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别硬撑,王妃她有生死薄》 第60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御医,如何了?” 秦无念比墨北延还要着急。 宋良咽了口口水,又看向了阎司灵。 阎司灵啃着桂花糕,丝毫都不介意。 他终于开口:“王妃无恙,只是身子还虚,得静心调养才是。” 朱妈妈不相信:“怎么可能!” “怎么,本王妃身子无恙,朱妈妈倒是慌了?”阎司灵觉得好笑,那眸光之中锐利无比。 朱妈妈吓得又跪下:“小姐……” “今日便收拾离开英国公府吧。” 朱妈妈嚎啕大哭:“小姐,老奴知错了,小姐,小姐啊!” 阎司灵摆摆手,破军卫上来将人拖出去。 若不是她没有其他的歹念,只是被人利用而已,阎司灵不可能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倒是秦无念,很有趣啊。 “小姨父,你还有什么事吗?”阎司灵指着已经往外疾步匆匆的宋良背影,“宋御医都走了。” 墨北延给了齐东一个眼神,齐东立刻悄无声息地追出去。 “既然你无恙,那便是小姨父多心了,便就告辞。” 秦无念朝墨北延行了礼,就往外面走。 他的直觉告诉他,宋御医发现了什么,得赶紧追上去询问才是。 阎司灵继续啃着桂花糕:“你不去瞧瞧,万一被他追上宋御医,我的事儿就暴露了。” “他追不上的。” 墨北延皱了下眉,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及冰冷的皮肤,全然没有脉搏的存在。 “你?” “放心,短时间的,”阎司灵掀起衣袖,“被冻太久了,血液还得慢慢恢复,很快脉搏会有的。” 墨北延这才松了口气:“那要如何才能恢复?” 阎司灵咧嘴笑道:“吃很多好吃的。” 要不是知道她是阎王,他真的要当她是饿死鬼投胎了。 …… 秦无念从延王府一路追着来到皇宫门口,都不曾见到宋良的踪迹,很不甘心的穿了小路往钦天监去。 钦天监外面的小茶馆里,齐东低声问被挟持了的宋良:“宋御医,现在可明白了?” 宋良哪里敢相信,他一个御医坊的首席御医,竟然会被延王府的侍卫当街掳走,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给。 不过好在这一路,齐东只是带着他跟着秦无念,并未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举动。 “你要让我明白什么?” “衡阳侯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家王妃没问题。” “可你家王妃,没有脉搏。” 这话若是寻常人听了,肯定会质疑,或者害怕。 可齐东已经见惯不怪了,只是摆摆手:“那都是糊弄人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脉搏。” “对呀,人怎么可能没有脉搏,所以你家王妃……” “宋御医,可要慎言啊,我家王妃若是那些不干净的玩意儿,又怎么会舍命救陛下?” 宋良被这么一说,倒是冷静了下来。 “我家王妃为救陛下耗损心里,若是御医大人在背后说她不是人,岂不是寒了她的心。再说了,若我家王妃不是人,王爷还能不知道吗?枕边人是鬼是妖,他能不清楚吗?” “可刚刚……” “那是因为王妃才服了药。” “服了药?” “龙涎草。” 宋良恍然大悟:“这倒是听说过,那草生在乱葬岗,极其罕见,服用之后的确会有异常的脉搏。” 齐东见差不多糊弄过去了,又继续说道:“若宋御医不信,大可三日之后再给王妃探脉。” 宋良又想到那日阎司灵冒死救治兴平帝的场面,沉重地叹了口气:“倒是我小心眼儿了,方才就该好好地问王妃的,这死腿,跑什么!” 他说着,还锤了下自己的腿两下。 人家都说的那么诚恳了,还让去复诊,哪里可能是鬼。 齐东忍住笑,故作感动:“哪里是宋御医小心眼儿,倒是多谢宋御医记挂着我们王妃了。” “哪有,那是侯爷。” 宋良也叨叨地打开了话匣子。 他是担心阎司灵,可这几日重心也应该在陛下身上,哪能分身乏术。 可衡阳侯今日入宫请安,才专门说到这件事,还贴心地请陛下安排御医跟他一起去探望延王妃。 本来那日就是他给延王妃请的脉,自然陛下就让他来了。 齐东“哦”了一声:“这个衡阳侯,自己府上的事儿都忙不过来了,前脚在我们王府,后脚就来钦天监,您觉得他在做什么?” 宋良表示自己就只是一个大夫而已,哪里懂得这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那什么,天色不早了,本官要回宫了。” “哦哦,也是,是小人唐突了。” 齐东亲自送宋良回了皇宫,亲眼见他进了宫门才放心折返。 回到延王府,齐东立刻来到膳厅想要禀告一下秦无念的动静。 可当他看到一桌子的光盘后,很艰难地看向旁边的离先生:“这都是王妃吃的?” 他跟着王爷这么多年,王爷什么食量他很清楚。 “还有哪只乌鸦,食量也挺大的。” “嘎嘎!” 谢必安骂的有点脏,但还是埋头苦吃。 阎司灵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在啃完一个大鸡腿之后问:“离先生,这就是你说的后遗症?” “我也不知道。”离先生摊开手。 强行把鬼拍进躯壳里的术法,他也是头一次用,而且这拍的还是鬼的头头。 能成功让她附身都已经很不错了。 终于,阎司灵打了个饱嗝。 肚子总算是不空了。 她往后躺:“那个秦无念不对劲。” 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范瑶和那几个找她麻烦的人身上,完全没有注意过秦无念。 的确他的存在感太低了。 很逆来顺受的样子,要钱给钱,要欠条也给欠条。 “他好像有个大女儿,可知道在什么地方?” 齐东善意地提醒了下:“那应该是王妃的大表姐。” “我谢谢你提醒我哈。” “不客气的。” 阎司灵脑子里属实没有这位大表姐的记忆,和秦无念一样,她也很没存在感。 墨北延道:“秦无念的长女,叫秦袅袅,十年前看破红尘,入了观,当姑子去了。” “侯府嫡长女,不入宫为妃,去道观里当姑子,这可比你们人间的话本子还有意思。” 第61章 大公主开了个先河 墨北延一个眼神,齐东应了一声就出去查了。 “还要麻烦王爷一件事。”阎司灵一点儿都不客气,不等墨北延答应已经开口要人,“我想借一下延王府的破军卫替我催个债。” 她才不相信,秦无念当真是关心她这个侄女儿才来延王府闹腾的。 分明是另有图谋。 “齐东看他去了钦天监,王爷觉得,他会不会和诸葛渊的死有关?” 墨北延虽然常年远在北境,但还是有很多眼线在上京城:“衡阳侯不怎么和朝堂重臣打交道,每每出面,都是由范氏从女眷下手。秦寺穹的官位,也是端妃从中斡旋来的。” 离先生嫌弃不已:“没想到竟是一个软饭男。” “那倒也不是,衡阳侯年轻的时候也是骁勇善战的,不过后来兖州大败,便再也没上过战场了。” 说到这儿,墨北延又补充了一句:“兖州大败之后,父皇一直以为会丢了兖州城,没想到英国公司政力挽狂澜,智夺兖州。” 对于大胤来说,兖州是大门。 门若破,便会陷入完全被动状态。 阎司灵问:“战败的将领不需要以身殉城吗?” “司政以军功求情,将其保住。” “呵,我那位父亲可真是大度呢!” 她说“父亲”二字的时候,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英国公他老人家若还没来得及转世,应该会被吓得跳起来吧。 阎王当他女儿,怪吓鬼的。 离先生道:“毕竟是连襟嘛。” 说起当年的事,离先生都特别激动。 “当年英国公尚未袭爵,而衡阳侯也没有功劳加持,都是淮南范家的学生。 “范家双娇议亲,兖州城的城门都快被冲破了。不过范老爷子早就心属于司政和秦无念,便将两位姑娘嫁于二人,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当时的范家门生遍天下,要不是兖州城破,范家满门被屠,端妃也不敢这般大胆,谋害范家的血脉。” 说到这儿,离先生怅然地叹了口气:“要是范家还有人就好了。” 齐东问:“先生怎么关心起范家了。” 淮南范家,早在十多年前的那场战役之中被屠杀干净了。 “也不是我关心,只是王妃如今是强行附身,和之前的夺舍不一样,要是有血脉夹持,要稳妥些,否则也维持不了多久。”而且,还有未知的后遗症。 齐东道:“也不一定要范家吧,司家也行。” 离先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司家更死的惨烈,就连那个小孩子都尸骨无存。”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墨北延却若有所思:“倒是不一定。” “嗯?王爷是知道了什么吗?” “之前所有消息都称,司苏氏离开上京城,在返回兖州的途中被杀,连着孩子也一起被丢下山崖,尸骨无存,可最后司苏氏的尸骸却在关雎宫中,那是不是,那孩子也在其他什么地方。” 