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县令:开局调教异族可汗跳舞》 圣驾西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徐泽斩钉截铁地摆了摆手,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哂笑。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惬意地往后一靠,享受着身后侍女恰到好处的揉捏。那双深邃的眸子扫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蔡主簿,语气笃定得仿佛能掐算出未来。 “老蔡啊,你也是在官场摸爬滚打过的人,这道理还不明白?安宁城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都是抬举它了!这儿可是三战之地,北边大辽的铁骑虎视眈眈,西边大羌的蛮子时不时就想来咱们这儿‘打谷草’,更别提周围那些零零散散、饿狼一般的小部落了。你说,当今圣上,万金之躯,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微服私访?他老人家是嫌京城的龙椅坐得太舒服,还是嫌后宫的莺莺燕燕不够迷人?” 徐泽说到兴起,还夸张地打了个寒颤,仿佛皇帝真的来了会冻着似的。 蔡主簿闻言,老脸微微一红,嗫嚅道:“大人说的是,下官……下官也是瞎操心。只是近日影卫传来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说圣上有意巡视边疆,体察民情,也好为……为立储之事做些考量。” “立储?”徐泽眉毛一挑,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惫懒的模样,“那是朝堂上的神仙打架,跟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县令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话可是圣人说的。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深谙此道。他老人家就算要体察民情,也该去江南鱼米之乡,看看歌舞升平,听听丝竹管弦,何苦来咱们这黄沙漫天的地方遭罪?” 徐泽这番话,听起来是在贬低安宁,实则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得。 确实,如今的安宁县,早已不是他刚上任时的那般凋敝模样。 想当初,他揣着一纸任命,从繁华的京城来到这黄沙漫天的西北边陲,看到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怀抱负的年轻人绝望。道路崎岖,仅容单人匹马通行,摔死牲口是家常便饭;百姓面黄肌瘦,衣不蔽体,住的是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所谓的县城,不过是几排破败的屋舍,连一段像样的城墙都没有。更别提那些如狼似虎的异族,三天两头前来骚扰,抢粮抢人,无恶不作。 但徐泽是谁?他可是带着后世千年智慧的穿越者! 他深知,要想在这乱世立足,要想过上安稳日子,就必须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兜里有钱,说话响亮,更重要的是,拳头要硬! 于是乎,一场轰轰烈烈的“安宁大建设计划”便拉开了序幕。 他先是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和“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从过往的商队那里“化缘”,又“威逼利诱”本地的几个小地主“慷慨解囊”,凑齐了第一笔启动资金。然后,他亲自规划,带领百姓修路。这路可不是简单的夯土路,而是借鉴了后世罗马道路的修建方法,基层铺设碎石,中间夯实三合土,路面则用火窑烧制的青砖铺设,坚固耐用,晴天不扬尘,雨天不泥泞。 路通财通。便捷的交通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商队。徐泽趁机设立了安宁集市,规范交易,收取合理的税费。同时,他又鼓励百姓开荒种地,引水灌溉,推广高产作物,改良农耕工具。短短一年时间,安宁县的粮食产量翻了几番,百姓们总算能吃饱肚子了。 光有经济不行,军事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徐泽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他用赚来的银子,从各种渠道购买战马、铁料,私下开设兵工作坊,招募流民和退伍老兵,秘密打造了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玄甲预备队”。 更绝的是,他还凭借着对历史知识的记忆和一点点“小聪明”,捣鼓出了几样“划时代”的军事装备。比如,他改进了弓箭的设计,制造出了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复合弓;他还推广了马蹄铁和高桥马鞍、双边马镫,极大地提升了骑兵的作战能力和持久力。 正是凭借着这些“秘密武器”和日渐精锐的“玄甲预备队”,徐泽才能在与周边异族的冲突中屡屡占据上风。从最初的被动防御,到后来的主动出击,甚至偶尔还能组织几次“武装友好访问”,去那些不听话的部落“借”点牛羊马匹回来改善生活。 久而久之,安宁城周边的异族部落都学乖了,轻易不敢再来招惹这位看似年轻,实则手段狠辣的徐县令。反倒是那些精明的异族商人,发现了安宁城这个“聚宝盆”,纷纷前来贸易,使得安宁城越发繁荣。 如今的安宁城,早已不是昔日的穷困小县,俨然成了方圆数百里之内最为安定繁华的商贸重镇。用徐泽私下里跟蔡主簿吹牛的话来说:“咱这安宁城,现在就是西北的‘小长安’,是金子掉在地上都没人捡的‘销金窟’!” 蔡主簿看着自家大人那一脸“我虽然在哭穷但我其实富得流油”的得意表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大人您这牛皮吹得有点大”,或者“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您刚写的奏折里还说安宁穷得揭不开锅”,但最终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跟这位大人相处久了,蔡主簿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位爷的心思,比那祁连山的积雪还深,比那戈壁滩的迷宫还绕。他老人家说的话,你得反着听,他做的事,你得眯着眼看,否则,迟早得把自己绕进去。 “行了行了,别瞎琢磨了。”徐泽挥了挥手,打断了蔡主簿的沉思,“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咱们安宁城这小庙,还轮不到京城那位大神仙亲自来‘显灵’。赶紧把这份奏折用八百里加急送出去,越快越好。记住,一定要显得咱们这儿十万火急,民不聊生,本官都快要为国捐躯了!” “是,是,下官明白!”蔡主簿连忙应声,接过那封字字泣血、句句催泪的奏折,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大人啊,您这演技,不去梨园行唱念做打,真是屈才了! ……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凉州境内。 “轰隆隆——轰隆隆——”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如同滚雷一般,碾过苍茫的戈壁,击碎了周遭的寂静。 一支望不到边际的骑兵队伍,正沿着一条宽阔笔直的道路,向着东方疾驰。 队伍的最前方,是数百名身披玄黑色重甲的骑士。他们胯下的战马神骏异常,同样披挂着厚重的铁甲,骑士手中紧握着近三米长的狰狞马槊,锋利的槊尖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他们队列整齐,沉默行军,宛如一座座移动的黑色堡垒,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如果有熟悉大夏军制的人在此,定然会骇然失色,惊呼出声。 只因这支玄甲重骑,乃是大夏王朝真正的王牌,是拱卫京畿、护卫君王的禁军精锐中的精锐!平日里,莫说轻易调动,就是寻常将领想要一睹其真容都难如登天。唯有当今大夏皇帝陛下亲临,方可号令。 而此刻,足足数千名这样的玄甲重骑,正护卫着一支车队,浩浩荡荡地行进在西北的荒原之上。 车队中央,簇拥着一架通体由名贵紫檀木打造,装饰着金丝楠木雕花,四角悬挂着明黄流苏的巨型马车。马车由八匹神骏的汗血宝马拉动,车厢宽敞得足以容纳七八人并排而坐,其奢华程度,远超寻常王公贵胄的座驾。 马车之内,一名身着暗金色龙纹常服,面容清瘦,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正微微皱着眉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按着自己的腰。 他,便是当今大夏王朝的统治者,皇帝夏明远。 此刻的夏明远,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并非因为旅途劳顿,而是因为这该死的路! “咝——”夏明远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这永无止境的颠簸给颠移位了。他放下茶杯,忍不住抱怨道:“看来徐爱卿的奏折,倒也不是全然胡说。这西北之地,确实是……过于偏僻,交通不便啊!” 在这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搓板路”上行进了数日,饶是夏明远年轻时也曾戎马生涯,此刻也有些吃不消了。 在他的手边,随意地放着一封摊开的奏折。奏折的纸张有些褶皱,墨迹也略显潦草,字里行间充满了“凄风苦雨”和“民不聊生”的气息。如果徐泽在此,定然能一眼认出,这正是他不久前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写就,准备送往京城“邀功请赏”(实则哭穷要钱)的那封宝贝奏折。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竟半路被送到了正在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手中。 “陛下,”一旁侍立的老太监刘博,小心翼翼地为皇帝续上热茶,轻声劝道,“您乃万金之躯,何苦冒此奇险,亲临这三战之地呢?