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药不过片刻,叶淮琤气色便好了许多。
丝萝背对着叶淮琤,听他在自己身后窸窸窣窣地换衣。
因四肢羸弱无力,动作极其缓慢,细细分辨甚至能听到他努力压抑的粗喘声。
想起他在肖甲面前对自己的维护,丝萝鼓起勇气轻声道:“要不我帮你吧。”
听到她说话,叶淮琤明显动作一顿,但似乎还是想挣扎一下,他没有立马应下来,犹自坚持了一会儿……
漫长的寂静中,背后的动静被无限放大,直到丝萝听到轻轻的一声“嗯”。
看来他实在难以为继了……
丝萝忍住想要嘲笑他那点自尊心的腹诽,慢慢转过身来。
脏了的衣服已被叶淮琤自己脱下,里衣一半挂在肩上一半垂在身后,胸口敞开露出内里肌肉匀称的臂膀窄腰……比之沈棣,似乎也……
呃呃呃,打住!
丝萝没想到他衣服脱得这么半遮半挂的,犹似山野受伤落了难的精怪,懵懂无知地倚靠在地,等着路过的善心人给予救助……
一时间,她的眼睛仿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竟生生有些移不开眼了。
“怎么了?”好半天没个动静,叶淮琤忍不住提声问道。
他的表情疑惑,他的目光……虚无。
“无事。”丝萝有些窘迫,小脸涨得通红,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可看不见更没法给他换衣服了,丝萝眼睛偷偷眯开一条缝,就着模糊的轮廓摸索过去。
薄薄的里衣垂在身后,丝萝不得不伸手绕到后面去摸索。
骤然有带着热度和馨香的陌生气味靠近,额前鬓边的碎发如丝丝入里的绒毛,轻抚过叶淮琤的胸口……他全身肌肉陡然绷紧,呼吸紧缩成一团。
兴许因为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便异常灵敏。
她双臂环绕过自己腰腹的一刹,他恍惚中竟觉得她侧首趴伏在自己胸口,听到自己狂乱不止的心跳。
丝萝视线模糊,隔着薄薄的衣衫穿衣系带,越是不想碰到他的身体越是免不了上下其手。
她紧张地浑身热汗,手哆哆嗦嗦抖得厉害,竟似也没比他自己穿好到哪儿去。
幸而这个过程很快,丝萝面红心跳地撤身时,叶淮琤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两个人自顾不暇,根本也没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叶淮琤耐下心绪,缓缓道:“多谢,难为你了。”
丝萝慌忙摆手:“不难不难,是我笨手笨脚的,连换个衣服都做不好。”
叶淮琤面带讶异:“你这是在取笑我吗?”
丝萝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表达得不太合适,忙又急着否认。
叶淮琤含着笑目视着她的方向,虽然眼睛看不到,丝萝却似乎能感受到他目光中传达过来的温柔。
清楚他只是调笑自己,她的心奇妙地安定了下来。
托叶淮琤的福,丝萝的手脚没像其他女子一样被绑缚起来。
马车再次启程,她窸窸窣窣从怀里把藏着的那根绣花针取出来,放到叶淮琤手里。
叶淮琤手指轻捻了一下,察觉出是何物后面露惊讶。
他只交代她观察搜集些当下情况,没想到她如此机智聪慧,竟还能超额完成任务。
“凑巧有个机会,我就把它藏起来了,幸好三儿没注意到,你眼睛看不到,留着它防身。”丝萝有些羞惗:“主要是,谢谢你护我,这是回礼。”
她怕叶淮琤看不上,急又补充道:“这绣花针平日无甚稀奇,在此情境下却万分珍贵,情急下或可靠它保命也说不定。”
确实,若在平常,此针只为寻常小物,不值一提,但在如今受制于人的境地中,这根小小的绣花针,堪称不可多得的“利器”。
叶淮琤莞尔:“我还没救你脱困呢,真要把它给我?”
丝萝面上有些犹豫,但话已出口,不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道:“当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幸好叶淮琤也看不见她懊悔的小表情,只以为她万分坚定,心中大为感动。
他伸手摸索向丝萝的方向,示意她把手伸过来。
丝萝犹疑地把手递过去,却不想叶淮琤抓住她的手,按到自己头颈几个位置,又依次向下摸过身体几处。
丝萝被他牵过去的那只手臂僵住了,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叶淮琤却不知她的窘迫,自顾自说道:“这些是人体的死穴,关键时候,你把针往这几个地方扎,机会只有一次,动作要快狠准,日常没事的时候,多摸摸自己身体这几个位置,熟悉熟悉感觉。”
丝萝攸地收回手,叶淮琤略显惊诧:“怎么了?”
丝萝皱眉,有些为难道:“你还是别教了,我学不会。”
叶淮琤有些错愕,随后了然:“你不敢杀人?”
他的语气,仿佛不敢杀人的沈丝萝是什么奇怪的物种。
丝萝不禁暗诽,奇怪的是你好吧,怎么能把杀人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她不由好奇问:“你杀过人吗?”
叶淮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直言道:“他们是敌人,有可能会害死你的人,反抗是自保。”
“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他甚至怕她太过天真,认真多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可我还是下不了手,我害怕。”
丝萝知道自己不合时宜的怯懦很不可理喻,但她对自己的判断就是如此,真到那时,针在她手里恐怕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不如把它给叶淮琤。
他出手,自己也有可能获救,丝萝不否认她存有这样的想法。
不脏自己的手就从中获利,这或许比亲手杀人更卑鄙吧。
她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亦不想背负任何责任,她受不住。
叶淮琤不知她心中百转千回已闪过那么多念头,他仍旧坚持把针递还到她手里合紧。
“他们还等着拿钱,不会伤我,况且杀一个肖甲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我们一样跑不了,你留着防身。”
似是怕她妇人之仁,最后还要叮嘱一句:“记住,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更牢靠。”
叶淮琤不肯收,丝萝只能自己藏着,利用几次下车取食的机会,她从野外捡了些树枝石子回来,每天就趁着路上赶车的时间,躲在车厢里磨磨打打。
叶淮琤时睡时醒,有时候明明醒着,却又在她呲呲拉拉有节奏的研磨声中昏睡过去。
不知是第几次从昏昏然中醒来,叶淮琤终于有精力解一解自己的疑惑。
“你在做什么?”