齐东一马当先:“那属下立刻去查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阎司灵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所谓。 她一只手支着下巴:“你们这么兴致勃勃的,倒是显得我太无用了。” “王妃哪里是无用,分明是有大用的。” 阎司灵呵呵两声,倒是个会拍马屁的人。 齐东也不是什么人的马屁都拍,主要是阎司灵前些天在他面前露的那两手,着实太令人震惊了。 而且,他家王爷的命还在王妃手上呢。 万一王妃出了什么事,他总不能去地府捞人吧。 “不过……我那位小侄儿是不是真死了,查查就知道了。” “怎么查?”齐东口快,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们凡人查不了,人家阎王还查不了吗? 阎司灵朝窗户外面那只生无可恋的乌鸦笑了笑。 乌鸦很不礼貌地发出了“嘎嘎”的叫声:“太过分了!” 有事谢必安,无事小乌鸦。 但在阎司灵充满了“善意”的目光下,谢必安扑腾着大翅膀。 行行行! 查,等天黑了,抓个鬼差出来查还不行么。 墨北延这边的动作着实快,第二天一大早,派出去的人就来了回信。 “秦袅袅在城郊的玉凰观,正好钦天监那边要去祈福。”墨北延将手里的密信放在阎司灵的面前,“你要去见见这位表姐吗?” “见呀,这么有趣的事,我怎么不去见。” 阎司灵满脸的恶趣味,她很好奇,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得要去观子里粗茶淡饭的,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墨北延看了一眼还在桌子上瘫着的乌鸦:“她这是怎么了?” “没事,昨夜想召一两个鬼差来问话,结果没掂量好自己的斤两,累吐了。” 谢必安想抬起头来骂一骂阎司灵,太没人性了,不,太没良心了。 她怎么能奢望一只鬼能有人性呢。 不过昨夜那种情况,她当真是没有料到的。 接二连三地召唤,把自己累的精疲力尽,居然只有两个鬼差上来,而且送回去还费了她不少力气,导致今日她爬都爬不起来了。 身子累,心更累。 “现在就出发吗?” “要等一个人。” “谁?” “秦寺穹。” “嗯?” “新上任的,暂代钦天监监正。” 阎司灵大惊:“他?” 且不说秦寺穹才死了母亲,就是他一点儿奇门遁甲都不通,就算是天空飞过扫把星,可能他都会当成流星用来许愿来说,也不应该是他啊。 阎司灵问:“你提议的?” 墨北延现在是监国,兴平帝就算血亲咒被她压制住了,也不可能插手这种事。 “你可真聪明。”墨北延不否认,他抱着胳膊,笑得贱嗖嗖,“本王可是好心,让秦袅袅有机会能见到自己的亲人。” 阎司灵嫌弃不已,难怪昨天从膳厅离开后就不见人,到了半夜三更才回来。 原来是去做这事儿了。 她朝墨北延勾勾手指头,等墨北延凑上去之后才啧啧两声:“你可真无聊。” “是呀,本王就是太无聊了,还专门让人去了一趟户部,取了这些年婚嫁生子的档案来。” 墨北延看了一眼房间外,齐东立刻抱着厚厚的文书走进来。 他将文书全都按时间放在桌子上,分别介绍道:“王妃,这边是婚嫁的卷宗,这边是人口出生的卷宗……” 他顿了下,又指着旁边最高的一堆:“这是和离与休弃的卷宗。” 第62章 王小五,是谁? 阎司灵围着桌子转了一圈:“你们大胤什么情况,和离那么多?” “不,严格地来说,是休弃。”齐东刚刚从户部出来,也是很震惊的,“户部的官员说,自从大公主五年前开辟了休夫这条新赛道,不少女子在修夫的路上。” 他还很担心地看了一眼自家王爷。 “你看本王做什么。”墨北延皱起眉,真是大清早的触霉头,晦气。 他看起来像是会被休的吗? 阎司灵掩嘴轻笑:“王爷对自己的定位不是很准的哦。” 墨北延:“……” 他瞪了一眼齐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王去瞧瞧,新上任的钦天监监正还有多久才能出发。” 望着墨北延气鼓鼓离开的背影,阎司灵欢乐地笑了起来。 一旁差点把自己瘫成一块烂泥的谢必安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嘲笑声:“十爷呀,要不要我给你一面镜子好好地照照,瞧你笑的不值钱的样子哟!” 阎司灵摸着自己的脸:“我的笑很值钱呢!” 说完她将谢必安拧起来,摆正了她的脑袋:“你瞅瞅,他身上的鬼气是不是越来越浓郁了?” 谢必安耷拉着脑袋。 好吧,她就不该奢望他们家十阎王能生出情爱的根子。 这家伙没心没肺的惯,就是被人从心脏的位置捅穿了,都伤不到她分毫。 因为她没心啊。 所有鬼都有弱点,可偏偏,这位十殿下,一点儿弱点都没有。 每位阎王都是靠自身的功德,或者是生前做了顶顶顶好的大事,才能得以塑造金身,被凡间供奉而成。 可偏偏,十殿却靠自己打上来。 可谓打遍地府无敌手。 当然,她也不例外,是被揍成好闺蜜的。 “要是能吃人不被雷劈就好了。” “卡擦!” 阎司灵的话才刚刚落下,一道惊雷就落下。 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屋外的那颗枣树上。 眨眼的功夫,枣树被劈成了两半,吓得院子里的下人嗷嗷叫。 阎司灵翻了个白眼:“我不想了还不成么!” 谢必安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劳驾,放我下去。” 免得被殃及无辜。 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很久了,经常口无遮拦,得罪天道。 阎司灵丢开谢必安:“那你自己玩儿?我和墨北延出去一趟。” “知道了。” “小心点,别被人抓到,做成乌鸦煲。” “滚滚滚!” “哈哈哈……” 阎司灵仰天大笑,欢快地走出房间。 正好齐南来请她:“王妃,王爷让属下来告知,监正已经出发了。” “你也要去吗?” “属下不去,齐东去,王爷安排属下去一趟厉王府。” “去扒李章元的衣服吗?” 齐南尴尬地抖了抖脸皮子:“不是,是最近兵部那边有些事要处理,王爷怕厉王殿下处理不过来,让属下去帮忙。” 原本兵部那边都被裕王收买了,如今裕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有人趁机捣乱。 他们敢和李章元叫板,是因为笃定了李章元不可能继承皇位。 但他们那些人,绝对不敢和现在的墨北延叫板。 监国,行使天子之权。 不过王妃这古怪的爱好什么时候能改啊。 上次就去扒拉过裕王殿下的衣服了,那光溜溜的模样让他记忆深刻。 阎司灵拍拍齐南的肩膀:“嗯,那你好好帮忙,记得,晚上可千万要记得回延王府。” 齐南还想回话的,可阎司灵只给了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纳闷不已:“晚上必须要回来吗?” 忽地,一阵阴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墨北延怕冷,马车里放着好几个暖手炉,阎司灵才一进来,他就下意识地塞了个手炉到她怀里。 阎司灵凑上去:“你知道的,暖手炉对我没什么用,要不给我抱抱?” 墨北延一巴掌按在她脸上,将她推开老远:“青天白日的,在府外你还是注意些。” 阎司灵只觉得无趣,索性就倒一边去睡觉了。 墨北延长长地送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红透了的耳垂。 都说妖精磨人,怎么阎王也磨人。 玉凰观和玉青观相隔并不远,都在北郊的玄武山之上。 不过两座观子分别占据了两个山头,因为男女有别,所以两座观子也不会有交集。 山门之下,新任钦天监监正第一次来,玉青观和玉凰观的两位观主都亲自来迎接。 秦寺穹心中忐忑不已。 他从马车上下来,看着一水儿的道士和道姑,为自己日后的前途担心。 明明是禁军副都统,忽然摇身一变就成了钦天监的监正,他连夜观星象都看不明白,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因着还是孝期,所以升官的事也没有大肆操办。 玉青观的观主宁檀子和玉凰观的观主梵慧双双上前行礼:“参见监正大人!” 秦寺穹为难地笑着回礼。 梵慧见时辰不早了,赶紧道:“监正大人,还请入观。” 秦寺穹正要说还有人没到,哗啦啦的,就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破军卫训练有素而来,身后那辆马车更是隐隐地透着权势滔天。 马车停下,齐东掀开了帘子,墨北延先下了马车。 他侧身抬手,女子雪白的手从车帘里探出。 那手纤细柔美,肤如羊脂玉,引得人不由得侧目而视。 下一刻,车帘掀开,阎司灵不知道哪儿搞来的团扇,半遮脸,就只露出了一双勾人夺魄的美目。 不说旁人都看出神了,就连齐东都看的发愣。 王妃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看了? 不过,想想她阎王的身份,还有驭百鬼的“高光”时刻,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看不能当饭吃。 