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群，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纷纷向后退去，空出了一大片扬地。
七八个便衣和治安队员，动作迅捷，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将傻柱围在了中央。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地锁定着他，手已经摸向了腰间。
为首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国字脸，眼神沉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
他拿着那张画像，又对照了一下傻柱的脸，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人，没错。
画像画得很潦草，但那股子满不在乎的神韵，却抓得十分精准。
傻柱站在包围圈的中心，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换一下，依旧是那副闲庭信步的懒散模样。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些人。
动作标准，眼神凌厉，身上带着一股子军旅和专政机关混合的特殊气息。
看来，那个王浩的老爹，职位不低。
“你叫什么名字？”为首的男人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问别人名字之前，不该先自报家门吗？”傻柱反问，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男人眉头一皱。
他预想过对方可能会惊慌失措，可能会矢口否认，甚至可能会暴力反抗。
但他没想过，对方会是这样一副态度。
平静，从容，甚至带着一丝调侃。
这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们是市革委会治安组的。”男人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现在怀疑你与一起恶性伤人事件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哦，治安组的。”傻柱点点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行啊。”
他回答得太干脆，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走吧。”傻柱甚至还主动往前迈了一步，一副“请带路”的架势。
为首的男人眼神更加凝重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挥了挥手。
两个身强力壮的队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傻柱的胳膊。
他们手上用了力，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下马威。
可他们的手抓住傻柱胳膊的瞬间，却感觉像是抓在了一块包裹着棉花的钢板上。
看似柔软，实则坚硬得让他们指尖生疼。
傻柱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抓着。
他只是扭头看了看左边那人，笑了笑。
“同志，你没吃饭吗？用点力。”
那个队员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带走！”为首的男人低喝一声，不想再节外生枝。
一行人，就以这样一种诡异的姿态，押着傻柱穿过人群，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周围的百姓，远远地看着，窃窃私语。
“这人犯啥事了？这么大阵仗。”
“看那几个人的派头，不像是一般的派出所的。”
“啧啧，肯定惹上大人物了，这下要倒大霉了。”
傻柱听着这些议论，心里觉得好笑。
倒霉？
恐怕还不知道谁会倒霉。
小巷的尽头，停着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
在这个年代，这玩意儿可比后世的劳斯莱斯还要稀罕。
车门打开，两个队员粗暴地将傻柱推了进去。
傻柱顺势就坐下了，还很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为首的男人和另一名队员也跟着上了车，将他夹在中间。
车子发动，平稳地汇入了车流。
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两个队员全身肌肉紧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傻柱，仿佛他是一头随时会暴起的猛兽。
为首的男人则一言不发，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傻柱的表情。
然而，他失望了。
傻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应该说，他脸上的表情，是好奇。
他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时不时地，还点评一句。
“这百货大楼的楼顶，要是能上去看看风景，肯定不错。”
“哟，和平饭店，果然气派。”
“……”
坐在他旁边的两个队员，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们抓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穷凶极恶的，狡猾如狐的，什么样的没见过。
可就是没见过这样的。
这不像是去接受审查，倒像是被专车接送去旅游的。
为首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
“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傻柱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着他，很认真地想了想。
“为什么要紧张？”
“我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配合你们治安组的工作，是应尽的义务。”
“我就是有点好奇，是哪个朋友这么大面子，搞出这么大阵仗来请我喝茶？”
他的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
男人被他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朋友？请喝茶？
你把人手打断，另一只手用剪刀钉在地板上，管这叫“请喝茶”？
他不再说话，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傻柱也不再理他。
他的意识，早已脱离了这辆狭小的汽车。
上帝视角，再次开启。
整个上海市的地图，在他脑海中变得立体而清晰。
他能“看”到这辆伏尔加轿车行驶的路线。
他也能“看”到，在遥远的红房子西菜社附近那个小巷里，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他甚至还能“看”到，随身洞天中，女人们正围着白丽音，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
娄晓娥还看了下天空，就好像知道傻柱会看到一样。
这让傻柱有些冒汗，看来晚上又得好好解释一番了。
不过，一切，还尽在掌握。
这种感觉，让他很安心。
......
他收回了大部分心神，开始专心研究这辆车的目的地。
车子没有去任何一个派出所或者公安分局。
而是七拐八拐，驶入了一片风格肃穆的区域。
这里的建筑，大多是灰色的苏式小楼，墙高院深，门口有荷枪实弹的哨兵站岗。
伏尔加轿车在一栋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前停下。
门口的牌子上，没有任何字。
但那股森严的气息，却比任何招牌都更有说服力。
“下车！”
车门被拉开，傻柱被推搡着下了车。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这栋小楼，点了点头。
“嗯，地方选的不错，清净。”
押着他的队员，已经对他这种风格免疫了，只是面无表情地推着他往里走。
走进小楼，里面是冰冷的水磨石地面，和惨白的墙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最终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停下。
为首的男人推开门，示意他进去。
傻柱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陈设简单。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穿着一身将校呢军装的男人。
他没有戴军衔，但那身衣服料子笔挺，肩膀宽阔，不怒自威。
男人正在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副眼镜。
听到开门声，他没有抬头。
傻柱进来后，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了。
为首的那个国字脸男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像一尊铁塔，站在了门边。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个军装男人擦拭镜片时，布料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傻柱也不着急，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站着，打量着对方。
这应该就是正主了。
那个叫王浩的小子，他爹。
终于，军装男人擦完了眼镜，重新戴上。
他抬起头，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睛，透过镜片，落在了傻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