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第一狠人》 第六章 没银子付账 张邦昌指尖发颤,广阳郡王是童贯的封爵!当初他们几人逼迫官家禅位的时候,童贯没有支持,但是也没有反对。 若是官家真的跑到了他的驻地,那就很难保证童贯会支持官家。他手里可是掌管着太原二十万精兵。 风雪卷着残叶灌入大殿,张邦昌呆立在血泊中,他突然想起读过的《烈女传》。那时他还嗤笑“世间岂有真节烈”,二他此刻,却浑身发冷。 "传令,"他嗓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八百里加急封锁各路通往太原的关卡,凡形似官家者......格杀勿论!" 耿南仲阴鹫的目光看了眼红药,他走到张邦昌身后,“张相,我们不能光凭这个尚宫的一句话,就确定他去了太原。” 张邦昌慢慢地转过头,他内心的极度恐惧令他不住地颤抖。“那.....那你说官家要......要去哪里?” “除了太原,还有西北。”耿南仲附在张邦昌耳边,“那里还有种师道的西军。我们也不能不加小心呀!” "传令,"张邦昌嘶哑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八百里加急封锁各路通往潼关的关卡,凡形似官家者......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连滚带爬地跑进福宁门。田守惠急忙迎了上去。 “总管,不好了。”小黄门气喘吁吁地说道:“官家已从南熏门出城,是骑着马出城的。而且......” “而且什么?”张邦昌急忙走过来,脚下一滑,身边的禁军连忙扶住他,“快说,快说!” “张相,”禁军都指挥使张然急匆匆赶来,他将张邦昌拉到一旁,悄声道:“官家的贴身侍卫被我们擒获,但是却跑了一个。” “什么?”张邦昌一脸惊恐,“贴身侍卫?是什么人?跑的那个朝什么方向跑的,快说!” “张相莫急,被我们抓获的那个已经死了,跑的那个是往东北方向。” 张邦昌点了点头,回身道:“耿大人,看来官家也是往太原方向跑的。对了......”张邦昌一把抓住张然的手肘,“官家是几时出城的,都带了些什么人?” “城门一开就出城了,末将昨夜在抓获官家的侍卫时,久严令守门官兵仔细盘查。可是......” “快说呀!”耿南仲睁大双眼,焦急地喊道。 “可是原皇城司指挥使王忠却拼死抵挡,将守城官兵阻挡在城门之内,而官家却趁机出城。他们一共四个人。” 张邦昌回身看了看倒在血泊里的红药,阴鹫的目光扫视着眼前每一个人。“要是官家可以再次回到皇宫,今天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得被诛九族。你们可知道?” “官家向来软弱,这次却......” “别抱侥幸,”耿南仲打断了张然的话,“既然官家决定逃离皇宫,那我们就要做好......”他指了指张然腰间的宝剑,“不然的话,就必如张相所言。” 李邦彦瞥了四周,“可否通过兵部的驾都司来传递紧急消息,看能不能有方法拦住官家......” “驾都司有一批珍贵的信鸽,是由被俘的西夏人在负责喂养、调教。张相,何不紧急调用信鸽来传递消息。”张然打断李邦彦说道。 张邦昌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兴奋,“兵部陈文元是本相提携的人,兵部由他掌管。” “张相,”耿南仲疾步跟上张邦昌,“千万要将消息传到太原和潼关两个方向,我总怀疑官家有可能去往西北,那里......” 路上凛冽的寒风,吹到人脸上,就像是一阵阵刀割似的。林木森看了看身边的三个女侍卫,她们脸上戴着白纱,睫毛上已经凝满了细小的冰珠。 去往潼关的官道上,只有零星的行人。“苏娟,已经下午了,我们休息一下,找个地儿吃点东西。” 前行了几百米之后,路边高挂着一个破烂的幌子,那上面的“酒”在风中摇摆着。 四面透风的酒肆里,只有一个商贾模样的人在用餐。黎华掏出丝帕,为林木森擦拭凳子。 几碗热菜,几个馒头下肚。让几个又饥又乏的恢复了些许的体力。直到结账的时候,在现实世界里一向抢着付钱的林木森,才发觉自己没有一文钱。 他看了看几个侍卫,悄声说道:“你们谁有银子。” 红苕放下筷子,伸进前襟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林木森看到里面只有几块散碎的银子。 “你花的银子,将来朕会用百倍的黄金来补偿你。”说完,林木森打马狂奔。 “官家,不用......”红苕抿着嘴看着里面说的背影。 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树林,林木森勒住马缰,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几只灰羽信鸽掠过树梢,朝着西北方向疾飞而去,很快消失在暮霭中。 "官家,怎么了?“冯娟驱马靠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天际。 "信鸽,"林木森的声音发紧,“你们没看见吗?" 几名女侍卫面面相觑,黎华摇头:”奴婢只听见风声。" 林木森的心沉了下去,她们根本不知道那些信鸽的存在。这意味着张邦昌的密信,很可能已经先一步送到了潼关。 他攥紧马鞭,指了指天空:"西夏人早在仁宗年间就用信鸽传递军情,如今汴京到潼关的快马要跑两天,但信鸽......"他喉结滚动,"只需半日。" 冯娟脸色骤变:“官家是说......" "张邦昌已经知道我们要过潼关,”林木森猛地调转马头,“种师道那边......恐怕不能再往前走了。" 黎华急道:”那我们现在......" "下马,"林木森翻身落地,”今晚就在树林里露宿。明日......"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让朕再想一想。"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上阴影跳动。冯娟背靠树干,咬牙忍着脚上的剧痛。她不想让官家分心,可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第七章 潜回李师师的镇安坊 “把靴子脱了。“林木森突然蹲在她面前。 冯娟触电般缩回脚:“奴婢不敢......“ “这是圣旨,“林木森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脚踝。当粗布袜褪下时,他倒吸一口冷气。那双本该白皙如玉的脚,此刻布满紫红冻疮,脚趾间甚至渗着血水。 这是为他趟雪探路留下的伤。 “傻姑娘,“他声音发哑,从黎华的手里拿过药瓶,“忍着点。“ 药粉沾上伤口的瞬间,冯娟浑身绷紧。林木森感受到她小腿肌肉的颤抖,放轻了动作,将她的脚捧在掌心,轻轻揉搓。 “官家......“冯娟声音发颤,“这不合适......“ “闭嘴。“林木森头也不抬,“当年你能为朕挡箭时,朕现在也只不过为你敷药而已。“ 火光照亮冯娟通红的耳尖,她看着这个曾经连奏章都懒得批的君王,此刻正小心地呵护着自己的脚,指尖在肿胀处轻轻地揉捏着。一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翻涌——这个官家,和以往不一样了。 “我们回汴京。“林木森将苏娟的脚轻柔地放到篝火边。 众人愕然,黎华急道:“可种将军的军队......“ “信鸽比我们快,“林木森用树枝在地上划出路线,“张邦昌必定在潼关布下天罗地网。与其自投罗网,不如杀个回马枪。“ 苏娟皱眉:“但京城戒备森严......“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林木森折断树枝,“禁军肯定在严查出城的人,对进城人的反而松懈。“ 他看向冯娟肿胀的脚:“明日黎华继续往潼关,设法与种师道取得联系,要是能在途中见到悦儿,那就更好了,其余人随朕回京。“ “去哪里落脚?“红苕问。 林木森嘴角微扬:“李师师的镇安坊。“ 冯娟猛地抬头,却见官家眼中毫无狎昵,只有冷静的算计:“她是唯一既认得朕,又不会被朝廷监视的人。