阎司灵下了车,两只眼睛往在场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嗯?还差一个。” 她声音很冷,和此刻娇美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秦寺穹虽然知道她本事大,但还是仗着自己是表兄的身份,咳嗽了下:“今日来办正事,你莫要乱来。” 阎司灵却不想搭理他,骄傲地扬起下巴:“王小五呢?” 在场的人,除了玉青观的观主之外,其他人都很懵。 谁是王小五? 很重要吗? 必须出现在这儿吗? 第63章 被看穿 宁檀子心里有些不痛快。 王小五这三个字是能随随便便地喊的吗? 那可是他们玉青观的开山祖师爷。 但尽管心里不痛快,也不能浮于表面。 他上前朝阎司灵道:“祖师爷这几日不得空,还请王妃恕罪。” 阎司灵淡淡地点了下头,想必小矮子应该是去查真假冥币的事去了。 如此,她才提起裙摆,往前走。 可走了两步,却发现没人跟上来,她回头,皱起眉:“王爷,不是要去玉凰观吗?” 墨北延应了一声才跟上去。 齐东安排破军卫就地休息,也紧随其后。 宁檀子和梵慧面面相觑,才走到秦寺穹跟前问:“这位王妃什么来头,厉害的让延王殿下与小厮无异。” 秦寺穹尴尬地咳嗽了下:“这位王妃,是本官的表妹。” “哦哦哦!” 梵慧用手拐了下宁檀子,原来是一家子。 难怪延王妃敢这般对延王殿下,分明是仗着自家表兄在场,有人撑腰罢了。 想到这里,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股了然于胸的笑意。 因为两座观子常年香火旺盛,所以山路并不难走,每一块石阶上都刻着善者仁翁的名讳。 只是越往上,阎司灵却从空气之中探究到一丝丝不寻常。 她才勾了下嘴角,墨北延就注意到了:“山上是不是有什么?” “还不错,能察觉到异常。” 墨北延也不瞒着:“倒也不是,只是你笑的不正常。” 阎司灵:“……那也算有进步。” 比之前那种,鬼都到跟前了,还茫然不自知的蠢样子好看多了。 “山中有邪气,很古怪。” “邪气?” 这还是墨北延第一次听说。 阎司灵耐着性子解释:“鬼气来自于地府,邪气产生于人间。” “是那种人生出了邪念,便会有邪气吗?” “不,若那么简单就能生出邪气,整个世间都会被吞没的。当人心中的恶念与天地间的阴煞之气相互纠缠,经过长时间的积累,才会逐渐凝聚成形。” 齐东听得玄乎,凑上前来问:“那邪气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我们需不需要做些什么?比如带些护身符?” 这个很重要。 虽说跟着王妃万事大吉,可万一他们运气不好,在王妃没看到的角落被邪气缠身,那岂不是要遭殃了。 阎司灵想了想:“这个还真没有。” 毕竟她是阎王,不是类似于大阴阳师那种的术士,的确变不出什么能扛得住邪气的护身符。 在齐东失望地耷拉着脑袋时,她忽然想起:“诶,不过……” 齐东的两只眼睛都冒出了精光,迫切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摊开手心,一只纸片人乖乖巧巧地站在她掌心。 “这是我的灵宠,倒是可以提示你。”她大方地将灵宠交给齐东,又叮嘱道,“必要时候,它也会些拳脚,不过人小力微,打不过你就跑。” “多谢王妃。” 不消多时,秦寺穹等人就已经追上了三人。 到了分叉口,梵慧大方地指着往右边的路:“诸位,往这边便是玉凰观。” 宁檀子也道:“那贫道就不失陪了。” 男女有别,他可不去玉凰观。 秦寺穹道:“等本官看望了长姐之后,再去玉青观与宁观主详谈。” 他虽然是钦天监的监正,但也必须时刻受礼。 一众道姑面前,他也不好多留。 宁檀子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阎司灵,才悻悻笑道:“不着急的,贫道回去之后就让人准备些斋饭,等候大人。” 说完,便走了。 梵慧在前面引着路。 秦寺穹在后面跟着:“殿下若想为大胤百姓祈福,为何不去玉青观?” “本王惧内。” 秦寺穹:“?” 阎司灵:“?” 齐东:“……”这话能乱说吗? 虽然他们都挺害怕王妃的,也算个事实,但总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地说给众人听吧。 墨北延继续说道:“主要是王妃想替大胤百姓祈福,本王只是个陪衬。” 说完还不忘冲阎司灵一笑:“是吧,王妃。” 阎司灵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 她强忍着没当场发作,只是暗暗掐了墨北延一把。 这男人惯会用自己来当挡箭牌。 道观门前青烟袅袅,几位道姑早已恭候多时。 但放眼望去,却没有秦袅袅。 “我长姐呢?”秦寺穹率先开口。 他才上任,今日是务必要将两座观子跑完的。 早些见到秦袅袅,也好早早地折返去玉青观。 到底那边才是主场。 梵慧道:“梵静在内院。” 秦袅袅自打十多年前来了玉凰观后,便有了自己的法号, 和这个法号一样,秦袅袅喜静,加上娘家在上京城有权有势的,所以在观子里也不需要做粗重活。 没事抄抄经文,养些花花草草。 梵慧先是领着众人在观子里,先后给碧霞元君、太阴元君上了香,才带着人往后院去。 后院幽静。 青石板路两旁种着几株梅树,此时正值花期。 暗香浮动,花瓣随风飘落,为这清幽的院落增添了几分诗意。 梅树下散落着几卷经书,想来是秦袅袅平日诵经时留下的。 穿过一道月洞门,便见一素衣女子正俯身在石案前研墨,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头,眉眼间透着几分出尘的淡然。 秦袅袅虽然知道今日有客上门,但在见到阎司灵的那一瞬,还是有些诧异的。 这位表妹,和她想象之中,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虽说,她离开秦家的时候,表妹还是孩童。 但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她缓缓地上前,朝一众人行了个道家的礼。 梵慧道:“梵静,就劳烦你照顾延王殿下和监正大人了。” 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梵慧前脚刚刚走,秦寺穹就急不可耐地开口:“长姐,母亲去世,你为何不下山?” 之前,他是特意安排了人来通知她的。 可愣是没能请的动。 这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那日,我已经让人捎了话给监正大人了,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虽说秦袅袅在回答秦寺穹的话,但她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阎司灵。 不提那话还好,一提到,秦寺穹就更生气:“母亲生养了你,就算母亲错了,你也不能如此薄凉。” “缘起缘灭自有时,母亲招惹了不该惹的,便是咎由自取。”秦袅袅走到阎司灵的跟前,声音宛如寒冬里的兰草,易碎,“若你能早些时候来,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的,对不对?” 第64章 意外,就是她 阎司灵就知道,秦袅袅并非寻常人。 但秦寺穹这个二傻子却没有意识到异常,他不高兴地走过来:“长姐,你以为她是好人吗?就算母亲的事,是咎由自取,但也是她在中间做了不少事。” 如果阎司灵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乱成一锅粥了。 越想,秦寺穹就越气。 “若她没有婚配给裕王殿下,那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或者当初她守孝期间退了婚,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阎司灵只觉得可笑,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寺穹的脑回路当真和范瑶等人一模一样。 “长姐,我今日来,可不是听你向着外人说话的,我可是……” “那你还不走?” 秦袅袅掷地有声,生生打断了秦寺穹的废话。 秦寺穹被噎得脸色发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秦袅袅淡漠的侧脸,突然冷笑一声:"好,很好!既然长姐这般无情,就别怪弟弟不讲情面。" 他可是好心好意地来看望她的,没想到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既然人家不领情,他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说罢猛地拂袖转身,衣摆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院中梅枝被这阵风惊动,簌簌落下几片残红。 