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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密令疑云,暗流涌动

作者:泠崖庵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血锈混着晨露从青铜令牌上滴落,在叶阳掌心洇开暗红的痕迹。


    他拇指摩挲过"咸阳宫三号密令"的铭文,指腹被刻痕硌得生疼——这不是秦王惯用的鸟虫篆,笔锋更硬,起收处带着刀刻般的锐意。


    "殿下?"林婉的声音裹着风飘来,她不知何时卸了甲胄,月白中衣外只披了件染血的玄色大氅,发间的木簪歪向一侧,发梢还沾着草屑。


    她伸手要碰那令牌,又在半空顿住,指尖微微发颤,"可还疼?"


    叶阳这才察觉自己攥得太紧,掌心里全是冷汗。


    他松开手,令牌坠进她捧着的丝帕里,金属相击的轻响惊飞了城垛上的乌鸦。"赵括死前说过,"他喉结滚动,目光扫过远处正在收尸的士卒——秦军的玄甲被堆成小山,燕卒用草绳捆着俘虏的手腕,"他说策反他的人,袖中也有块类似的牌子。"


    林婉的睫毛颤了颤。


    她记得三日前那个雨夜,赵括被押到军帐时,胸口还插着燕军的箭簇。


    他吐着血沫说"有人许我万户侯",然后盯着叶阳腰间的匕首笑,"你们燕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局里"。


    当时叶阳让人灌了他醒酒汤,可还没等问出更多,赵括就咬碎了藏在牙缝里的毒囊。


    "收尸队!"叶阳突然提高声音,惊得几个正往筐里扔断剑的士卒抬头。


    他扯下腰间的银鱼符甩过去,"所有秦军身上的令牌,连半块铜渣都别漏!"银鱼符砸在泥地里,溅起的泥水弄脏了士卒的裤脚,那人却像捧着圣旨似的跪下去,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林婉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想起昨夜他在沙盘前的模样——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柄出鞘的剑。"或许这背后另有布局。"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搭在他手腕的脉搏上,那里跳得急,像擂鼓,"咸阳宫的密令,不该出现在先锋营。"


    叶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蒙家将咽气前的笑,那笑里没有败将的不甘,倒像看个笑话——原来不是看燕军的反击,是看他们被当枪使。


    "回宫。"他扯过林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染血的丝帕传来,"让乐伯把三千轻骑撤回易水,让鞠武带二十个死士守在宫门外。"


    王宫里的铜鹤灯还没熄,烛油在灯盘里凝出琥珀色的块。


    叶阳踢开脚边的酒坛——这是昨日庆功宴留下的,现在闻着只觉得腻。


    他站在鎏金屏风前,屏风上的《燕昭王招贤图》被烛火烤得卷了边,郭隗的胡子正对着他的鼻尖。


    "叩见太子。"


    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六个身影从阴影里现出身形,都是黑衣短打,面巾只露一双眼睛——这是叶阳亲自训练的"玄鸟卫",每人脖颈后都纹着衔珠的玄鸟,死士的那种。


    "查三件事。"叶阳抓起案上的令牌拍在檀木桌上,震得茶盏跳了跳,"第一,''咸阳宫三号密令''的铸造者、传递路径,以及李慎这老匹夫最近的动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最左边那个身形最瘦的死士——那是玄鸟卫的首领,代号"枭","第二,赵括的亲信张九,半月前说要逃去齐国,可有人见着他过济水?"


    枭的喉结动了动:"末将这就带人伪装成盐商,走齐燕商道。"


    "不必。"叶阳抽出腰间的匕首,寒光掠过枭的眉骨,"换作药贩,带两箱防风、白术,走陈留那条小路——秦军在济水设了关卡,盐车太扎眼。"


    六个身影像影子似的退了出去,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刚落,林婉就捧着药碗进来。


    她的指尖被药罐烫红了,药香混着殿外的血腥气,熏得叶阳皱起眉。"喝了。"她把药碗塞进他手里,"昨夜守了半宿伤兵,今日又在尸堆里站了两个时辰。"


    药汁苦得他舌尖发木。


    叶阳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碗:"让宫正把后苑的老梅树砍了,根下埋着的密道,填了。"


    第二日卯时三刻,玄鸟卫的快马撞开了宫门。


    叶阳正蹲在演武场看民兵练刀——这些昨日还在地里锄草的庄稼汉,现在举着木刀喊杀声震得瓦当落灰。


    林婉站在他身边,手里攥着本《吴子兵法》,正给教头纠正"齐勇若一"的读法。


    "太子!"