此地龙蛇混杂,民风彪悍,听说还时常有异族侵扰,委实不是什么太平去处啊!” 刘博是宫里的老人了,伺候夏明远已有数十年,深知这位主子爷的脾性。夏明远年轻时便以雄才大略著称,登基之后更是励精图治,一心想开创盛世。只是近年来,随着年岁渐长,疑心也越发重了些。尤其是太子暴毙之后,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朝堂之上暗流汹涌,让这位帝王更是心力交瘁。 此次微服西巡,名为体察民情,实则也有考察各地藩王、为立储做准备的意图。只是,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心血来潮,突然决定绕道来这偏僻的安宁县。 夏明远闻言,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傲然:“哼!刘伴伴此言差矣。朕的数千玄甲军,难道是摆设不成?莫说区区几个异族部落,便是那大辽、大羌的主力来了,朕的玄甲重骑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饮恨沙场!” 顿了顿,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荒凉景象,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再者,朕心中也着实好奇得很。当初那徐泽小儿,在殿试之上,一篇《边防论》洋洋洒洒,鞭辟入里,深合朕意。朕本欲点他为状元,委以重任。奈何此子锋芒太露,恐遭人嫉恨,朕才刻意压了压他的排名,让他屈居探花。” “朕原想着,将他留在翰林院,或是外放为一任知州,好生历练一番,日后必成国之栋梁。可谁曾想,这小子却是个不识抬举的犟驴!放着京城的锦绣前程不要,偏偏跟朕讨要了这鸟不拉屎的安宁县令一职,说什么‘不破楼兰终不还’,要去最艰苦的地方为国戍边,为民造福。” 夏明远说到此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苦笑,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赞赏徐泽的志气,还是恼怒他的不识时务。 就在这时,马车骤然一停! “吁——” 车夫急促的吆喝声和马匹的嘶鸣声同时响起。 夏明远本就被颠簸得胃里翻江倒海,这突如其来的一停,更是让他腹中一阵剧烈搅动,差点没把刚喝下去的茶水给吐出来。 他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何事惊扰?” “回禀陛下,”车外传来侍卫统领恭敬的声音,“前方道路……似乎有些异样。” 夏明远心中一动,掀开车帘一角,厉声问道:“莫不是如徐爱卿奏折中所言,此地匪患频生,我等遇上剪径的毛贼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老太监刘博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刘博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早已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这是要考校那徐泽奏折的真实性呢!他心领神会,连忙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出马车窗外。 只看了一眼,刘博那张素来波澜不惊的老脸,便如同见了鬼一般,瞬间变得煞白,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双眼圆睁,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啊——”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呼,从刘博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 夏明远心中越发好奇和不悦。这刘博跟了自己几十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便是当年随自己亲征南蛮,面对数万叛军的冲锋,也不曾如此失态。究竟是何等景象,能让他吓成这副模样? “陛下……”良久之后,刘博才哆哆嗦嗦地缩回身子,声音都带着颤音,脸色比哭还难看,“您……您还是亲自……看一眼外面吧!奴才……奴才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形容!” 夏明远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不再犹豫,直接推开车门,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走下了马车。 然而,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饶是他身为九五至尊,见惯了奇珍异宝、宏伟宫殿,此刻也同样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只见在他们车队的前方,赫然出现了一条路! 一条宽阔得令人发指的通天大路! 这条路,平坦笔直,仿佛一条灰色的巨龙,蜿蜒盘旋在苍茫的戈壁荒原之上,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路面之宽,足以容纳八辆,不!甚至十辆马车并排行驶而绰绰有余! 夏明远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条路的宽度,比之京城之内号称“天街”的朱雀大道,还要宽上几分! 要知道,朱雀大道乃是皇城中轴,连接宫城与外城,是举行国家大典、天子出巡的御道!修建之时,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动用了全国最顶尖的工匠。 可眼前这条路,却出现在这人迹罕至、黄沙漫天的西北荒原之上! 而且,这路面并非寻常的夯土路,也不是简单的碎石路,而是由一块块大小均匀的青灰色石板铺就而成!石板与石板之间,接缝紧密,平滑如镜,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修建这样一条宽阔无比、用料考究的石板大道,尤其是在这交通不便、物资匮乏的边疆地区,需要耗费多少人力?多少物力?多少银两? 夏明远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头脑有些昏沉,一股无名怒火“蹭”地一下从心底直冲脑门! 好你个徐泽! 你小子在奏折里跟朕哭穷,说安宁县缺衣少食,百姓困苦不堪,连你这个堂堂县令都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冬天都不敢洗,生怕第二天没得穿! 结果呢?结果你背地里却大兴土木,修建如此奢华的大道! 这哪里是为民修路?这分明是好大喜功,劳民伤财,搜刮民脂民膏,给自己修建“功德碑”! 夏明远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衣衫褴褛的安宁百姓,在酷吏的皮鞭下,被迫从事繁重的劳役,最终累死在这条通往“地狱”的道路上! 安宁城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但其战略地位却极其重要,乃是抵御北方大辽和西方大羌的第一道屏障!徐泽如此横征暴敛,压迫百姓,难道就不怕激起民变吗? 一旦安宁城内部生乱,那些虎视眈眈的异族,必然会趁虚而入!届时,整个西北边防将门户大开,大夏万里江山,危在旦夕! 亡国之兆啊! “混账东西!”夏明远愤怒地一拳捶在身旁的马车车壁上,坚硬的紫檀木竟被他捶出了一个浅浅的凹痕。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开始在心中估算修建眼前这条“超级大道”所需的银两。 这一算,更是让他怒不可遏,肝火中烧! 以这条路的宽度、长度,以及铺设石板的成本来看,其耗费的银两,恐怕足以支撑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一年的粮饷! “徐泽……徐泽!”夏明远咬牙切齿地低吼着,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看了你的奏折,朕还真以为你是个心怀社稷、体恤百姓的爱民清官!却没想到,你竟也是个只顾自己青史留名,不惜牺牲民力,祸国殃民的佞臣!” “摆驾!直接去安宁县衙!”夏明远猛地一甩袖子,厉声喝道,“朕要亲自问问这个徐泽,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还有没有大夏的律法!” “遵旨!”身边的太监和侍卫们齐声应道,一个个噤若寒蝉,脑门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龙颜大怒,风雷将至啊!这位徐大人,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马车的窗帘被“唰”的一声拉开,露出了夏明远阴沉如水的脸庞。 车队再次启动,沿着这条宽阔得有些诡异的石板大道,朝着安宁城的方向继续前进。 越靠近安宁城,夏明远心中的怒火便越发炽盛。 因为,道路不仅没有变窄,反而越来越宽阔!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挑担的货郎,有赶着牛车的农夫,还有一些衣着光鲜、骑着高头大马的商队。这些商队规模不小,往往由数十辆马车组成,满载着各色货物,在宽阔的道路上并行,却丝毫不显得拥堵。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异族商人,操着生硬的大夏官话,与本地人讨价还价,场面竟显得颇为和谐。 夏明远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愤怒。 “好!好一个徐泽!他这路修得倒是宽敞无比,方便得很呐!”夏明远怒极反笑,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可在一个兵家必争的边疆重镇,修建如此宽阔、毫无遮拦的道路,这与开门揖盗何异?将来异族铁骑长驱直入,连个像样的屏障都没有,朕看他如何抵挡!” “尤其是这路面!”夏明远指着脚下坚硬平滑的石板,对刘博说道,“你看看,这可都是上好的青石板,打磨得如此光滑!单单是开采、运输、铺设这些石板,就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朕看这徐泽,不是想把安宁建成一座坚城,而是想把它建成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好方便那些异族前来‘观光’吧!” 