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司灵喜欢乱来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所以自打她成为了地府第十位阎王之后,他这个阎王殿内部执法者就一直盯着她。
从一开始的威胁孟婆合伙做生意,到后来的天地钱庄,每一件事,她都精准无误地在他雷区蹦跶。
不过这一次,她的叛逆,却让他刮目相看。
只是这种钦佩,绝对不能展露于人前。
厉温依旧冷着脸:“为了区区凡人,竟然忤逆天道,她也是不想活了。”
谢必安却不苟同:“你懂什么,我家灵灵是爱苍生爱世人的神官,容不得奸佞之徒为非作歹,该出手时就出手。”
“凡事有因就有果,你们可想过今日之事,缘起于何?”
“你别说那么高深的话了,你知道我的,常年都在冥界争抢底盘,不过就是一介武夫,赶紧给我孽镜台,我换个身子。这次还是换回女儿身好了,灵灵喜欢。”
厉温有些时候真的不想和莽夫说话。
一个不男不女的谢必安,还有一个跟煤球似得范无咎,这两个完全就是一对不动脑子的活宝。
论鬼力,他们阎王比较厉害,但论打架,他们可干不赢阴帅。
所以在他们阎王殿之中,阎司灵曾提出来一条让他们十分唾弃的保命法则,打不过就认怂。
顶着李章锦的身体,厉温带着谢必安前往了钦天监用孽镜台。
……
延王府。
从东郊的悬崖边,墨北延抱回了浑身都是伤的阎司灵。
因为她身体的特殊性,所以他没有请大夫,只是让离先生来诊断。
阎司灵的箭伤全都在后背,不能够躺着,墨北延就让她靠在他身上。
当离先生下意识地将手指放在阎司灵手腕上的那一刻,他惊得往后缩回了手:“这……”
墨北延觉得他大惊小怪:“她什么身份,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没有脉搏而已。”
“不是,”离先生又将手放回阎司灵的手腕上,在反复确认之后,才道,“王妃有脉搏了。”
“嗯?”
“虽然很微弱,但脉搏有了。”
离先生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立刻按着脉搏给阎司灵诊断,然后开了方子。
“王爷,药汤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王妃身上的伤,还需要立刻上药包扎。”
离先生从药箱里取出上好的金疮药。
“只是这男女有别……”
墨北延看了一眼就跟刺猬似得阎司灵,早前已经检查过了,箭矢没有毒,但也是需要立刻拔除的。
但刚刚在东郊,没有止血的纱布、药物和绷带,他是不敢拔箭的,所以只能带回来。
离先生带着人出了房间。
忠叔方才也是见到了阎司灵重伤的模样,瞧着离先生出来,赶紧迎上去:“怎么样,王妃怎么样?”
“王爷在里面给王妃拔箭治伤。”离先生叹了口气,怨怼道,“你常年在府上,怎么就没多备两个丫鬟?你瞧瞧满屋子的男人,我都不想说你了。”
“我前段时间寻了丫鬟来的,可王妃愣是要说,去国公府择,要择王爷喜欢的那种,我这不是……”
“好了好了,以后你也记得,多备些,不然现在多尴尬。”
顿了下,离先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王妃说要去国公府择王爷喜欢的那种?王爷喜欢的是哪种?”
忠叔被问的哑然:“我哪儿知道,平日你和王爷相处时间长,要不你问问?”
离先生摆摆手,提着方子去煎药。
屋子里,才刚刚关上门,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饶是箭矢堵住了伤口,没有大范围地喷血,但她身上其他的伤也不少。
墨北延眉头紧锁,犹豫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将阎司灵背朝天地放在床上。
又怕闷到阎司灵,他将枕头垫在阎司灵的锁骨之下,轻柔地将她脑袋转到一边。
墨北延拿起一旁的剪刀,当剪刀接触到阎司灵背上的衣料时,他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了下。
“阎司灵,我现在要剪开你的衣服,给你拔箭,你能听到吗?”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剪刀划过布料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随着衣物被剪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
箭矢嵌得不深,位置也都不算麻烦,就是数量比较多。
他低声自语,目光扫过阎司灵苍白的脸庞,心中隐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如果他早一点识破端妃的意图,早早地回府,说不定就能和阎司灵并肩作战。
虽然可能还是会受伤,但不至于这样,半死不活。
就在他准备伸手拔箭时,阎司灵的指尖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了些许意识的迹象。
墨北延停下动作,俯身靠近,试探性地唤道:“阎司灵?你若是能听见,就再动一下手指。”
回应他的,是又一阵轻微的颤动。
墨北延见状,心中稍安,却也不敢大意。
他轻声安慰道:“别怕,我在。
阎司灵迷迷糊糊的,她头一次感觉到身子轻飘飘的。
她想睁开眼睛,但又睁不开,只是感觉浑身都在疼。
耳边是墨北延的声音。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好一通,她都听不清楚,但最后的那四个字,却让她无比安心。
她梦呓那般地“嗯”了一声。
墨北延深吸一口气,再次集中注意力在箭矢上。
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房间里依旧安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从窗外传来的风声打破沉寂。
墨北延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顾不上擦拭,只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每一支箭的位置和角度,试图找到最稳妥的拔除方式。
他的手指稳如磐石,却也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随着箭头一根接着一根被拔除,阎司灵的脸色也越来越白,甚至一度,他都害怕阎司灵撑不住,用手去探她的鼻息。
“还没死呢。”
气息孱弱的阎司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知道墨北延在做什么,带着赤红鲜血的箭头就在床边的盘子上。
她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墨北延长长地松了口气,幸好她非凡人,否则二十余根箭矢,足以要她性命,更别说那比参天古树还要粗壮的天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