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赔笑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只是……姑娘的人当众吵嚷,我等也是公事公办。
“至于万兴楼,已被其他人买下。
“那人吵嚷要拉姑娘见官,本官便只得将万兴楼给了他。”
“罢了。”
叶归荑轻叹一声,只吩咐了将人领回来,接着赏了那官员一个匣子,道:“今日劳烦大人了,小女子叨扰,这是长公主曾经赠予小女子的一些特产,大人笑纳。”
官员掂了掂,分量不轻。
不但万兴楼这烫手山芋成功卖了出去,半分损失都没有,还另外得了一份厚赏。
于情于理都是一桩好买卖。
权衡片刻,他这才舒展眉眼一笑,道:“那便多谢姑娘赏赐了。”
叶归荑微微颔首,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一路停在了街角不起眼的当铺。
徐掌柜早已恭候多时。
见了叶归荑,徐掌柜便笑着将房地契交给了叶归荑,赞道:“姑娘果真神机妙算!五百两银子,便拿下了一座酒楼!”
叶归荑笑道:“到底还是你与绿盈演得好,有鼻子有眼的,连我都以为你二人当真要打起来了。”
绿盈乐不可支,道:“还不是姑娘安排的好!”
顺利拿下了万兴楼,上了马车,绿盈才忍不住问道:“姑娘,婢子倒是有些不明白,左右都要花一千两,为何姑娘不按竞价相抵,反而另外五百两却赠予了那官员?”
叶归荑笑道:“拍卖之价按当朝律法是要上缴的,而我私下相赠,却尽数是对方的。”
“徐老板是我的人之事,绝不能示于人前,我才会设计一出你二人相斗的戏码,再用剩下的五百两去堵那官员的嘴。
“今后他便是有所怀疑,得知我背靠长公主,又涉及收受贿银之事,也定会有所忌惮。”
一番话听得绿盈五体投地。
她竖起拇指,连声大赞叶归荑高明。
叶归荑只浅浅一笑。
前世在齐家,在市井里走动的多了,这些道理她便慢慢无师自通。
比起后宅之中如何运筹帷幄,都赶不及能在府外大展拳脚。
如今白何秋春风得意,她也不愿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树大招风,且让白何秋抱着他的摇钱树好生高兴几天去吧。
她折返回了侯府。
晚上,打定了主意的霍妈妈伺候了侯夫人睡下后,便来到了婉和院。
她本欲将自己的打算说与叶归荑知,进门却无人看守。
她便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叶归荑的卧房前。
正欲推开门,她便听到了一声叹息声,显然是出自叶归荑的口中。
“霍妈妈的卖身契我虽设法拿到了手,但哥哥的酒楼这两日生意奇佳,母亲也许久不曾重用霍妈妈。
“若有朝一日,霍妈妈当真被杀,这卖身契,我又该如何处置呢?”
霍妈妈浑身一个激灵,忙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全神贯注地细听。
只听红耀的声音响起,道:“听北院的幽兰说,这两日夫人正筹划着过几日上香,带着霍妈妈去京郊。
“山高皇帝远的,只说是失足跌落,谁又能说什么?
“不如姑娘便大发慈悲一回,将卖身契送给霍妈妈算了?”
绿盈的声音在这时气汹汹地响起。
“你便是不肯发善心,也不能害人啊!侯府想要寻个人何不容易?
“若不走远些,只消一日,被夫人和公子发现,便必然是一个叛奴出逃的罪名,若连累了姑娘可怎么好?”
“看来这留还是走,竟都是死路了。”
叶归荑的叹息声响起。
“也罢,她若是开窍,有本事能将哥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银子弄到手远走高飞自然是好。
“若不能,我便谎称卖身契未曾拿到手,看她自己的造化也便是了。”
主仆三人说着,话头便转去了旁处。
外头,霍妈妈心惊肉跳。
她的确听说了侯夫人过两日要去京外敬香的消息……
婉和院这个时候无人看顾,叶归荑堂堂一个大小姐,也没有大费周章骗她的理由。
既然叶归荑已弄到了她的卖身契,她便也没了顾虑,趁夫人和少爷没有对她动手,赶快将此事完成才是。
虽是下定了决心,但霍妈妈还是留了个心眼,顺着门缝朝屋里细看。
叶归荑坐在床边翻书,两个侍女忙着铺床。
而桌上放着一张摊开的纸张,正是她的卖身契没错。
确认了叶归荑未曾说谎,霍妈妈便放了心。
眼下还不是白何秋回府的时候,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
她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前往了白何秋的院落。
而与此同时,一个下人得了消息,匆匆穿过忙碌的辉夜楼,找到白何秋,对着他耳语了两句。
“你说什么?!”
白何秋闻言,脸色猛然一变。
他半分也不敢耽搁,简单地交代了下人几声,便叫了马车回府。
霍妈妈自然不知白何秋正赶回府中的消息。
幸得“白何秋奶娘”的身份暂且还好用,霍妈妈轻而易举地便潜入了白何秋的卧房,在撬开的地板下,很快便摸到了白何秋藏匿起来的金砖银票。
她贪婪地用包袱将东西装好,忽然摸到一张与银票手感不同的纸张不由顿住。
她本以为是银票本能想要装进包袱,没想到余光却扫见了“利银”二字。
看清了那两个字,霍妈妈不由一愣,忙拿起那纸张就着烛光细看。
“今白何秋借款十万金银,利五分,良田金铺抵押,月十五还利,若一年整未曾还清本金,良田金铺不予归还以作抵债——”
底下,是签约日期及两个鲜红的指印。
霍妈妈目瞪口呆。
她简直不敢相信,白何秋胆子竟如此大,胆敢借高利!
那些做高利的人出身三教九流,最是阴狠毒辣。
说是五分利,却如雪球般,价格只会越滚越大!
折在这上头的人岂是小数?!
若这样下去,只怕整个侯府都会被搭进去!
虽是准备逃走,但霍妈妈好歹是白何秋的奶娘,自有母子情分在。
如何能眼看着自己亲自奶大的孩子堕入虎口?
她顾不得旁的,将东西一股脑地扔回了地板下重新封好,末了拿着契约准备去见侯夫人。
然而这一转身之下,她才看到身后,不知何时,早已站着了个人。
一动不动,显然将她方才的动作,尽收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