此时的夏明远,怒火已经攀升到了顶点,反而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异样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凉。他知道,单凭这条路,徐泽就足以被定下“好大喜功、劳民伤财”的罪名,革职查办都是轻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后续的应对之策。 “传朕旨意!”夏明远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立刻行文告知凉州知府,以及周边各郡县,命他们即刻调集五万兵马,火速赶往安宁城驻防!以防不测!” “另外,”他顿了顿,补充道,“从国库之中,紧急拨付一批钱粮军械,运往安宁,用于加固城防,修缮武备!” 夏明远心中清楚,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弥补徐泽这个“蠢货”犯下的错误,稳住西北的局势。否则,一旦被那些嗅觉灵敏的异族察觉到安宁城防务空虚,趁机发难,整个大夏国的西北边疆,可就真的要烽烟四起了! “遵旨!”几名负责传令的侍卫不敢怠慢,急忙领命,打马飞驰而去。 车队继续前行。 很快,在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城市的轮廓。 那应该就是安宁城了。 然而,当车队渐渐靠近,看清楚安宁城的模样时,夏明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又是一黑,险些从马车上栽下去! 只见那所谓的安宁城,根本就没有城墙! 不!准确地说,是曾经有过城墙的痕迹,但如今,那本该高耸屹立的城墙,却像是被什么巨兽啃噬过一般,变得残缺不全,大部分地方都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基,甚至有些地段,连墙基都看不到了,直接就是一片开阔地! 而在那原本应该是城墙的位置,此刻却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集市! 无数的商贩在路边搭建起简易的摊位,售卖着各色各样的商品,从绫罗绸缎、茶叶瓷器,到牛羊皮毛、西域香料,应有尽有。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畜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喧嚣热闹,充满了勃勃生机。 在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夏明远甚至看到了不少穿着异族服饰、卷发碧眼的胡人,他们旁若无人地穿梭在集市中,与大夏的百姓一同交易,神态轻松自然,仿佛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家园一般。 “他……他竟然……竟然把城墙都给扒了?!”夏明远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那片“空空如也”的城防,声音都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变形,“为了给这些商贩们留出更宽敞的地方做生意……他竟然……竟然连安身立命的城墙都不要了?!” “徐泽……你这个……你这个败家子!你这个……卖国贼!” 夏明远气得浑身发抖,攥紧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阵阵发白。他此刻真想立刻冲进安宁县衙,将那个胆大包天、离经叛道的徐泽揪出来,狠狠地抽上几百鞭子,再问问他,他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城墙对于一座边境城市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那不仅仅是一道防御工事,更是军民的心理依靠,是国家主权的象征啊! 没有了城墙的安宁城,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美女,赤条条地暴露在饿狼环伺的荒野之中,除了任人宰割,还能有什么下场?! 这一刻,夏明远对徐泽的失望和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瞎了眼,才会觉得那个在殿试上侃侃而谈的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 “好……好一个徐泽!还真是有胆魄啊!”夏明远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 边城玄机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夏明远站在那片曾经是城墙,如今却成了繁华集市的空地上,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有些尖利。他指着眼前这片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景象,几乎是咆哮出声: “身为一个边境军事重镇,大夏抵御北方异族的第一道屏障,安宁城竟然连最基本的城防都没有!再加上那条宽阔得能跑马车的‘迎宾大道’,这……这简直就是敞开了大门,请那些豺狼虎豹进来随意劫掠!将来异族南下,铁骑长驱直入,安宁城旦夕可破!届时,徐泽!你就是我大夏的千古罪人!” 此刻的夏明远,胸中怒火熊熊燃烧,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焚烧殆尽。他那张素来威严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双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恨不得立刻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徐泽抓到面前,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 身旁的太监刘博和一众玄甲卫士,此刻都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跟在皇帝身边多年,何曾见过陛下如此失态?一个个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成了陛下怒火的宣泄对象,惹来杀身之祸。 夏明远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安宁城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徐泽,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数千名玄甲重骑暂时停留在城外隐蔽之处,不得惊扰地方。然后,他只带着刘博和十余名贴身侍卫,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富商装扮,面色阴沉地走进了那片喧嚣热闹的“无墙集市”。 刚一踏入集市,各种嘈杂的声音便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将他们淹没。 “瞧一瞧,看一看嘞!正宗大辽上等牛皮,刚从草原上剥下来的新鲜货!瞧瞧这皮革的质地,油光水滑,柔韧结实!用来做马靴、制甲胄,那都是顶呱呱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穿着皮袍,操着一口浓重辽东口音的汉子,正唾沫横飞地向围观的客商们推销着他摊位上的牛皮。 “西域的上好羊毛毡,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嘞!这可是咱们大羌国特产的雪山羊绒制成的,铺在床上,比那江南的丝绸被面还要暖和!大冬天的,睡在上面,保准您做个热乎乎的美梦!”另一个摊位上,一个头戴毡帽,皮肤黝黑的羌人,正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大食国的上品香料,波斯的奇珍异宝,天竺的玛瑙翡翠!物美价廉,童叟无欺!错过了今日,再等一年!”更远处,一个高鼻深目,穿着奇装异服的胡商,正用半生不熟的大夏官话,卖力地吆喝着。 耳边充斥着各种南腔北调的叫卖声,眼前是琳琅满目的奇特商品,鼻尖萦绕着各种混杂的气味——牲畜的膻味、皮革的腥味、香料的异香、食物的焦香……这一切都让夏明远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处大夏的边境重镇,还是来到了某个万国来朝的异域都会。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他发现,这个集市的规模极大,摊位一个挨着一个,一眼望不到头。售卖的商品更是五花八门,除了本地的土产之外,还有大量来自周边各国的特产。而那些异族商人,更是随处可见,他们与大夏的百姓混杂在一起,讨价还价,言笑晏晏,丝毫没有身处异国他乡的拘谨和不安。 夏明远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他想不明白,徐泽为何会允许如此之多的异族之人,如此自由地在大夏境内经商?难道他就不担心这里面混杂了敌国的奸细,刺探大夏的军情,将重要的情报泄露出去吗? 要知道,安宁城地处边境,毗邻大辽、大羌等宿敌。这些异族亡我之心不死,时时刻刻都在觊觎着大夏的富庶。如此放任自流,无异于引狼入室! 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愤怒。夏明远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不成器的徐泽给气出内伤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走到一个售卖西域香料的摊位前。摊主是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虬髯,皮肤黝黑的胡人,看其衣着打扮,倒像是来自遥远的大食国。 夏明远看着摊位上那些五颜六色、散发着奇异香味的香料,皱着眉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个胡人摊主,沉声问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中原人士。