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昼白,你是不是有幽闭恐惧症?”
曲歌猜到了容昼白的症状。
黑暗中,他急促的呼吸声无比清晰。
曲歌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看向他。
平日里好像没有任何弱点的人此刻面色惨白,身体抖得厉害。
她拉住他的手,缓声安抚他:“别怕,深呼吸……”
男人冰凉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她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随着她的指引反复深呼吸,但几次尝试后仍然控制不住地颤抖。
曲歌用手机打起电筒,将他眼前照亮。
在昏暗的光线中,那对好看的眼微微狭着,眼神空洞,充满恐惧。
曲歌从未见过这样的容昼白。
脆弱、无助……
完全失去了身上厚重的盔甲。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告诉他:“没事的,我一直在你旁边。电梯很快就会恢复。你看着我,听我说话。”
曲歌轻柔的声音是此刻能够支撑容昼白保持清晰的解药。
他努力地睁开眼看她,那是他在黑暗中能找到的唯一的光。
眼前,女人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手机的微光勾勒出她温暖的轮廓。
她眉头微微蹙起,一缕从发髻中逃逸的卷发垂在鬓角,那张红润的嘴唇缓慢张合:“深呼吸……对,就是这样。”
许是蹲得太久不舒服,曲歌调整了一下姿势,手机光线随之晃动,让容昼白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恍惚中,他看到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圈柔和的白光中,发丝边缘泛着金色的光圈,如同天上的神祇来到他身边。
为了让容昼白保持清醒,曲歌不停地跟他说话。
“你知道吗,我还从来都没出过国。”
“你能告诉我,加国和江洲城有什么不一样吗?那边会不会很冷,我担心我过去以后不习惯……”
“容昼白,你身上真的藏了好多秘密,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不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真的谢谢你……”
女人轻飘飘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落在容昼白耳边。
他很想开口回答她,但是他根本做不到。
他努力地翻转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他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回应她,让她知道她不必向他道谢。 她想要知道的那些秘密,他愿意告诉她。
感受到容昼白紧紧扣住她的手指,曲歌怔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地回握住他。
她的回应、她的声音、还有她身上干净温暖的皂香味……
种种细碎的知觉在黑暗中编织成一张安全网,托住了容昼白不断在恐惧中下坠的意识。
这时,电梯里的呼叫器里传来保安的声音。
“实在抱歉!电梯突发故障,我们的维修人员已经赶过去了,请您耐心等待十分钟!”
十分钟。
听起来并不是很长的时间。
可对于一个幽闭恐惧症发作的患者来说,却漫长得令人绝望。
曲歌察觉到容昼白的手又开始发颤。
她立刻将他握得更紧,继续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跟他讲她从前出去旅游时看到的风景、讲大学里发生的趣事、讲曲顺芝还在的时候经常给她做那些好吃的饭菜……
“等哪天有机会,我亲自下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
容昼白忽然没有任何回应了。
曲歌连忙侧目看他,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紧了双眼,眉间那道深壑拧得蜿蜒扭曲。
时间在黑暗中慢慢流逝。
曲歌心急如焚。
突然,她听到容昼白含糊不清的声音——
“救我……妈……”
还没等她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就被人猛地一把拉了过去。
容昼白此刻已经失去了清晰的意识。
他完全是本能地用尽仅剩的力气抱紧了她。
曲歌清晰地感受到他冰冷的身体不停颤抖。
“妈……”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别扔下我,求你……”
曲歌倏地怔了一下。
她没想到,像他这样一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纨绔公子,脆弱的时候也会像她一样想念自己的妈妈。
他慌张的声音让她想起了一年前的自己。
在曲顺芝出事的那天,她跪在血泊里就是这样一遍遍地喊着她。
“别离开我……” “别扔下我一个人……”
感同身受。
每个人都有需要被当做孩子的时候。
无论是曲歌,还是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容昼白。
这段时间,他帮了她那么多。
现在他需要她,她没有任何理由将他推开。
曲歌更紧地抱住容昼白,纤长的手指穿过他后脑略微汗湿的发丝。
“别害怕,我不会扔下你。”她轻声安抚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
“咯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电梯外终于传来维修人员的声音。
电梯门开,刺眼的手电光从门缝射入。
不等曲歌反应,一个阴冷暴怒的声音落在耳边——
“你们在做什么?!”
乔胥安站在电梯门口,脸上挂着骇人的戾色。
离开宴会厅后,他一直在楼下等,想等宴会散场后跟曲歌好好谈谈。
几分钟前,他听到前台说有人被困在了电梯里,好像是顶楼的贵宾。
他心急如焚,立刻找人过来救她。
可结果呢?
此刻,她却在他眼前和另一个男人亲密地抱在一起!
愤怒几乎快要撑爆了乔胥安的心脏。
他大步冲进电梯,攥着曲歌的手腕将她生生拽了出来。
男人强硬的动作险些捏碎她的骨头。
曲歌疼得皱眉,用力将他甩开。
“你放手!很痛!”
“你刚才在跟他干什么?”
乔胥安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找出答案。
曲歌毫不闪躲地直视他,语带不悦:“在电梯里能做什么?你能不能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
“在电梯里做不了,在别的地方就可以?”乔胥安拧眉。
他最不喜欢她这副理直气壮地跟他顶嘴的模样。 听到他这话,曲歌无语至极。
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个男人从来只会相信他自己愿意相信的。
而且,她根本就没有义务必须要跟他解释!
她转身往电梯里走。
容昼白还在里面,她现在只担心他的情况。
然而,没等她走出几步,又被人一把拉住。
“跟我回去,把话说清楚!”
乔胥安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走。
曲歌还想挣脱,但这次他抓得太紧,她根本甩不脱那只铁钳一样的手。
她急声喊:“你放开我!我待会儿还有事!”
“你还想去哪?!”
“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那你想要谁管?!”
乔胥安眸中一抹凌厉,嘴角绷成一条锋利的线,连呼吸都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意。
曲歌正要开口。
忽然,容昼白冷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是谁的附属品,不需要被任何人管束。她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话音未落,容昼白越过曲歌,挡在了她和乔胥安之间。
除了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他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时从容不迫的姿态,根本找不出半点刚才她在电梯里看到的那副脆弱模样。
见乔胥安仍攥着曲歌不松手,容昼白一把扣住他的虎口,精准按住他的关节薄弱处,骤然发力!
咔的一声——
关节错位!
乔胥安的拇指以不自然的角度歪斜,关节脱臼的剧痛让他整条手臂都痛到发抖!
他的手被迫松开,曲歌立刻将手腕抽走。
容昼白侧身用宽厚的肩膀筑成一道人墙,将她妥善地护在身后。
他眯起眼,目光如刃,嗓音低沉而危险:“你再敢伤害她,断的可就不只是手指了。”
赤裸裸的挑衅!
乔胥安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
痛意逼出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但他却一次也没皱眉,唇边仍扯出一抹阴鸷的笑:“……有点意思。”
他缓缓活动着脱臼的拇指。 下一秒,他竟自己硬生生将骨节扳了回去!
一声脆响,直教人牙酸!
大抵是知道自己在容昼白手下讨不到便宜,乔胥安没打算再动手。
他只问了曲歌一句。
“你确定要跟他走?”
“是。”
曲歌懒得跟他解释太多。
听到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乔胥安眉头拧起骇人的杀意。
“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那个朋友,现在还躺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