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按住她,看我今日不揍她个屁滚尿流!”
说话之人乃忘忧山前霸王柴鱼,是只鲶鱼妖。而被按在地上的少女,则是现任小霸王,流筝。
流筝处事果决,心狠手辣,向来不会让柴鱼讨到任何好处。
——但这是在她没有中麻修散的情况下。
他们的恩怨是从流筝将一只被柴鱼欺负的桃花妖救下时开始的。
彼时流筝刚重生为三界中最弱的妖族,几经转折才爬上妖族领域忘忧山,有了容身之所。
于理而言,她不应崭露头角引人注目的。
可柴鱼无恶不作,专挑修为低下的小妖欺负,整日带着一群小弟在忘忧山为非作歹,激起了她打抱不平的心。
于是乎,在柴鱼欺打一只桃花妖时,流筝挺身而出,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打跑了。
自此,她一战成名,成为了忘忧山新任小霸王,受万妖畏惧。
柴鱼心中记恨,居然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找到了先魔王的法器赤蝶伞,欲以此教训流筝。
“弟兄们,将她给我绑在木桩上!我给大家上演一出好戏!”
柴鱼吆喝声响起,按着流筝在地上揍的小妖得令,硬把她拽起身,拖拉着往远处那木桩走。
流筝用力挣扎几下,愤怒道:“我自己会走,要你们领?!”
小妖们不予理会,手上的力道加大,使得她痛嘶一声。
几只妖连拖带拽地将人带了过去,用一根粗麻绳把她与木桩捆在同处,紧紧地在身后系了个结。
他们边嬉笑边系结,没有人注意到流筝嘴角扬起一抹胜利在望的弧度。
“大哥,我们绑好了,快让弟兄们看好戏吧!”
“就是啊,我们都迫不及待了!”
“这臭鸢尾花妖一来就将我们哥几个风头抢尽,让人好生憋屈。此番当真解气!”
面对他们的催促,柴鱼只是不紧不慢的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把赤红色的伞。
伞面如血浸染,鲜艳如滴,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彼岸花戏蝶图,仿佛身临其境。
伞柄白到透明,却又似乎雾雾蒙蒙,让人看不真切,还有几点鹅黄星星缀于其间。
几只妖看的目瞪口呆。
这、这……
这居然是先魔王的法器赤蝶伞!
传闻赤蝶伞魔性旺,跟着魔王渡棠猎杀的生灵不在上万也有上千,最是嗜血成性,若用赤蝶伞那流筝必定死路一条。
他们都只是想吓唬吓唬流筝,并无夺她性命的心思,当即都慌的不轻。
“大哥,这会出妖命的吧……”有只石榴花妖弱弱劝告。
柴鱼听后睨他一眼,冷哼两声,仍旧一意孤行:“既然流筝想出风头,我便让她出个够!”
从最开始便没说话且一直盯着赤蝶伞的流筝终于开口:“魔王渡棠乃世间最强修为的存在,她的法器自然也是至高无上的宝物,你不过一介鱼妖,又怎能发挥赤蝶伞的全部威力?当真可笑。”
不说还好,这一说就成功激怒柴鱼的杀心。
柴鱼火上眉梢,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又紧,在指尖近乎泛白时,他猛地甩出赤蝶伞,赤红伞身在半空划出血红身影。
它破风而去,带起阵阵嗡嗡作响。
“受死吧,流筝!”
“啪——”
一声脆响,坚韧的绳索竟被她生生挣断!
柴鱼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可能,她不是中了麻修散吗……”
但赤蝶伞飞速的进攻又让他重拾信心,没做出任何动作。
少女如脱缰的野马般向前扑出,踉跄几步后稳住身形。
她挺直腰杆,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
“她怎么不躲啊?”一只石头妖问。
“被吓傻了吧。”另一只石头妖答复。
柴鱼也困惑,不由得皱起眉头。
只见流筝站在木桩前几丈处,背影透出一股浓浓的倔强。
那抹红色残影在即将触及到她心口时,蓦然停下几秒后打着旋落在她手中,模样乖巧懂事。
柴鱼:……
众小弟们:……
流筝扬起手中的赤蝶伞,冲着他扯出微笑道:“魔王之伞赤蝶只认强者为主,看来,我比你强了啊柴鱼。”
话虽这么说,但掰着手指算算,赤蝶伞降服于她恐怕不是因为她比柴鱼要厉害。
而是因为——
流筝便是那先魔王渡棠。
世人皆道人魔两立,终归要争个你死我活的结局。在魔域归流筝掌管时,魔域可谓走上了“下坡路”。
以前的魔王,虽也同流筝一般无恶不作,但也好歹有度,不似流筝见谁不爽便打,打到那人服气为止。
同时,流筝丑闻也不断流传。
不是西边说她当街抢少男啦,就是东边说她又吃霸王餐啦。
这种无厘头的传言源源不断,甚至有人言,魔王渡棠喜女色,经常偷走妇女长袜揣着回家闻。
向来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流筝头一次感觉到谣言的可怕之处,于是准备干点好人好事摆正名声。
流筝来到经常有山贼作乱的茯山想要围剿山匪,却遇上天色大变。
天际仿佛被撕裂。一片阴森的红色自虚空裂缝中汹涌而出,如滚烫的岩浆,带着毁灭的气息。
红色中隐约可见狰狞的符文闪烁,似是古老魔神的诅咒。
狂风骤起,吹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在这诡异的红光下,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流筝顿感不对,从芥子袋中拿出了凌天石记录影像。
这是她自出生便含着的一块玉石,后来她翻阅上古文献,知晓了此为凌天石,万年来天地只孕育一枚。
凌天石有一次记录影像的能力,只要捏碎凌天石,影像即刻显现。
流筝方才往里走了半柱香不到,就看见一座山洞,周围藤蔓攀爬,半掩住了洞门。
她本不该往里走的,但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硬是往山洞冲。
然后,流筝看见了倒于血泊之中的仙门长老玄凤。
一切都仿佛有人计算好似的。
无数仙门弟子闯入山洞,扬言是流筝杀死玄凤,要求以命抵命,立下诛魔阵绞杀流筝。
流筝心中冤枉,刚要捏碎凌天石,就有股强大不可抗拒的力流将它夺走。
她抬头望去,同是仙门弟子。
那少年面露嫌恶,低首将凌天石擦了好几遍才放入芥子袋里。
可流筝并没丧生在诛魔阵里。
她在濒死时瞧见了一抹亮光,下意识抬手去触摸。
在指尖触及的刹那,她重生成了百年后的一只鸢尾花妖。
那日以后,魔域再无魔王渡棠。
只有忘忧山的流筝。
柴鱼气上心头,捂着胸口骂骂咧咧:“你给我等着流筝!我迟早想办法弄死你!”
