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来,又能如何?北地苦寒,遍地砂砾,寸草不生!我大渊要那不毛之地何用?为了几片荒漠,让我大渊无数好儿郎的性命白白填进去,这才是最大的浪费!”
“说得好!”另一名将军附和道,“为将者,不仅要考虑胜负,更要考虑得失!打赢了却亏了本,这种仗,不打也罢!”
钟懿气得几乎要笑出声来。
原来,在这群人的眼中,开疆拓土,竟是一门生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诸位将军,我们现在商议的,是战是和!不是在算一亩地能收多少粮食!”
“鼠目寸光!”
丞相崔巍冷哼一声,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
“钟大人,为官者,看的不是脚下这一步,而是十步、百步之后的结局!若打下的土地不能为我所用,反而要耗费巨万的钱粮兵力去驻守,那便不是开疆拓土,而是为国招祸!”
“逞一时之快,却要让大渊背上一个流血不止的伤口,这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
崔巍的话,压在了所有主战派的心头。
钟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知道,这套“无用土地论”,是朝中保守派最常用的说辞,最能蛊惑人心。
他咬着牙,做着最后的努力,声音嘶哑。
“好!就算我们不打!就算要议和!那也该是北狄俯首称臣,献上他们的牛羊与公主!”
“此战,是我大渊胜了!哪有打了胜仗,还要把自家女子送出去任人凌辱的道理?传扬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我大渊?!”
“这正是为了体现我大渊的仁慈!”
魏桐又将那套说辞搬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辉。
“哈哈哈……”
钟懿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讥讽与悲凉。
“仁慈?魏将军,你管这叫仁慈?在我看来,这叫傻叉!”
“你!”魏桐气得浑身发抖。
钟懿笑声一收,眼神变得锐利,他死死盯着魏桐,一字一顿。
“打了胜仗,却要卑躬屈膝地送上女人求和,这不是仁慈,是懦弱!是愚蠢!是告诉北狄人,我大渊虽有雷霆之威,却无霹雳手段!”
“是在鼓励他们休养生息之后,再次南下!要不要,我们干脆把‘霹雳雷火’的图纸也一并送给北狄大王子,当做公主的嫁妆?那样,岂不是更能体现我们大渊的‘仁慈’?!”
“你……你……强词夺理!”魏桐被他这番诛心之言噎得满脸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御书房内,已是剑拔弩张!
“够了。”
突然,渊帝淡漠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争吵戛然而止。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帝王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在钟懿身上停顿了一瞬。
“此事,容朕……再思量一番。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众人躬身行礼,鱼贯退出。
钟懿走在最后,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
他知道,自己今天,把满朝的武将勋贵,得罪了个遍。
但是他毫无办法,这是皇帝想让他做的。
刚刚走出御书房的门廊,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钟大人,留步。”
钟懿回头,只见丞相崔巍正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睿智的眼睛里,没有了朝堂上的锋利,只剩下一种看透世事的深沉。
“年轻人,过刚易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崔巍抚了抚长须,意味深长地看着钟懿。
“你的日子还长,有些事,不必争于一时。太过锋芒毕露,不是什么好事。朝堂之上,比的是谁能站到最后,而不是谁的声音最大。”
说完,他便不再看钟懿,转过身,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钟懿霍然抬头,那双在朝堂上锋芒毕露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彻骨的冰寒。
他盯着崔巍那张看似和蔼、布满岁月沟壑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丞相大人,你真不像崔氏之人。”
“我曾听闻,昔日崔氏也是英勇无畏的将门,同气连枝。可如今,崔相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和议’,竟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族人沦为弃子,甚至要将同族的女子推入火坑。这等手段,晚辈佩服。”
字字诛心!
崔巍脸上的和煦笑容,一寸寸地凝固,皲裂,最后化为一片森然的冰冷。
他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那缝隙中迸射出的,是足以冻结骨髓的寒光。
“钟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有些水,太深。有些人,你得罪不起。年轻人,还是多看看脚下的路,免得一脚踏空,粉身碎骨。”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呵。”
钟懿回以一声轻蔑的嗤笑。
他不再多看这老狐狸一眼,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背影孤直如剑。
“放肆!”京营总兵魏桐勃然大怒,指着钟懿的背影,气得满脸虬髯都在颤抖,“这黄口小儿,简直目无尊卑!丞相,您……”
“无妨。”
崔巍抬了抬手,脸上的冰冷早已散去,又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望着钟懿消失在宫门拐角处的背影,眼神幽邃。
“年轻人嘛,总有些棱角。磨一磨,就好了。”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在内侍的搀扶下,缓步离开。
只留下魏桐等一众武将,面面相觑,心中却是一片寒意。
连崔相都动了真怒,那钟懿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钟懿走在返回府邸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崔巍那句阴冷的警告,还有崔婉莹那张可能布满绝望的脸。
他一个现代人,最看不惯的,便是这种视人命如草芥、视女子为货物的交易!
必须要做点什么!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调转方向,朝着一个截然相反的方位走去。
崔府。
昔日车水马龙的尚书府,如今却是门可罗雀。
朱漆的大门紧闭,铜环上积了灰,门前的石狮子仿佛也失了威风,透着一股颓败之气。
偶尔有路过的百姓,都远远地绕开,仿佛这里是什么不祥之地,避之唯恐不及。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夕罪名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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