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荧从酒肆出来时,日已西斜。
百晓生写了幅帛书、附上信物让她一并拿给他那位商人朋友看,说只要他看了这两样东西,定会帮她。
这时节水高船急,正是走货的好时候,诸多商贾都会在楚地芳都中转,他们常常趁着这个时机设宴聚在一起互通情报。
听说姓谢那家伙这回做东。
她算了算,后天就得动身。
幽荧在街上逛了逛,见到有趣的玩意便买了几个,等天头暗的差不多便回到息王妃寝宫偏殿。
正赶上萧景明在晚膳,她也不客气,在他身边坐下来。其实她不太饿,但这道莲子甜羹还是可以喝下的。
他斜睨她一眼,“上哪儿鬼混去了?”
她似是被这羹甜得醉了,眯起眼眸,语调微醺:“殿下这么关心我呀~”
“我是怕你这妖女乱跑被捉去,到时候还要捞你从监牢里出来,麻烦的很。”
她眼尾轻挑,只笑不语。
萧景明正了正色,“到底做什么去了?走时你什么也不和我说。”
幽荧将她今日拜访百晓生的事连同接下来的行程说与他听,萧景明嗯了声。
“那我也去。”
“这趟怕是有些危险呢,你不怕被楚人发现抓去要挟你父王?”
他支起下巴,“不是有你么?”
她凑近了,笑得顽劣,“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萧景明轻轻晃晃腕子上的铃铛,“就是死我也要拉你垫背,别忘了我们已经结了血契。”
她无话可说,结成血契后,他若受伤,她也会共享痛苦,一人身死,另一人基本也无法存活。
他撂下玉箸,优雅擦了擦嘴角。
“之前的赌约可还记得?”
她手里瓷勺摔回碗里,想不到他还挺当真,不过确实是自己先开的口,于是爽快点头。
少年脸上有些得意,“那明日我便是你的主子,你就要像丫鬟一样好好侍候我的衣食寝行,不许耍赖。”
“好,”她顿了顿,拱着手说,“不过呢,本公主没怎么侍奉过别人,要是有所得罪,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他哼了声,嘴角笑意不减。
隔天早晨,窗棂筛进一缕熹光单刀直入地驱散残夜的冷意,寸寸暖煦熏入帐中。
幽荧将帘一抬,一把掀开萧景明被子,他陡然睁开眼睛,忍无可忍地把她拽倒在床上,两只手臂撑在她肩两侧,道:“幽荧,作为丫鬟,可不是这么叫主子起床的......”
“啊?”她抱着被子,没觉着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妥,“我叫沈却就是这么叫的啊,他还挺高兴。”
萧景明眉宇间的阴郁忽然一扫而空,他别开目光,下了床:“更衣。”
“那,我是喊人来呢......”
他腰间束带忽的被扯松了些,只听身后幽荧故意放低声音:“还是我亲自伺候?”
不成想萧景明没被惹炸毛,淡定回过头,扣住她皓腕,一派高高在上的欠打模样。
“当然是你亲自伺候了。”
她也不废话,从熏笼里拣出他今日要穿的衣裳,站在他面前时,二人四目相对,少年俊秀的面容一点点升温,无处安置的视线四下乱撞,唯独避开眼前人的脸庞。
“不许乱摸。”
幽荧抬头瞧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从刚刚她给他换衣服起,他身子便是僵直着。
她不禁腹诽,刚刚还那颐指气使的,现在却紧张成这个样子。
“摸了会怎样啊?”
“摸一下就砍掉一根手指头。”
她十指张开,摆在他面前,“哦~我能摸十下诶。”
还嫌不够似的,补充道:“脚趾头也算的话一共二十下呢。”
他骂她流氓。
她亦不恼,跟在他身后提醒他去晨练。
数不清是多少次被她把剑打飞,萧景明熟稔地弯腰拾起剑,早没了一开始那般急躁,已懂得如何从每次惨败里吸取教训。
“很不错,招架的时候越来越稳了。”幽荧向来是不吝赞扬,稍有进步便夸奖一番。
他自知还远远不足。
两人在树下休息时,便就着这清晨的和煦暖阳把早饭用了,幽荧吃着米糕,回忆起她年幼时习武的事情。
“我的师傅对我很严厉,她要我天还不亮就起床练,每日除了基本功和体能训练外还要同她实战。”
她苦笑叹了口气,“每每都是被她打得落花流水,身上也一块青一块紫,她还不兴我哭鼻子,只要我掉眼泪就把我扔进蛇笼。”
“幽月跟着她两个月便受不了了,我之所以坚持跟着她,是因为师傅她说过,她早已对这世间没有什么可留恋,如果无弟子可教,她便寻处把自己埋了。”
萧景明听得认真,想不到她成长的过程中经历过这样魔鬼的锻炼。而这般痛苦的修炼,她说起来语气又是如此平淡柔软。
“你师傅她遭遇了什么事情吗?”
