “萧大将军,这庞然大物是什么啊?” “搞如此之大的阵仗,怕是价值不菲!” “恐怕,我等今日是要被大将军给比下去咯……” 萧老将军面露得意,他一手抚须,朗声道:“传说百余年前,天显异象,一块玄石从天而降……” 闻言,众人再次看向那庞然大物,眼中多了抹炙热与郑重。 “难道这是……应天石?!” “什么?应天石!” “就是那块传说中,能应天命、得它者得天下的应天石!” “虽一直有此传说,可从未有人真正见过这块石头,萧大将军是如何找到它的?” 萧老将军神气迈步,走至了席案前方,他傲慢道: “之前老夫在边关平乱,途经一茂密竹林时观群鸟盘踞,这才知应天石所在。 后将其运回京中,一直想找时机呈于陛下,如今可算有了机会,着实费一番心力啊!” 姜棠随意听着,这个传说她也略有耳闻。 说应天石是上天所赐,应感召来指引众人,它有两大玄妙无比的功效。 一是智慧之人观石,可窥见其中玄机、异景。 二是站于石前,若石面显现出本人影像,则为天命之人,预示着一统天下。 而此石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传言可让拥有者改命,成就一番宏图霸业。 为了独占应天石,多年来搜寻、纷争不断,从未有人停止寻找它的步伐…… 思及此,姜棠暗自扶额,忍不住腹诽。 (他喵的,这是什么国王的新石故事?) 所以原剧情里,根本就没有萧家上交应天石,早有异心的他们一直将其私藏。 直到男主夺位成功,抄了整个萧家,应天石才得以重见天日。 姜棠撇撇嘴,满是对萧老将军这话的不认同。 (说得好听,不是惠嫔出事快被打入冷宫,你会这么心甘情愿的交出来?) (怕是早就在家开坛做法,祈祷着一统江山了吧?) (但话又说回来,你还挺女儿奴的,为了她江山都不要了……) 男人目光凌冽,看向萧老将军更是杀意渐浓,他催促道:“既是应天石,大将军就别卖关子了,快让孤开开眼界吧。” 萧老将军微微晃动,他一甩手,示意宫人揭开了红绸。 随着红绸缓缓落下,整块应天石展现了出来。 只见石头通体纯白,莹润得好似一块玉,除此之外再没什么特别。 众人细细打量着,期待的情绪被逐渐抚平,一时间鸦雀无声。 实在没瞧出任何独到之处。 “怎么?”萧老将军打破了沉默,他自信地扫视过众人,有些好笑,“诸位没瞧出点什么吗?老夫可是全看见了!” 经这一提醒,他们才想起那句智者见乾坤、愚者所见空的传言。 顿时一片喧哗,一个个声音洪亮,附和了起来。 “看见了、看见了!看得很清楚嘛!” “是啊,我也看见了!” “此石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暗藏玄机啊!” “我瞧见……这里头有山!” “有水!” “有花鸟……” 姜棠嘴角一抽,她都快听笑鸟。 (不是我说作者大大,咱写点高级的东西呗,真就硬尬是吧?) (那么多脑洞大开、惊艳四座的小故事,你就非写国王的新石!) 永昌帝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叫国王的新石,是说这块石头就该属于他吗? 萧老将军无比满意众人的表态,他视线一转,将矛头对准了永昌帝。 “敢问陛下、娘娘,您二位瞧见与否?” 闻言,姜棠望向身旁的男人,脸上满含同情意味。 (这赤裸裸的服从性测试啊!狗皇帝怎么答都是错,实在太惨了。) 相信这里大多数人都看不到,要是永昌帝说自己能见异象,难免不会有人猜测他忌惮萧家到这地步。 反之说不能看见,也会有人笑话他这个帝王愚笨。 永昌帝稍一思索,他面露戏谑,语调轻松道:“孤乃天子,所见所闻自然与你等不同,大将军何必深究? 再者,孤敢说,你们敢听吗?” 男人没承认或否认,只是模棱两可的说着。 许太后更是头都没抬一下,她认真品着茶,淡淡说: “佛家有言,菩提本无树,一切所见不过心之想,心不想则空空如也,的确不该深究……” 姜棠眸光闪烁,她倒不在乎什么,干脆的坦言道:“嫔妾愚笨,怎么看都是块普普通通的白石头,没见什么玄机啊、山水的。” 听完,众嫔妃忍俊不禁,对上姜棠的眼神满是嘲笑。 眼见气氛被带跑偏,萧老将军一阵难堪,他不情不愿的对着男人行礼请罪。 “是老臣失言了,陛下娘娘勿怪!” “萧大将军。”