你是从何处而来?为何会跑到我大夏的边境城池来做生意?难道你们就不担心,官府会将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胡商当作奸细抓起来,将你们的货物全部充公吗?” 他这话问得颇为不客气,带着一丝质问和威胁的意味。 那名大胡子摊主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大夏官话笑道:“哎呀呀,这位客官,您这话可就说得不对啦!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商人,那可都是徐县令大人的贵客哩!只要咱们老老实实做生意,规规矩矩交税,徐大人不仅不会为难咱们,还会派兵保护咱们的安全呢!” “哦?”夏明远眉毛一挑,心中冷笑更甚,“只要给县衙交税,就能在此自由贸易?看来这位徐县令,还真是生财有道,为了银子,连祖宗的规矩都不顾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继续说道:“好得很呐!看来你们的徐县令,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你们这些异族商人背后的大辽、大羌,或者其他什么国家,会趁机南下,入侵我大夏的疆土啊!” 那大胡子摊主听了夏明远这番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瞪大了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像是看怪物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夏明远一番,然后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说道:“南下入侵?这位客官,您可真会开玩笑!您是刚从哪个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吧?难道您不知道,现在整个西北草原,谁不知道咱们安宁城的徐大人,那就是天上的神鹰,地上的猛虎!哪个不长眼的部落,敢来招惹他老人家?=” “我们大辽……哦不,是草原上的各个部落,现在跟徐大人的关系,那可是好得不得了!比亲兄弟还亲!我们怎么可能会南下入侵呢?我们还指望着徐大人多卖给我们一些盐巴、茶叶、铁器呢!” “噗——” 夏明远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得!感情这徐泽,不仅没有防备异族,反而还跟他们“打成一片”,“关系好得不得了”? 这哪里是戍守边疆的封疆大吏?这分明是认贼作父的卖国奸贼! 天晓得这个徐泽,究竟给了那些异族部落多少好处,许诺了多少金银财宝,才能让他们如此“俯首帖耳”,放着大夏这块肥肉不咬,反而巴巴地跑来跟他做生意? 一想到大夏国库里无数的金银,可能就这样通过徐泽这个败家子,源源不断地流入到那些虎狼之国的手中,资助他们厉兵秣马,将来好反过来攻打大夏,夏明远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立刻将徐泽千刀万剐! 他强忍着将这个胡人摊位掀翻的冲动,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带着手下之人,转身朝城内走去。 他要亲眼去看看,这个徐泽,究竟把安宁城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穿过那片喧嚣热闹的集市,夏明远等人来到了原本应该是城墙的位置。此刻,这里正有一大群役夫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看到这一幕,夏明远那颗几乎要被怒火烧焦的心,稍微得到了一丝慰藉。他紧绷的脸色也略微缓和了一些,心中暗道:“看来这个徐泽,倒也不是个十足的傻瓜。他扒掉旧城墙,并非是异想天开,而是打算重建一堵更加坚固、更加高大的新城墙啊!” 虽然劳民伤财是免不了的,但至少,这说明徐泽还没有蠢到连最基本的城防都不要的地步。 想到这里,夏明远心中的怒气稍减。他示意手下不要声张,自己则带着刘博,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朝着那片热火朝天的施工场地走去。他想近距离看一看,这新城墙究竟是如何修建的,用料如何,工艺又如何。 然而,当他们走近施工现场,看清楚眼前的一幕时,夏明远再次被深深地……不,是彻底地……震惊到了! 只见那片广阔的工地上,数百名青壮役夫正喊着嘹亮的号子,干得热火朝天。 有些役夫正用巨大的石碾子,将开采来的石块碾成大小均匀的石子;有些役夫则将这些石子与一种灰白色的粉末,以及沙子、水,按照一定的比例,用巨大的木耙搅拌在一起,形成一种粘稠的灰色泥浆;还有些役夫,则用独轮车将这些搅拌好的灰色泥浆,运送到一排排已经搭建好的木制模具旁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泥浆倾倒入模具之中,再用木夯反复夯实。 夏明远注意到,那些已经凝固成型的“墙体”,呈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灰白色,表面虽然不如青石板那般光滑,却显得异常坚固厚重,仿佛铜墙铁壁一般。 这……这是什么筑城之法? 夏明远自诩博览群书,对历朝历代的筑城技术也颇有研究,但眼前这种用模具浇筑,用灰色泥浆凝固成墙的方法,他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役夫们的精神状态。 他们虽然个个汗流浃背,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疲惫和怨怼之色。相反,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干劲十足,一边干活,一边还时不时地相互开着玩笑,唱着粗犷的山歌,工地上洋溢着一种欢快而热烈的气氛。 放眼望去,整个施工现场,竟然没有一个手持皮鞭、凶神恶煞的监工在旁监督! 仿佛所有役夫,都是自发自愿地来到这里,为了修建这座城墙而努力奋斗一般! 夏明远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这……这怎么可能?! 自古以来,修建城池、宫殿、陵墓等大型工程,哪一次不是靠着官府强征徭役,靠着监工的皮鞭和棍棒,才能勉强维持?那些被强征来的役夫,哪个不是怨声载道,哪个不是想方设法地偷懒耍滑? 像眼前这般,役夫们个个笑容满面,干劲冲天,甚至还有说有笑,仿佛不是在服苦役,而是在参加一场盛大的节日庆典一般……这种景象,简直是颠覆了夏明远数十年的人生认知! 他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忍不住环顾四周,仔细打量起来。 很快,他便发现在工地的一角,有几名穿着青色小吏服饰的年轻人,正围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与几名刚刚从工地上轮换下来休息的役夫们,有说有笑地攀谈着什么。桌上摆放着粗陶大碗,里面盛着清澈的茶水,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麦饼之类的干粮。 那些小吏的态度十分和蔼可亲,丝毫没有官府老爷的架子,与役夫们说话时,也是客客气气,甚至还会主动为他们添茶倒水。而那些役夫们,在这些小吏面前,也显得十分轻松自然,有什么说什么,完全没有寻常百姓面对官吏时的那种拘谨和畏惧。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官与民,何时变得如此和谐友爱了? 这超出常理的一幕幕,让夏明远彻底蒙圈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一团浆糊,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亲自去问个明白。 他朝着那几名正在休息的役夫走去,目光落在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约莫五六十岁,走路时一条腿有些跛的役夫身上。 “这位老哥,”夏明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蔼一些,走到那跛脚役夫面前,故作关切地问道,“看您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这等重体力活计,您老人家如何承受得住?官府也真是的,怎么能让您这样身有残疾之人,也来服这苦不堪言的徭役呢?” 他这话,明着是替跛脚役夫打抱不平,实则是在试探,想看看这安宁县的官府,究竟是如何对待百姓的。 那跛脚役夫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憨厚地说道:“这位客官,您应该是外地来的吧?不瞒您说,俺这条腿,是年轻时上山打猎,不小心被野猪给拱断的。搁在以前,像俺这样的残废,莫说是干活赚钱了,就是想混口饱饭都难啊!”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感激之色,继续说道:“多亏了咱们的徐县令大人心善,体恤咱们这些苦哈哈。他老人家说了,只要咱们肯出力气,能干多少算多少,县衙不仅管咱们一日三餐饱饭,每日还能给咱们发工钱呢!像俺这样的,虽然干不了重活,但帮着搅拌搅拌泥浆,递个工具啥的,还是能行的。一天下来,也能挣个三五十文钱,足够俺婆娘和娃儿嚼用了!” “什么?!”夏明远闻言,心中又是一惊! 服徭役,不仅管饭,竟然还给发工钱?!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大夏立国数百年来,徭役制度向来是百姓最为沉重的负担之一。官府征发徭役,百姓不仅要自带干粮工具,稍有怠慢,便会遭到监工的毒打。不知有多少百姓,因为不堪忍受繁重的徭役而家破人亡,甚至铤而走险,聚众造反。 可在这安宁城,服徭役竟然成了一件“美差”? 夏明远心中疑窦丛生,他看着跛脚役夫那张饱经风霜却洋溢着满足笑容的脸,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照大夏的律法,凡是身体残疾之人,如跛脚、独眼、断臂等等,都是可以免除一切徭役的。这徐泽倒好,不仅没有免除,反而还“引诱”这些残疾人来上工! 这哪里是心善?这分明是奸猾无比,连残疾人的血汗钱都不放过! 想到这里,夏明远心中的怒火再次熊熊燃起。他盯着那跛脚役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和嘲弄,冷笑道:“呵呵,这位兄弟,看来你是真的挺‘感激’你们这位徐县令的啊?