如今他已习惯了黑暗,听觉变得异常灵敏,几日的药丸吃下去,他的身体状况渐渐好了许多,已不会再痉挛抽搐,清醒着的时候也比之前多了。
丝萝顾不上抬头,只一心盯着手里的小东西:“一个小礼物,快好了,等我一下。”
叶淮琤不再说话,乖乖听着她那头的动静,两人一躺一坐,莫名地岁月静好。
不一会儿器物的摩擦声消失,窸窸窣窣衣袂擦过厢板的声音——她在靠近自己。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一只柔嫩小手抓起抬高,一个长条形的物件放入掌心,丝萝拿起叶淮琤的另一只手,指导他的手指从头抚摸到尾。
“怎么样,感觉得出来是什么东西吗?”丝萝有些兴奋,声音里满含着等待夸奖的雀跃。
叶淮琤又自己从头至尾抚摸了一遍。
磨得尖尖的前刺,尾部渐次隆起变厚,圆形模样的拖坠。
“难道是……发簪?”
生怕自己猜错打击到她,令她高涨的情绪低落,叶淮琤犹豫又谨慎,比他斟酌打探肖甲的口风还小心翼翼。
“对对对,答对了,看来我手艺没退步,做得还可以。”
果然,声音清脆悦耳的小女郎万分满足。
叶淮琤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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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幸好没脱口而出是筷子。
因为此刻此地,一双筷子或许会更实用些,但循着内心的直觉,他还是说出了发簪。
只是他不明白,此等狼狈境地,为何费心做一根簪子?
而且还是木头石子做的发簪,实用性极差,可谓费力不讨好。
丝萝不知他心中思虑,抓着他的手又去摸那簪子的尖尖部位。
“这里,情急之下可以直接刺,只是锋利度够了,树枝做的杆体却太脆,而且中间掏空了,极易折断,最多只能造成些皮肉之痛,不到万不得已别用这招。”
移到尾部,再摸到一个凸起处。
“这里,按下去,石子就会顺着你指的方向弹出去,从大到小,中间一共藏了五颗,材料有限,弹力不够大,也只够远距离出其不意地混淆视线。”
手指再移到中间,仍有一个凸起处。
“这里,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树枝的节梗,按下去,针会从簪头快速射出去,远距离近距离都可以攻击。”
叶淮琤此时才是真得惊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为刚才的武断抱歉。
一个小小的树枝和石子做成的发簪,竟暗藏这么多玄机。
他又再细细摩挲了一番簪体构造。
石子做成的簪尾似乎是被某种叶子上面的经脉固定在枝尾的,穿孔缠绕,虽不像寻常金丝银线制的发簪那般牢靠,却也兼具了硬度和韧性,是当下一无所有的条件下所能达到的最高标准了。
丝萝看他神情惊叹,笑问:“喜欢吗?你喜欢的话就收下吧,我帮你把头发簪上。”
叶淮琤先前的簪和冠皆是上等玉石所制。
肖甲贪财,早就给他搜刮了去,所以这些时日,叶淮琤一直都是披散着头发,难得她竟想到此一举两得的法子。
叶淮琤微微点了点头。
丝萝以指代梳,替他束发。
柔软指腹轻轻滑过叶淮琤的头皮,将发一束束拢在掌心。
这本极平常的接触,不知为何竟令他浑身战栗紧绷,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想要远离她。
叶淮琤打起精神,强行转移注意力:“沈姑娘,你是将军府的千金小姐,怎么好像很喜欢捣鼓这些小玩意儿。”
“我从将军府出来了,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你可以叫我丝萝。”
她的动作极为轻柔认真:“我从小就喜欢琢磨这些手工制品,给你做的这都不算什么,簪钗环佩我会做,弓箭弩机我也会做,阿兄的短刃就是我打……”
丝萝的话尾猛地一收。
她又忘形了,怎么总忘不了提起沈棣。
朝夕相处的烙印是那么深,刻进她过往回忆的点点滴滴。
叶淮琤对她急速下沉的情绪恍若未闻,只笑问:“真不愧是将军府出来的,你竟连兵器都会打,那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丝萝重打起精神:“是我阿父,很小的时候教过我,后来就靠自己看书,没事儿就瞎琢磨,渐渐就做得有模有样了。”
发束好了,没有冠,便只简单束了个髻,用发簪固定好。
丝萝这是第一次给人束发,她绕到正面去欣赏自己的成果,不偏不倚正居中间,竟意外地还不错。
上次细细打量还是他闭眼躺着的那次,形容狼狈好不窘迫。
如今粗简收拾一番,剑眉舒展、长睫覆眼,英挺鼻梁下唇如丹珠,端的是容貌出众、气质出尘,眼下境遇尚且如此,若是哪天脱了困,世家公子的行头装扮上身,该是怎样的丰神俊逸、惊为天人啊。
叶淮琤知道她绕到正面看效果,便定定地不动,随她检查,良久一直没动静,忍不住疑惑问:“怎么,很丑吗?”
怎么会丑?
丝萝瞬间回神,讪讪掩饰道:“没有,当然很好,非常好看!”
闻言,叶淮琤嘴角上扬,露出浅浅一笑,眉目间尽显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