“ 次日黄昏,汴京的北城安远门前排起长队。守门禁军挨个盘查出城商旅,对进城的人却只是草草扫一眼而已。 林木森压低斗篷,跟在运炭的驴车后缓缓前行。他现在的模样任谁都认不出,黧黑的面皮,粗布衣裳,连那双惯执御笔的手都涂满了炭灰。 “路引。“守门兵卒懒洋洋地伸手。 红苕垂下头,轻声说道:“官军大哥,我们是从滑州来的,那里闹瘟疫,死了很多人,我们三人是来投靠汴京的亲戚的。” “没有路引吗?”禁军往后退了几步。 林木森此时心跳如鼓,要是被军士看破,把顷刻间就会涌来上百禁军...... “进去吧,“一个小头目躲闪着,“逃难的人那里什么路引,赶紧让他们离开,免得也使我们染上瘟疫。” 穿过城门洞时,林木森腿肚子都在发抖。直到混入熙攘的御街,他才敢深吸一口气。看着皇宫的方向,他心里狠狠地说道:“他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暮色中的镇安坊华灯初上,丝竹声隐约可闻。红芍贴着墙根潜行,每走三步就回头确认林木森和冯娟仍藏在暗处。 后院的青砖小门紧闭着,门环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绸——这是李师师与宋徽宗曾经约定的暗号,表示“可安全相见“。 红芍轻轻地叩门。“谁呀?“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买曲谱的。“红芍压低嗓音。 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小翠圆润的脸。这丫头不过十四五岁,眼睛却亮得惊人:“姑娘走错......“ “有人给师师姑娘带了句话,烦劳小姐姐告知师师姑娘” “什么话?”小翠裹了裹身上的棉袍。 “醉春风浅醉人前共。”红芍飞快地念出,“小姐姐只需速去转告师师姑娘就好。” 这是宋徽宗给李师师写的一首极其香艳的词,而且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小翠噘着嘴看着红苕,“就让我家姑娘知道这句话吗?” 着急的冯娟剑已出鞘三寸,林木森按住她手腕,摇了摇头。 “是,还请小姐姐速去。”红苕冷眼紧盯着小翠,吓得她赶紧关上门。 片刻后,后院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木门被猛地拉开。 李师师提着裙摆冲出来,发髻松散,连绣鞋都只穿了一只。 月光下,这位名动汴京的花魁肤若凝脂,杏眼中噙着泪,唇上胭脂被咬出一道浅痕。她抓着红芍的肩膀颤抖:“他在哪?你们把他怎样了?“ 红芍冷着脸推开她:“打发丫鬟走。“ 当小翠不情不愿地退回屋内,林木森才从阴影中现身。 李师师倒退两步撞在门框上,朱唇微张却发不出声。眼前这个满脸炭灰的粗汉,怎会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官家? “师师,“林木森用徽宗独有的慵懒腔调唤道,“朕的《腊梅山禽图》,可还挂在暖阁里?“ 李师师如遭雷击,她突然扑上来抓住林木森衣襟,指尖触到他颈侧那颗鲜为人知的朱砂痣时,终于瘫软在地:“真是......真是官家......“ 内室熏香袅袅。李师师斟茶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外面都在传官家驾崩......“ “朕若真死了,张邦昌就该发丧了,而不是秘而不宣。“林木森冷笑,“他们还想留条后路。” “官家......您这是......”李师师娇柔地看着林木森。 “方才那个丫鬟在哪里?”红芍冷冷的盯着李师师。 “在隔壁的屋内。”李师师不解的看了看林木森。 “官家......”红苕和苏娟同时跪地,“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您已回到城内。”他们对视一眼,都看着林木森。 林木森知道,只要自己微微点头,隔壁的小翠就会没命了。可是他现在虽然面临险境,也不能滥杀无辜。 “你们平身吧,”林木森转向李师师,“师师,朕要在你这里住上几天。从现在开始,你还要像原来一样,不可有丝毫的变化。” 第八章 天下第一的李师师 “奴婢这几天就陪着官家,哪里也不去。” “也好,”林木森点了点头,“只要不引起他人的怀疑,那就好。只是......小翠从现在开始,万万不能离开朕的侍卫的视线。朕相信你,但是,朕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小翠。” “官家......”苏娟上前一步。 “朕不会妄杀人命的,”林木森知道苏娟的意思,“你和红苕只要寸步不离小翠就好。她若突然失踪,更会引起怀疑的。” “可是小翠是见过您的,”苏娟再次下跪,“她一个小孩子,万一说漏嘴,那官家您......” “朕说了,你和红苕寸步不离小翠。”林木森笑了笑,“只需三五天,我们就会安全了。” 李师师从他们的谈话里才听出他们准备杀掉小翠,她赶紧跪在林木森脚下,“官家,小翠从小就跟着奴婢,您每次来都也是她在斥候您,您可不能......” “正因为她认识官家,所以才要.......”苏娟为了皇上的安全,什么事情都会做的。 “没事的,”林木森拉起二人,“朕与师师就住在这里,你们姐俩就在外间里住,当然,是和小翠一起。” 苏娟和红苕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红苕转身出去,不多时将小翠带了过来。 李师师将小翠带到里间,对她说了几句话。 小翠出来回到在林木森面前,“官家,奴婢绝不会出卖官家的。” “去和她们打点水来,朕要洗脸。”林木森笑了笑,点了点头。 带他们离开后,林木森轻声问道:“可曾听说昨日南熏门有何事发生?” “奴婢为官家更衣,”李师师走到林木森身边,“只是听说有个壮汉被守门的军卒砍成了肉泥。” 林木森将椅子扶手攥得“吱吱”乱响,这个忠诚的武人,正在用最惨烈的方式践行忠诚。 "备纸笔,"他微微闭上双眼,两行热泪缓缓地流下。"朕要给种师道写封真正的密信。” 烛火在李师师宽大的拔步床前摇曳,将纱帐映得如同薄雾。林木森坐躺在床上,看着眼前这个让汴京城无数权贵掷千金而不可得的名妓。她正背对着他解开腰间丝绦,象牙般的脊背在青丝间若隐若现。 "官家许久不来,可曾想念师师?"李师师回眸一笑,眼波流转间,外衫已如蝉蜕般滑落。 林木森咽了一口口水,现代的记忆与徽宗的身体在激烈撕扯。他见过无数网红美女,却从未见过这等浑然天成的风流姿态。 当他看到李师师的赤足时,他的血脉瞬时喷张。柔嫩雪白的脚趾上,涂抹了红色凤仙花的指甲分外的嫣红。 穿越以来,他已渐渐习惯这具帝王之躯肩负的重担,但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真切感受到命运的荒诞。明明知晓北宋即将覆灭的结局,却不得不在这温柔乡里强作镇定。 "看呆了?"李师师轻笑,指尖划过他紧绷的下颌。 “朕不知道,朕的后宫有哪位妃嫔可以与你相比拟!”林木森说的是实话,他还没见过宋徽宗后宫里的妃嫔长啥样呢。 “官家不要动,让师师来伺候您。”李师师半跪于榻边,将林木森伸过来的指尖,轻轻地吻了一下。 看到李师师的秀发如流云般坠开,他突然想起史书上靖康之耻的惨状。 想起眼前这具温热的、近乎完美的身躯日后或许会遭受无数金兵欺辱,也许会不知所踪。这个念头让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却被李师师反身压在软垫上。 “官家在怕什么?”她俯下身时,青丝垂落如帘,玫瑰胭脂香混着龙涎香扑进林木森的鼻腔。温热的唇擦过他耳际,“是怕误了国事,还是怕……” 尾音被含混在齿间,林木森感觉她的指尖正沿着他的腰线缓缓游走,像是要把他的每寸肌肤都烙上印记。 “官家是几时变得如此健硕的?”李师师跪在他的腰间,双手摩挲着林木森健壮的胸肌,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背上流淌,勾勒出蜿蜒的曲线。 当她伸手去够枕边的鲛绡帕子时,瀑布般的秀发撞在他锁骨处,泛起细密的痒意。 “别动,”她按住他不安分的手,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师师说过要伺候官家……” 李师师缓缓俯下身,在林木森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林木森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即微微仰起头,主动迎合着李师师的吻。 她的双手轻轻环绕在林木森的脖颈上,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林木森瞥见铜镜中的身影,他忽然理解为何史上记载着宋徽宗——“每幸镇安坊,必竟夕不归”。 此刻的林木森将这具身体的每一寸温存,都自发地回应着李师师。 “官家轻点......”李师师娇喘着在林木森耳边说道:“外间还有您的侍卫呢......” 窗外风雪呜咽,帐内春潮暗涌。苏娟和红苕相互看了一眼,灯烛下她们看到了对方羞红的脸。 五更梆子响时,悦儿已在潼关外的雪地里跋涉了六个时辰。她左腿的箭伤结了冰碴,每次迈步都像千万根针在扎。但怀中密信贴肉藏着,那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站住!"关隘上突然亮起火把,"再近前就放箭了!" 悦儿扑倒在雪堆里,从怀中掏出玉佩高举过头:"我有官家的玉佩!求见种经略!" 守将用长枪挑走玉佩,对着火光端详。蓝田玉独有的缠丝纹在火光中流转,背面"宣和御制"四个瘦金小字清晰可辨。他脸色骤变,即刻吩咐左右:"开门!" 当悦儿被架进中军帐时,炭火气扑面而来。案几后的老将须发皆白,正用匕首削着一块硬馍。看到玉佩的瞬间,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这......这是老夫三年前进献给官家的蓝田玉......"他走到悦儿面前,急切地问道:“你是何人,怎有官家的东西?” 第九章 黎华终于见到西军的大旗 “奴婢是宫内侍卫。”悦儿撕开衣襟的夹层,冷汗已经将密信边缘浸透。种师道颤抖着展开信笺,熟悉的瘦金体如刀刻般映入眼帘: 种爱卿:京中有变,张邦昌、耿南仲辈逼朕禅位。见信即率西军精锐星夜入京,沿途勿泄。佶手书! 老将军突然老泪纵横。他一把攥碎硬馍:"击鼓聚将!" 华阴大营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三万西军精锐在雪地里列阵,铁甲上凝着冰霜。种师道立在讲台上,手中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幽蓝。 "儿郎们!"他声音嘶哑,"有人要谋害官家,逼官家禅位! 队列骚动起来,这些在横山与西夏人血战十年的老兵,最听不得"弑君"二字。前排的刀斧手已经从后背抽出鬼头大刀横在胸前,这是西军临战的惯例。 副将凑过来低语:“经略,没有枢密院调令,这是谋反......" "你看清楚!”种师道将密信拍在他胸口,“官家亲笔!玉玺可以造假,这笔迹谁能模仿?" 他猛地扯开战袍,露出胸膛上狰狞的箭疤:”元符二年,官家亲赴陇西为老夫裹伤。今日就是拼上这颗白头,也要把官家从奸人手里抢回来!" 三万人齐声怒吼,声浪震得关墙积雪簌簌落下。悦儿望着如林的长枪和震天的气势。她突然双腿发软,缓缓地瘫到地上。 她终于明白官家为何说“西军是大宋最后的脊梁”了。 寅时三刻,镇安坊后院的窗棂被轻轻叩响。林木森从浅眠中惊醒,手指已摸到枕下的匕首。帐外传来红芍压低的嗓音:"官家,皇城司的人在搜街。" 李师师猛地坐起,青丝从肩头滑落。她下意识抓住林木森的手臂,指尖冰凉。 "莫慌,"林木森披衣起身,声音里带着令人安定的沉稳,"把灯都熄了。" 当冯娟带着小翠匆匆进来时,林木森正不紧不慢地系着衣带。窗外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搜到哪家了?“他问得如同询问天气。 "回官家,刚查完街口的刘家酒楼。”小翠跪着回话,声音发颤,“他们拿着画像,挨家踹门......" 红芍”锵"的拔出宝剑:"奴婢带官家闯出去!" 苏娟早就握剑在手了,“我们会拼死保护官家的!有我和红苕在,他们决不能伤您分毫!” "不必,"林木森突然轻笑,"你们且想想,若张邦昌真确定朕在城内,来的就该是殿前司的重甲兵,而不是皇城司的探子。" 他走到院门,推开一条缝隙,稍倾,他转身回到屋内。"看那些人的架势,分明是做做样子。" 冯娟紧张地说道:"可万一......" "没有万一,"林木森指了指外面,"那人靴底沾着郊外的红泥,说明今晨刚从城外调回。” 他看到李师师只穿着单薄的纱衣,便走到床边,拿上锦袍披到她身上。“张邦昌这是虚张声势,好让他的党羽相信他确实在全力搜捕。其实他真正要搜的,是那些他没有控制,觉得还是忠于朕的大臣。" 李师师忽然领悟:"所以他们重点查的是哪些官员,想着管家有可能在他们那里落脚?" "正是,"林木森握住李师师冰冷的双手,“朕早就说过,师师这里是他们唯一不会怀疑的地方。而且......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窗外,搜查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小翠瘫坐在地上,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 她抬头看向正朝她微笑的官家,忽然觉得这个曾经只会吟风弄月的君王,此刻竟比殿前司的钢刀还要令人胆寒。 潼关城墙边的积雪被西风吹散,露出斑驳的血迹。那是三日前试图闯关的流民留下的。 守将赵德全紧按着刀柄,望着关外黑压压的西军阵列,喉结不住地滚动。 “种经略!无枢密院调令私调边军,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他朝城下大声喊道。 种师道白发苍苍的身影出现在阵前,老将军连铠甲都没穿,只一袭旧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赵德全,"他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砸在守军心头,"天圣二年西夏围渭州,是谁带着三百死士为你解围?" 城头一阵骚动,赵德全脸色发白,那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若不是种师道及时来援,他早被西夏人做成了人皮鼓。 "末将......末将自然记得老将军恩情,"赵德全咬牙,"但朝廷法度......" "法度?“种师道突然暴喝,”张邦昌勾结耿南仲等人谋害官家,你跟老子讲法度?" 他猛地拔出宝刀,指向赵德全,“老夫的宝刀从不杀自己人!但是今日,要么你开城门,要么......"他挥手下令,”种海!" 西军阵中突然推出二十架三弓床弩,种师道的长子种海亲自操弩,寒光闪闪地踏橛箭对准了潼关城楼。 这种专克城防的重弩,能在三百步内射穿三尺厚的城墙,这也是西军的大杀器。 赵德全额头渗出冷汗。他太了解西军的战力了,去年西夏十万大军就是被这种弩箭射得溃不成军。 "将军三思!"副将突然拽住赵德全的衣袖,"您的家小可都在汴京......" 城下种师道突然怒吼:"老夫三个儿子都在军中,今日若事败,种家绝后!赵德全,你呢?" 一滴汗顺着赵德全鼻尖砸在垛口,他想起家中刚满月的孙儿,又看看城下那些跟西夏人血战十年的西军老兵。终于,他颤抖着举起令旗:"开......开门......" 潼关以北二十里的官道上,黎华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胯下的骏马早已经走不动了,她只能牵着缰绳缓慢地行进。 当"种"字大旗出现在风雪中时,她险些以为是幻觉。直到看清铁甲骑兵胸前的"西"字时,她的眼泪不由得缓缓流出。松开缰绳,她跌跌撞撞的朝军队跑去。 第十章 镇安坊内的有惊无险 "拦住她!"先锋官种江一声厉喝,他是种师道的次子。几杆长枪瞬间指住黎华咽喉。 “我要见种师道将军!”黎华摇摇晃晃的说道。 “你......”