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揪住太医的衣襟,双目赤红,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一般。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花多少银子,用多名贵的药材,爷都能给你弄来!你只需要拼尽全力,救她,救孩子!”
“若是她们母子有任何差池,本将军要你陪葬!”
扑通一声。
太医双腿一软,竟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浑身抖如筛糠,不住地磕头,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的衣衫,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颤抖不已。
“二公子饶命啊!”
“非是微臣不尽力,实在是……实在是这位小娘子的情况太过凶险,胎像已是极度不稳,微臣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啊!”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惧,飞快地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眼下权宜之计,或可先寻一支上好的人参,让小娘子含在口中吊着气。”
“若是非要保住这一胎,微臣斗胆……斗胆向将军举荐一人。城西新科状元郎楚云流,听闻他本人亦深谙医道,医术……医术远在微臣之上!”
“或许他有法子!”
宁云烨眸光一凝,厉声道。
“香兰!”
守在门外的香兰闻声,连滚带爬地奔了进来。
“奴婢在!”
“速去上西街,将那新科状元郎给寻来!”
宁云烨的声音不容置喙,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无论用什么法子,活要见人,死……不,必须将他活着带来!”
香兰心头一凛,哪敢有半分迟疑。
“是!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
她磕了个头,提着裙摆,转身便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宁云烨的目光随即转向一旁候着的张嬷嬷,声音依旧冰冷刺骨。
“张嬷嬷!”
张嬷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此刻听闻召唤,忙不迭地上前。
“老奴在!”
“速去我私库,将那支千年人参取来,切成薄片,给小娘含服!”
千年人参!
那可是宫中赏赐,有市无价的救命之物!二公子竟舍得拿出来给花朝小娘用!
张嬷嬷心中巨震,却不敢有丝毫耽搁。
“是,二公子!老奴这就去取!”
她应了一声,佝偻着身子,脚下却异常迅捷地退了出去。
此刻,内室之中,只余下宁云烨、花朝,以及那名瑟瑟发抖的太医。
太医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见二公子已发出指令,连忙俯身,伸出颤抖的手,用力按住花朝身上几处要穴。
为她止住那汹涌不止的血,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滴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不过片刻功夫,张嬷嬷便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快步走了回来。
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已切好的参片,散发着淡淡的异香。
她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片,动作轻柔地送入花朝口中。
“小娘,您再忍一忍,定会没事的。”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花朝含着参片,干裂的唇瓣微微翕动。
冰凉的参片带着苦涩的甘甜,却驱不散她身上深入骨髓的疲惫。
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惨白的脸颊滚滚而下。
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望向床边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声音细弱得很。
“二公子……我好冷……好困……”
“小娘!”
太医闻言,面色骤变,心中咯噔一下。
他抢在宁云烨开口之前,急声呼喊。
“小娘!此刻万万睡不得啊!您定要撑住!务必撑到楚状元前来!他的医术高明,定能救您母子平安!”
宁云烨闻言,眉峰微蹙。
他深邃的眸子看向太医,声音带着探究。
“楚状元?可是楚云流?”
太医重重点头,语气带上了几分笃定。
“回禀二公子,正是新科状元郎,楚云流楚大人!此人虽非太医院供奉,然其家学渊源,于歧黄之术浸淫多年,尤擅解各类疑难杂症。未中状元之前,他便是在乡野行医,救人无数,声名远播。二公子放心,有楚大人出手,小娘与小公子……或有一线生机!”
宁云烨听着太医笃定的话语,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不爽。
楚云流?
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但眼下,花朝苍白如纸的脸,细弱游丝的气息,无一不在提醒他,她正命悬一线。
他强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烦躁。
罢了,只要能救活她,救活他的孩子,其余都无所谓。
宁云烨薄唇微启,正欲开口。
“花朝!”
一道急切的声音骤然从门外传来,带着不加掩饰的惊慌。
声音未落,一道青色身影已如旋风般冲了进来,直扑床边。
来人一身风尘,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正是新科状元楚云流。
香兰紧随其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花朝混沌的意识中,似捕捉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如铅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一个焦灼担忧的俊朗面容。
是……他?
她干裂的唇瓣翕动,气若游丝。
“楚……大哥……”
那声音轻得要碎在风里,却清晰地落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楚云流忽地冲到床榻边,单膝跪下,一把抓住了花朝冰冷的手。
他的手掌温热,此刻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是让你小心些,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宁云烨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分外刺眼。
一股无名怒火自心底蹿升,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冷冽下来。
“楚公子既然过来为人医治,那便做好医者的本分。”
楚云流闻言,缓缓抬起头,猩红的眸子如淬了毒的利箭,直直射向宁云烨。
那目光中的恨意与怒火,似要将人焚烧殆尽。
“一定是你!”
他咬牙切齿,字字泣血。
“你根本没有做好为人夫、为人父的职责!你根本不在意她,不在意这个孩子!既然如此,你还让我来治她做什么?!”
“放肆!”
宁云烨勃然大怒,忽地从椅中站起,指着楚云流,额上青筋暴跳。
“区区一个新科状元,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同我说话!”
凛冽的杀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