他都让你一个跛子来服这要命的徭役了,你竟然还替他说话,夸他是好官?莫不是……你们徐县令平日里,没少给你们灌迷魂汤吧?” 那跛脚役夫听了他这番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涨得通红的怒容! “你……你这个外乡人!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跛脚役夫猛地从地上撑起身子,虽然一条腿使不上力,但另一条腿却站得笔直,他指着夏明远的鼻子,怒声喝道,“我们徐大人爱民如子,体恤百姓,那是整个安宁城有口皆碑的好官!你凭什么在这里血口喷人,污蔑我们徐大人?!” “就是!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对咱们徐大人不敬?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我看这家伙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莫不是哪个部落派来的奸细,想来打探咱们安宁城虚实的?” 跛脚役夫这一声怒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周围那些正在休息或干活的役夫们,听到有人出言不逊,侮辱他们敬爱的徐县令,顿时群情激奋!一个个丢下手中的工具,抄起扁担、锄头、木棍,甚至还有人直接抱起了磨盘大的石头,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将夏明远和他的侍卫们团团围住,一个个怒目而视,眼神中充满了不善和警惕。 那架势,仿佛只要夏明远再说一句徐泽的坏话,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将他乱棍打死! 夏明远身后的十几名玄甲侍卫见状,也是大吃一惊!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刁民”?竟然敢公然围攻“朝廷命官”! 侍卫们反应也是极快,“唰唰唰”几声,腰间的佩刀齐齐出鞘,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将夏明远和刘博护在中央,与那些手持“简陋武器”的役夫们形成了紧张的对峙。 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一场流血冲突似乎一触即发! “住手!都给俺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跛脚役夫再次开口了。他虽然愤怒,但似乎还保留着一丝理智。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情绪激动的役夫们冷静下来,然后对夏明远说道:“这位客官,看您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一般人。俺们安宁城的百姓,虽然穷苦,但也知道好歹。徐大人对咱们的好,那是实实在在的,咱们都记在心里呢!” “俺知道,你们这些外乡人,不了解咱们这里的情况,对徐大人有些误解,倒也……倒也可以理解。但俺希望,您没有亲眼见过,没有亲身体会过,就不要轻易下结论,更不要随口污蔑一个真正为民办事的好官!” 夏明远也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了。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侍卫们收起兵器,不要轻举妄动。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役夫们会对徐泽如此维护,甚至不惜与他们这些“外乡人”发生冲突。 民心啊! 这个徐泽,竟然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就将安宁城的民心牢牢地抓在了自己手中! 这……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夏明远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看着眼前这些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坚定和自豪的役夫们,心中的怒火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对那跛脚役夫说道:“这位老哥,方才是在下言语无状,多有得罪,还请海涵。在下初来贵地,对安宁城的情况确实不甚了解。看你们这里的人,似乎都对这位徐县令非常崇敬和爱戴,不知……方不方便给在下讲一讲,这究竟是何原因?” 那跛脚役夫见夏明远态度诚恳,不似作伪,脸上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他冷哼了一声,但还是开口说道: “哼!算你还有点眼力见!告诉你也无妨,也好让你们这些外乡人知道,咱们安宁城的徐大人,究竟是怎样一位青天大老爷!”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抹自豪的神色,朗声说道:“想当初,徐大人还没来咱们安宁城的时候,这里那叫一个穷啊!别说吃饱饭了,就是想找条像样的路走路都难!周围的山路,崎岖难行,坑坑洼洼,别说马车了,就是人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得摔个大跟头,摔死牲口、摔伤人那是常有的事!” “而且啊,草原上的那些蛮子,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三天两头就跑来咱们这儿打秋风,抢粮食,抢牛羊,甚至还抢人!官府的兵丁,没几个有用的,根本就管不住他们!山林里面呢,还潜藏着不少杀千刀的马匪,专门打劫过往的客商,有时候连咱们这些穷苦百姓都不放过!” “那时候的日子啊,简直就不是人过的!咱们安宁城的老百姓,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汗被那些天杀的刮走,敢怒不敢言啊!” 说到伤心处,跛脚役夫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红。周围的役夫们闻言,也都纷纷点头附和,脸上露出了不堪回首的表情。 跛脚役夫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气猛地一转,充满了激动和振奋: “但是!自从咱们的徐县令大人上任之后,一切都变了!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徐大人一来,就带着咱们修路!你看看咱们脚下这条路,还有城外那条通天大道,那可都是徐大人带着咱们一条砖一条石地铺起来的!现在路平了,宽了,客商们也愿意来了,咱们安宁城也跟着热闹起来了!” “徐大人还带着咱们清剿马匪!以前那些在山里横行霸道的马匪窝,都被徐大人派兵给一锅端了!现在咱们安宁城周边,那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太平得很呐!” “还有那些以前经常来骚扰咱们的异族蛮子!哼!自从徐大人来了之后,他们也吃了好几场大败仗!听说啊,有好几个部落的可汗,都被咱们徐大人给活捉了,还得给徐大人磕头赔罪呢!现在那些蛮子,见到咱们安宁城的兵,都得绕着道走!” “更别说,徐大人还带着咱们开荒种地,兴修水利,减免赋税,让咱们老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过上安生日子!像俺这样的残废,徐大人都不嫌弃,还给俺们找活干,让俺们也能凭自己的力气养家糊口!你说,这样的好官,咱们能不爱戴他吗?能不把他当成活菩萨供着吗?” 跛脚役夫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幸福和自豪。周围的役夫们也都纷纷点头称是,七嘴八舌地补充着徐泽的各种“丰功伟绩”。 夏明远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越来越古怪。 这些役夫们口中的徐泽,简直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爱民如子的完美官员形象! 修路、剿匪、抵御外敌、发展民生……这些听起来,确实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但是…… 夏明远心中却充满了怀疑。 修建那般宽阔的道路,真的只是为了方便客商吗?难道就不会给异族入侵提供便利? 清剿马匪,听起来是好事。但徐泽区区一个县令,手下能有多少兵马?他是凭什么剿灭那些悍不畏死的马匪的?莫不是……用银子把人家给“请”走了?或者干脆就收编了,成了他自己的私兵? 至于带兵攻打北方的异族蛮子,还打了胜仗,活捉了可汗……这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安宁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边陲县城,按照大夏的军制,日常的守军顶多也就几百到一千人。凭借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哪怕装备再怎么精良,训练再怎么有素,也绝不可能轻易战胜那些以凶悍著称的北方异族!更别说活捉部落可汗了! 这听起来,倒更像是徐泽花钱请来说书先生,在民间编造出来的英雄事迹,用来收买人心,愚弄百姓的! 想到这里,夏明远心中刚刚消散了一些的怒火,又隐隐有复燃的迹象。 在他看来,这个徐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投机取巧之辈!他所做的这一切,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深得民心,实则都是些华而不实、后患无穷的“绣花枕头”! 他或许有些小聪明,懂得一些笼络人心的手段,但却缺乏真正的大局观和战略眼光! 此人,断不可重用!甚至,留着他,都是一个祸害! 夏明远眼神闪烁,心中已经给徐泽打上了一个“只会大搞形象工程,丝毫不干正经实事,甚至可能包藏祸心”的无能奸佞之臣的标签。 他不再理会那些依旧在七嘴八舌赞美徐泽的役夫们,冷着脸,对身后的刘博和侍卫们沉声说道: “走!去县衙!朕倒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徐县令,究竟是何方神圣!” 