种江看着这个女子和管家的侍卫悦儿穿着一样的衣服,他随即下马,搀扶住黎华。 当黎华在种师道的耳边悄声说出:官家在京城的镇安坊后,终于昏死在雪地里。 当黎华缓缓地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浓郁的药香。看见种师道亲自看着随军郎中为悦儿换药,老将军布满茧子的手正端着一碗汤药。 "姑娘再忍忍。"他声音沙哑,"明日就到汴京了。" 黎华突然坐起来,她走过去抓住种师道手腕:"官家......官家说西军是大宋的脊梁......" 种师道的手抖了一下,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初登基的宣和皇帝冒雪来军营劳军,也曾拍着他肩膀说过同样的话。 当时他只当是少年天子的心血来潮,却不知官家记了这么多年。 “老将军一定要救下官家呀!”悦儿和黎华同时说道。 "告诉官家,“老将军将药碗重重搁在案上,”老种这次,绝不让他再受半点委屈!" 马车在官道上剧烈颠簸,悦儿肩头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刚换好的纱布转眼染红,她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眼前的黎华。 "你们见到翠娘姐姐了吗?她......"悦儿突然哽咽,"怎么样了?" 黎华猛地抓住车壁,"他们用铁钩......"黎华突然崩溃大哭,"钩穿翠娘姐姐的锁骨拖行......满地都是血......" 悦儿和翠娘在离开京城不久,被一队禁军拦住,结果为了掩护她,翠娘却被禁军抓获。悦儿肩头也中了一箭。 车外的风雪声忽然变得很远,黎华眼前浮现出翠娘明亮的眼睛,那个总笑着说"我命硬"的姑娘,竟真的把命留在了汴京城的青石板上。 "后来呢?"悦儿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 黎华抖着手比画:"有个禁军拿匕首......慢慢割开翠娘姐姐的衣服......"她突然干呕起来,"可姐姐到死都没......出卖官家" 黎华一把将悦儿搂进怀里,两个姑娘在颠簸的车厢中哭作一团。车帘忽被掀开,种海沉默地递进来一壶烈酒。 黎华仰头痛饮,任由酒液混着泪水滚落。这壶酒,该敬那个永远留在雪地里的姑娘。 车外,三万铁骑踏碎风雪。种字大旗所指,正是汴京城的方向。 戌时三刻,镇安坊前院丝竹喧天。 林木森躺在床上,李师师在给他化妆。忽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嘈杂。李师师指尖一颤,手中的笔在林木森脸上划过一道墨痕。 "是童贯的干儿子,童猛。"她脸色煞白,"听声音应该是他......" 院外已传来粗野的叫骂:"李师师呢?老子花了三百贯,就给我看这些庸脂俗粉?" 红芍无声地滑到窗边,指尖挑开一线帘缝:"带着几个护卫,老鸨拦不住了。" 林木森捏了捏眉心,宋徽宗的记忆里浮现出童猛的模样。满脸横肉,左眼是攻打方腊时被射瞎的,常年用黑眼罩遮着。此人仗着童贯权势,在汴京城横行无忌。 "砰!"院外传来踢门的声音。老鸨正在尖声讨饶:"童将军息怒!师师姑娘染了风寒,实在见不得客......" "放屁!"童猛的声音越来越近,"老子前天还听人说她刚练了新曲子!" 沉重的脚步声踩得积雪“吱吱”作响,林木森迅速环顾四周。密室入口在博古架后,但此刻转移已来不及。 李师师突然按住林木森的手:"官家信我。" 她飞快地扯散发髻,抓过妆台上的胭脂在眼下抹出病态潮红。 当房门被踹开的瞬间,她已柔弱无骨地倚在榻上,胸前衣襟故意松开半寸,露出裹着药布的锁骨。 "童将军......"她气若游丝地轻唤,"恕奴家不能全礼......" 童猛独眼里的凶光顿时滞住,他没想到汴京第一美人竟真病成这样,那些准备好的狠话卡在了喉咙里。 老鸨趁机挤进门:"您看,老身怎敢欺瞒将军?" 林木森垂首站在阴影里,心跳如擂。但若童猛细看,难保不会认出这张曾出现在朝堂上的脸。 "这俩丫鬟是怎么回事?"童猛突然指向红芍和冯娟,"看着眼生啊。" 李师师掩唇轻咳:"新买的粗使丫头......咳咳......不懂规矩。"她突然身子前倾,袖中滑出块帕子,上面赫然一片鲜红! 童猛像被烫到般后退半步,北宋时期的人最怕痨病,那帕子上的血渍比刀剑更有威慑力。 "晦气!"他独眼乱转,突然盯住林木森,“这是什么人?为何一直低着头?" 一滴冷汗滑入林木森衣领,他的心跳明显地加快了不少。 李师师突然娇嗔:”将军好狠的心!“她挣扎着起身,”张大夫说奴家这病最忌惊扰,您非要吓走最后一个敢来看诊的郎中么?" 她说话间故意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童猛下意识去扶,却被冯娟抢先一步挡住。这丫头手劲大得惊人,竟捏得他腕骨生疼。 "小的刚为姑娘请过脉,"林木森压着嗓子开口,"师师姑娘这是肝郁化火,上冲肺部,已显肺痨之症,需以......” “什么?”童猛往后退了几步,独眼中却闪过困惑,他隐约觉得这郎中气度不凡,可那张蜡黄病容又确实陌生。正犹豫时,楼下突然传来喧哗。 "走水了!厨房走水了!" 滚滚浓烟从后院窜起,童猛脸色大变。他今日穿着新做的貂裘,最怕火星。 趁他分神,老鸨连推带劝:"将军快移步前院!这屋子万一烧过来,可别讲您的新衣毁喽......" 当脚步声远去,李师师瞬间"病愈",一把推开窗户。只见小翠举着火把站在后院,正把湿柴往灶膛里塞。哪有什么火灾,全是这丫头造的烟雾。 第十一章 文德钟,非大典不鸣! "聪明,"林木森长舒一口气,却发现李师师指尖冰凉,方才的镇定全是硬撑。 红芍突然闷哼一声,众人回头,才见她袖口渗出血迹。原来刚才挡住童猛时,被那厮的护腕上的铁刺划伤了。 "值得。"她撕下一块布条,"比起翠娘......" “苏娟,赶紧为红苕上药。”林木森转身看了看小翠,“你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 “奴婢为官家什么事都可以做!”小翠垂下头。 “为什么?”林木森笑了笑。 “奴婢是大宋的子民,而管家是大宋臣民的君父。”小翠偷瞄了一眼林木森,“所以......奴婢要保护君父!” 林木森上前扶起小翠,“你小小的年纪也知道君臣子民?好呀,等将来朕会好好地赏赐......”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隆隆雷声。可这是腊月天,哪来的雷? 林木森猛地推开窗,只见西北方向火光冲天,隐约有喊杀声随风飘来。 冯娟倒吸一口凉气:"是景龙门方向......" "种师道到了,"林木森攥紧窗棂,“红苕,你苏娟姐姐行动不方便,你要冒险出城。”他转身拿出早就给种师道写好的手谕,“记住,大宋的军队最好不要自相残杀。 "奴婢不怕死。"红苕梗着脖子,"但官家身边不能没人......" "朕有冯娟,还有师师姑娘。"林木森将手谕交给红苕,那是他写废了七张才成的。既要让种师道明白事态紧急,又不能让他和禁军相互厮杀。 冯娟走到红苕身边,"我和师师姑娘会保护官家的,"冯娟声音嘶哑,"速去!" 李师师默默递来一套粗布衣裳,这是她让小翠从灶房丫头那里偷来的,袖口还沾着油渍。 看着红苕离开,屋内霎时寂静无比。城外隐隐传来的马嘶声,让林木森心急如焚。 红芍贴着墙根阴影移动,每走几步就停下听哨岗的动静。当巡更的梆子声远去,她猛地窜进排水暗渠,这是唯一没被铁栅封死的出口。 渠口结着冰碴,红芍咬牙往里钻时,右肩被冰棱划开一道口子。她不敢停,在腐臭的污水里爬行了足足半刻钟,直到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城墙上的禁军点着火把,红苕悄悄地到城下。锈烂的铁栅栏外,种师道的西军列阵齐整。 种师道的中军大纛在朔风中猎猎作响,火把下的老将军白须结满冰霜。忽然听见亲兵的急报:"将军,抓到一个奸细!" 红芍被拖进帐时已半昏迷,黎华见是红苕,赶忙上前搂住她。 “红苕,官家可好?”黎华和悦儿同时问道。 “官家好,”红芍慢慢地站起来,“种将军可在?” “将军,”黎华赶紧说道,“她也是官家的侍卫,叫红芍。” 当种师道看完林木森写给他的书信,老泪纵横。 "父亲!"