许太后这才抬起头,她和蔼的脸上露出一抹冷意,语气充斥警告,“若这便是你的献礼,哀家可不依!” 闻言,萧老将军不慌反坏笑,仿佛就等着这一刻。 他意味深长道:“太后娘娘,您寿宴老臣怎敢敷衍?自还有别的准备……” 他说过,定要在今夜给姜棠点颜色瞧瞧。 此刻便是时机! 第六十九章 总会露出破绽 说着话,萧老将军走至应天石旁,他沉声又道: “这应天石还有一位守石人,据说他们一脉相传,世世代代守护着它! 接下来的奇观,还需这位守石人指点,请陛下准许他入殿!” 姜棠微微斜身,食指敲击着桌子。 (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永昌帝稍加思索,还是一挥手,“准了。” 很快,小太监护送着一个边民打扮的人进来,他东张西望瞧什么都新奇。 随后胆怯地跪倒在众人面前,“草、草民,拜见陛下,拜见太后!” 永昌帝打量着对方,皱起的眉头写满疑惑,“你是…守石人?都有何本事啊?” “陛下。”萧老将军微一躬身,他傲慢依旧,替之答来,“他家的确有一项世代相传的本领,可依据应天石指引,推算出祸福……” “大将军有些聒噪了,难道他是哑巴,需要你亲自代答?”永昌帝不给对方留一丝脸面,直接当众训斥道。 萧老将军怔了怔,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渐渐不顺起来。 奈何不能发作,他隐忍地低下头去。 守石人哪见过这阵仗,他轻微抖了抖肩,结巴着答:“是、是啊,草民家世世代代有一个本领,能靠应天石指引,推算出一个人的祸福……” 姜棠眸光灼灼,她忽然想到什么,当即插话道:“陛下,嫔妾以为,该先验明这个人的身份。 总不能他说是守石人,就是了吧?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咱们岂不是被人耍得团团转?” (我根本没见过这个守石人,男主在萧家找到应天石时,对此只字未提。) (要么是姓萧的心有忌惮,把人提前做掉了,要么对方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许太后向她投来赏识目光,头点了点,“没错。” 被这么一提醒,永昌帝更加警惕,“姜婕妤言之有理,你若真是守石人,可有什么佐证?” “有的、有的!”守石人抬起了头来,他一副着急澄清的模样。 而后永昌帝示意下去,对方这才站起身,开始证明自己。 他先是要来一碗水,刺了一滴自己的血在碗中,随后将这碗水泼在石面上。 血水接触应天石的瞬间,显出一团血红,又逐渐凝成两个大字——守石。 这一幕,使得现场当即沸腾,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说辞。 “字,字!现出字来了!” “好神奇啊,不愧是应天石!” “看来他还真是守石人哇!” “居然真有守石人,今日是大饱眼福了……” 许太后最是看重玄术人士,顿时对此人多了些尊敬,她和善道:“大师!信了,我们都信了,快快收了你神通吧!” 闻言,守石人转过身面朝上首,他暗自舒了一口气。 姜棠盯着对方,大脑不断思索,还是觉着哪里不对。 永昌帝却不得不认可,他决心再观察一番,便顺势道:“既如此,还准备了些什么,就速速呈上吧。” 做多错多,若真有什么不妥,总会露出破绽…… “陛下!”萧老将军不知死活的再次打断,他眼底透着阴险,声音略兴奋说,“在守石人开始之前,还请陛下能够移步,到这应天石前照上一照……” 这是想要试探永昌帝是否为天命之人。 此话一出,赵公公怒了,“大将军,您可是有些放肆了!” 这分明是大不敬的行为。 萧老将军却是冷笑,他抬起头来,十分从容道:“不敢,老臣清楚,陛下龙颜定能在应天石上显现,之所以恳请陛下照面,不过是想让我等开开眼。 若这般算是放肆,那老臣认罪,陛下尽管处置臣。” 永昌帝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瞧着对方,似在权衡此事的利弊。 如果他答应照面,若石上未显现,日后必定谣言满天飞。 甚至动摇国本。 可若不应招…… “陛下。”