县令点兵戏君王 就在夏明远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准备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一丝尚存的怒火,前往那所谓的安宁县衙,好好“会一会”那位传奇县令徐泽之际,异变陡生!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一阵沉闷如雷鸣般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远方的地平线下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整个大地仿佛都在这有节奏的轰鸣声中微微颤抖起来,脚下的石子也随之轻轻跳动。 夏明远久经沙场,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这是大队骑兵高速奔袭时,马蹄叩击地面所发出的独有声响!而且听这声势,骑兵的数量绝对不在少数! 他脸色骤然大变,猛地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没有了高耸城墙的阻隔,远处的景象一览无余,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在西北方向,那片苍茫的戈壁与天空相接之处,一道道土黄色的烟尘冲天而起,宛如无数条张牙舞爪的土龙,在空中翻滚、纠缠,连成了一条遮天蔽日的巨大烟尘带,直插云霄! 烟尘之下,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安宁城的方向移动。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些黑点渐渐显露出狰狞的轮廓——那分明是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部队! 马蹄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仿佛万马奔腾,又似山崩地裂,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敌袭!有敌袭!” 夏明远身边的十几名玄甲侍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齐声高呼,一个个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唰唰唰”地拔出腰间的佩刀,迅速将夏明远和刘博护在中央,组成了一个小型的防御阵型。 他们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虽然人数不多,但面对千军万马也敢一搏!只是,他们心中也清楚,若真是大规模的异族骑兵来袭,仅凭他们这点人手,想要护得陛下周全,恐怕是难如登天! “快!快去通知城外的玄甲军!让他们即刻前来护驾!”一名侍卫统领急声对身边的同伴吼道。 随行的那数千玄甲重骑,虽然精锐无比,但为了不惊扰地方,之前已经被夏明远安排驻扎在距离安宁城十余里外的一处隐蔽山谷之中。此刻就算立刻得到消息,快马加鞭赶过来,恐怕也需要一炷香乃至更长的时间。 而眼前的这支不明身份的骑兵,看其速度,最多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能冲到他们面前! 时间,根本来不及了! 夏明远此刻也是心头狂跳,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虽然自负勇武,但面对如此规模的骑兵冲击,也知道自己这点微末武艺根本派不上用场。 难道……难道自己这位大夏皇帝,今日就要稀里糊涂地殒命在这鸟不拉屎的边陲小城了? 不!绝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有些慌乱的役夫和百姓,一股身为帝王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莫慌!都不要慌!”夏明远强作镇定,用尽量洪亮的声音对周围的百姓吼道,“朕……呃,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尔等速速退后,寻找隐蔽之处躲避!侍卫们,保护好百姓!准备迎敌!” 他下意识地就想命令手下之人保护好他的“子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这位自诩见多识广的大夏皇帝,再次目瞪口呆,三观尽碎! 只见那些原本还在热火朝天干活的役夫们,以及在集市上游逛的百姓们,听到远方传来的马蹄声和天空中弥漫的烟尘,非但没有像夏明远预料的那样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反而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脸上露出了近乎疯狂的兴奋和激动之色! 他们没有理会夏明远那“苦口婆心”的提醒,更没有丝毫的惧怕和退缩,反而纷纷扔掉手中的工具和商品,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朝着那支烟尘滚滚的骑兵部队望去。 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仿佛看到的不是即将到来的杀戮和灾难,而是久别重逢的亲人,或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来了!来了!是咱们安宁城的虎贲军回来了!” “哈哈哈哈!看这阵仗,定然又是一场大胜!咱们徐大人真是用兵如神啊!” “天佑大夏!天佑我安宁!” “大夏万胜!徐大人威武!” “虎贲军威武!虎贲军万胜!” 那些役夫和百姓们,仿佛忘记了潜在的危险,一个个扯开了嗓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疯狂地嘶吼着,欢呼着,那声音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甚至一度盖过了远处传来的隆隆马蹄声! 更有甚者,一些性子急的青壮汉子,竟然直接从工地上抄起扁担、锄头,甚至还有人扛起了修建城墙用的巨大原木,嗷嗷叫着就想往骑兵来的方向冲去,那架势,不像是要去避难,倒像是要去……迎接凯旋的英雄,顺便看看能不能抢到点战利品? 夏明远:“……” 刘博:“……” 十几名玄甲侍卫:“……”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群“画风突变”的安宁百姓,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些百姓都疯了不成? 还是说……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夏明远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座紫禁城来。他刚刚还一副大义凛然、舍生取义的模样,准备指挥手下保护这些“无知”的百姓,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反而把他当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傻子! 闹了半天,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远处那支气势汹汹、烟尘滚滚的骑兵部队,根本就不是什么来犯的敌军,而是……而是这安宁城自己的驻军?! 当夏明远终于从极度的尴尬和震惊中回过神来,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支越来越近的骑兵部队时,他目光中的震撼之色,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变得越发浓郁,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我的老天爷啊! 这……这真的是安宁城的驻军吗?! 只见那支骑兵部队,此刻已经奔袭到了距离他们不足一里之地。当先的数百名骑士,个个身材魁梧,龙精虎猛,身上穿着的,竟然是清一色的玄黑色重型战甲!那甲胄的制式,与他身边的玄甲禁卫军相比,虽然在细节上略有不同,但其防护能力和精良程度,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阳光照耀下,那一片片细密的甲叶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宛如覆盖在骑士身上的黑色龙鳞,充满了力量与威严之感! 更让夏明远感到心惊肉跳的是,这些骑士胯下的战马,也同样是神骏异常,膘肥体壮,而且……而且竟然也披挂着厚重的马铠!从马头一直覆盖到马臀,将战马的关键部位都保护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四条粗壮有力的马腿。 人马俱甲!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铁甲连环马!是重骑兵中的王牌! 放眼整个大夏王朝,能够装备如此豪华配置的重骑兵部队,除了他皇帝陛下的御林玄甲军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支了! 可现在,在这偏僻的安宁小县,竟然也出现了一支如此精锐的重骑兵?!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明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失声惊呼道,“徐泽那厮在奏折中,不是言之凿凿地说,安宁城的守军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吗?他甚至还哭诉说,军中缺衣少食,士兵们冬天连棉衣都穿不上,只能靠抖腿取暖!” 可眼前这支骑兵呢? 别的不说,单单是他们身上那套分量十足的铁甲,恐怕就得有三四十斤重!寻常士兵,莫说是穿着它冲锋陷阵了,就是穿着它站上一个时辰,都得累趴下!而眼前这些骑士,却个个行动自如,精神饱满,显然是久经训练的精锐之士! 再看他们手中持着的兵器,那可不是什么破铜烂铁!当先的骑士,手中清一色都是长达丈余的精钢马槊,槊锋锐利,寒光闪闪,一看就造价不菲!后续的骑士,则配备着沉重的铁骨朵、锋利的马刀,以及强劲的长弓和弩箭,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而且,从这支骑兵部队的规模来看,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望不到尽头,少说也得有……数千乃至近万人! 