种江突然冲进来,"城内派使者来了!" 帐帘掀起,走进来个文官打扮的中年人。黎华紧紧的盯着他。这是耿南仲的心腹,兵部郎中许翰! "种经略好大阵仗。"许翰扫了眼沙盘,"无枢密院调令擅自......" "许郎中请看。"种师道突然递上书信,"官家手谕在此。" 许翰接过细看,突然冷笑:"经略老眼昏花了?这分明是摹本!"他指尖点着书信,"官家既然下旨,为何没有玉玺,却......" "你放屁!“红芍突然嘶吼,”官家现在镇安坊!他亲眼看见翠娘被你们......" 许翰的脸色大变,这反应太明显,种海、种江都按住了刀柄。 "既如此,"种师道慢慢起身,”请许郎中带老夫去见官家,若在镇安坊找不着人,老夫自缚请罪。" 许翰额头渗出冷汗,他当然知道官家若是真在镇安坊,那将意味着什么...... "报......!“传令兵狂奔入帐,”景龙门守将赵雍......赵雍反了!正开城门迎接我军入城!" 许翰转身就逃,却被种溪一剑刺穿小腿。种师道看都不看惨叫的郎中,抓起铁枪大步出帐:"进城!" 出了帐外,种师道悄声吩咐种海、种江。“防着赵雍,万一他是设计故意引我们入城,那就反遭其害了。” 红芍和悦儿、黎华都在马车里,她们透过帘缝看见赵雍的禁军与西军合流,像铁钳般夹击殿前司的部队。那些养尊处优的京城守军,在西边老兵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赵将军,请你率领你的本部人马,迅速控制安远、景龙二门。接手城门防务。”种师道看向身边,“种海、种江、种河各率五千人马,接手汴京各门防务,从现在开始,汴京城不得进出。” 黎华她们知道种师道这样做的目的,凡是逼迫官家禅位的奸佞之臣,一个也别想逃跑。 种师道并没有急着见皇上,他安排了西军最精锐的一千重甲骑兵,与黎华等人前去镇安坊护驾。他直到巡查完各个城门的防务之后,才前往镇安坊。 当种师道跪拜林木森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林木森坐在李师师门口的一个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老将军。 “种老爱卿几乎兵不血刃就控制了京城防务,”林木森上前搀扶起种师道,“朕心甚慰。” “官家,”种师道双眼含泪,“您......受苦了。” “朕是受了点苦,”林木森淡笑着,“要是老将军不来,朕就不是受苦了,而是......没命了。” 林木森拉住种师道的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老将军,随朕进宫,朕......也想家了。”他这是句实话,他想念那个相隔千年的家了,也想那奢靡堂皇的皇宫了。 文德殿前的文德钟被撞响时,这几日恍然的百官还以为在梦中。这种重达千斤的铜钟,非国家大典不鸣。而今晨的钟声却一声急似一声,像催命的鼓点砸在每个朝臣心头。 第十二章 惨死的未着寸缕的红药 林木森端坐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龙纹。这是他第一次以帝王身份正式临朝,身上的衮服重的压肩——就像此刻压在心头的杀意。 ”陛下......”张邦昌的紫袍下摆沾着泥渍,显然是一路跑来的,”老臣昨夜彻夜处理军报......” ”朕知道。”林木森打断他,”金军已到黄河北岸,对吧?” 殿内霎时死寂,耿南仲手里的笏板”啪嗒”掉在地上,又慌忙捡起。这个细节没逃过林木森的眼睛。史书记载,正是这位耿学士亲手将汴京布防图献给了金人。 ”陛下明鉴!”张邦昌突然跪下,”老臣愿亲赴河北督战......” 林木森看着这张涕泪横流的老脸,作为现代人,他见过太多贪官在镜头前表演忏悔。那些记忆与眼前画面重叠,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红药......!” 殿外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红芍披头散发冲进来,”官家!”她扑倒在御阶下,”他们......他们把红药......” 宫墙下排水沟的冰面映着晨光,像面扭曲的镜子。 林木森独自站在沟沿,看着冰层下那张青紫的脸。红药的眼睛还睁着,瞳孔扩散成两个黑洞,仿佛还在质问这个世界。 她的身体像一尊被亵渎的雕像,原本娇嫩的肌肤,已经被冻成了黑紫色。只有被冰冻的鲜血,还是那样的鲜红。 寒风卷着雪粒刮过宫墙,林木森突然弯腰干呕,现代人的肠胃承受不了这种赤裸的暴行。 ”是张相和耿大人带人干的。”那日与红药说话的黄门,跪在冰面上,”他们说......说董尚宫知道官家的下落......” 当未着寸缕的红药,被人抬出阴沟时。林木森脱下大氅裹住尸体,当他抱起这个曾为他熬过无数碗醒酒汤的姑娘时,一滴温热的东西砸在红药地面上。一滴又一滴,林木森发觉自己哭了。 垂拱殿的地龙烧得太旺,熏得人头晕。 张邦昌的辩解像苍蝇嗡嗡:"老臣确实吩咐过审问宫女......但绝无虐杀之意......" "耿学士呢?"林木森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朕记得你管着大宋的刑狱。" 耿南仲的膝盖在发抖:"臣......臣只是依法......" "依的哪条法?"林木森突然抓起案上青玉镇尺砸了过去,"剥衣捅刀?阴沟沉尸?" 镇尺在耿南仲额头撞出血花,这位理学大家此刻瘫得像团烂泥,胯下渗出腥臭液体。 种师道突然出列:"老臣请诛此獠!"铁甲撞击声如雷轰鸣。 林木森看向殿外,担架上的白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红药结霜的发梢。现代人的道德观还在垂死挣扎:真的要杀人吗? 张邦昌的紫袍皱得像腌菜,却还强撑着宰相威仪:“陛下明鉴,老臣一切都是为了大宋......" "为了大宋?”林木森冷笑着。 耿南仲突然扑到御阶下:"是田守惠那阉奴的主意!他说要杀鸡儆猴......" "猴?"林木森笑了。他慢慢踱下御阶,靴子踩住耿南仲撑地的手指,"朕是猴?" 骨骼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张邦昌趁机往殿门爬,却被种江一脚踹回。他这一脚带着十足的怒气,踹得张邦昌呕出半口血。 "陛下!"张邦昌突然爬到林木森的脚下,"老臣有金国密约!完颜宗望答应只要......" "朕知道,"林木森蹲在他面前,"靖康二年四月,你将在大庆殿登基,成为金人立的傀儡皇帝。"他凑近张邦昌耳边,"但你知道金人是怎么对待汴京女子吗?" 现代人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那些史料记载的惨状纷纷闪现过他的脑海:孕妇被剖腹取乐,宗室女子被当众轮暴致死,他和赵桓被掳,公主、妃嫔赤身披着羊皮的“牵羊礼”...... 就在这一瞬间,林木森决定放下现代人的道德操守,说大了是为了大宋的江山、子民,说自私是为了他自己的性命,他决定以后凡事都要以北宋末年的心态去处理。 "将张邦昌拉去朱雀门,“林木森直起身,"凌迟。" 满殿哗然,连种师道都震惊地抬头,这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只关心书画的官家。 "陛下开恩!“耿南仲疯狂磕头,”臣愿献出全部家产......" 林木森看向殿外,红药的尸体还直挺挺地躺在担架上,一片雪花落在她眉心,像是上天最后的怜悯。 "耿南仲腰斩,“他轻声道,"诛三族。" 行刑持续了整整一日。 林木森一直站在宫墙的角楼上,看着朱雀门方向升起的黑烟。那里传来阵阵欢呼,汴京百姓正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庆祝正义。 "官家,"冯娟递来参汤,”您一天没进食了。" 他接过碗,缓声说道:"朕是不是太残忍了?" 冯娟摇头:"红药、翠娘和王忠的惨死,都是他们做的孽。皇城司的人在耿南仲家中搜出了废帝诏书。” 林木森突然明白,在这吃人的世道里,仁慈才是最大的残忍。 "传旨,"他转身时大氅翻卷如鹰翼,"明日大朝,朕要重议联金攻辽之策。" 种师道愕然抬头,官家这是要主动参战了? 风雪渐急,盖住了宫墙下的血迹。