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什么了?阿姐,和我说说。”
荣湘漪悬在半空中的手僵了僵。
原以为阿姐会像是从前那样避而不谈。
可这一次,大概是因为回到了荣湘漪从前住的院子,让荣惜苒心生触动,脆弱到了极点。
虽然荣湘漪离开后,杨奶妈每天都会亲自来打扫一遍,可还是无法阻挡院子里那些属于死去妹妹的回忆蒙上尘雾。
荣惜苒彻底压制不住情绪。
她强忍住哭腔,道:“妹妹离开后,阿爹阿娘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他们总是吵架……”
跟着荣惜苒的回忆,荣湘漪也陷入那段压抑的日子里。
父母从一开始的三天一两吵,两天一大吵,很快演变成相看两厌,连吵架都不愿意和对方开口。
偶尔碰见时,互相埋怨两句,然后砸门而出。
不像是恩爱多年的夫妻,倒像是仇人。
“当时阿爹领了很多不必要的差事,就是为了躲出城,阿娘也变得整日不归家,国公府就是从那时开始变得冷清的。”
荣惜苒原先以为,父母只是和其他平常的夫妻一样,床头吵架床尾和,很快就能和好。
她的家不会有改变。
可是并没有,不到三个月,阿娘就彻底从家中搬了出去,只留下一封和离书。
“阿娘走的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我冒雨追出去,可是阿娘走得太快了,我在雨里跌倒,连滚带爬地追……我怎么都追不上。”
说到这里,荣惜苒陷入痛苦当中。
她还记得那天的雨打在身上生疼,雷电交加。
荣湘漪连忙安抚阿姐。
“可是这些和阿兄有什么关系?”
她有些不解。
荣惜苒嘲讽地冷笑一声。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他支持阿爹阿娘和离的,阿娘走的那天,也是他亲手驾马帮阿娘搬走的行李。甚至和离书,也是他劝着阿爹签下的。”
“都是因为他,我们的家才彻底瓦解了!”
荣惜苒胸口起伏,她一把握住荣湘漪的手。
“我不会原谅他的,一一,撺掇父母和离,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可哪怕这些话都是阿姐亲口说的,荣湘漪也还是有些不相信。
“阿姐,阿兄不是那样的人,可能是有些什么误会呢?”
但涉及父母,正在气头上的荣惜苒什么都听不进去,荣湘漪只能叹口气,准备静静地陪着阿姐。
两人正说着,杨奶妈也追了过来。
她腿脚不方便,走得满头大汗。
“大小姐,一一小姐,国公爷回来了。”
阿爹?
荣湘漪蹦起来,内心雀跃:阿爹终于回来了!
不行,她必须去找阿爹问问情况,到底为什么要和阿娘和离,阿兄又是不是和阿姐说的一样。
“阿姐,不哭不哭,一一陪着你呢,阿爹回来了,我们先去找阿爹好不好?”
荣湘漪拍着背给荣惜苒顺气。
荣惜苒在她的安抚下终于平静,道:“好。”
“阿姐都哭成小花脸了。”荣湘漪轻柔地帮着阿姐擦掉泪水。
然后拉着阿姐回去。
荣元晔并没在,正厅中只有一道挺拔威严的背影。
是荣国公荣文赋。
“阿爹,您回来了。”
大抵是因为之前有隔阂,眼下荣惜苒的声音有点生硬。
荣湘漪也想冲过去喊阿爹。
但这声称呼不比阿姐阿兄,不能乱喊,她只能先忍住。
荣文赋还未转身,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裴洮和刘管家的事,李副将都和我说了,阿苒……苦了你了。”
荣湘漪知道阿爹情绪向来内敛,很多事情都会憋在心里面。
他很少会有这种时候。
荣湘漪悄悄地凑过去半个头,果不其然发现阿爹不转身是因为心疼阿姐,眼眶都红了。
但很快,荣文赋蹙眉,捏紧满是因练箭而生出茧的手,语气略微不满:“可我今日刚入城,就听说你去参加了唐家的赛马会,还在不少世家贵族面前说你有个妹妹!”
“旁的事为父都可以迁就你,依着你,可是你怎么可以做出伤害你亲妹妹的事情?”
“你难不成找了个小娃娃当替身吗?”
完了。
荣湘漪想,阿爹也误会了。
怕阿姐和阿爹吵起来,两个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变僵硬。
荣湘漪决定先下手为强。
她直接走了过来,拉住荣文赋的手晃了晃。
荣文赋疑惑地盯着伸过来的小手,顺着望过去。
然后整个人愣住。
在外行军打仗雷厉风行,万将士敬仰的国公爷,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阿苒,为父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还是眼瞎了,怎么看到你妹妹了?”
他一哭,倒是给姐妹俩吓够呛。
荣湘漪连忙叫阿姐去把正厅的门关上。
否则要是传出去,阿爹的脸可就真的没了!
想到刚找到阿姐时,阿姐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荣湘漪没忍住笑了笑。
果然是父女。
荣文赋哭得跟个孩子一样,荣湘漪动作熟稔地安抚他。
“伯伯不哭,如果是因为一一的样貌,伯伯可以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的。”
事已至此,荣文赋还有什么不明白。
“所以你说的妹妹,就是她吗?”
荣惜苒老实地点头。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哭够了,荣文赋蹲下身,捧着荣湘漪的脸仔细打量。
不过他的动作很轻,似乎很害怕把人弄疼了。
荣湘漪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娇气。
还好阿爹并没有像阿兄那样不接受她,非要赶她走,荣湘漪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她任由父亲捧着脸,脸颊鼓鼓。
说话瓮声瓮气地,十分可爱。
她将荣惜苒这段时间的经历完完本本地再次告诉荣文赋一遍。
因为李副将也只知道一个大概,荣文赋眼下才真切地感受到裴洮有多过分!
沙场上厮杀的将领,神色冷下来时带着寒光和杀意。
“阿苒,你还是太心软了,若是换作为父,必叫他生不如死!也怪为父,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和裴洮在一起,害你白白受了多年的苦楚。”
荣惜苒也有些感慨,但她和父亲之间的隔阂不止这些。
最后只道:
“我知道阿爹都是为了我好,我不怪阿爹,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识人不清。”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荣惜苒还刚和荣元晔闹了矛盾。
她就准备带着荣湘漪告别离开。
才踏出正厅一步,就听荣文赋道:
“别走了,你们都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