近万名装备如此精良的重骑兵?! 夏明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他辛辛苦苦,举全国之力,也不过才打造了三万玄甲禁卫军!这徐泽,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城里,竟然也给他弄出了一支近万人的重骑兵?! 他这是要干什么?他这是想干什么?! 难道……难道他真的想……拥兵自重,裂土封王不成?!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夏明远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阴谋之中! “老……老哥,”夏明远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着那支已经近在咫尺的骑兵部队,向旁边那位依旧兴奋不已的跛脚役夫问道,“这……这些……真的都是……你们安宁城的驻军吗?” 那跛脚役夫闻言,脸上露出了无比自豪的神色,挺直了腰杆,用一种近乎炫耀的语气说道:“那当然!客官,您可看仔细了!这可是咱们家徐县令大人,一手一脚,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虎贲铁骑’!厉害吧?威风吧?告诉您,这还只是咱们虎贲军的一部分呢!咱们徐大人手底下,像这样的精锐,还有好几支呢!” “轰——” 夏明远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瞳孔,在这一刻,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好家伙!好一个徐泽!好一个“虎贲铁骑”! 他竟然真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拉起了一支如此强悍的私兵! 这已经不是“拥兵自重”那么简单了!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包藏祸心”,“图谋不轨”啊! 就在夏明远心神巨震,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调集大军,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徐泽就地正法之际,异变再生! 只见从那没有城墙的安宁“城”内,突然驰出了数骑。为首的几人,虽然也骑着高头大马,但身上穿着的,却并非戎装,而是文官的袍服。 领头的那一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红齿白,剑眉入鬓,端的是一副俊美无俦的好皮囊!他身着一件略显陈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青色官袍,腰间束着一条普通的乌角带,坐在一匹神骏的白色战马之上,虽然神态略显随意,但眉宇间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此人,不是那个在奏折中哭天抹泪、自称穷困潦倒的安宁县令徐泽,又能是谁?! 夏明远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虽然时隔两年,但徐泽当年在殿试上的风采,依旧给夏明远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只是,眼前的徐泽,比起当年那个略显青涩的探花郎,更多了几分沉稳和……难以捉摸。 周围那些原本还在欢呼雀跃的安宁百姓们,看到徐泽出城,立刻安静了下来,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恭敬和钦佩之色,纷纷朝着徐泽拱手行礼,口称“徐大人”。 那份孺慕和爱戴之情,溢于言表,绝非伪装。 夏明远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滋味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徐泽身边的一名亲随侍卫,似乎注意到了站在人群中,衣着不凡(虽然换了便装,但那股久居上位的气势还是难以掩饰)却不行礼的夏明远一行人,顿时眉头一皱,策马上前几步,厉声呵斥道: “大胆!哪里来的外乡人,如此不懂礼数!见到我们家县令大人,竟然还敢昂首站立,不行参见之礼!莫不是想尝尝我安宁县衙的大板不成?!” 这名侍卫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显然也是个练家子。他这一声呵斥,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夏明远等人身上。 夏明远:“……” 刘博和一群大内玄甲侍卫们听到这番话,差点没当场气炸了肺!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的侍卫,竟然敢对当今圣上如此无礼! 还“不行参见之礼”?还想尝尝“县衙大板”? 他知道他面前站着的是谁吗?! 一个小小的县令,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竟然还敢让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对他行礼?!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刘博气得浑身发抖,就想上前亮明身份,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县令连同他那狗仗人身的侍卫一并拿下,明正典刑! “退下!不得无礼!”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声清朗的喝止声传来。 却是那马背上的徐泽,微微皱了皱眉,摆了摆手,制止了自己那名过于“热情”的侍卫。 他目光平和地扫过夏明远一行人,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朗声说道:“行了行了,莫要为难这些远道而来的客商。他们初来乍到,不懂咱们安宁城的规矩,也是情有可原。”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和调侃:“再说了,咱们安宁城现在可就指望着这些客商们带来税收,养活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呢!你们平日里开的俸禄,要是仔细算起来,那可都是人家客商们贡献的银子!咱们是‘端人碗服人管’,对待这些‘衣食父母’,可得客气点!” “本官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多少遍了?咱们安宁县衙,今后要努力将‘管理型官府’打造成‘服务型官府’!要为每一个前来投资兴业、经商贸易的客商,提供最优质、最便捷、最贴心的服务!要让他们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温暖!只有这样,咱们安宁城才能长久地繁荣下去,大家伙才能都有好日子过!” 听到徐泽口中说出这些诸如“管理型官府”、“服务型官府”、“衣食父母”、“营商环境”等等闻所未闻、稀奇古怪的词汇,夏明远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和……一丝丝的好奇。 这小子……难不成这两年在边疆待久了,把脑子给待糊涂了?连皇帝的模样都给忘了不成?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在装疯卖傻,故意消遣朕?! 夏明远心中怒气翻涌,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富商”的镇定。他倒要看看,这个徐泽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徐泽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夏明远一行人的异样,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他催马向前几步,来到夏明远面前,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招牌笑容,十分“亲切”地招呼道: “这位老哥,看您的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一位走南闯北的大客商吧?欢迎来到我们安宁城!咱们这里啊,山高皇帝远,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在这里,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说法,只要您能为咱们安宁城带来收益,创造价值,那您……就是咱们安宁城的‘大人’!是我们所有人的贵客!” 徐泽一边说着,一边还十分“自来熟”地拍了拍夏明远的肩膀,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夏明远:“……” 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老哥”?还拍肩膀? 这小子……这小子是真的不认识朕了?! 夏明远几乎可以肯定,徐泽是真的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过路富商了! 也难怪,他和夏明远,严格来说,也就只有在两年前的殿试之上,有过那么匆匆一面之缘。而且当时徐泽是跪在丹陛之下,仰视龙椅之上的天子,距离遥远,光线昏暗,看得并不真切。后续的封官、赏赐之类的流程,徐泽也都是在殿外听旨谢恩,根本没机会近距离瞻仰龙颜。 再加上夏明远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普通的锦袍,又刻意收敛了身上的帝王威仪,徐泽一时之间认不出来,倒也……情有可原? 个屁! 夏明远心中怒骂一声。就算不认识朕的模样,难道连朕这身只有皇室宗亲和一品大员才能穿的暗金色云纹锦袍都认不出来吗?! 这小子,分明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夏明远咬了咬牙,强忍下当场发作的冲动,最终还是没有点明自己的身份。他倒要看看,这个徐泽接下来还会耍出什么花样来! 就在这时,远处那支“虎贲铁骑”也已经奔袭到了近前,在距离徐泽等人约莫百步之外停了下来。