阎司灵垂眸看着落在脚边的花瓣,听见秦寺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却在院门处突然停住。 片刻之后,秦寺穹又黑着脸,折身回来、 “差点被你气糊涂了,今日我来,还有一事。” 可不等秦寺穹开口,秦袅袅就像未卜先知那般拒绝:“你让他死了这条心。” “我都没说是什么。”秦寺穹满脸的愤怒,“你入观为道姑,父亲都不曾说你什么,母亲也由着你,今日不过是父亲想要你带走的那几幅画,你怎么就这样不给面子?” 他又看了一眼墨北延和阎司灵,只觉得他们是外人,果断地将秦袅袅拉着到了旁边。 “再说了,父亲说了,那画是父亲自己画的,你有什么权力带走?” 秦袅袅拂袖,粗布麻衣的面料不慎扇到秦寺穹,在他脸上落下一道红印子。 “秦袅袅!你做什么!” “监正大人现在好威风,竟是在质疑起贫道了?” 秦寺穹想要反驳,可来自于血脉的压制让他气焰也小了不少。 他硬着头皮,扶手而立:“我就只是想替父亲拿回那些东西而已,你至于吗?” “若父亲想要,他便自己来。”秦袅袅转过身,“你若无事,便离开吧。” 秦寺穹气鼓鼓地转身离开,他真是搞不懂。 明明以前长姐是最识大体的,就一夜之间,全变了。 秦袅袅走过来,声音很轻:“看了那么久的好戏,便随我来吧。” 她好似知道墨北延等人的目的,径自往屋子走去。 她住的屋子不大,屋内陈设简朴却整洁,一张木桌上摆着几卷泛黄的画轴。 秦袅袅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站在窗前,目光投向远处连绵的山峦。 窗外的风吹动她的道袍,整个人仿佛与这山间景色融为一体。她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那东西,可能会让你们颠覆往日的认知,还想要吗?" 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阎司灵没有任何犹豫:“要!” 她辛辛苦苦坐了那么久的车,又爬了那么久的山,终于见到了秦袅袅,可不得看看。 秦袅袅指着身旁的箱子:“自己看吧。” 齐东领悟到墨北延投来的眼神,赶紧上前。 他打开了箱子,取出里面放着的三幅卷轴,挨个地打开,又平铺到旁边的桌子上:“诶?这不是王妃吗?” 阎司灵看了一眼那三幅画:“这三幅,都不是我。” 秦袅袅回头,望着那张看起来温婉,但实际上却冷厉诡艳的脸,叹了口气:“前面那两幅,是司灵的母亲,我的姨母,范望舒。” “那第三幅呢?”齐东看着画像,其实也都相差无几的。 不过第三幅的画中人眉眼里,带着稚嫩,就像披着大人皮的小孩子。 “是司灵。” 秦袅袅走到桌子上,指着画中落下的时间。 “是十二年前,父亲画长大后的司灵。” 齐东还是不大明白:“衡阳侯画我家王妃做什么?” 墨北延平淡地说着:“因为他对司灵,有邪念。” 齐东大惊:“不是吧!” 但转念一想,这些日子,衡阳侯府出了那么多事,那位侯爷却一点儿都不生气。 反而还在暗地里对王妃的种种举动步步退让。 当真是细思极恐的。 墨北延问:“你当年,是发现了衡阳侯有这种龌龊的心思,才自请入道观修行的?” 秦袅袅点了下头,但眼神却飘到了其他的地方去:“若此事东窗事发,国公府必定与侯府翻脸,我得自保。” 她怕死,更怕另外的事,被公之于众。 “只怕,不仅仅是这样吧。” 阎司灵缓缓地坐下,随意地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脸平淡地等着秦袅袅回话。 可秦袅袅却不想多言。 “你看我第一眼,便知道我不是司灵,不是吗?” 秦袅袅没想到阎司灵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她下意思地看向墨北延和齐东,两人都没有表露出诧异。 “你们都知道?”她不理解地问阎司灵,“这种事,你怎么能同人说呢?” “秦无念在这画上动了什么手脚?亦或者,我直接点,他在什么人的指点下,对司灵这具身体用了邪术,试图将范望舒的魂引回来。” 秦袅袅惊恐万分:“你,你的意思是,父亲想将姨母的魂引回来?” 她知道父亲的龌龊心思,但没想到竟然背后还有这么一层。 “这三幅画中,有邪气。” 上山的时候,她还在同墨北延说。 “应该是用了范望舒身体的一部分来作画。”阎司灵摸着画作,果然在上面感觉到了丝丝尸骸的气息,“头发、血液,都入画了。” 齐东感觉周围凉飕飕的:“用人的一部分来入画,就能引魂吗?” “不出意外是可以的。” 可偏偏,出了意外。 第65章 我没长眼睛 “有人在背后教秦无念,以范望舒的身体来作画,等待时机成熟,就能焚烧这三幅画,用来招她的魂, “只要能将司灵的尸体放置在阵法中,便有机会引魂而来。” 真是够变态的。 难怪当年秦袅袅不能接受,宁可出家也不愿意入宫为妃。 所以尽管在外人看来,秦无念这个小姨父最疼司灵,可还是任由范瑶和秦桑桑欺辱她,甚至要逼她二女共侍一夫。 其实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不入裕王府罢了。 没想到司灵倔强无比,竟然选择了跳楼。 也没想到,他养了多年的躯壳很成熟,刚刚好,就便宜了她这个不速之客。 阎司灵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你命格属阴,感受到了画作的邪气,所以才带着这三幅画来到道观,祈求避祸。” 秦袅袅尽力掩饰的这一层也被阎司灵无情地拆穿,她也懒得再装傻充愣了:“你说对了,我也是别无他法。” 就因为命格属阴,所以从小到大她都能看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周围却没人相信她的话。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才能一眼看到在司灵的壳子下,藏着那样一个诡艳的阴官。 虽然她不知道阎司灵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但终归是她那位父亲惹不起的存在。 她亲自点了三炷香,然后朝阎司灵跪下。 齐东震惊:“秦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她是想求我办事。” 用的还是求鬼行事的大礼。 收了三炷香,便得将事情办妥。 “我知道你不是司灵,也知道你是一位很厉害的阴官。”秦袅袅望着阎司灵那张皮囊之下的魂,坚定不已,“求你,留我父亲一命。” 倒是个孝顺的姑娘。 但阎司灵却不打算收这三炷香:“你知道你父亲犯了什么事吗?” 见秦袅袅一脸茫然,她才讥讽道:“之前我还在想,李章钰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事成之前,允许丫鬟到司灵面前去嚼舌根。如今看来,秦无念,便是幕后的推手。” 齐东一点就通:“所以一开始便是衡阳侯存了歹念,将司小姐的身体当做引魂的容器来喂养,这一切都是为了复活英国公夫人。诶?不对呀,那万一英国公夫人已经转世了呢?” “他做了那么多,必定是有十全的把握,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他囚禁了范望舒的魂。”阎司灵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之中透着杀气,“我迟早剁了他。” 私囚魂魄,乃阴阳两界的大忌。 她倒是想看看,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撺掇着凡人囚禁鬼魂,阻拦他们鬼差办事,影响他们的业务指标。 秦袅袅却还是不甘心,她举着三炷香,还想求情。 可就在此刻,那三炷香却缓缓地灭了。 她绝望地瘫坐在地。 虽然她不知道阎司灵到底有何本事,但如今看来,想要保住父亲的性命根本难于登天。 阎司灵起身走出房间,外面的空气很冷,但比起人心,尚还要暖和些。 齐东同情地将秦袅袅扶起来:“秦大小姐,节哀吧。” 大抵最后,秦家只会剩这么一个独苗苗了。 墨北延跟着走出房间:“你不是不管闲事吗?” “闲事我自然不会管,可这已经不是闲事了。”阎司灵给了墨北延一个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憋出这句话的,“你知道,人间死一个人,地府少一个鬼,我会被扣多少银子吗?” 墨北延:“……你都是阎王了,还能被人扣银子?”果然啊,贪财是本能。 “呵!我们可是有十个阎王,而且为了制约阎王的权力,还有一个监察院,专门负责监管我们是否滥权,你以为和你们人间一样,一家之言?” “监察院?” “嗯,监察院十年会对阎王的履职情况进行审查。” “审查之后呢?” “无功无过还好,若是发现业务指标没完成,那是要扣俸禄的,而且若发现有阎王敢在其中贪污受贿,更是要被丢进无间地狱。” 