但有些改变,再也不会被掩盖了。 “田守惠在哪里?”林木森缓缓地坐在垂拱殿的龙椅上,炙热的地龙让他双脚燥热。 “他应该逃出皇宫了,”苏娟跪地,将林木森的紫底靴子脱掉,身旁的黎华赶忙递上一双便鞋。 “宣皇城司的都指挥进宫,”林木森喝了口茶,“对了,宣种师道觐见。” 林木森扶起行礼的种师道,“种帅,城内的防务......万无一失了?” 种师道点了点头,“回官家,汴京外城的十一门,除了安远、景龙二门由赵雍将军负责,其余几门皆由西军控制。皇城的几门更是皆由西军精锐把守!” 第十三章李师师的“撷芳苑” “老帅的几位公子皆在军中效力?” “回官家,臣是大宋的兵卒,臣的儿子们亦是大宋的兵卒。” 林木森点了点头,“赐座......朕听闻种二公子种江能文能武,自幼熟读兵书......朕想用之。” 种师道赶紧下跪,“臣谢陛下隆恩,敢问官家预让小犬供职何处?” 林木森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扶起种师道。“朕的这个家......”他缓步走到垂拱殿的门口,“需要换个人来守护了。” 林木森看见皇城司都指挥使陈俊走进垂拱门,回身说道:“种帅,朕想把你护送朕回宫的那一千精骑留下,暂时护卫皇宫。” “臣全听官家旨意。”老帅点了点头。 “臣皇城司都指挥使陈......” “陈俊,”林木森打断他的话,“你可知罪?” “臣......”跪在殿外的陈俊抬头看了看林木森,“敢问官家,臣何罪之有?” 林木森的目光如刀,缓缓扫过陈俊那张血色尽失的脸。"自你接任王忠开始,就只知有张邦昌,而不知有朕。" 林木森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在垂拱殿内激起一阵无形的波澜。种师道站在殿侧,敏锐地注意到官家今日不同往日,他脊背笔直如松,再无半分往日慵懒之态。 陈俊额上渗出冷汗:“臣、臣冤枉......" "冤枉?"林木森突然轻笑一声,“上月十八,你擅自调离皇城司三百精锐,说是剿匪,实则......”他慢慢地蹲在陈俊面前,"去护卫张邦昌的私盐车队。" 苏娟和几个侍卫都吃惊起来,从来不操心这些细小之事的官家,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此为一罪。”林木森站起身,“二,皇城司司职皇城守卫,你却纵容张邦昌家奴持械入宫,上月甚至让全国使臣自由出入禁苑。“他缓缓步出殿门,靴底敲击金砖的声音令陈俊浑身颤抖,”你为朕看门,却给别人开了后门。” 殿角的老太监田忠险些将佛尘掉地,这哪还是那个整日沉迷书画的官家?分明是无所不知的神仙。 "至于第三罪......"林木森忽然俯身,在陈俊耳边轻声道,“你与张邦昌密谋,若朕不禅位,就由你来软禁朕于后宫。”这句话如惊雷炸响,陈俊顿时瘫软在地。 种师道再也按捺不住,跨出殿门:"官家!此事当真?" 林木森直起身,嘴角噙着一丝令人生寒的笑意:"种卿觉得,朕还是那个被他们私下称作‘道君皇帝’的糊涂虫么?" "官家明鉴!"种师道突然单膝跪地,铠甲铿锵作响。他身后,一众西军的将领齐刷刷跪倒。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蛰伏多年的真龙,终于睁开了眼睛。 林木森背对众人望向殿外渐暗的天色,声音忽然染上几分疲惫:“陈俊,你父亲陈瓘当年以死谏朕,劝朕远离奸佞......你......可对得起他?”这句话像柄软刀,刺得陈俊嚎啕大哭。 "拖下去,"林木森摆摆手,"朕不会杀你的,因为朕不想让你的老父......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木森转头时,种师道看见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的锋芒。那是坚毅和沉着、睿智与果敢。 “宣种江。”林木森坐回龙椅,看着干练的种江,微笑地点了点头,“种江,从此刻开始,你就是皇城司的都指挥使。朕的这个家,就由你来为朕看着啦!” 种师道和种江都吃惊的看着林木森,要知道,皇城司都指挥使是正二品的高官,而且只听命于皇上一人。权利极大,非皇上最信任之人所不能担任。 “官家......”种师道躬身道:“老臣代犬子叩谢官家天恩......”他扭身看了看还愣着的种江,“还不快谢恩。” “免了,”林木森笑了笑,“种帅,你带来的三万西军,除了朕留下来的一千人,其余人马,等边境汴京稳定之后,即刻回原驻地。” 他看了看身后的地图,“西夏虽然元气大伤,但依旧是大宋西北安全的隐患,那里没有老帅驻守,朕......不放心。” “官家,”种师道说道,“老臣带一万五千西军回驻地,其余留下,保护官家。” 林木森摇了摇头,“汴京有东西两路禁军,城中还有五万人。金人已经在黄河边欲要南下,朕担心他们一旦联合西夏,那样,我们就会首尾不能两顾了。” “可是禁军作战能力令人堪忧,万一金人攻来,臣担心......” “不碍的,”林木森看着殿外一个个精壮的西军将领,“老帅只要为朕防卫好西北,这里......朕会处置好的。” 他走到种师道身边,攥住老帅宽大的手掌,“朕此次能重回这个家,老帅居功至伟。去驿馆歇息吧,明日早朝,朕要封赏老帅。” 林木森挥手制止了种师道,吩咐道:“田忠,你为种帅引路,让老帅早些安歇!” 当林木森来到福宁殿寝宫,他看着眼前的苏娟、黎华、悦儿和红苕的时候,他的泪水不禁而下。 “官家......”几个侍卫赶紧跪倒。 “你们......你们都起来。”林木森轻声说道:“这一次,你们和朕一起共患难,朕......感谢你们!” 他一一搀起四人,“你们是朕的侍卫,更是朕的恩人。明日,朕要在文德殿当众封赏你们。”他来到红苕身边,拉起她的手,“红药不在了,她是为朕而死的。你放心,凡是伤害红药和翠娘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第二日的早朝,林木森封赏了种师道以及苏娟等人,将张邦昌和耿南仲的余党全部下狱。 李师师被林木森从教坊司除籍,安置在城西一处雅致的宅院内,彻底摆脱了风尘女子的身份。 林木森亲自为这个院落取名为“撷芳苑”。 第十四章官家家今日怎生这般贪欢? 几日过后,林木森还是没有完全适应皇帝的生活。但他的心里却对挺身相救自己的李师师,越发地怀念起来。 华灯初上的时刻,林木森悄然来到了李师师的住处。当两个人欢愉之后,还在娇喘的李师师依偎在林木森的怀里。 “官家能够安好,师师也就心安了。”李师师轻柔地咬了一下林木森的肩头。 “你这次救驾有功,可是朕也只能为你脱了妓籍。”林木森摩挲着李师师如玉一般光滑的后背,“却无法让你入宫。” “官家为何要让奴家进宫呢?”李师师支起手肘,闪动着娇媚的眼神,“一日为妓,终身为妓。您能为师师脱了这贱籍,师师已经感恩不已了。” “难道没你就不想成为尊贵的妃子吗?”趴在床上的李师师,俏皮地抬起小腿,娇嫩无比的玉足在微微晃动着,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暧昧的暗示。 林木森看着李师师那玲珑有致的曲线,笑着说道:“朕会慢慢想办法的。” “大宋有律法,贱籍之人不得入宫为妃。”李师师抿着鲜嫩的嘴唇,“只要官家能时常想着师师,奴家......就心满意足了。” 烛泪垂落红绡帐,撷芳苑内一片静谧。李师师支起半边身子,青丝如瀑泻落在雪白的肩头,那件松花绿的肚兜系带早已被卷撩到脖下,烛光透过纱帐在她肌肤上镀了一层琥珀色的光晕。 "小翠,给官家斟盏热茶来。"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林木森汗湿的胸膛。帐外的炭火“啪啪”地响着,愈发衬得帐内暖香浮动。 林木森眯着眼,看那红烛光影在李师师身上游走。从纤细的锁骨到丰盈的曲线,宛如一幅活过来的仕女图。 尤其是当她倾身吩咐小翠时,肚兜下那抹晃动的雪白,比那定窑白瓷还要莹润三分。 "官家......"李师师忽然轻笑起来,咬着红唇,握住林木森伸过来的手臂,“茶还没喝呢......” 