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谷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但李思远及其麾下三万五千甘州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却早已像一场十二级的飓风一般,在短短数日之内,席卷了整个西北大地,乃至更远的中原腹地!
一时间,天下震动,举世皆惊!
要知道,李思远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乃是前朝宿将之后,在甘州经营数代,根深蒂固,手握数万精兵,俨然就是西北地区除了朝廷之外,实力最为雄厚的一方诸侯!
在许多人眼中,李思远甚至比那些时常袭扰边境的异族部落,还要更难对付!毕竟,异族打了败仗,大可以退回草原深处,休养生息,卷土重来。而李思远这样的地头蛇,一旦被激怒,那便是跗骨之蛆,不死不休!
可就是这样一位在西北地区横行霸道了数十年的“土皇帝”,竟然……竟然在短短一天一夜之间,就被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安宁县令徐泽,给连锅端了?!
三万五千大军啊!那可不是三千五百只鸡鸭!就这么……没了?!
这个消息,对于西北各方势力而言,不啻于一场惊天动地的超级大地震!其带来的震撼和冲击,甚至比之前徐泽生擒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宗翰还要更加强烈!
毕竟,耶律宗翰再厉害,那也是异族!徐泽打败他,那是为国争光,是理所应当!
可李思远……他名义上,好歹也是大夏朝廷册封的甘州都督,是自己人啊!徐泽如此干净利落地将其全歼,这……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下克上”!是公然的“谋逆”啊!
一时间,整个西北地区,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那些曾经对徐泽和安宁城心怀不满,或者在背后搞过小动作的地方官吏和豪强劣绅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夜不能寐!他们生怕徐泽的“虎贲军”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于是乎,在黑风峡谷之战结束后的短短半个月内,一股前所未有的“投诚朝拜”热潮,在整个西北地区迅速兴起!
从凉州府到甘州府,再到更西边的肃州、沙州等地,无数的地方官员、豪族首领、山寨大王,甚至是一些之前保持中立观望态度的小股异族部落头人,都争先恐后地备上厚礼,带着家眷亲信,星夜兼程地赶往安宁城,向这位新晋的“西北霸主”——安西大都护徐泽,表示最“诚挚”的祝贺和最“崇高”的敬意,以及……最“卑微”的效忠!
一时间,安宁城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各种奇装异服、南腔北调之人汇聚于此,其热闹繁华程度,甚至比之前皇帝夏明远“微服私访”时还要更胜几分!
而徐泽,对于这些主动前来“投诚”的各方势力,也展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与“老练”。
他并没有因为一场大胜便得意忘形,也没有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对于那些真心实意前来投靠,并且能够为安宁城带来实际利益(比如献上钱粮、兵马、或者重要的情报、技术)的势力,徐泽自然是笑脸相迎,好言安抚,甚至还会根据其“贡献”的大小,授予相应的官职、爵位,让他们感受到“弃暗投明”的“温暖”和“好处”。
而对于那些首鼠两端,心怀鬼胎,只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前来“敷衍了事”的势力,徐泽也绝不客气!
他会先让赵无极的“黑月会”成员,将这些人平日里那些见不得光的“黑料”和“把柄”,一一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徐大人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然后,再根据其“罪行”的轻重和“态度”的诚恳程度,进行“区别对待”。
要么,就是乖乖地交出一大笔“保护费”和“赎罪金”,并且立下“军令状”,保证以后对安宁城唯命是从,不敢有丝毫异心。
要么……哼哼!黑风峡谷的累累白骨,便是他们最好的榜样!
在如此恩威并施、软硬兼备的手段之下,短短数月之内,徐泽便如同滚雪球一般,迅速将整个河西走廊的绝大部分地区,都纳入了自己的实际掌控范围!
从凉州到甘州,再到肃州、沙州,甚至连更西边的一些羌人部落和西域小国,都纷纷派来使者,向这位新崛起的“西北之王”表示臣服和敬畏!
徐泽的势力,如同吹气球一般,急剧膨胀!
他麾下的“虎贲军”,在收编了大量的降兵和溃兵之后,其规模更是突破了三万之众!而且,经过黑风峡谷一战的洗礼,这些士兵们也迅速成长起来,战斗经验和士气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更重要的是,通过对李思远等势力的“抄家灭门”,徐泽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金银珠宝、粮草军械、田产土地……堆积如山,数不胜数!
