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气候影响,小镇连日来阴雨不断,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男人垂着眼,一页页翻过下属递来的评估文件,紧张死寂无声在蔓延。
佣人、下属相继离开,关上的会客室大门,隔绝出一片宁静的空间。
翻完最后一页文件,桑布还没来。
等待的间隙,栾肃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身上的手工西装,比寻常款式多了些东西,里面存放着他深刻的眷念。
一年前。
周戎醒来时,人已经在境外的一座孤岛上。
他脸上缠满纱布,身边各种仪器摆满了几乎整间病房。
之后长达半年的时间,他脸上动过无数刀子,未愈合的伤口稍稍扯动,就会产生剥皮碎骨般的剧痛。
喉咙与声带处也麻木得说不出话。
醒来那天,栾老太爷站在病床边,眼里不见怜悯疼惜,只有趋近于狂妄的欲望。
他拿来一个内存盘,里面封存着栾家几乎所有的商业、家族信息。
他只对他说了两句话:
“一星期时间,把这些全部记下来。”
“从今天起,世上不再有周戎,只有栾肃,记住自己的身份。”
从那天起,世上只有栾肃。
傍晚在阴雨的加持下,昏暗的更快,路灯暖黄,照亮一小段蜿蜒的路。
栾肃知道,过去的一年里,他深爱的少女也曾来过这地方。
此刻传统马车经过的马蹄声,是否也曾入过她的耳?
时间在思念中飞速淌过,腕表指针指向12时,栾肃起身。
门外,助理文秉闻声去开门,一进门,就见栾肃正往外走。
眼眸幽深,自带威慑。
酒庄的工作人员见栾肃要走,连忙上前,“栾先生,桑布先生马上到了,请您再多等几分钟好吗?”
“栾先生,厨房的佣人刚烤好了奶油松饼,您坐下来尝一些吧,外面正在下雨,路上不方便,您何不等雨停了再走呢?”
接连的乞求,栾肃置若罔闻,不一会就人就到了门口。
文秉撑开伞,正待要走进雨幕,夜色中,两个人慌里慌张跑来。
“栾先生!抱歉栾先生!车子在半路出了问题,万幸您还没走!”
得到栾肃亲自过来的消息,桑布又惊又喜,急忙从隔壁小镇往这赶。
此时两人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不停滴水,是一路狂奔跑来的。
为首的桑布是当地闻名的富商,一来就要握手,躬着腰,姿态放的很低。
栾肃垂眸睨着,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仅仅驻足片刻就再度迈开脚步。
“桑布先生可以进去稍作休整了。”
一口流利的北欧语,像是土生土长在这里待了许多年。
嗓音冷得没有人情味,并不会让人误会他的话是关怀。
“栾先生!您请先别走!”
文秉身后的保镖将桑布拦下,在栾肃上车后,文秉撑伞去而复返。
“桑布先生,很遗憾通知您,此次合作到此为止。”
桑布脸色僵白,“我只迟到了五分钟而已!”
而且这是客观因素造成的迟到,并不是有意拿乔给他们下马威。
他们怎么能一点宽容的情面都不讲!
而且这次的合作交易,是栾家先提出的!
文秉的微笑挑不出错,但冷酷,“桑布先生请回吧。”
桑布人有些紧张,追问:“我是不是惹怒了栾先生?他会对我怎么样?”
关于栾家这神秘东方来的家族,桑布听说了不少传闻。
早些年,他曾在一艘游轮上见过栾家的上一任继承人,呼风唤雨、傲慢暴戾,那是个被宠坏的家伙。
同宗同族出身的兄弟,本性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栾先生会因愤怒报复他吗?
文秉笑,“放心吧,栾先生不会把个人喜恶带到工作中,您无须担心。”
不管什么原因造成的迟到,违背约定,破坏规则是事实,被拉入黑名单再无合作的可能是必定的。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雨势不减。
车上,栾肃闭目养神,刻意的伪装无法在人前揭下,干涩的眼球牵动神经,令他头疼欲裂。
稍作歇息,栾肃睁开眼,沉冷的黑眸透露着绝对的理智和无情。
“你准备一下,往西北去一趟。”
西北有什么,文秉一下就想到了。
他为难道:“栾先生,拉曼酒庄的合作洽谈,已经和闻家那边达成,咱们现在插手,恐怕为时已晚,而且强行介入分一杯羹,闻家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我不是让你分一杯羹,是全夺过来。”
触及男人的目光,文秉心惊,闭上嘴。
好吧,和闻家争权夺利,是栾家一直以来都在干的事。
“北欧地区的其他事宜,你留下全权负责,务必按照我刚才说的做,做不到你也回老家颐养天年吧。”
文秉抹了把汗,“是。”
一直以来的强度的工作压力,文秉两鬓的头发早已泛白,他是集团里的老人了,年近五十的年纪,曾在栾老太爷掌权时,就跟在身边鞍前马后。
后来辅佐过去年过世的上任家主,如今来到栾肃身边。
虽说只是个助理,但他的资历和本事,丝毫不输京城一流家族当家人的阅历和能耐。
但这些,在这个半年多前才露出真容的新任继承人面前,还是不够看。
栾肃年纪虽不大,可手段毒辣了得,出面仅仅几个月时间,就把栾家分散在外的势力,全部收拢归整,不臣之心者尽数铲除。
不愧是老太爷秘密抚养长大的,和栾家祖宅里那几位,截然不同。
与生俱来的威势,让人胆战心惊下意识想要臣服。
压迫感丝毫不亚于老太爷全盛时期。
这是个真正能把栾家带向全新高度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