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阁下，现在我请求传唤第二位证人。”
“准许。”
很快，第二位证人被带上来，是一个年纪略长的Beta。
“尊敬的法官阁下，陪审团成员，我叫沙文，是森川先生家的管家。”
“接下来的问题请你如实回答，首先我要问的是，你在森川先生家工作多久？”
“三年。”
“被告人沈云泽和受害人温兰的关系和谐吗？”
“不怎么好，准确的说，中将对家里所有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除了森川先生。”
“你知道被告人沈云泽和受害人温兰的关系为什么不好吗？”
“这……”沙文欲言又止，低下头：“我不敢妄议主人们的事。”
“这里是帝国最高法院，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审理本案的重要证据，请你如实回答。”法官严肃道。
“中将生性冷淡，常年随第一军团外出作战，不如温兰先生与森川先生间亲密……而且……”
“不必吞吐，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沙文转头看向森川，对方略一点头，他才继续道：“中将脑子受过伤……他以为是温兰先生害他……害他孕腔受损无法生育。”
“我听到了什么？沈云泽孕腔受损？温兰害他？”
“啊！我记得！之前有过报道围剿火岩虫时，沈云泽违令贸进，身受重伤，被切除了三分之一的孕腔，他这辈子几乎不可能怀孕了，可这和温兰先生有什么关系啊！明明是他自己贪功冒进！”
“我觉得是沈云泽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脑子出问题了！”
“我看也是，他脑子有问题是他的事，又不是温兰害他受的伤。”
证人沙文继续陈述。
“自从受伤后，中将他就变得十分暴躁，医生来看过很多次，都说他……他不可能有孩子了，为了照顾中将的情绪，森川先生和温兰先生也决定暂时不要孩子。”
管家沙文陈述完毕后，律师请求传唤第三个证人，他是沈云泽的主治医生。他当众拿出了病例报告，确定沈云泽的确如传言说的那样，孕腔受损无法生育，以及他患有重度精神偏执症。
森川看着一个个证人走上法庭，多方证词相互交替印证，已经坐实了沈云泽激情杀人的罪行。
他的目光继续瞧向沈云泽。
从庭审开始一直到现在，沈云泽的面容始终沉静如一潭死水。
他与森川的距离仅仅隔着一方审判台，却一眼也不曾看过来。
他的目光微微垂下，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射淡淡虚影。神情冷淡疏离，姿态挺拔端正，如同大多数人对他的刻板印象一样。
在森川的印象当中，沈云泽的情绪鲜少外露，这个人好像天生没有七情六欲，孤傲冷淡，难以亲近。
他二人相识已有十年之久，而沈云泽情绪失控的样子，森川屈指可数地见过几次。
第一次是误以为他葬身火海。那一回着实凶险，联邦军不知道他是孤鹰间谍小组的人，差点儿将他与俘虏的帝国士兵一起烧死。
为了不冤死于自己人手中，情急之下森川只得暴露身份。好在联邦军的指挥官在核实清楚后，主动帮忙遮掩，他才能有惊无险地重新回到到帝**校。
当他推开宿舍的门，沈云泽正对着他空荡荡的床铺出神。
突然，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坠落，飞快得像是转瞬即逝间产生的错觉。
但是森川看到了。
他看到洇开在沈云泽胸前明晃晃的水渍和慌乱的眼中来不及藏起的情绪，他撞破了一场难以意料的暗恋。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一面针对沈云泽这个帝**部新秀的大网，在森川的算计中悄然成型。
第二次，是森川假意表白的那一次。
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没有灿烂的玫瑰花束，甚至不是一个精心挑选的良辰吉日，那一天只是寻常日子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傍晚。
两人漫步在与军部相邻的小公园里，脚下的塑胶跑道悠长而平缓，熔金般迷醉的余晖淡淡散在沈云泽的脸上，将那张整个军部都盖章认证过的俊美面容衬托的更加动人心魄。
假意对沈云泽表白以获得更深层次的信任，这是孤鹰间谍小组早就定下的计划，它是整个“植根”行动中关键的一环。
但是脱口而出的表白，使这个经过小组成员深思熟虑的计划被迫提前了一年。时至今日，森川也不愿意深究，那时自己的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不是促成计划效忠联邦。
当时沈云泽的反应很可爱，素来凌厉的眼睛惊的圆溜溜的，惯于紧抿的薄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线雪白的齿尖，这简直和平日里那个以冷峻严肃著称的年轻上校判若两人。
快要溢出的喜悦将眼底常年不化的霜色都温作盈盈水光，沈云泽下意识垂下眼，可能意识到这样太过失礼，又连忙抬起眼，恰好与森川满含笑意的眼睛四目相接。
