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她!"先锋官种江一声厉喝,他是种师道的次子。几杆长枪瞬间指住黎华咽喉。
“我要见种师道将军!”黎华摇摇晃晃的说道。
“你......”种江看着这个女子和管家的侍卫悦儿穿着一样的衣服,他随即下马,搀扶住黎华。
当黎华在种师道的耳边悄声说出:官家在京城的镇安坊后,终于昏死在雪地里。
当黎华缓缓地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浓郁的药香。看见种师道亲自看着随军郎中为悦儿换药,老将军布满茧子的手正端着一碗汤药。
"姑娘再忍忍。"他声音沙哑,"明日就到汴京了。"
黎华突然坐起来,她走过去抓住种师道手腕:"官家......官家说西军是大宋的脊梁......"
种师道的手抖了一下,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初登基的宣和皇帝冒雪来军营劳军,也曾拍着他肩膀说过同样的话。
当时他只当是少年天子的心血来潮,却不知官家记了这么多年。
“老将军一定要救下官家呀!”悦儿和黎华同时说道。
"告诉官家,“老将军将药碗重重搁在案上,”老种这次,绝不让他再受半点委屈!"
马车在官道上剧烈颠簸,悦儿肩头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刚换好的纱布转眼染红,她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眼前的黎华。
"你们见到翠娘姐姐了吗?她......"悦儿突然哽咽,"怎么样了?"
黎华猛地抓住车壁,"他们用铁钩......"黎华突然崩溃大哭,"钩穿翠娘姐姐的锁骨拖行......满地都是血......"
悦儿和翠娘在离开京城不久,被一队禁军拦住,结果为了掩护她,翠娘却被禁军抓获。悦儿肩头也中了一箭。
车外的风雪声忽然变得很远,黎华眼前浮现出翠娘明亮的眼睛,那个总笑着说"我命硬"的姑娘,竟真的把命留在了汴京城的青石板上。
"后来呢?"悦儿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
黎华抖着手比画:"有个禁军拿匕首......慢慢割开翠娘姐姐的衣服......"她突然干呕起来,"可姐姐到死都没......出卖官家"
黎华一把将悦儿搂进怀里,两个姑娘在颠簸的车厢中哭作一团。车帘忽被掀开,种海沉默地递进来一壶烈酒。
黎华仰头痛饮,任由酒液混着泪水滚落。这壶酒,该敬那个永远留在雪地里的姑娘。
车外,三万铁骑踏碎风雪。种字大旗所指,正是汴京城的方向。
戌时三刻,镇安坊前院丝竹喧天。
林木森躺在床上,李师师在给他化妆。忽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嘈杂。李师师指尖一颤,手中的笔在林木森脸上划过一道墨痕。
"是童贯的干儿子,童猛。"她脸色煞白,"听声音应该是他......"
院外已传来粗野的叫骂:"李师师呢?老子花了三百贯,就给我看这些庸脂俗粉?"
红芍无声地滑到窗边,指尖挑开一线帘缝:"带着几个护卫,老鸨拦不住了。"
林木森捏了捏眉心,宋徽宗的记忆里浮现出童猛的模样。满脸横肉,左眼是攻打方腊时被射瞎的,常年用黑眼罩遮着。此人仗着童贯权势,在汴京城横行无忌。
"砰!"院外传来踢门的声音。老鸨正在尖声讨饶:"童将军息怒!师师姑娘染了风寒,实在见不得客......"
"放屁!"童猛的声音越来越近,"老子前天还听人说她刚练了新曲子!"
沉重的脚步声踩得积雪“吱吱”作响,林木森迅速环顾四周。密室入口在博古架后,但此刻转移已来不及。
李师师突然按住林木森的手:"官家信我。"
她飞快地扯散发髻,抓过妆台上的胭脂在眼下抹出病态潮红。
当房门被踹开的瞬间,她已柔弱无骨地倚在榻上,胸前衣襟故意松开半寸,露出裹着药布的锁骨。
"童将军......"她气若游丝地轻唤,"恕奴家不能全礼......"
童猛独眼里的凶光顿时滞住,他没想到汴京第一美人竟真病成这样,那些准备好的狠话卡在了喉咙里。
老鸨趁机挤进门:"您看,老身怎敢欺瞒将军?"
林木森垂首站在阴影里,心跳如擂。但若童猛细看,难保不会认出这张曾出现在朝堂上的脸。
"这俩丫鬟是怎么回事?"童猛突然指向红芍和冯娟,"看着眼生啊。"
李师师掩唇轻咳:"新买的粗使丫头......咳咳......不懂规矩。"她突然身子前倾,袖中滑出块帕子,上面赫然一片鲜红!
童猛像被烫到般后退半步,北宋时期的人最怕痨病,那帕子上的血渍比刀剑更有威慑力。
"晦气!"他独眼乱转,突然盯住林木森,“这是什么人?为何一直低着头?"
一滴冷汗滑入林木森衣领,他的心跳明显地加快了不少。
李师师突然娇嗔:”将军好狠的心!“她挣扎着起身,”张大夫说奴家这病最忌惊扰,您非要吓走最后一个敢来看诊的郎中么?"
她说话间故意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童猛下意识去扶,却被冯娟抢先一步挡住。这丫头手劲大得惊人,竟捏得他腕骨生疼。
"小的刚为姑娘请过脉,"林木森压着嗓子开口,"师师姑娘这是肝郁化火,上冲肺部,已显肺痨之症,需以......”
“什么?”童猛往后退了几步,独眼中却闪过困惑,他隐约觉得这郎中气度不凡,可那张蜡黄病容又确实陌生。正犹豫时,楼下突然传来喧哗。
"走水了!厨房走水了!"
滚滚浓烟从后院窜起,童猛脸色大变。他今日穿着新做的貂裘,最怕火星。
趁他分神,老鸨连推带劝:"将军快移步前院!这屋子万一烧过来,可别讲您的新衣毁喽......"
当脚步声远去,李师师瞬间"病愈",一把推开窗户。只见小翠举着火把站在后院,正把湿柴往灶膛里塞。哪有什么火灾,全是这丫头造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