想起之前老八好好地进去,就只剩下一副骨头出来,阎司灵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们可比你们大胤的那些官员干净。” 阎司灵骄傲地仰起头,可却得了墨北延的嘲笑。 她不高兴:“你笑什么?” “那可不见得,若你们当真干净,又为何会出现范氏魂魄被私下扣留的事?” “意外而已。” “当真是意外吗?” 阎司灵更不高兴了,他非得抓住人家的肺管子来捅么。 范望舒的魂被扣下,但地府那边没有任何记录,分明就是有鬼差私自动了手脚。 可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想必是有人花了大价钱。 没想到她来处理轮回路的事,还能牵扯出地府的贪污受贿案。 这次,她非得让那些在中间贪污受贿的鬼脱层皮! 她怒气冲冲地出了玉凰观,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也急匆匆而来。 “哎哟”一声,对方被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我这副老骨头都要撞散架了!” 阎司灵纹丝不动,气势汹汹地盯着紫袍加身的祖师爷:“我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祖师爷瞪大了眼睛一看,双膝一软就要跪。 哪知,还有不长脑子的宁檀子冲上来,一把扶住颤颤巍巍的祖师爷,还大言不惭地对阎司灵道:“还请延王妃稳重些,山中道路狭窄,刚刚又下了雪,地滑的很,万一装了人,伤人伤己也不妥当。” 看看都把他们家祖师爷撞什么样子了。 一个劲儿地往下滑。 阎司灵却懒得理会闲杂人等,只是问想立刻跪下去的祖师爷:“这几日可有进展?” “有,有。”祖师爷慌忙地、用力地推开差点把他夹在火上靠的徒孙,正正经经地给阎司灵跪下,“查的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大惊。 “祖师爷!” 宁檀子想去扶,祖师爷立刻甩了个脸子回去:“走开!” 他可不想惹怒了这尊阎王大人。 紧随其后的秦寺穹也傻眼了。 这可是玉青观的开山祖师爷。 之前,诸葛渊能坐稳钦天监监正的位置,也全都是靠祖师爷引荐,如今怎么给阎司灵跪下了。 第66章 秦家人都一个德性 秦寺穹再看向阎司灵。 她只是淡淡地垂着眼,一点儿惊讶都没有,仿佛这本就是应该的。 这得多大的脸啊。 他负手而行,来到阎司灵的跟前:“你狐假虎威也就够了,仗着延王给你撑腰,也太目中无人了。” 阎司灵身后的墨北延赶紧接话:“别带上本王,我家王妃可不用本王撑腰。” 他怂里怂气的模样让秦寺穹都不敢相信。 说惧内就真的惧内吗? 这还是他们认知之中,骁勇善战,打的犬戎一族连亲娘都不认识的延王殿下吗? 阎司灵移步:“你随我来。” 秦寺穹都还没回过神:“她让谁随她去?” 祖师爷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我,让我去。” 见阎司灵不等他,他还很着急地追了两步:“十爷,等等我啊。” 那语气,迫切不已。 瞧着祖师爷跟舔狗似得的背影,秦寺穹满头雾水:“观主,你家祖师爷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 英国公府就只有三个孩子,司灵排行老三,怎么会被喊成“十爷”? 宁檀子尴尬地笑了笑,他也不造啊。 梵惠从玉凰观里出来,朝秦寺穹行了个礼:“监正大人,梵静想见你。” 秦寺穹想到刚刚秦袅袅对他那般刻薄,不悦地皱起眉。 他是皮球吗?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带路。” 虽然心中不情愿,但秦寺穹还是跟着梵慧往里面走。 墨北延给了齐东一个眼色,齐东立刻悄悄儿地跟着去。 宁檀子更尴尬了:“那个,王爷……王妃和我家祖师爷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 “那王妃让祖师爷查什么?” “不知道。” “呵呵,那王妃刚刚可有说什么?” “不知道。” 宁檀子:“……”一问三不知哦。 他看向已经走到很远的台阶下的阎司灵和祖师爷,倒是想跟上去偷听的,可墨北延在这儿他也不敢。 撇开墨北延惧内这事儿不说,那可是铁血手腕的延王殿下啊。 祖师爷走的双腿都在打哆嗦了:“十爷,差不多可以了,再往下,就下山去了。” 阎司灵这才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说。” “已经查到了,玉青观这些年出去的元宝纸钱都是供给了三家纸扎铺子,除了归零居是自营之外,还有两家是批发。 “其中一家也在上京城,就在朱雀大街街尾的烨兰巷中,叫香火轩,背靠礼部,做了不少皇族祭祀的生意,应该不会有问题。 “另外一家,在兖州,叫香源阁,是苏家在操持。也就是,英国公府大儿媳的娘家。 “至于归零居之前出现的缺斤少两,只是残次品,也是学徒练手的,我专门让人去问了大师傅们,都严格按着我之前的规矩办的。 “为此,我还专门查了他们的销售记录,当真是没问题的。” 阎司灵半信半疑:“你最好祈祷归零居没有问题。” 若归零居和香火轩都没有问题,能够出问题的,就只有兖州苏家了。 在司灵的脑子里,并没有太多关于长嫂苏氏的记忆。 “除此之外,我还查到一件事,不知道对十爷有没有帮助。”祖师爷也不敢卖关子,紧接着开口,“苏家人,有阴阳眼。” “嗯?阴阳眼?” “苏家祖上,源自于南境墨家。” “真是有趣,没想到现在还有阴阳眼存在。” 可若是有阴阳眼,那就有和鬼差勾结的桥梁了。 祖师爷小小声地提醒:“十爷身边那位王爷,不也是姓墨么?说不定也和墨家有什么渊源呢。” “他?” 倒是忘记了“枕边人”也姓墨。 “小人听礼部那边说,原本延王殿下叫李北延,十二年前离开上京城前往北境后就舍了皇姓。只是姓什么不好,偏偏姓墨。” “兴许只是因为好听。” “啊?这么儿戏的吗?” 不过有一说一,墨北延的确比李北延好听多了。 祖师爷当仁不让:“要不,我去兖州查查?” “你要亲自去?” “那不然呢?”祖师爷其实也不想舟车劳顿的,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虽然死不了,但也很累的,“可我也怕连累我的徒孙些。诸葛渊的死,我到现在还不能释怀。” “不必了。” 阎司灵却有了自己的主意。 若当真是墨家的后人,开了阴阳眼,能与鬼差搭上线,就不是王小五这个小矮子能办妥的事。 必须她亲自出马。 抓贼拿脏,只要能抓到鬼差收受贿赂的现行,她就能给天地钱庄洗刷冤屈。 她要把证据全都扔厉温那混蛋脸上,让他天天说她在中间抽了油水,真是该死的老二。 “对了,最近上京城可有什么异常。” 阎司灵这话倒是把祖师爷问到了。 “十爷说的异常是什么异常?” “就是……有人被鬼附身。” 祖师爷悻悻地打量了一番阎司灵,眼神委婉。 被鬼附身的,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阎司灵垮了脸:“除了本王之外。” “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你白天能看得出来什么端倪,晚上你下山去瞧瞧,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小鬼在街上逗留,全收了。” 祖师爷:“……我能弱弱地问下,是有谁又爬上来了吗?” “也没谁,我二哥来了。” “啥?!” 祖师爷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石阶上,还差点往下滑了去,亏得阎司灵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阎司灵万分嫌弃:“瞧瞧你这德性,至于吗?” “楚江王他老人家也来了?” “据说是这样的,不过还没找到我。” “十爷找他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宰了送回地府呗。” 祖师爷哭唧唧,这种事能不能放过他。 他不想参与这种“内斗”。 他正哭的伤心,诉说着这些年自己的不容易,墨北延已经循声而来了。 墨北延无视掉他,对阎司灵道:“方才秦袅袅将三幅画全都给了秦寺穹,需要将画抢回来吗?” “不需要。”阎司灵笑的见牙不见眼,“她不给,我还要想法子撺掇秦寺穹去偷,现在省事了。” 第67章 抢一下,但又必须抢不到 墨北延见她笑那么开心,心中生出恶趣味,一巴掌捂住她的嘴巴:“笑收敛些。” 祖师爷震惊的就像看到路边的狗开口说话那样,他,他,他!怎么敢这样对阎王大人的。 死定了,他一定死定了。 阎王大人肯定会一巴掌扇飞他的。 “啪!” 的确是一巴掌。 不过这一巴掌却是拍在男人的手背上,就像在拍蚊子似得。 “闭嘴吧你。”阎司灵龇牙警告,活脱脱的一只藏在人皮之下的厉鬼。 