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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实在是该死

作者:红山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季衡渊的心也沉了下去,他看着季轻虞,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从前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漠然。


    “阿虞,”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是阿兄不好,阿兄……”


    “生气?”


    季轻虞打断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落在两人耳中,却比哭声还要让人难受,


    “阿兄多虑了,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季衡渊,那双曾经盛满孺慕与依赖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平静的审视:“如今我不过是国公府一个身份尴尬的养女,当不起肃国公的一句‘妹妹’,也当不起段世子如此费心。”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钝刀,在两人心头慢慢地割着。


    “二位,请回吧。”


    她再次重复,语气不容置喙,


    “我真的累了,想歇着了。”


    她说完,便不再看他们,径自慢慢地挪动身体,想要躺下。


    那决绝的姿态,仿佛他们只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季衡渊和段怀风愣在原地,嘴里像是被塞了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季轻虞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比任何的痛哭流涕都更让他们心惊。


    那不是伪装,也不是赌气,而是真正的心死。她不再依赖他们,不再对他们抱有期望,甚至连恨意似乎都淡薄到可以轻易舍弃。


    季衡渊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或者哪怕一点点眷恋的痕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注意到她移动身体时,膝盖处有一个极轻微的停顿,动作也比常人慢了许多。


    那双眼睛,仿佛带着冰冷的审视,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她似乎……走路有些不自然?


    段怀风更是喉咙发紧,手中拎着的兔子像块死肉,沉甸甸地坠着。


    他想起从前,只要他猎到兔子,阿虞总是第一个冲上来,眼睛亮晶晶地喊“段哥哥最厉害!”,然后抱着兔子欢呼雀跃。


    可现在……她看那兔子,眼神里只有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污秽的东西。


    “阿虞……”


    季衡渊哑着嗓子,还想再说点什么挽留,可季轻虞已经侧过身,背对着他们躺下,拉上了被子,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那背影,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再也无法靠近。


    两人僵立了许久,直到红豆进来,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他们是来送东西的无关人等。


    “二位请回吧,小姐累了。”


    红豆淡淡地说,语气里的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他们还能说什么?


    留下来看她的冷漠,听她的疏离吗?


    段怀风脸色铁青,拎着兔子的手指关节发白。


    季衡渊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痛苦和懊悔。


    他们如同丧家之犬般,默默地退出了屋子。


    院子里,冷风吹过,更显萧瑟。


    段怀风猛地将手中那只兔子往地上一扔,沾了灰尘的兔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她……她怎么能这样?”


    段怀风咬牙,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更是一种被彻底否定的茫然。


    季衡渊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下台阶。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重,仿佛踩在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上。


    走到院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想起她下床时,那个不自然的动作,心头猛地一颤。


    两人来到了围场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


    他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不知是谁先拿出了酒坛,开始闷头灌酒。


    冰冷的烈酒顺着喉咙滑下,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烧起来。


    段怀风“嘭”的一声,将喝空的酒坛猛地往地上一砸,酒坛应声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也砸碎了他心头仅剩的一点幻想。


    “怎么敢……我当初怎么敢那样对她?”


    段怀风双眼通红,声音里满是痛苦和自嘲,


    “我……我以为她在国公府过得很好,锦衣玉食,众星捧月……我以为她只是耍小性子,装模作样……我是瞎了眼吗?!”


    他抓起一把泥土,狠狠地搓着自己的脸,似乎想搓掉那些可笑的自以为是。


    季衡渊紧紧握着酒坛,指节泛白。


    他看着段怀风癫狂的样子,心里的滋味更甚。段怀风至少是“以为”,而他呢?


    他是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那个。


    “她现在连看都不愿看我。”


    季衡渊苦涩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浓稠的绝望,


    “从前,她受了委屈,第一个找的就是我。撒娇也好,哭闹也好,我总能哄好她。可现在……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仇人。”


    或者比仇人更可怕,就像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带着一种让他胆寒的平静疏离。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她下床时的样子,那个细微的跛,像是扎在他眼底的刺。她的腿……是什么时候伤成这样的?在辛者库?还是更早?他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两人在林中痛苦地灌着酒,自责和悔恨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们。


    与此同时,季轻虞的屋子里。


    红豆将段怀风扔下的那只兔子捡了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进了屋子。


    “小姐,这……”


    红豆看着那只已经冰冷的兔子,有些不解,


    “段世子猎的。您小时候不是最爱吃段世子猎的兔子吗?烤得外焦里嫩,可香了。”


    季轻虞靠在床头,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指尖轻柔地按压着酸痛的关节。


    她听到红豆的话,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最爱吃?”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湖面,没有留下一点涟漪。


    她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纤细的手指,按在膝盖鼓起的关节上。


    “有些伤,”


    她缓缓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疲惫,


    “不是兔肉能弥补的。”


    过去的那些“最爱”,早已随着三年冰冷的磋磨,化作灰烬,随风而逝。


    她不再是那个会为了一只烤兔子就开心得跳起来的小姑娘了。


    她的膝盖,她的手腕,她的胃,还有她的心……上面布满了伤痕,那些伤,刻在骨子里,长进了血肉里。


    红豆闻言,心中一凛,也沉默了下来。


    她虽然不知道小姐具体经历了什么,但这三年在辛者库的日子,绝非寻常人能承受。


    国公府的那些人……实在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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