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如泰山。
林寿没有浪费时间解释。
他伸出手,接过了两个低温箱。
箱体入手冰凉,质感坚硬。
他拎着箱子,转身,平静的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
而后,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每个字都清晰地砸在众人心上。
“可以通知主刀医生,准备手术了。”
刚送来资料还没走远的护士长,脚步一顿,僵在原地。
李强和方宝华也定住了。
这就……好了?
护士长最先反应过来,疾步跑回抢救室门口,隔着门上的观察窗,对里面焦急地比了几个手势。
很快,门被推开一道缝。
主治医生探出头,口罩上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紧绷与疑虑。
“肾源……找到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林寿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手中的箱子。
啪。
啪。
清脆的两声,在这死寂的走廊中,炸雷般刺耳。
主治医生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的视线死死锁在那两个箱子上,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疯狂上涌,头皮瞬间炸开!
一个小时都不到!
就弄到了完美配对的活体肾源?
这箱子里装的……
一个让他战栗的念头在脑中轰然炸开,这肾,该不会是现摘的吧!
他凭着医者最后的职业操守,声音干涩地开口:
“按照规定,我们需要对肾源进行最后的检测和交叉配型……”
“不必。”
林寿直接打断了他。
“立刻开始。”
那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像是在下达一道无法违逆的旨意。
医生迎上林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老人,而是一尊俯瞰众生的神祇,或是……深渊。
院长的命令,言犹在耳。
全力配合!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猛地侧身让开了门。
“……请进。”
林寿换上无菌手术服,将两个箱子放在了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器械架上。
他对主刀医生说:
“你们先处理,需要移植的时候,叫我。”
“……好。”
医生几乎是畏惧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手术台。
无影灯下,绿色的手术单,冰冷的金属器械,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整个顶尖手术团队,此刻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所有人的余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角落里那个静坐着的身影。
林寿闭着眼,意识沉入体内。
那股被强行激活全身细胞的代价,正化作尖锐的刺痛,啃噬着他的精神。
而现在,他要做的是一件更加逆天的事情。
【生命】。
赋予死物以生命。
将一块硅胶,凭空构造成一颗结构精密、功能完美的人类肾脏……
这其中的能量消耗,将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他的脑海中,配型资料上的数据洪流奔腾而过,血型、组织相容性抗原、淋巴细胞毒性测试……无数指标被拆解、分析,最终重构成一个精妙绝伦的三维生命模型。
他在用自己的精神,预演一扬创世。
“老先生……”
主刀医生的声音传来,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李澄衰竭坏死的肾脏已被摘除,手术区域清理完毕。”
“现在……可以了。”
林寿睁开眼。
他起身,走到角落,打开其中一个低温箱。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轻轻覆盖在那块半透明的、肾脏形状的硅胶上。
生命,发动。
没有光,没有声音。
只有林寿自己能“看”到,一扬微缩的创世奇迹正在掌心上演。
体内的生命能量化作决堤的洪流,顺着掌心疯狂倾泻!
硅胶的分子结构在瞬间崩解、重塑,亿万个新生的细胞凭空出现,疯狂增殖、分化。
肾小球、肾小管、集合管、血管、神经……
一个完美的、鲜活的生命器官,在他的掌下以超脱现实的速度成型!
林寿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一股灵魂被硬生生抽走一截的剧痛袭来,视野的边缘被黑暗迅速吞噬。
但,还没完。
他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打开第二个箱子,将手掌覆盖上去。
当第二颗肾脏也转化完成的瞬间,林寿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变得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离体而去。
他浑身脱力,眼皮重若千斤。
下一秒,他就会昏死过去。
凭着最后一缕意志,林寿提起两个已经变得沉甸甸、温热的箱子,踉跄着走到手术台边。
“交给你了。”
“救活她。”
“我……出去……有点累……”
说完,他甚至没看那些医生扭曲到极致的惊骇表情,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手术室。
门在身后合上。
林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绵绵地顺着冰冷的墙壁滑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后背紧紧抵着墙,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抽吸着空气。
手术室内,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主刀医生的注意力,完全被箱子里的东西夺走了心神。
没有冰块。
没有特殊的营养保存液。
就这么赤裸裸地,躺着两颗颜色鲜红、形态饱满的肾脏。
主刀医生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其中一颗肾脏的表面。
下一瞬,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一股温润的、带着活物独有的脉动与弹性的触感,从指尖清晰传来。
一个年轻助手见他不动,小声问:
“主任,怎么了?”
主刀医生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这颗肾……”
“是热的。”
助手还没反应过来:
“热的……又怎么了?”
旁边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助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蠢货!”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无法遏制的恐惧。
“主任的意思是,这肾……是刚从活人身上……现摘的!”
他吞了口唾沫,惊恐地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那他……他刚才出去……”
他抬起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一个利落的横切动作。
主刀医生眼皮狂跳,用气音对他们嘶吼:
“都闭嘴!好好做手术!”
“不然,下一个被装进箱子的……就是我们!”
两个助手浑身一抖,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手术,在极度的恐惧中,继续。
“主任……你手别抖啊……”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走廊里,林寿从一片混沌中猛地惊醒,不知道睡了多久。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立刻抬头,看到那盏“手术中”的红灯依旧亮着,这才松了口气。
强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挪了挪,换了个姿势,继续等待。
很快。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被推开。
几名护士和医生推着病床走了出来,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还坐在走廊地上的林寿,每个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那两颗温热的肾脏带来的冲击,还未消散。
主刀医生走到林寿面前,声音颤抖。
“老……老先生,您还……没走啊?”
林寿抬起头,视线越过他,落在病床上李澄的脸上。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
“手术怎么样?”
“那个肾,行吗?成功吗?”
“托您的福!”
医生连忙回答,语气里带着十二分的敬畏。
“手术……十分顺利,已经没事了。”
“接下来只要在ICU观察几天,度过排异反应期就行。”
林寿缓缓点头。
“那就好。”
“没白费我忙活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