“嗯,她在人间时曾以为身随明主,可后来却被信任的人暗算,她唯一的稚子也不知所踪,恐遭杀害,于是心灰意冷,正欲自尽时,我母亲阻止她,把她带回鬼族。”
听到这,萧景明有些诧异:“你师傅是人族?”
幽荧点点头,“嗯,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别人打架的样子都凶残的很,只有她拿起刀时动作轻盈又优雅,就像在起舞一般,可招招毙命。”
她将佩刀拿起,抽出刀给他看。
她手上的这把环首刀通身凛冽,经淬火打造而成,松浪自上蜿蜒而下,刀身以雪片作纹饰,整把刀大气而漂亮。
“这把霰雪是我师傅给我的,是她以前的武器,她教我如何养刀、用刀,且融合鬼族的幻术帮我练就了一套绝学,也是我最高的本领。”
萧景明忽而想起他们初遇时,有泛起青色的雾霭,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幻术。
“有机会我向你演示一下师傅传我的霰雪的杀招,可以一敌百。”
“嗯。”
他应了声,眼眸中映出女孩温柔的笑颜,这一瞬间给予他巨大的力量。
胸口仿佛千百根丝弦密密牵动,共奏一声清楚的心动。
他有片刻怔忡,故作镇定,问:“那你师傅,后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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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荧垂眸,语气有些悲伤:“教成我后,她逼我使出全力战胜她,当我打赢她后不久,她便在一场大雨里饮鸩离去了。”
“我将她葬在樱丘,那里是樱花开的最盛的地方,下次祭拜时,带你去见见她。”
萧景明看着她,蓦地鼻子也有些酸楚。
还以为今日会怎么使唤她,可只是下午时让她伴读了会儿,在他旁边给他研墨而已。
幽荧思来想去,觉得要带走萧景明去楚地,实在是难以向息王妃开口,让他自己打好招呼,只千万别提去楚国便好。
正当要走,却被堵在寝宫偏殿里,只听见外头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息王听说这几日王妃足不出户,有些担心,从繁忙政务里抽得了空,携太子前往息王妃这边来看望。
息王妃已知晓二人今夜离去的打算,便让人给他们做掩护,自己将王和太子引去亭子。
待息王妃回来时,下人禀报说已护送二人出宫,小几上只一封帛书,落款景明,细细看后,心里又是一阵别离的无奈和难过。
昨日幽荧和她说,只要他想家了,哪怕身在天涯海角,她也带他回来见她。
幽荧真是个好姑娘,可靠得让人安心。
出了城,他们拿到马便赶路,路逢逆旅,暂作片刻歇息。
刚煮好的茶,她且烫得舌尖发红,转头一看他竟然一杯下肚。
幽荧不禁惊愕;“你不觉着烫吗?”
他感到奇怪,“怎么,你觉得茶很烫?还好吧。”
不对。
幽荧狐疑地拿起萧景明的茶杯,杯沿贴到唇边,明明也是一样的烫,他却不觉?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伸手夺过来,“做什么?喝你自己那杯。”
她紧紧盯着他,“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或者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好的很。”萧景明对她的问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
也许是他天生便不那么怕烫?
幽荧只当是自己多想。
……
……
长公主不在,这几日的竹居稍显冷清。
沈却照常来查看瓷罐中蛊虫的状态,只见浸没于血中的蛊虫从身体边缘已经生长出暗红色的细小荆棘,他心中渐渐沉了下去,脸色黑得可怕。
看来那个废物对她动心了。
是啊……她那么好,是如此的让人着迷……他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只是他没想过会这样快而已。
他不在不过是几日,这之间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也有些喜欢那个废物了?
一想到她的身边出现了其他的倾慕者在缠着她,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露出渴望她的目光,他便难以忍受,只想尽快将其铲除。
如果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人,她只看着他一人就好了。
察觉到主人阴郁情绪的墨宝从他手臂一路爬上来,盘在他肩膀,用头蹭了蹭他的脖子,以作安慰。
沈却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盖上盖子,将瓷罐放回原处。
这世间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不争不抢,唯有她,他决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