齐东才冲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往后退,但在阎司灵一个厉眼之下,赶紧说道:“王妃,秦大人从小路下山了,要跟吗?” “跟呀,而且你还要去抢那画,但又不能抢的到。” “啊?” 齐东很为难,要抢回来很简单,可若是抢了又抢不到,这不是质疑他的本事么。 “你别以为你当真能打得过秦寺穹。”阎司灵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若当真只是秦寺穹,她自然相信齐东没有问题,但秦寺穹带走了那三幅画,可不得了。 见齐东还在回味刚刚她的质疑,她又开口催促:“再不去,人就入城了。” “秦寺穹那个小短腿哪有这么快!”齐东虽然嘴巴上吐槽,但还是健步如飞地往下去 阎司灵垂眸冷冷地俯视着祖师爷:“记得,好好给本王找鬼。” “是。” 阎司灵也不是什么只吃不给的人,她随手塞了个小纸人到祖师爷的怀里:“喏,本王的灵宠,若是遇到什么事搞不定,给它说,它能办。” 得了这么一个小纸人,祖师爷脸上的阴霾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笑呵呵地将小纸人捧起来:“多谢十爷,多谢十爷。” 阎司灵往山下走,墨北延追上前,朝她摊开手:“本王的呢?” “什么?” “你给了玉青观住祖师爷和齐东护身符,就没打算给本王一个?” “你都有我了,还用什么护身符?” 她拍掉墨北延的手,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小石头。 眼见着身形就不稳,要往前摔。 墨北延赶紧伸出手想要将人抱住,哪知她歪歪扭扭地乱走了十几个台阶才定住了脚步。 阎司灵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我最近勤于练功,下盘稳健,不然就要得摔个狗啃屎了。” 她回头,就看到墨北延张开了双手,疑惑不解:“你做什么呢?” 墨北延悻悻地收回手,赶紧背在身后:“没什么,就是觉得空山新雪后,本王想拥抱自然。” “那你抱个够吧。” 阎司灵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转身继续往下走。 破军卫还在,只是钦天监的人全都在半炷香前就离开了。 她和墨北延上了车,破军卫也不问齐东上哪儿去了,直接就安排了另外的人驾车离开。 他们前脚刚刚回王府,后脚齐东就狼狈地回来了。 齐南打量了一番满身泥泞的他:“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折腾成这幅样子?” “去办王妃交给的差事去了呗,王妃呢?”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可差点吓死他了,幸好有王妃的护身符,不然他小命都要交代在那了。 “在里面,刚刚才回来。” 齐南抬起自己的手,让齐东睁大眼睛好好地看下自己手里的托盘。 热气腾腾的,才沏好。 齐东也没个正眼,往里面去。 “嘿!这家伙,眼里都没活儿啊。” 齐南端着茶水进去,就看到齐东给阎司灵跪的笔直。 “多谢王妃的护身符。” 齐东从怀里取出已经被斩成两半的小纸人。 刚刚的事,历历在目,好似那砍刀还悬在自己的脖子上。 齐南放下茶杯:“上京城还能有高手差点能杀你?是哪一路的?” “秦寺穹。” 阎司灵端起好热乎的茶水,轻浅尝了一口,就听到齐南惊呼的声音。 “衡阳侯府那个二公子?刚刚上任的钦天监?以前连穆青宇都打不过的副都统?” 齐南虽然常年在北境,但也是听说过这号人物的。 要不是看在衡阳侯的份上,秦寺穹能爬这么快才是见鬼了。 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齐东能被揍成这个样子。 齐东给了他一记刀眼,能闭嘴吗? 那小嘴,一天天叭叭的。 “属下原本抢了那三幅画,可就在想要假装摔倒将画还给秦寺穹时,却感觉身体不受控制,无法动弹,差点就被斩杀了。” 虽然彼时他蒙着脸,可如果被杀,秦寺穹必定会带着他的失守来找王爷麻烦的。 现在想起来,还是他低估了对手。 “幸好,王妃的这个小纸人救了属下。” 齐东毕恭毕敬地将小纸人双手奉上。 阎司灵淡淡地开口:“丢了吧。” 灵散,就没用了,不过只是废纸罢了。 墨北延想起之前在玄武山上阎司灵的预判:“他无法动弹可是和你说的邪祟有关?” “自然,那三幅画,并不是寻常人能够驾驭的。”阎司灵顿了了下,拿起刚刚送来的芙蓉糕,好香啊。 她轻咬一口芙蓉糕,甜香在舌尖化开:"画可入了衡阳侯府?" “属下虽差点被杀,但也是逃离后,再折返,确认了三幅画均被秦寺穹带回了衡阳侯府。” “那就好。” 墨北延疑惑:“你在衡阳侯府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吧,有些人会死不瞑目,所以呀就浅浅地帮了个忙而已。”阎司灵说完就冲墨北延眨眨眼,“我是不是很善良?” “你不会是……” “嘘!”阎司灵将食指放在唇上,神神秘秘地笑着,“大白天的,说这些太无趣了,得晚上亲眼看着,才好玩呢。” 呼—— 一阵阴风吹来,齐东和齐南纷纷打了个哆嗦。 …… 衡阳侯府。 秦寺穹好不容易从秦袅袅手里得了这三幅画,还在半路上遇袭,差点被人抢了去。 原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宝贝,不是藏宝图也得是什么名家巨作。 结果他入城之后,好奇打开一看,画作上却是阎司灵的模样,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匆匆回到侯府,将秦无念临行前的交待忘的一干二净。 他冲到书房,将三幅画奋力地拍在桌子上:“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第68章 头七 秦无念这几日并不想理会过多的俗事,只是想将半辈子的心愿了了。 今日从早上开始,他就在书房里抄写经文,让自己沉静下来,可秦寺穹匆匆进来,又粗暴地将东西拍在桌子上,惊扰了他的雅兴。 “你做什么,为父没有教导过你,万事得沉住气?” 虽然范瑶并非他想娶的人,但总归是为他生儿育女了。 如今四个子女,死了一个,废了一个,出家了一个,就只剩下这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了。 秦寺穹已经憋了一路了。 在阎司灵那吃了瘪,又被自己的亲姐姐气到了,最后回来的时候,还被行刺。 要不是他功夫好,早就被杀了。 他的怒火已经冲到了天灵盖,他也不想废话,将三幅画掀开:“父亲,你要儿子如何能沉得住气!” 这三幅画,无一不和阎司灵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要画司灵表妹的画像,还视作珍宝,你当真如长姐所言,对司灵……” 存了龌龊的心思吗? 后面的话,他是万万开不了口的。 秦无念没想到秦寺穹会将这三幅画带回家,他“唰”一声站起身:“我不是让你将三幅画带回钦天监吗?你怎么拿回来了!” 那个人可是千叮万嘱过的,这三幅画存入了道观,受了香火,便会生出灵智,拿回来之后只能送去钦天监暂时镇压。 若带回来,便是引祸上身。 秦寺穹虽说前几日才被爬出棺材的生母和口出狂言的四妹吓到,但他心理素质很不错,已经消化掉了。 所以压根儿就没有将这三幅画往邪祟上面想,只是认为身为父亲的衡阳侯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而已。 他自嘲地摇着头:“我的父亲,大胤堂堂的衡阳侯,竟然对侄女儿生了歹念,你让我如何见人,你让我……” “啪!” 秦无念听不下去,扬手便是一个巴掌。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都要快气炸了。 这个儿子,从小就最不让他省心。 不是下塘就是上房,幸好被他早早地丢到军营里去,否则还不知道要在上京城变成什么无脑的纨绔子弟。 好不容易靠一身蛮力换了军功,可仍旧是不长脑子的。 他看起来是那种老牛吃嫩草的吗? “你仔细看看,这是司灵吗?!这是吗?!” 他捂着被气疼的胸口,完全没有注意到眼下日落黄昏,再有一会儿,黑夜就将把整个上京城全都吞没。 也没有注意到,周围时不时地飘来一阵阵诡异的风。 秦寺穹被打了一巴掌,脑子倒是清醒了许多,他将其中一幅画拿起来,仔细地研究了下,差点脸都要贴上去了。 秦无念眼疾手快,赶紧捂住他的脸。 一来是怕画上的人被这个不孝子玷污,再者便是害怕这画上的东西被碰掉。 人血,本来就不着色。 “这画里的人,好像真的不是司灵。” 乍一眼看,是挺像的。 可细细一看,眉眼处好似又有三分不像。 而且,更不像现在的司灵。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总是觉得这一次回来,司灵变了。 不是说性子,就连容貌都在悄悄地发生改变。 可她都二十岁了,怎么还能在长开呢? “废话!” “那这画中人是……”秦寺穹才问出口,又想到了一个人,“大姨?” 秦无念见事已至此,便也不再瞒着,只是无奈地点了下头。 