滚烫的爱意灼热心脏，连最基础的视线交接都变得艰难。沈云泽偏过头，让橙黄的暮色掩护住发烫的耳朵，低低应了一句“嗯”。
第三次，是沈云泽麾下最精锐的部队惨遭伏击，阵亡高达68%。那时沈云泽还不是位高权重的第一军团军团长，只是第一军团第三师的师长。
帝国与联邦在边境开战，悍勇的第三师所向披靡，将主动挑衅的联邦军打的落花流水节节溃退，一度越过两国边界，挺进联邦境内。
沈云泽下令撤退避免孤军深入，然而这一切都是针对这支精锐部队的一个阴谋。第三师撤离的路线早在三天前就呈在联邦军指挥官的桌案上。
这支所向披靡的铁血之师，在凯旋回国的途中遭遇灭顶之灾。
联邦军根据他们撤离的路线，在一处狭长低陷的峡谷地带引出地下成千上万的火岩甲虫，那些堪比战车大小的怪物浑身喷发烈火，温度高得足以熔穿装甲。帝国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瞬间在烈焰中化作焦碳。
噩耗很快传回指挥部，森川看到沈云泽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双手，他知道联邦军成功了。是他窃取了第三师的撤退计划传给联邦军，才能让无往不利的第三师栽了如此大的跟头。
沈云泽一夜未眠。凌晨四点，他召集师部所有高层军官召开紧急作战会议，一份字迹凌乱的作战计划在各位军官手中传阅。六点整，部队集结完毕，沈云泽亲率残部报仇雪恨。十一点整，帝**队突入联邦军指挥部，沈云泽亲自斩首联邦军少将指挥官。
复仇行动利落干净，利落到联邦指挥官尚未写完叙功战报就魂归天国，干净到整场战斗没有一个活着的俘虏。
绝大多数的时候，沈云泽始终保持着拒人千里之人的疏离冷淡疏离。即使是杀死温兰后被森川当场“撞破”，两人目光相接的瞬息，他的眼中也仅是闪过片刻的震怒和惊讶，继而迅速垂下眼睑。森川知道这是拒绝沟通的状态。
待他再次抬眼，一切情绪消散无影，甚至连一丝恨意都没有留下。
戎马倥偬十几年，沈云泽在硝烟弹雨中冲锋陷阵，在尸山血海里力挽狂澜，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
然而命运和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没有死在带给他无数光辉和荣耀的战场上，却在帝国万千民众的不齿中接受法律得审判。
主审法官依据程序继续推进庭审的进程，他的声音庄重严肃。
“现在进入被告方举证阶段。被告沈云泽，由于你没有委托律师到场，现在你可以自行辩护。”
森川脑海中的翻涌的记忆逐渐平息，视线再次投放在缓缓站起身的沈云泽身上。
闹哄哄的旁听席也在这一刻寂静无声，众人的目光同样聚焦在被告席上。
“我认罪。”
现场哗然之声顿起。
“请法院依法判决。”
原告律师波尔满意地看着沈云泽伏法，这会在他的职业生涯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侧过脸，却看到森川脸上的表情并不像喜悦。
他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眼睫半垂如蒙了一层薄雾，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位法官的工作人员快步走向审判席，俯身在主审法官耳边低语了几句。
主审法官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现在休庭十分钟。”
主审法官快步走出门外，留下旁听席上面面相觑的一群人。
最后这场庭审并没有现场公布结果，主审法官宣布择日宣判。
沈云泽被两个荷枪实弹得士兵押着，走向法庭的侧门。
“森川先生您……？”
波尔有些疑惑的看着突然侧过脸的森川，以为他有关于案件的问题要问，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下文。
森川的视线越过波尔。沈云泽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仿佛无论什么境遇都无法压垮他的傲骨。
他的左腿却有些僵硬，脚步微微踉跄。森川的目光一路追随过去，直到沈云泽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里。
“森川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森川收回视线，唇边扯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温声道。
“没事，你今天做得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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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往事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