纠结着,姜棠忽然凑近过来,她低声告知,“去试试吧,您乃真龙天子,肯定没问题的!” 男人眉头一皱,相信姜棠不会这么无脑,果然就听到她心声响起。 (上啊狗皇帝!对方都这么挑衅你了,你能忍?) (有我给你兜底呢,放心接招吧你就!) 短短几句话,竟真就让永昌帝有了底气,他自信朗声:“罢了,难得今日高兴,孤去照照又有何妨?” 萧老将军莫名大喜,他更加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请!” “皇帝!”许太后满脸意外,她使去眼色,着急又显急促的喊了一声。 她觉得这种无稽之谈,儿子实在没必要陪着胡闹。 真显相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可若万一没显,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母后安心。”永昌帝宽慰一声,一副自有分寸的模样。 就在他站起身,欲走下台之时,姜棠却高喊一声。 “等一下!” 众人不明所以,皱起了眉头,纷纷看向她。 姜棠站立,目光从容的对上萧老将军那张厚脸,她谨慎道: “陛下尊贵之躯,容不得一点闪失,这照面之前,还是先让嫔妾代替过去检查一下吧。” “这……”萧老将军眼神犹豫,猜到了姜棠想动手脚,他思索着该如何阻止。 永昌帝却不给一丝机会,他直接应下:“那便有劳姜婕妤了,孤甚是欣慰。” 这般,姜棠再次走下台去。 她先是围绕着应天石转一圈,然后装模作样,用双手在石面上抚摸。 姜棠事先兑换了药物,是一种名为镜面散的药,抹在物体上可使其像镜面一样反光。 她手心一边涂抹,一边端详这块石头,只觉触感冰凉,质感确实和石头没区别。 姜棠没能摸索出特别之处。 萧老将军目不转睛注视着,见姜棠并没其它小动作,便渐渐放心下来。 想也是,不过是个没见识的小宫女,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做完一切的姜棠,重新回到台上,她禀告男人:“陛下,已经可以了。” 永昌帝点点头,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下台去,而后他毫不犹豫来到应天石前照面。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第七十章 坏了冲我来的 药散需要时间,一点点与石面融合。 并不能瞬间显现镜像。 而永昌帝走去的时间刚好,他的模样在石面上渐渐显露,最终拼凑成完整的人相。 想到那个‘天选之人’的传言,永昌帝目光灼灼,心头难免火热了下。 众人更是沸腾,一个个站起了身,止不住地探头张望。 “显了显了,真显了呀!” “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会显现!” “果然天佑我朝!” “这是我等之福,三生有幸啊!” 这些话语砸在耳边,萧老将军面色阴沉,一句话也没说。 没想到还真能显现,他也只有认栽了…… 这个时候,有人高亢喊了一声:“陛下天命所归,我朝千秋万代!” 其余人赶紧附和:“陛下天命所归,我朝千秋万代!” 永昌帝不自觉昂些头,他嘴角轻勾,眼底有隐隐的骄傲。 他,没有愧对皇室! 高台之上,姜棠却一盆冷水给他泼下来。 (先别得意,是不是你的天命还不知道,万一是我那药起的作用呢?) 男人心底的火热着浇灭:“……” 也懒得去深究,他霸气转身,走回了高台上。 永昌帝走开后,萧老将军才能上前来到应天石旁,一番打量石面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也没能映照出他的模样。 他是彻底服了气。 见状,姜棠暗自好笑,“能有发现才怪!” 镜面散没有识别功能,按理说谁都能映照出模样,可它药效实在太短了。 姜棠算好了时间,用查验石面来拖延,这样永昌帝去照面的时机就刚刚好。 等他映照完成,药散也全部挥发掉了。 自然无迹可查…… 短暂的插曲过后,总算进入正题,守石人向大家讲解了起来。 “我家世代守石,受天庇佑,可依照应天石指引,推测出一人祸福。 