秦寺穹脑子极具简单:“父亲没事画大姨做什么?而且还画了三幅,还藏着……” 越说,秦寺穹就越觉得怪异。 最后连看秦无念的眼神都变得古怪。 他是不是不该再问了,感觉好像要吃到长辈的瓜了。 难不成,他的亲爹,和大姨有过什么! 天啊——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原本是应该我娶望舒的。” 秦寺穹迟疑了会儿,就意识到了“望舒”是大姨的名讳。 “当年,我与司政一同前往兖州求学,拜入范家,彼时我与他不过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 “初到范家,便认识了恩师的两位女儿,一位是望舒,另外一位就是你母亲。 “我与望舒日久生情,但范家的规矩,女子必须得十八岁才能婚配,但我却因家中琐事要提前离开,可才三个月,便得到噩耗。 “恩师竟将望舒许配了司政。我不甘心,立刻动身前往兖州,却在回兖州的第一日,被人灌醉,醒来后,便与你母亲躺在一起,为了你母亲的名声,我只能……” 他满眼的悔恨,目眦欲裂,甚至在眨眼之际,还落下眼泪。 “后来我才想明白,一定是司政!他害怕望舒跟我私奔,才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我和范瑶……” 秦寺穹心疼自己的老父亲,可也不知道该如安慰,只能道:“那您也不能藏这些画,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岂不是白白给人弹劾你的机会。” 如今他们侯府还有爵位在身,是要世袭的, 可不能因为这种上一辈的恩怨把爵位给弄没了。 说到这个画,秦无念才想起来,他赶紧将画全都卷了起来:“你赶紧将画全都送去钦天监,要快!”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房门。 可外面,黑夜早就降临,院子里也点了灯。 昏黄的回廊,好似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秦无念心里咯噔一声,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秦寺穹并不想大晚上的去钦天监,他跑了一天的山路,又是爬上又是下山,又是骑马又是坐车的,还挨了揍。 只想赶紧简单地吃个晚膳回房间休息。 “天都黑了,明日再送。” 在他眼里,这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行!” 秦无念的声音很大,吓得路过的下人都往这边看了一眼,但又赶紧垂头匆匆离开。 他拽着秦寺穹往外面走:“必须将画送去钦天监,立刻去!” 哗啦啦—— 风并不友善地吹动着窗户。 他感觉周围都凉飕飕的。 被风吹醒了,秦寺穹忽然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榆木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忘记了!也是今日太忙了,竟然忘记了, “今日,是母亲的头七。” 第69章 满口谎言 “哐!” 一声巨响,惊得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秦无念猛地后退两步,他想起了很可怕的一件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画卷,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那声响动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屋檐上的瓦片都簌簌作响。 秦寺穹却傻乎乎地看向被风吹来关上的窗户:“这些下人也是,大冷天的,还烧着炭盆,怎么还开了窗。” 秦无念脸色更白了,他盯着刚刚才关上的窗户。 他怕冷,才入冬就会让人烧炉子,断然不可能开窗户的。 侯府的下人也都知道,更是没人敢来开他的窗户。 可刚刚他们在房间里,并没有风…… 开着窗户,却没有风灌进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堵着窗户。 不! 不是人! 从刚刚到现在,这里也只有他和秦寺穹两父子而已。 他惊恐地抓住秦寺穹:“快走!” 秦寺穹被父亲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拽着踉跄了几步。 他感觉到父亲的手在剧烈颤抖,掌心渗出冰冷的汗水,这种从未有过的失态让他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 屋檐下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投下的光影在青石板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被风吹散的哭泣,又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 秦无念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他死死盯着回廊转角处的阴影,那里明明空无一人,却隐约能看到地面上的灰尘正缓缓聚拢,形成半个模糊的脚印轮廓。 脚印一步步地逼近,可他们眼前却没有人。 秦寺穹感觉一股子凉意直冲天灵盖,后脑勺都麻了:“父亲,那不会是……” 他都不敢喊出“母亲”二字了,太可怕了。 终于,脚步已经来到了他们父子跟前。 不到三寸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像是包裹着棺木的泥土被掀开。 秦寺穹的衣角无风自动,仿佛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弄。 他瞪大眼睛,看到父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拉着父亲想要后退,可父亲却像着了魔似得,纹丝不动。 “父亲!”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秦寺穹惊恐地发现父亲的影子正在慢慢变形,逐渐拉长扭曲,最后竟在墙上形成了一个女人的轮廓。 那影子缓缓抬起手臂,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噗通一声跪下:“母亲!母亲!求母亲不要杀父亲!” 他见识过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范瑶的厉害,也知道她是有仇必报的。 “昭昭已经知道错了,下去陪您了,您还想要怎样啊!” 影子停下了,就像提线木偶那般转动着脑袋,最后黑乎乎的爪子掐住了秦寺穹的脖子。 同时,影子也一点点地从墙面从脱离出来。 终于露出了范瑶那张脸。 “你既然那么喜欢范望舒,那你便下去陪她吧!” 范瑶满脸凶狠,又黑又长的指甲仿佛要嵌入秦无念的皮肉之中。 “噶——” 乌鸦俯冲而下,鸦羽飞落在她身上,惊起一片绿油油的火光。 “啊——” 范瑶惊恐地扭动着残躯,想逃进墙体之中,可她才往回撞,却撞了满头包。 谁也不知道,墙体之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小纸人。 小纸人咿呀咿呀地笑着,贱兮兮的模样让秦寺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是那个刺客! 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 秦无念终于挣脱了束缚,他抓起秦寺穹手里的三幅画就往外面跑。 他一定要保住性命, 也一定 要保住这三幅画。 他还要复活他心心念念的人! 眼见着他就要冲出月洞门了,可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闪现出来,一脚踹在他胸口上。 秦无念在空中画了个近乎完美的抛物线,才重重地摔在地上。 手中的画也散落了一地。 “咳咳咳……”秦无念不敢相信地捂着胸口,撑起身子,“延王?”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晚上的,墨北延会出现在这儿,而且外面的人都死光了吗,都不知道通传一声。 不过好似刚刚秦寺穹嚎了几嗓子,都没人过来。 他猛地回头,范瑶那张脸已经怼了上来。 “秦无念! “这三十年来我辛辛苦苦给你生儿育女,你却还惦记着范望舒!你当真对得起我! “我要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她浑身都散发着恶臭,甚至脸皮又开始脱落,在月光的照耀下,恢复了死前的模样。 