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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两岁开蒙,学书十余载

作者:岁如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楚耀祖气急攻心昏倒过去,过了好久才幽幽转醒。


    醒来又听闻楚知昭进宫的消息。


    “什么?只在宫门跪了半天?!”楚耀祖听着小厮来报,脸色陡然一沉!


    那孽障夺了楚府,进了宫!


    没杖责,没斩首!只跪了半天?


    都是朝堂上的狐狸,楚耀祖如何看不明白。


    圣上想封那个孽障的官!


    借此削他的权!


    做梦!


    他眼睛眯起,手指狠狠的捏着杯盏。


    他卑躬屈膝走到今天!


    削权!除非他死!


    他神色阴毒无比,立马提笔,写了封信,阴沉沉吩咐道。


    “去,把这封信递给五皇子。”


    暗卫接过信封,领命而去。


    夜色深沉,月光洒在楚耀祖脸上,将他神色衬得晦暗不明,像一条毒蛇,立起身来,嘶嘶吐着蛇信。


    只听得他说一句:“和我斗!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


    第二日一大早,楚府就来了圣旨。


    圣上特许楚知昭入学天启书院!


    众人皆惊!


    甚至是被提前打过预防针的金氏也没想到。


    要知道,天启书院是京城最大的书院。


    世家子和寒门皆可入学,入学一个月后,由书院大儒评定才学德行,并制成榜单,榜单前几可直接入仕。


    如今,圣旨亲自下旨要昭昭入学。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金氏摇着团扇的手一顿,向来温婉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这些年,她小心翼翼,瞒得辛苦,只盼着女儿离那血路远一点,再远一点。


    她以为藏得住。


    她以为躲得过。


    没想到。


    没想到。


    终究.......


    她眼底泛起水光,神色也看不清楚。


    “当年.....我没拦你,如今.....竟也没拦下她。”


    春风忽过,金氏拭泪的绣帕被风吹起。


    好巧不巧,那绣帕落院中老树的枝头。


    春风再过,树叶簌簌作响,花瓣摇曳。


    那绣帕却兀自停在高枝上,不动也不落。


    金氏怔怔看了许久,良久,忽然苦笑一声。


    “命啊——”


    那声音几度回转,从心底扯出来,混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陈年烈酒,哽在心头,百般滋味,千种情感,挥之不去,如蛆附骨。


    于是,整个早上,金氏都对楚知昭平平静静的。


    楚知昭心中一顿,就知道不好。


    娘亲生气了。


    她马不停蹄出了府门,往西街去。


    她去了一家糕点铺子。


    那铺子藏在小巷深处,铺子有些老旧,小小一个,糕点还蒸腾着热气,香味从铺子里冒出来。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子,一张脸面目全非,全是火烧出的狰狞痕迹,就连眼睛也只剩了一只。


    他看见楚知昭,还没等人踏进门来,就捡了新出锅的栗子糕,一边包,一边笑:“这回又怎么惹你娘亲了?”


    楚知昭走到柜前,叹了口气,道:“我没听她的话。”


    这么多年,总是这么个回答。


    掌柜也不细问。


    他脚有些坡,慢吞吞挪过去把包好的油纸包递给她,笑着侃道:“一包栗子糕哄了这么多年,还哄得住?”


    “哄不住也要哄,”楚知昭接过纸包,将铜板数了递给他,语气认真:“娘亲是要捧在手心哄着的。”


    “是,自家人是该好好护着。”


    掌柜的笑,却没收铜板,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


    那是楚知昭上回买糕点抵下的。


    他推递过去,笑道:“你这药膏,不便宜。古人有云,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楚知昭本来准备转身就走,听得这话挑了挑眉,笑道:“那药就只值五十文。”


    她将药材一一告诉掌柜,掌柜的拿了算盘在那算。


    四十八文,算起来,楚知昭还赚了两文。


    她笑得懒洋洋的:“难得有机会赚你两文,还被揭穿了,真是没面子。”


    掌柜笑了笑,正要道谢,却见楚知昭已经转身出了店门。


    她摆了摆手:“道谢就不必说了,下回多加糖,我去哄娘亲了。”


    楚知昭回去的时候,金氏神色平静,团扇轻摇,慢悠悠坐在躺椅上。


    楚知昭探出一个脑袋来,笑嘻嘻把糕点递过去,认错十分流畅:“娘亲,我错了。”


    而金氏也不是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她,怎么就选了这么一条路?


    心疼她明明可以一生安稳,却偏要往这条路上走!


    她抬手抚了抚楚知昭的发顶,声音很轻,藏不住的疲惫:“可以不入仕吗?”


    楚知昭沉默。


    早春的风还有些凉,不经意吹进心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


    半晌,她才开口道:“我知道您是担心我,可这是我想走的路。


    我两岁开蒙,学书十余载,看的是圣贤书,听的是苍生道。


    在江南时,张夫子日日带我去看世间百态。


    他带我去看街口乞儿,去看边陲流民,去看断腿残兵。


    也去看街头小贩,巷口阿婆,挑水车夫,卖花娘子。


    他带我去看许多人。


    活得好的,活得不好的。


    善良的,丑恶的,各种各样的人。


    张夫子告诉我,他们是百姓。


    不是我在书上看的百姓。


    而是活生生,有喜怒,有善恶,我一一见过的人。


    像我一样的人。


    像我一样的命。


    街口的阿婆年年送我麦芽糖。


    摊贩给我的芙蓉糕总爱短斤两,却从不短他儿子的书费。


    如今,帝王昏庸,世家倾轧,法度混乱,百姓受苦。


    我总想起张夫子,想起阿婆,想起那摊贩补了三次的袖口。


    我是士,要为百姓说话,为众人伸冤。


    我不能装聋做哑,不能袖手旁观。


    娘亲,让我去吧。”


    像,太像了。


    当初他也那么说。


    可她真的怕。


    她是一个母亲。


    她不关心世人,她只想要她的女儿平安顺遂,一生无虞。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怎么她非要上前呢?


    金氏忽然掉了眼泪,颤声道:“怪我,怪我。


    我不该......不该给你请那么多夫子,我害了你.......


    害你把别人看得大了,太大了....是我害了你啊。”


    楚知昭手忙脚乱将手帕递给金氏,她也红了眼:“不是的,娘亲。


    我若是不看,不知,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不想躲在身后,偏安一隅。


    我不想安稳平庸,我只想轰轰烈烈,担起我的责任,我不想做个懦夫。”


    母亲无论如何都拧不过女儿的。


    金氏大哭一场,最终还是同意了。


    并且开始絮絮叨叨嘱咐下人,收拾楚知昭的细软。


    楚知昭倒是不急,她慢悠悠叼了块栗子糕,又拿了喂给团子,笑道:“不着急,圣旨说后日才去呢。”


    更何况,其实没什么细软需要收拾的。


    天启书院是统一住宿,里面一应器具都有,只需带些衣物就足以。


    但金氏总不放心,总觉得哪里没想到。


    楚知昭陪着金氏絮叨了好一阵,才起身去楚耀祖在的偏院。


    昨日她进了宫,楚耀祖一家今天也该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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