话音未落,李师师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她跌进绣着缠枝牡丹的锦被里,发间的金钗在床头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林木森的手指撩开碍手的锦被,触到那段羊脂玉般的腰肢时,两人同时轻颤了一下。 "朕今日批了三十斤的奏章,“他低头嗅着她鬓角淡淡的降真香,”总该有些犒赏......" 李师师忽然撑起身子,在几乎鼻尖相触的距离停下,烛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摩挲着林木森健壮的胸肌:"自上次在镇安坊之后,官家倒是越发显得精壮......",话尾化作一声惊呼,因为林木森突然咬住了她的...... 小翠端着汝窑茶盏站在屏风外,听见里面金钩晃动的声音,抿嘴笑了笑,又悄然退了出去。 "......官家明日还要早朝......" "......朕知道......" “官家今日怎生这般贪欢......” “你可是名动天下的李师师呀......” 最后一声应答淹没在锦被翻涌的浪涛中,拔步床檐下垂挂的鎏金香球轻轻摇晃,将鹅梨帐中香的轨迹搅成暧昧的漩涡。 数次的欢愉,即使犍牛般壮硕的武术教练,此时也搂着李师师娇柔的身体沉沉地睡去。 “咚......咚......”皇宫的方向传来一阵阵的鼓声。 苏娟一惊,文德殿前的文德鼓从来未曾响过。因为只有边关发生了紧急军情,而又找不到皇上的时候,才会被允许敲响。 她赶紧推门进屋,跪到帷幔前,急促地说道:“官家,这是宫内文德鼓的声音。” 林木森早已穿好了内衣,他一把撩开帷幔。“赶紧为朕更衣。” “官家......”李师师披着一件纱衣,为林木森穿上貂裘。“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有边关的急报,”林木森伸展着双臂,“他们找不到朕,所以敲响了文德鼓。” 寂静的黑夜里,文德鼓声传入了汴京城内每一个人的耳中,朝中大臣们到在忐忑之中,纷纷进宫。 金人前日已经攻破太原,十万铁骑正在南下。 “李纲何在?”林木森望着文德殿内的文武官员,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震惊的威压。 一名紫袍大臣膝行而出:“回官家,李纲……李纲妄言抗金,前几日已被流放松江。” 林木森袖中的手攥得“嘎嘣”乱响,他紧盯着那人颤抖的官帽翅,忽然笑了。他展了展双臂,宋徽宗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紧绷。 阶下一片死寂。 “官家,”刚才那位白发老臣再次出班跪奏,“汴京城内还有三万禁军,只要上下一心,还是可以抵挡金军一阵的。” 这是宗泽,历史上有名的忠臣。 林木森的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知道这段历史。李纲在不久前刚被贬出京,而已经继位的宋钦宗正在犹豫是否割让三镇! 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他,再过三日,金人的使者就会踏进垂拱殿索要黄金五百万两。 “传我的......传朕的口谕。”他站起身,“即刻八百里加急,召回李纲,开武库,分军备......” “官家不可啊!”童贯的尖嗓刺破朝堂。这权宦竟敢直接扑到御阶前,肥白的手指几乎要碰到林木森龙袍的下摆,“金国铁骑天下无敌,若激怒完颜宗望……” 林木森缓缓地走到童贯身边,他蹲下身子,历史上正是这阉人怂恿钦宗弃城逃跑。 杀意像毒蛇般窜上林木森的脊椎。但理智告诉他,此刻诛杀童贯,他的旧部必反。他需要时间,至少撑到李纲回京……。 “童郡王,你不是太原的守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奴前几日是回京参加禅位大典的......”童贯显然觉得自己说错了。 林木森忽然伸出手,亲手扶起对方。指尖触到童贯那身锦袍时,感觉到童贯明显地抖了一下,“那爱卿觉得,朕该如何?” 第十五章 天寒地冻,官家圣体要紧。 狂风乍起,吹得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童贯眼底闪过精光:“不如先送黄金二十万两给完颜宗望犒军,再遣康王为质……” “好。”林木森打断他,在群臣松气的瞬间突然暴喝,“来人!扒了这卖国贼的官服!” 禁军冲进来时,童贯的表情还凝固在谄笑上。 林木森甩袖转身,余光瞥见宰相蔡京惨白的脸,“顺便告诉完颜宗望......”他一把扯开衣襟,露出武术冠军才有的虬结肌肉,“想要黄金?让他自己来取!” 满殿顿时哗然,林木森又将十二章纹的龙袍彻底撕开,玄色织金绫锦在“刺啦、刺啦.......”的裂帛声中,林木森袒露出健硕的上身。 他已经被瘦小的龙袍勒得快窒息了,索性借着这句大吼,撕开束缚。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官…...官家?”翰林学士吴敏手中的笏板“当啷”砸在金砖上。 这位以《十论守御策》闻名朝野的文士,此刻嘴唇哆嗦得像风中的枯叶。 大宋天子素来都以“瘦金体”般的清癯为美,何曾见过这般山岳般的躯体? 吴敏脑中闪过宣和皇帝在临摹花鸟画时,那纤弱工笔与眼前筋肉暴起的胸膛形成荒诞对比。 他忽然想起《史记》里项羽“力能扛鼎”的记载,可那是楚霸王啊!眼前这位…...真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官家? “童贯,”林木森看了眼吴敏,向前踏出一步,靴底碾碎了一片从梁上飘落的彩绘漆皮。 他每块肌肉都随着呼吸起伏,汗珠顺着人鱼线滑进腰带“你刚才说…...送谁为质?” 童贯的膝盖在打颤,作为太原守军的监军而起家的权宦,他太熟悉这种躯体意味着什么。 那是种连西北羌人都少有的、纯粹为杀戮锻造的体格。更可怕的是皇帝此刻的眼神,像头在笼中逡巡多年的猛兽突然嗅到了血腥味。 “臣......说送康王为质。”童贯的指甲掐进了掌心,他忽然记起二十年前在熙河路见过的吐蕃勇士。 那些人在冲锋前也会这样微微弓起背脊。但即便是最凶悍的吐蕃人,也不会有这种...…这种仿佛能徒手撕碎豹子的压迫感。但眼前之人可是…...可是深宫里长大的皇帝啊! “官...…官家,天寒地冻,您的圣体要紧!”蔡京突然扑过来想用袖子为官家遮挡,却被林木森反手扣住手腕。 宰相的惨叫声中,群臣清晰听见“咔”的骨节错位声,蔡京保养得当的手腕立刻浮起五道淤青。 林木森俯视着瘫软的文官集团,忽然想起了《资治通鉴长编》里的一段话——这些大臣们在金兵破城时跪得比谁都快。 林木森松开手,任由张蔡京像破麻袋般滑落。他扫视着噤若寒蝉的朝臣,忽然一记右直拳砸向盘龙柱! “咚!”整座文德殿都在震颤,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时,众人看见柱上鎏金蟠龙的眼睛位置,赫然多了个半寸深的拳印,裂纹蛛网般在楠木上蔓延。 林木森甩了甩流血的拳头,“完颜宗望想要黄金...…”他将流血的拳头又紧紧地握紧,所有的人都听见“嘎嘣、嘎嘣”的骨结声。“那就让他来尝尝我......朕的拳头!” 殿角传来给事中李邺失禁的腥臊味,以及御史苏运晕倒的闷响。 垂拱殿内烛火摇曳,殿外风雪呼啸。苏娟在为林木森包扎伤口,她的泪水随着手中的动作,而在不时的流落下来。 “别哭了,朕没事!”林木森歪头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苏娟,“朕原来怎么没觉得你这么美!” “官家,”苏娟立刻羞红了脸颊,“奴婢长得不好看。” 林木森知道宋徽宗不喜欢太监围着自己转,身边的几位贴身的女官,她们不但伺候他的生活起居,更是护卫他的安全。他喜欢女人伺候自己,而林木森也同样喜欢女人伺候。 “朕身边的女人,有哪个是不好看的。” “官家,”苏娟轻轻地将包扎好的手放到林木森的膝上,“您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 “变得怎么样了?”林木森装作随意的问了一句,其实他的内心此时很是紧张。他担心苏娟是不是看出宋徽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变得......