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献晚:“……”
好一连串行云流水、毫不迟疑的动作……
开窍的狐狸真可怕。
她哪敢跟他同榻而眠,当即一个激灵就要弹坐起身。
“我不困!”
笑话!
谁知道躺着躺着……会不会躺出一窝狐狸崽子!
相信狐狸能忍住一点,还不如相信太阳明早打西边出来。
她强作镇定,试图从他身上跨过,动作却泄露了几分仓促。
就在即将脱身的一刹,小腿蓦然一紧。
一条蓬松雪白的狐尾倏地缠了上来,温柔地将她往回一拽。
与此同时,另外八条尾巴同时绽出,如雪浪排空,顷刻封住所有去路。
江献晚猝不及防,被他带回榻上,借力旋身一滚,衣袂飘飞间,堪堪跌回内侧,未触及他半分衣角。
猝不及防,江献晚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往内侧一滚,丝毫未沾到他的寸片衣裳。
青丝散乱,裙裾铺开,她抬眸时眉眼已凝起清晰的抗拒,声音里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别闹了!”
那几日的亲密已是让她不知所措,她不该与这个世界的风回雪如此纠缠。
哪怕他们一模一样,终究不是同一个。
不是她的那只狐狸。
风回雪微愣,瑰丽的面容上掠过一丝错愕,绯色的唇轻轻抿起,像是要将某种情绪努力压回心底。
“为什么?”
他声线低沉,融进昏惑的光线里。
那双惯常含情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失落,眼尾微微垂下,连带着声音也染上些许涩意。
“同我回来,就这么不开心吗?”
还是说。
看见他,而并不是‘他’,才不开心?
江献晚沉默了片刻,目光微微垂下,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浅影。
她无意识地抬手拨开肩头的乌发,指尖在发梢停留了一瞬。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并无。”
“你明明就有!”风回雪的声音微微扬起,不依不饶,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委屈。
她偏过头,仍旧不肯看他,只是低声重复,“没有。”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他。
他们委屈的样子别无二致。
微微抿起的唇,轻颤的眼睫,还有那双总是含情的眼眸黯淡失落的样子。
每每如此,总叫她心头莫名一软,几乎要伸出手去,却又硬生生止住。
江献晚眼底情绪翻涌,眸光渐渐恍惚失焦,指尖收紧,攥皱了袖口的衣料。
她来到这里,已有半月之久,天道再未现身。
墓碑里沉睡的双生子,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若不能完成天道给的任务,双生子便……再也不会醒来。
她想让他们活。
她必须让他们活。
原以为帝隐他们是心甘情愿与林轻染成婚,如今这般情况,虽让她心头松缓,却也叫她更添几分茫然无措。
她该怎么办?
她要怎么做?
每当面前的男人用那双熟悉的眼眸望过来,带着试探、委屈、和不易察见的期待,她的心就像被什么猛地一刺。
又总忍不住想她的风回雪。
她所有的反应,风回雪尽收眼底。
他浑身肌肉倏然绷紧,指节死死攥入掌心,几乎掐出深痕。
猛地垂下视线,复又抬起,目光如烈火灼灼,直直撞入她恍惚的眼底。
又是这种目光。
她明明在看他,可那眼神却穿透他的骨血,在努力描摹另一个与他一样的轮廓。
愿意同他回来,也只是因为……他与‘他’,一模一样吗?
风回雪一颗七窍玲珑心,如何分辨不出。
他强咽下满腹翻涌的酸楚,却终究没能压住那脱口而出的颤抖。
“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
江献晚指尖一颤,蓦地抬眸,直直撞进那双泫然欲泣的狐狸眼里。
风回雪歪着头,努力朝她挤出一个破碎的笑。
可那双总是流转含情的眼眸却迅速洇开一片绯色,水光氤氲,下一秒便要承不住泪意潸然滑落。
他声音低颤,一字一字,执拗地追问,像濒死之人索求最后一句真实。
“江献晚……我是谁?”
他抬手,指尖颤抖地指向自己的脸,语气近乎哀求,又带着一丝绝望的指控。
“告诉我……看着这张脸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谁?”
“你爱他……那我呢?”
汹涌的情绪终于溃堤。
他蓦地轻轻捉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的质问如刀刃般撕裂了寂静。
“我也是他……”
“我也是……你的啊!”
望着他眼中坠落的盈盈水光,江献晚唇线抿得发白,所有言语都哽在喉间。
就在这时,“轰”地一声,不轻不重的推门声乍响,拦下江献晚即将抬起的指尖。
风回雪几乎是瞬间挥袖,雪色绡纱拂落间,他面上所有脆弱与哀求顷刻褪尽,只剩一片冰冷的艳色。
侧了身,严严实实地将江献晚挡在身后。
再开口时,声音里淬着骇人的狠戾,将那被打断的暴怒与所有无处宣泄的痛苦,尽数算在了来人头上。
“非翎,你他妈是真的贱!”
江献晚:“……”
非翎?
来人面若桃瓣,肤光胜雪,猩红的衣袍如同浸染着血与欲,紧束出他劲瘦的腰身与修长有力的双腿。
正是少年版非翎。
非翎一挥袖便轰开了寝殿大门,此刻悠然举步,闲散得仿佛漫步于自家后花园。
在离床榻三米处停下,腰身懒懒抵在桌案边。
一开口,那嗓音里漾开的绿茶味,几乎浓郁得快要溢出来。
“这不是许久未见哥哥,想的紧。”
近日林轻染既要筹备登天梯之事,又得操持大婚典礼,还要分神追捕那名行踪不定的修女,忙得分身乏术。
信道里终于不再整日叮叮咚咚响个不停,难得清静。
闲来无事,晃悠到了妖域,想着顺路过来,正好来找这坏脾气的狐狸,喝个小酒。
江献晚:“……”
这熟悉的茶味儿。
他俩又哥哥弟弟的,叫上了?
风回雪这会儿喝的尽是自己的醋,正是心情不好,尤其见来人是非翎,眉宇间霎时凝起一层暴戾之色。
他修指一抬,雪色绡纱无风自动,不见如何动作,一道凌厉妖力已破空击出。
“滚!谁他妈是你哥!我老子可没生二胎!”
“别他妈来烦我!”
非翎拂袖化解,丝毫不恼,反而偏头眯起一双含笑的眸子。
漫不经心的语调登时收敛,眼底亮起一丝玩味,饶有兴致地挑眉。
“你床上,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