这些财富,不仅足以支撑他那支日益庞大的军队的日常开销,更能让他有足够的资金,去进一步扩大安宁兵工作坊的生产规模,研发和制造更多、更先进的火器装备!
可以说,此时的徐泽,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西北地区,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
其声势之浩大,权柄之显赫,甚至比当年那位真正的西凉王,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就在徐泽在西北地区“高歌猛进”,意气风发,准备一鼓作气,彻底将整个西北都打造成自己的“铁桶江山”之时。
来自遥远京城的一道圣旨,却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那颗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那是一道措辞严厉,语气冰冷的圣旨。
圣旨之中,皇帝夏明远先是“痛心疾首”地斥责了徐泽“擅起边衅,滥杀无辜,荼毒地方,目无君上”的种种“罪行”,然后又“严厉警告”他,必须立刻停止一切“以下犯上,僭越弄权”的举动,安分守己,恪尽职守,否则……“国法无情,天威难测”!
不过,令人玩味的是,这道圣旨虽然骂得凶狠,但却并没有提及任何实质性的惩罚措施。既没有要革徐泽的职,也没有要削他的兵权,更没有要将他押解进京问罪。
只是在圣旨的末尾,不痛不痒地加了一句:“念汝初犯,且于西北边防亦有微功,暂且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另,朕已派遣钦差大臣,不日即将抵达安宁,巡视西北,安抚地方,尔其好自为之,切勿再蹈覆辙!”
“钦差大臣?巡视西北?安抚地方?”
徐泽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圣旨,眉头紧锁,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他知道,这道圣旨,看似是在敲打自己,实则……更像是一种试探和……警告!
皇帝陛下,这是在告诉自己:小子,你最近玩得有点太嗨了!尾巴也翘得有点太高了!朕虽然暂时容忍你,但你可别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而那位即将到来的“钦差大臣”,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十有八九,是皇帝派来监视自己,甚至……是来分自己权,掣肘自己的!
“呵呵,看来,这位皇帝陛下,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啊!”徐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心中暗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接连打赢了两场大仗,生擒了耶律宗翰,全歼了李思远,为大夏立下了如此“赫赫战功”,皇帝陛下就算不给自己加官进爵,也至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自己在西北的行动。
却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道不阴不阳,敲山震虎的圣旨!
帝王心术,果然是深不可测,难以揣摩啊!
“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一旁的蔡主簿,看着那份措辞严厉的圣旨,脸上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陛下这分明是在……在警告我们啊!若是那位钦差大臣真的来了,万一他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咱们的麻烦,那……”
“呵呵,蔡主簿不必惊慌。”徐泽却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帝陛下想派人来‘巡视’,那就让他来好了。咱们安宁城,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民心归附,难道还怕他一个区区钦差不成?”
“再说了,”徐泽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这位钦差大人,是敌是友,尚且未知。或许……他也是咱们可以‘争取’和‘利用’的对象呢?”
“大人的意思是……”蔡主簿闻言,眼睛一亮。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徐泽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总之,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埋头发展,壮大实力!只要咱们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那无论是谁来了,都得掂量掂量,不敢轻易与我们为难!”
“另外,”徐泽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传令下去,从即日起,虎贲军各部,暂停一切对外军事行动,转入内部整训阶段!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些新招募的兵员,都给本官操练成真正的精锐!”
“同时,安宁城以及周边各州县的城防工事,也要加快修建进度!尤其是那些‘神威大炮’和‘霹雳弹’的生产,更是要加班加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钦差大臣到来之前,再多储备一批!”
“本官倒要看看,当那位钦差大人,亲眼见识到我安宁城的‘赫赫武功’和‘民心所向’之后,他还敢不敢,在本官面前,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是!大人英明!”蔡主簿等人齐声应道,心中的担忧也消散了不少。
他们相信,只要有这位神机妙算、深不可测的徐大人在,任何艰难险阻,都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
就在徐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各项准备,准备迎接那位即将到来的“钦差大臣”之时。
遥远的京城之内,一场围绕着“徐泽问题”的朝堂博弈,也正在激烈地进行着。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大夏皇帝夏明远,正一脸疲惫地靠在龙椅之上,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在他的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几乎将整个御案都给淹没了。而这些奏折之中,十有八九,都是弹劾安西大都护徐泽的!
