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带着雀跃。
“您先歇着,奴婢这就去给您熬药!”
话音未落,香兰便一阵风似的出了内室。
内室的门帘刚刚落下,另一道身影便推门而入。
宁云烨换下了一身沾染了戏场喧嚣的锦袍,此刻穿着一身墨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眉眼间的冷峻却未减分毫。
花朝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心一沉。
他怎么又回来了?
花朝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假装仍在熟睡。
她不想见他,至少现在,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宁云烨的脚步声在床前停下,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花朝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让她如芒在背。
片刻的沉默后,床沿微微下陷。
他坐下了。
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那只手,曾经粗暴地占有她,也曾带着犹豫地救起她。
此刻,却奇异的温和。
宁云烨的声音低沉,却有几分沙哑,在她耳畔响起。
“你没有睡着。别再装了。”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已经替你教训了苏雪艳。也同母亲说了,下次,万不可再那般对待你。”
花朝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
教训了苏雪艳?同母亲说了?他这是……在向她示好,还是在安抚?
她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早已哭得红肿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水光,看向宁云烨。
泪水,终是控制不住地滑落。
她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
“二公子,妾真的好怕,妾刚刚恍惚之间,做了个梦……”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梦见,梦见孩子没了,妾没能……没能保护好他……”
那无助而绝望的哭泣声,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宁云烨心上。
宁云烨心头一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原本想说的一些冷硬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竟也放柔了几分。
“那只是梦而已。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别想太多了。”
他笨拙地安慰着,另一只手抬起,似乎想为她拭去泪水,却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发顶,轻轻拍了拍。
“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宁云烨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柄小巧的木剑,剑身打磨得光滑温润,在烛光下泛着柔黄的光。
他将木剑轻轻放入花朝微凉的手心。
木剑触手的瞬间,带着熟悉的温润。
花朝的指尖微微一颤,将那小木剑举到眼前,细细端详,剑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余温。
她的眼中满是讶异,还有不敢置信的微光。
“这个……是二公子新做的?”
宁云烨微微颔首,那冷硬的唇角,竟难得地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那笑意,如冬雪初融,让她心头一荡。
“你总说那把旧的被你好好珍藏着。实际上,早就被你弄丢了。恰好被我捡到,一直未曾告诉你。如今我又做了一个新的。如此,便可凑成一对了。”
“一只放在你这里,一只,在我那里。”
他低沉的嗓音,如同醇厚的酒,缓缓淌过她的心田。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而那份小小的念想,他竟也记在了心里。
花朝心中一暖,那股酸楚似乎消散了些许。
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身来。
只是轻轻一动,腹部便传来隐隐的坠痛,让她秀眉微蹙。
宁云烨见状,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将她按了回去。
他的宽大的手掌,随即覆上了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掌心的微凉,让他的心绪也跟着平静了几分。
“你想做什么,便由我替你去做。如今你身子大伤初愈,最要紧的便是好生歇着。”
他语气中的强势依旧,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冷硬,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关切。
花朝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心中百感交集。
她顺从地躺了回去,眼中却闪过久违的俏皮。
她毫不客气地举起手中的小木剑,朝着他晃了晃,唇边漾开一抹浅笑。
“那便有劳二公子了。替妾将这只小木剑,好生收起来吧。”
宁云烨接过木剑,眸光在她带笑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妆台边,将那柄小木剑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她的妆奁之中。
木剑与匣中其他物件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他做完这一切,复又回到床边,在她身侧坐下。
他的目光落在她苍白却略带红晕的脸颊上,声音愈发温和。
“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想吃些什么?只管说出来,我都会吩咐小厨房给你备着。往后,你的吃穿用度,皆不必再经公中,海棠院里自会单独料理。”
这突如其来的优待,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让花朝有些措手不及。
他从未对她这般好过。
即便是在册她为良妾,赐下这海棠院时,他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带着几分施舍般的疏离。
此刻的他,却像换了个人。
为何?她心中疑惑丛生,忍不住轻声开口。
“二公子,您……您为何要对妾这般好?”
宁云烨闻言,深邃的眸子中掠过幽光。
他忽地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几分戏谑,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你是爷的女人。爷不对你好,万一你哪天想不开,跑了怎么办?”
他语气中的占有欲,毫不掩饰。
花朝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脸颊微微发烫,垂下眼帘,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声音带着娇嗔。
“二公子就会欺负人……”
宁云烨深邃的眼眸中,那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此刻又深了几分,胸膛里漫过一阵暖意。
花朝的低语却带着郑重。
“妾才不会跑呢。”
她的目光迎上他的,眼底闪烁着一抹真挚的微光。
他如今是她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府邸中,唯一的依靠。她又能跑到哪里去?更何况,经历了这一切,她心中也只是想着等孩子安安稳稳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