    骑在马上的密探没等马停稳就跳下来,皮靴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


    他的外袍撕了道口子,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咸阳宫三号密令,属左庶长李慎!"


    叶阳的木刀"当"地掉在地上。


    他记得李慎,去年秦国朝会上,这老匹夫举着竹简骂王翦"鼠目寸光",说"先灭楚,取其粮,再吞燕如探囊取物"。


    后来秦王拍案说"楚地湿,寡人嫌脏",李慎的胡子都气歪了。


    "李慎的私印在雍城铸的牌,"密探抹了把脸上的血,"最近三个月,有十二批密令经函谷关北上,每批...每批都跟着商队。"他突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叶阳的绣金鞋面上,"末将在雍城酒肆听...听说李慎的门客跟蒙家将的弟弟喝过酒,说''燕人若败,正好坐实王上的''..."


    "住口!"林婉突然拽住叶阳的胳膊。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着青白,"先带他去医馆。"


    密探被架走时,叶阳听见他含糊的嘟囔:"张九...没去齐国..."


    午后的阳光把演武场晒得发烫。


    叶阳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下面列成方阵的民兵——他们的木刀握得更紧了,刀刃上还粘着晨露。"加派三倍岗哨,"他对站在身边的乐伯说,乐伯的铠甲还没换,肩甲上的血渍已经发黑,"易水北岸的烽火台,每两个时辰放一次狼烟。"


    乐伯的手按在剑柄上:"末将这就去调三千边军。"


    "不必。"叶阳摇了摇头,"边军要防东胡,从蓟城卫调两千人,剩下的...让林婉教民兵用连弩。"他转头看向演武场边的工坊,那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工坊的连弩,明日必须造出三百张。"


    林婉正蹲在工坊门口,给匠人们分炊饼。


    她的发间插着根铜簪,是今早叶阳在战场上捡的——当时那簪子插在个秦军女兵的发髻里,现在别在她乌发间,倒比珠钗还好看。


    她抬头看见叶阳,朝他挥了挥手,炊饼屑落在她的衣襟上,像撒了把星星。


    直到月上柳梢头,叶阳才回到书房。


    案头堆着从秦军缴获的竹简,最上面那卷还沾着血,是蒙家将的行军日志。


    他翻开第一页,墨迹未干的字刺得他眼睛生疼:"九月初三,得李公密令,引燕军主力至易水..."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叶阳吹灭烛火,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在竹简上投下斑驳的影。


    他摸着腰间的匕首,那是林婉亲手打的,刃上的幽蓝寒光在暗处愈发清晰。


    门轴轻轻转动的声音响起。


    叶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婉,她的脚步声比猫还轻。


    果然,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带着药香的温度透过中衣传来。"饿了么?"她的下巴抵在他肩窝,"我让厨房留了栗子糕。"


    叶阳没有说话。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密探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燕人若败,正好坐实王上的..."坐实什么?


    坐实秦王偏袒李慎?


    还是坐实李慎有不臣之心?


    更夫的梆子声又响了。


    叶阳伸手握住林婉的手,她的指尖还是凉的,像清晨的露。


    他把她的手按在竹简上,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两柄交叠的剑。


    "婉娘,"他的声音很低,像在说秘密,"明日让玄鸟卫再派一拨人去咸阳。"


    林婉没有问为什么。


    她知道,当他的眼睛像今晚这样亮时,必有风暴要来。


    她轻轻应了声,手指抚过竹简上的血字,仿佛能触到千里外的刀光剑影。


    书房的烛火重新亮起时,叶阳已经翻开了第二卷竹简。


    墨迹在火光下泛着暗褐,像凝固的血。


    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与案头那枚"咸阳宫三号密令"的影子交缠,像两条绞在一起的蛇。


    窗外,更深露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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