变得无比的坚定和果敢。”苏娟抬起头,“而且,您是不是悄悄吃了什么神丹,感觉您变得非常健壮了。 “就是,”悦儿也轻声说道,“您的衣服好像每一件您穿上都显得很瘦小了。” “您......好像是书里写的楚霸王一样,有雄霸天下的豪迈气势。”苏娟娇羞地看了看林木森。 林木森微微笑了笑,“这是因为朕还不想让大宋在朕的手里灭亡,也不想让大宋的臣民遭遇灭顶之灾。” “随朕去城墙上去看看吧,朕不放心!”林木森走出垂拱殿,身边的侍卫马上将他围在中央。 “别那么紧张了,”林木森笑了笑,“皇城司现在由种江执掌,朕......还是相信他的。” 林木森没有摆出皇帝的仪仗,而是坐在一顶暖轿里。汴京的老百姓已经感觉到局势的危险,他们每个人的身影都显得急促、慌张。 “陛下真要死守?”李纲,这位名留青史的主战派名臣,刚刚抵京,他疾步登上城墙,声音发颤。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正在亲手调试床弩的皇帝,是半月前那个优柔寡断、软弱无能的花鸟皇帝。 林木森点了点头,他正紧盯着床弩的望山。眼神中有宋徽宗从未有过的力量,这具身体还是林木森的身体,只是面相变成了宋徽宗。 历史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沸腾,他知道按原轨迹,此刻该有“六甲神兵”闹剧,但现实是,城墙西北角确实塌了三丈!这是他要解决的当务之急。 “报!金军前锋已渡黄河!”小校站在城墙下大声奏报。 第十六章 朕不是在和你商量 雪又下了起来,林木森一支手抓起铁枪,枪尖在砖石上刮出火星:“李卿,你信不信……”他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兵部给朕举荐的那个郭京,是个骗子?” 李纲一愣,他知道,十几日前,宗泽曾经向官家提起此事。劝皇上不可相信这个神棍,可是已经病急乱投医的官家根本听不进去。现在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林木森舔了舔嘴唇上的血痂,那是他急火攻心生出的血泡。 “筑成防御工事,上下一心!”他用枪尖指着北方,“让金人看看,什么叫汉家儿郎的骨头!” 林木森穿越了千年,来到了这个汉族最为受辱的时代。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整个靖康之耻。而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要彻底改变历史。 种江把一张最新的《开封城防图》铺在文德殿的地上,林木森的手指在西北角的城墙缺口处重重一敲。 “这里,必须堵死。” 李纲眉头紧锁,目光在图纸与皇帝之间来回游移。 他此刻仍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目光如刀的男人,竟是原来那个优柔寡断而且胆小无能的宣和皇帝。 李纲见过太多纸上谈兵的文官,但皇帝此刻指出的缺口,恰恰是金军最有可能突破的弱点,这绝非巧合,难道官家真的一夜之间通晓了兵事? “陛下明鉴,”李纲看了眼林木森,深吸一口气,“但西北角坍塌已久,若要重修,至少需征调民夫三万,耗时半月……” “我们没有半月,”林木森打断他,声音低沉如铁,“金军前锋已至白马渡,三日之内,必抵城下。” 种江的双眼睁得如同牛铃一般,这些情报他刚从枢密院得到,高太尉知道他要来见皇上,便让他代为奏报给官家。 可是自己还没有对官家奏报。官家又是如何得知? 更可怕的是,皇帝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猜测,只有冰冷的笃定,仿佛他亲眼见过金军的行军路线。 “那……臣请即刻征调禁军,死守西北角!”李纲咬牙道。 林木森摇头,突然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名册,拍在李纲身上。“禁军的将领根本不行,朕要用这两人来指挥禁军。” 李纲低头一看,名册上赫然写着两个名字:岳飞、韩世忠。 “这……”李纲喉头滚动。 “你曾做过吏部侍郎,也在兵部待过,应该知道这两个人吧?” “陛下,韩世忠虽勇,但贪财成性。而且性情桀骜,恐难节制。至于岳飞……”李纲斟酌着用词,“臣从未听闻其名。” 林木森冷笑一声,“你当然没听过。”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风雪中的汴梁城,“因为大宋的朝堂,从来只认门第,不认本事。” 李纲如遭雷击,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他自己虽出身寒门,但能入中枢,靠的也是恩师举荐。若真论军功,那些边关悍将,哪个不比朝中勋贵强? “可陛下,大战在即,贸然启用新人,恐军心不稳……” “军心?”林木森猛地转身,眼中寒光迸射,“李卿,你告诉朕,现在的禁军,还有军心吗?” 李纲哑然,他轻声说道:“是啊,禁军早已腐朽。那些勋贵子弟连马都骑不稳,如何挡得住金军铁骑?可……启用两个无名小卒,真的能扭转乾坤?臣之所以知道韩世忠,就是因为有御史参他贪污。” “岳飞此时的确只是个从八品修武郎,而韩世忠......”林木森不屑地笑了笑,“更他妈低,只是个正九品承节郎。这个芝麻大的官能贪污多少。” 林木森知道韩世忠在成为三镇节度使之后,就开始大肆的贪污。但眼前他却顾不上这些了,先将京城守好再说。 李纲低头不语,官家一定是疯了,朝廷何时缺将领到要从最底层来提拔? 林木森看出他的犹豫,突然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 “砰!”瓷片四溅,李纲吓得浑身一震。 “李纲!”林木森直呼其名,声音如雷,“朕不是在和你商量!朕是在告诉你......这城,必须守!这两人,必须用!” 李纲额头渗出冷汗,皇帝的暴怒让他心惊,但更让他震撼的是那股决绝。这不是优柔寡断的宣和皇帝,这是一个真正敢赌上一切的枭雄! 终于,李纲深吸一口气,重重跪下。“臣……遵旨!” 林木森神色稍缓,伸手将他扶起。“朕已派快马去滑州召岳飞即刻觐见。而韩世忠已经在前天在解救了真定府的指挥使王渊,他明日就会到达汴京。” 李纲惊愕地看着林木森,他怎么也想不通,官家为什么会知道这么细致的情况。 林木森握住李纲的手,低声道,“李卿,朕知你忠心,但这一次,我们必须赢。” 李纲抬头,对上皇帝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的,竟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 李纲突然明白了,皇帝不是在赌,而是在拼命!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城破的结局,却仍要逆天改命! “臣……万死不辞!”李纲重重一磕,额头已经渗出鲜血。 殿外,风雪更急。 天色还未亮,城墙上寒风如刀。林木森披着大氅,又来到了残垣断壁城墙西北角。这里是汴京城防最为薄弱的地方,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远处,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汉子身形魁梧。“末将韩世忠,参见陛下!”登上城墙的韩世忠大礼参拜。 林木森打量着一脸虬髯的壮汉,这个未来的中兴名将,此刻还只是个不得志的最低级的军官。 “韩世忠,朕要你守汴京的西北角,你能守多久?” 韩世忠一愣,随即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陛下若给末将三千敢死之士,金贼来多少,末将杀多少!” 林木森盯着他,突然也笑了。“你自己的队伍有多少人?” “末将的军队,原有八十人,现在还有五十人。”韩世忠回头看了看跪在身边的几个小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