今儿太后娘娘寿宴,草民献一回丑,以福祸之事博您老人家欢喜。” 听到能测祸福,众人都不免新奇亢奋,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永昌帝总感觉这里面有诈,他稍微一琢磨,保险起见道:“母后寿宴,是大喜日子,那就测一个‘福’吧!” 与福相关,总出不了什么差错。 守石人深鞠一躬,他万分为难说:“陛下恕罪,测福还是测祸、为何人推测,这些都由应天石选定,草民无权改变!” 永昌帝目光潋滟,脸色一时间很难看。 不等他想出应策,守石人便动作了起来,他划破手指将鲜血涂抹在石面上。 眨眼的工夫,那抹血在石面形成一团图案,似花朵、似绿叶,又似一种动物。 鉴别不出有什么特殊含义。 观测一番,守石人转过了身,他请教道:“敢问陛下,在场的人中,有谁是七月十七生人?” 姜棠心头一颤,整个人顿时紧绷。 (坏了,冲我来的!) 不管是她,还是这里的原身,都是七月十七生辰。 一个小宫女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 太后那端,淑妃突然接过话:“本宫记着,姜婕妤的生辰就是七月十七吧?” 姜棠慌了瞬,连忙看过去,她讪笑着,“呵呵……巧合、巧合而已,这里这么多人,肯定还有七月十七出生的吧!” (我谢谢你嗷!) 说着,她看看台下左边,又看看台下右边,希望找到个‘同类’。 底下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萧老将军拱着手,他出于为寿宴着想的态度,故作诚恳道:“为讨太后娘娘一乐,还请姜婕妤降尊下台,助守石人完成推测!” 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永昌帝试图阻止,“实在无聊,想来母后也……” “皇帝。”许太后一声打断,她蕴含深意的目光看着儿子,嗓音冷冽到让人毛骨悚然,“今日所见所闻叫哀家大开眼界,如今兴致正浓,你不要扫了哀家的兴才好。 为了寿宴添彩,皇帝都下去得,她姜婕妤去不得?” “母后。”男人一脸不悦,话却被堵得死死,一时间没了反驳由头。 眼见要僵持住,姜棠竟主动打破尴尬,她语调还算轻松:“太后娘娘说得对,只要您老人家高兴,嫔妾就算去钻火圈也没什么要紧。” (行了行了狗皇帝,你别说了,等会越描越黑!) (我还是下去见招拆招吧……) 如果有和她同一天生辰的人,对方也会换其它的由头来找事,只要是冲她来的就没办法躲过。 不如正面应对。 姜棠叹一口气,认命地走下台去,来到守石人的面前。 男人远远望着,眸中浮现一丝担忧,始终不散。 她可一定要化解啊…… 姜棠面上一派从容,她端着一双手,客气问道:“请问您,需要我怎样配合?” 守石人也不客气,他神神叨叨的说:“福祸难料,应天而行。 草民感受到神石指引,可以从贵人您的身上,预测出一件祸事,但要刺您一滴血。” 姜棠若有所思,她点了点头,十分豪爽道:“那就开始吧!” 这之后,守石人让上一壶温水。 宫人将水送到面前,他满满倒上一杯,用指尖试了试水温。 而后对姜棠说道:“请贵人赐一滴血。” 姜棠没有犹豫,拿起宫人事先备好的一根银针,刺破了无名指尖。 将一滴鲜红血液滴入了茶碗中。 守石人收回茶碗,又用手指随意搅了搅,接着均匀的洒在石面上。 又是一瞬间的工夫,石面显现出四个、可怖暗红的大字。 ‘妖女为患’。 说实话,姜棠还是被惊着了,她踉跄地后撤两步。 重臣们更是坐不住,一个接一个噌起身,满脸惊恐忧虑。 “又显字了,这是何意?!” “这、这,妖女为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说,姜婕妤是妖女?!” “妖女终为患,岂不是在说姜婕妤会危害江山社稷!” “若真如此,那这姜婕妤可就……” 萧老将军暗自得意,心中尽然是畅快。 他早便做好准备,只要‘妖女为患’四个字一出,他私下结交的那些同僚,自会把姜棠往祸国殃民的妖女这上面带…… ‘哐当’一声响,永昌帝勃然大怒,“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