“陛下!徐泽此獠,狼子野心,罪不容诛!其在西北擅杀朝廷命官,吞并州府,拥兵自重,俨然已成国中之国!若不尽早将其铲除,恐为第二个安禄山、朱温之祸啊!”
说话的,是当朝太师,兼吏部尚书,三朝元老,也是朝中保守派势力的领袖——王黼。他年逾古稀,须发皆白,但声音却依旧洪亮,此刻正唾沫横飞,义愤填膺地向皇帝痛陈徐泽的“滔天罪行”。
“王太师此言差矣!”站在王黼对面的,是当朝宰相,兼兵部尚书,素来以“革新派”自居的李纲。他虽然年纪比王黼轻了不少,但气势却丝毫不弱,此刻正据理力争,为徐泽辩护:
“陛下明鉴!徐泽虽年轻,行事或有孟浪之处,但其忠君爱国之心,却是天地可昭,日月可鉴!其在安宁屡败强敌,生擒耶律宗翰,全歼李思远,扬我大夏国威,此等不世之功,岂是‘微功’二字所能概括?!”
“至于其在西北的一些举措,或许……或许是有些不合常规,但亦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西北之地,积弊已久,若不采取雷霆手段,如何能够迅速稳定局势,震慑宵小?”
“依臣之见,对于徐泽这等栋梁之才,朝廷理应加以重用和抚慰,而非动辄猜忌和打压!否则,岂不是寒了天下忠臣义士之心?!”
“李相此言,恕老夫不敢苟同!”王黼冷哼一声,反驳道,“功是功,过是过!徐泽纵有微功,亦难掩其狼子野心!其在西北私设官署,擅征赋税,招兵买马,俨然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此等行径,与谋反何异?!”
“再者,其所用之手段,过于酷烈,滥杀无辜,早已引得天怒人怨!长此以往,必将激起民变,动摇国本!老夫恳请陛下,当机立断,即刻下旨,将此獠押解进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以安天下!”
“王太师!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纲也是怒目而视,毫不相让。
“哼!老夫所言,句句属实!李相如此维护此獠,莫非……莫非与他有所勾结不成?!”
“你……你血口喷人!”
眼看着两位当朝重臣,就要在御书房内上演全武行,夏明远终于有些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沉声喝道:“够了!都给朕住口!”
他目光威严地扫过二人,冷冷地说道:“徐泽之事,朕自有公断!无需尔等在此聒噪!”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已经决定,派遣户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张柬之,即日启程,前往安宁,担任钦差大臣,巡视西北,宣读朕意,安抚地方。”
“张柬之?”王黼和李纲闻言,都是微微一愣。
这个张柬之,乃是朝中出了名的“老好人”,为人圆滑,处事中庸,既不属于保守派,也不属于革新派,在朝中人缘极好,但也……没什么太大的魄力和担当。
皇帝陛下派遣这样一个人去担任钦差,究竟是何用意?
是想安抚徐泽,还是想……敲打徐泽?
一时间,王黼和李纲都有些捉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夏明远看着二人那疑惑不解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心中暗道:哼!你们这些老狐狸,真当朕是傻子吗?徐泽那小子,虽然行事出格了些,但他的本事,朕可是亲眼见过的!有他在西北给朕顶着,朕也能省不少心!
至于他那点“小野心”嘛……呵呵,只要还在朕的掌控范围之内,那就……不足为虑!
朕倒要看看,这个张柬之去了安宁之后,会被那个滑头的小狐狸,给“忽悠”成什么样子!
也正好借此机会,再好好地“敲打敲打”朝中这些不安分的老家伙们!
想到这里,夏明远的心情,似乎又好了那么一点点。
他挥了挥手,对王黼和李纲说道:“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臣等……告退。”
王黼和李纲虽然心中依旧充满了疑惑和不甘,但也只能躬身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空旷的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夏明远靠在龙椅之上,闭目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投向窗外那深邃的夜空,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自语道:
“徐泽啊徐泽,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