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座位上，已经空空如也。
只剩下座椅上一个被坐出来的、尚有余温的凹陷。
出租车司机狠狠揉了揉眼睛，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鬼……鬼啊！人呢？！”
他一声怪叫，猛地一脚踩死刹车，整个人几乎要贴在方向盘上，惊恐地回头死死盯着那个空位。
……
林寿已经站在了拥堵的车道上。
周遭的空气混杂着汽油、尾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人群围成一个圈，无数手机高高举起，闪光灯在白天也固执地亮着，像在围观一扬热闹的街头表演。
“叫救护车了没啊？”
“撞人的司机呢？跑了？”
“没跑，就那个女的，还在那打电话呢！”
嘈杂的议论声里，林寿的目光穿透人群缝隙，精准地锁定了事故中心。
一辆黑色轿车车头凹陷，保险杠耷拉着。
不远处，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她一手捂着脸，一手举着电话，声音尖利又失控。
“我怎么知道她会突然冲出来！我就回了个消息，就一秒钟！你别骂我了行不行？你赶紧过来啊！我害怕……”
她的视线刻意避开了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女孩。
一个看上去年过五十的大叔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
“姑娘，你……”
他的手指刚刚碰到女人的手臂。
“啊！”
女人触电般地弹开，猛地后撤两步，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死死瞪着大叔，声音拔高了八度。
“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性骚扰吗？！”
大叔被她这歇斯底里的反应骇得愣在原地，举着手，一脸错愕。
“不是，姑娘你别激动，我就是想问你叫救护车了没……”
“你离我远点！”
女司机激动地指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你再过来我报警了！”
大叔被气笑了，满脸的无语。
“那你倒是快报啊！救护车和警车，总得来一个吧！”
林寿没有再理会这扬闹剧。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行，没有推搡，没有碰撞，周围的人却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他蹲下身，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他的眼中，只有地上那个穿着白衬衣的女孩。
李澄。
刹那间，眼前的世界失去了色彩，化为精密的黑白线条。
李澄的身体，在他脑中呈现出一个半透明的三维结构图。
一道道代表着伤损的红色警报在模型上疯狂闪烁。
左臂，骨骼呈现出不规则的断裂。
左侧第三、第四根肋骨，蛛网般的裂纹清晰可见，其中一截断骨的尖端，距离肺叶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最致命的，是头部。
颅内，一团不断扩大的暗色阴影正在缓缓侵蚀着健康的脑组织。
脑出血。
代表生命体征的绿色光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林寿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伤得比他预想的还要重！
再耽搁下去，救护车拉走的，只会是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他俯下身，双膝跪在了滚烫粗糙的柏油马路上。
“哎，大爷！你干嘛呢？”
“不能乱动啊！会二次伤害的！”
“我刚打完120，大爷您别乱来啊，您是专业的吗？”
“是啊，好心办坏事可就糟了！”
周围的“好心人”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开了口，言语里充满了指导意味。
林寿头也没回。
“我是专业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的议论声为之一滞。
“都闭嘴！”
他的左手轻轻覆盖在李澄的额头上，右手则按在了她左侧的肋骨处。
一股温和却源源不断的生命力，顺着掌心疯狂涌入。
这股能量，远比单纯的按摩治疗要精纯，消耗也呈几何倍数增长。
林寿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正在被飞速抽空，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还好。
昨晚休息得足够充分，身体机能和能量储备都达到了一个新的峰值。
不然，光是救这丫头，就得把自己搭进去。
在他的视野里，李澄颅内那团致命的阴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消散。
断裂的肋骨边缘，无数新生的骨细胞正在疯狂增殖，将裂缝完美地重新焊接在一起。
林寿心中稍定。
命，保住了。
然而，就在他精神略微放松的瞬间，身后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再次清晰地传入耳中。
“这老头在干嘛啊？一只手摸头，一只手按着人家小姑娘的肚子……”
“看着就不对劲，哪有这么救人的？”
“就是，姿势太奇怪了，该不会是趁机占便宜吧？”
“一把年纪了，真是为老不尊……”
这些话语，比正午的太阳还要恶毒。
那个肇事的女司机，此刻也停止了打电话。
她走了过来，双手抱在胸前。
“大爷，我可看见了啊，是你自己主动上手碰她的。”
她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这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你动的手，你得负全责！跟我可没关系了！”
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
林寿缓缓收回手，体内的能量已经消耗了七七八八，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指指点点的路人，只是抬起眼，冷冷地瞥了那个女司机一眼。
那眼神平静，淡漠，却让女司机的心脏莫名一抽。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动作像一个真正的、体力耗尽的老人。
保住李澄的命，已经是极限。
至于手臂的骨折和那些皮外伤，只能交给医院处理了。
林寿站稳后，看着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试图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的女司机，声音沙哑地开口。
“有什么话，你留着跟警察说去吧。”
说完，他抬起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没有指向女人，也没有指向任何人。
而是，指向了斜上方。
路口的红绿灯杆上，一个黑色的、半球形的监控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