秦无念吓得两腿发软:“不是,不是……” “母亲!” 秦寺穹虽然也是害怕的,但也不能让母亲杀了父亲。 这桩丑事,断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被揭露。 “母亲,您安息吧,您安息吧!”他拼命地磕着头,“那是父亲啊,求求您,您不要再作祟了。您不能因为父亲心中念着他人,您就嫉妒,就要化作厉鬼啊,而且当年不也是您爬上了父亲的床吗?” 最后那句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范瑶的心窝子。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跪在地上,磕的脑门都破皮的秦寺穹,无语凝噎。 “呵!傻子!” 清冷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月光之下,阎司灵一身大红色衣裙,站立于屋顶之上。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着,但那蔑视众生的目光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她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讥诮:“衡阳侯若再不说实话,小姨的怨念可就会越来越浓了。” “你,你做了什么!”秦无念感觉后颈子都凉飕飕的。 比起范瑶这只厉鬼,很明显,屋顶上的人才最可怕。 阎司灵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姨死不瞑目,所以特意留了她几捋头发和几滴血在府上,这不,头七的时候,就回来了。” “你!” 秦无念想要破口大骂,但在听到头发和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地上的画。 “当年,衡阳侯不就是靠这个手段,强行拘下了我母亲的魂吗?” 第70章 奸生子 “你!”秦无念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为什么会知道,她…… “这些先不说了,我倒是想听听三十年前,你们在范家的恩怨。” 阎司灵飞身而下,惊得秦寺穹不敢相信地揉了下眼睛。 “你会武功?” 墨北延啧了一声,这是武功吗? 这么蠢的人,活该被人利用。 阎司灵懒得理他,笑眯眯的:“小姨啊,小姨父可是说了,当年应该他与我母亲成婚的,是你灌醉了他,干柴烈火的,才错了一桩姻缘。” 范瑶的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哈哈哈哈……” 可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要对衡阳侯动手之际,她却调转了方向,径自掐住了阎司灵的脖子! 秦寺穹虽然着急,但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司灵!你明知道我母亲怨念很深,为何还要刺激她!”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活该要被掐死。 他是不想去救人的,转头问墨北延:“你不救她吗?” 墨北延只是淡定一笑:“她可不需要本王救。” “她一个弱女子……” 话都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咔”。 秦寺穹还以为阎司灵被拧断了脖子,正要哀叹,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范瑶的胳膊无力地垂在一旁。 那,那可是他化作厉鬼的母亲啊。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拧断了胳膊,玩呢! “真是冥顽不灵!” 阎司灵往后退了一步,小纸人就扑上来围着范瑶一顿乱转。 一条条金线将范瑶层层包围起来,她越是挣扎越是收紧,困得她连连发出了野兽那般的嚎叫。 秦无念得了喘息的机会,还想要捡起地上的画逃走,可阎司灵却抢先一步,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后背上。 这一脚,和当时踩碎李章钰脊椎的力道相差无几。 自然结果也如出一辙。 秦无念闷哼一声,被踩到趴下,痛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可他的手却还死死地护着那三幅画。 头顶的乌云传来滚滚闷响,墨北延下意识地往阎司灵的方向靠拢,生怕到时候累劈下来他不在。 哪只阎司灵却一手指天;“叫什么叫!我动杀心了吗?闭嘴!” 闷雷响了响,乌云散开,月光又重新落下。 “你?”秦无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强忍着剧痛,回头看向阎司灵,“你到底是谁!” “现在问我是谁是不是太晚了,应该问,你当年到底做了多少孽,若是下了地府,行至孽镜台可还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秦无念彻底恐惧起来,他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你在人间为所欲为就罢了,还敢私自拒魂,谁给你的胆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阎司灵俯身,从他手里强行抢走那三幅画。 她将三幅画都打开,指着前面两幅:“你别告诉我,这上面关于我母亲范望舒的头发和血都是假的。” 说完她又指着最后一幅:“你也别告诉我,第三幅上落了引魂的术法,到底是谁教你的?” 忽然秦无念就回过神来了:“你故意的!你故意要去玉凰观,故意……” “故意引你的儿子抢这三幅画,故意留下范瑶的残魂,故意搅得衡阳侯府鸡犬不宁。” 阎司灵打断秦无念的话,笑眯眯地说着。 她眼睛弯弯,睫毛弯弯,看起来明明人畜无害,可偏偏心狠手辣。 “为什么?” “因为,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私拘魂魄。”阎司灵负手而立,冷厉的眸光浮现,“说吧,到底是谁在背后教你拘魂。” 秦无念哈哈地大笑起来:“你想知道?我偏偏不说,你又能奈我何?哈哈哈……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不会说!” 他嚣张无比,自认为阎司灵绝对不可能当众杀他。 阎司灵叹了口气:“何必呢。” “你有种就杀了我,你根本不敢吧,你……啊啊啊——” 小腿肚上的剧烈疼痛让他惨嚎起来。 他扭头一看,就看到范瑶正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一口地撕咬着他的小腿。 腿上的人被一点点地吞下,不过片刻,就只剩下森森白骨。 “父亲——”秦寺穹慌张不已,想去救人,可也没那个胆子,只能求阎司灵,“司灵,你别看着呀,赶紧救救我父亲啊。” “你这是在求我?” “啊,算我求了你。” “不救。” “你怎么这样!到底他是你的小姨父啊。” “那啃他的还是我小姨,亲疏有别。” 墨北延忍不住笑出声:“本王委实没想到,这词儿还能这样用。” 他将阎司灵拉到背后来,警告秦寺穹:“秦大人作为钦天监,驭鬼一事应该也是信守捏来,不如让我们开一开眼见。” 秦寺穹会驭个屁的鬼,他都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阎司灵善意地提醒着:“小姨父,要想消除小姨的怨念,你可得将三十年前的事好好地说清楚,否则小姨怨念不消,会一直啃的,到时候您可就真的只剩下骨架了。” 秦无念的嚎叫声已经越来越弱了,但他求生的欲念也越来越强:“当年,当年是我……是我在酒中下了药!” 他迫不得已地承认。 啃食他腿部的范瑶也停下了。 范瑶抬头,就算是皮开肉绽的脸,也能看到她的两行清泪。 总算,真相大白了。 这三十年来,她看似风光无限,可那一夜的事,总像一根刺卡在她心中,不上不下。 每次与长姐回娘家,总是会听到那些风言风语。 秦寺穹傻眼了:“可刚刚您不是说是……” “这才是真相啊。”阎司灵作为一名合格的旁观者,就没打算再插手这两个原本就应该在阴沟里烂掉的夫妻的事。 虽然现在还是阴阳相隔,但马上就会一起下地府了。 “不止那一夜是秦无念给你母亲下药,他所说的全都是假的,原本就是他想攀附范家,可范家老爷子属意的一直都是我的父亲。 “所以在知道我父亲和我母亲定下婚约时,他便负起离开了兖州,但因为考试在即,又不得不返回,最后给你母亲下药,造成如今的局面。 “所以,你长姐一直不受宠的原因是,她是奸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