流筝笑答:“好啊,我等着你。”
这番回答自是让柴鱼更气急败坏,本想踹一脚石子解气却不慎用力过猛,疼的他呲牙咧嘴。
几个小弟赶忙上前嘘寒问暖,不出意外的受了冷脸。
流筝笑意不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赤蝶伞,心中满意的很。
直到映桐的呼喊才让她回过神。
映桐便是那只流筝从柴鱼手里救下的桃花妖。
“流筝,你没事吧?”
映桐从远处小跑过来。
她听闻柴鱼带人为难流筝,既担心流筝又害怕柴鱼连自己一块打,但再三思虑下还是来了。
流筝将赤蝶伞往身后藏了藏,才去看她,“我没事,不过你怎么来了?”
映桐道:“我怕柴鱼欺辱你,便赶来看看。”
话虽此,但二人心中都清楚映桐来与不来结果都大相径庭,不过多一个人挨揍的事。
流筝知晓这桃花妖心地善良,她也喜欢这种性子,自然笑着道谢。
映桐红着脸慰问几句,听到肯定答复后便又返回了自己的小木屋,余下的并没因好奇而多嘴。
她看见了那把赤蝶伞,大概能猜到柴鱼似乎是想用它打败流筝。
不知怎的,流筝却把那伞夺了过来,扳回一局。
她暗自想,流筝果真深藏不露,不但一身正骨爱匡扶正义,还能得赤蝶伞青眼。
流筝的木屋位于忘忧山最南边,是个清静又有自然美景的好地方,与魔域大差不差。
她因食用少量麻修散导致无法调动妖力,下午也就挨了揍,不仅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连身上也全是大大小小的擦伤。
眼下浑身酸疼得厉害,流筝于是没在外头闲逛,赶紧回了木屋,终于翻箱倒柜寻出一瓶药膏。
指尖挖出清凉的膏体,丝丝凉意在脸颊蔓延开来。
流筝的指尖轻轻按揉着,将膏体揉进肌肤里。
瞧着铜镜里自己狼狈的模样,她叹气。
流筝早就知晓柴鱼妄想用赤蝶伞对付自己,于是将计就计,借他之手拿回属于自己的法器。
但她千算万算,属实没想到柴鱼还会给她下药。
真是诡计多端!
脸上忽而一痛,她轻呼两声,复而放缓动作。
好在她虽然重生成妖,但修为也没差劲到哪去,加上前几日她刻苦修炼,早已有了前生三分之一的修为。
这三分之一若放在从前,定不够她用。
但如今她只是一只妖,如此修为够她在妖界称霸了。
今日也算殊途同归,就算挨了份打,还是拿回了赤蝶伞。
那岂不是拿回凌天石也指日可待了?
届时她将百年前人魔大战的真相公之于众,不止她,更是所有魔族都会迎来新生。
那到时候,他们魔族再也不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流筝为自己上好药后便爬上床榻准备睡觉。
重生归来她许久没睡得安稳,不知是法器归位还是别的原因,今夜倒是十分香甜。
夜幕缓缓垂落,似一张墨色的巨幕,将天地笼于其间。繁星如碎玉般洒在幕布上,熠熠生辉。
银色的月光通过半敞的窗户斜斜落进屋里。
柴鱼的手刚落下,流筝就睁开了眼。
柴鱼被她突如其来的一脚吓得魂飞魄散,咕咚倒在地上,屁股传来麻麻的疼痛感。
流筝慢悠悠收回腿,继而站起身,从柴鱼手中将赤蝶伞抽了回来。
“不好意思啊,我的伞认主。”
流筝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显得阴森如鬼魅。
柴鱼望着她,咬牙切齿道:“流筝,你给我等着!”
语罢,一道红光自他袖间极速而出,直冲流筝而去,快出残影!
流筝撑起身子,忽地侧翻起身躲过这道术法。
她凭借极好的腰身力量在空中转了半圈后稳稳落地。
两人的视线如两道利刃,于半空撞上,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气氛降到冰点。
一声哭嚎却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白日里那只石头妖的声音沙哑又带着哽咽,幽幽从屋外传来。
“大哥,仙门的捉妖师闯入忘忧山了!好多弟兄们都被抓去了,我们快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