马蹄扬起的烟尘渐渐散去,露出了骑兵们那一张张饱经风霜却又剽悍勇猛的面容。 “吁——” 随着一声整齐的号令,数千名重甲骑士同时勒住马缰,胯下战马发出一阵阵不耐的嘶鸣和响鼻声,但整个骑兵方阵却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巍然不动,宛如一道钢铁长城,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徐泽见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不再理会夏明远,而是主动催马迎了上去,朗声笑道: “哈哈哈!各位兄弟凯旋而归,辛苦了!看尔等这般阵仗,想必此行又是一场大胜啊!此乃我大夏江山社稷之福,亦是我安宁百姓之幸也!” 那支骑兵部队为首的一名黑甲将领,见徐泽亲自出迎,不敢怠慢,急忙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摘下头顶那沉重的铁盔,露出一张被风沙吹得黝黑但却目光锐利的面庞,快步走到徐泽马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 “启禀徐大人!末将张猛,奉大人将令,率领虎贲左营将士,北上清剿盘踞在黑风口的哲叶合部落!此役,我军将士奋勇杀敌,势如破竹,共计斩杀哲叶合部顽抗之敌三千余人!俘获牛羊一万余头,马匹三千余匹,各类皮毛、珍宝无数!哲叶合部可汗丹叶森,已被我等生擒活捉,现押解在此,听候大人发落!” 随着黑甲将领张猛将此战的辉煌战果一一道出,夏明远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状态,彻底沉默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泽,又看了看那名单膝跪地的黑甲将领,以及他身后那支气势如虹、杀气腾腾的“虎贲铁骑”,心中充满了狐疑和……一丝丝的不安。 这……这难道是真的?! 这个徐泽,竟然真的派兵去攻打异族部落了?而且还……还打赢了?!活捉可汗?! 这……这怎么可能?! 夏明远的第一反应就是——演戏! 这小子,该不会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到来,所以才特意安排了这么一出“凯旋献俘”的戏码,就为了在自己面前邀功请赏,展现他那所谓的“赫赫战功”吧?! 没错!一定是这样! 哲叶合部落,夏明远虽然没怎么听说过,但既然能在西北这种弱肉强食之地立足,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而他们的可汗丹叶森,夏明远倒是有些印象。此人据说骁勇善战,颇有智谋,在西北草原上也算是一号人物。 想要将这样一支部落击败,甚至将其可汗生擒活捉,其难度之大,不亚于虎口拔牙!别说徐泽手下这点“乌合之众”=),就是他御驾亲征,带领数万玄甲军,也未必能如此轻易得手! 所以,这绝对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是徐泽这个奸猾小人精心编排的闹剧! 夏明远心中冷笑连连,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用一种玩味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徐泽和那一众将领们“表演”。他倒要看看,这场戏,他们能演到什么时候! 然而,很快,夏明远脸上的那抹玩味笑容就彻底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骇然! 只见随着那黑甲将领张猛一声令下,几名如狼似虎的虎贲军士兵,从队伍中押解出来一个五花大绑、浑身狼狈不堪的汉子,粗暴地将他推搡到了徐泽的面前。 那汉子身材异常魁梧,即使被捆绑着,依旧透着一股彪悍之气。他满脸的胡子乱蓬蓬的,如同刺猬一般,高高的鼻梁,深陷的眼窝,皮肤黝黑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在草原上风吹日晒的异族之人。 虽然他此刻衣衫褴褛,身上还带着不少伤口,显得狼狈不堪,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珠子里,却依旧闪烁着不屈的凶光,死死地瞪着徐泽,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夏明远在看到这个被俘汉子的第一眼,整个人便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呼吸猛地一滞! 这……这个被绑起来的汉子……竟然……竟然真的是……哲叶合部的可汗,丹叶森?!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虽然丹叶森此刻的形象与几年前大不相同,但夏明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前些年,丹叶森曾经作为哲叶合部落的使者,前来大夏京城朝贡(实则是试探虚实)。当时,夏明远曾在宫中设宴款待过他,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夏明远清楚地记得,当初在御宴之上,这个丹叶森仗着自己远在西北,天高皇帝远,态度那是何等的狂傲无礼!对自己这个大夏皇帝,也是丝毫不假辞色,甚至还敢出言不逊,公然挑衅! 若非顾忌边境安宁,不愿轻易挑起战端,夏明远早就下令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蛮夷拖出去砍了!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当年那个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丹叶森,竟然……竟然真的被徐泽这个小小的县令给生擒活捉了?! 而且看他这副模样,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明远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徐泽,心中充满了困惑。这个丹叶森,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惹得徐泽如此大动干戈,不惜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出兵将他的部落给灭了? 就在夏明远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却听徐泽冷哼了一声,迈着方步,围着那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丹叶森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道: “丹叶森啊丹叶森,本官平日里待你们哲叶合部落不薄吧?允许你们在安宁城自由贸易,还低价卖给你们食盐、茶叶、布匹,甚至连铁器都肯卖给你们一些。可你是怎么回报本官的?” 徐泽的声音陡然转冷,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你这家伙,当真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咱们之前白纸黑字约定好的,你们部落每季度要向我们安宁城供应一千张上等牛皮,用以制作军需。可你倒好,竟然敢阳奉阴违,出尔反尔,偷偷将本该卖给我们的牛皮,高价卖给了那些西域来的奸商!” “哼!看来你还真没把本官当初给你们立下的规矩放在眼里啊!既然你敢不守规矩,坏了咱们之间的‘商业互信’,那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让你尝尝破坏‘市场秩序’的后果!” “如今,你落得个国破家亡,身陷囹圄的下场,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咎由自取,不作不死!” 夏明远听着徐泽这番“义正言辞”的训斥,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好悬一口老血没当场喷出来! 合着……合着就因为人家丹叶森没有按照约定把牛皮卖给你,少赚了你几个铜板,你就……你就悍然出兵,把人家整个部落都给平了?! 这……这他娘的也太霸道了吧?! 这哪里是什么维护“市场秩序”?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强买强卖,仗势欺人啊! 就在夏明远被徐泽这番“神逻辑”雷得外焦里嫩,三观再次受到强烈冲击之际,更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只听“扑通”一声! 那位刚刚还怒目而视,宁死不屈的哲叶合部可汗丹叶森,在听完徐泽那番“宣判”之后,竟然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那魁梧的身躯,此刻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脸上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和绝望。他看着徐泽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的怨恨和不屈,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绵羊看到猛虎一般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惊惧! “徐……徐大人饶命!徐爷爷饶命啊!”丹叶森带着哭腔,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向徐泽磕头如捣蒜,“小人……小人知错了!小人罪该万死!小人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次吧!” “我……我死不足惜!只求大人能发发慈悲,放过我的族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啊!求求您,莫要……莫要再对他们出手了!” 言毕,他便不再顾及什么可汗的尊严和颜面,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趴在地上,对着徐泽的方向,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磕着响头,额头很快便磕出了一片殷红的血迹! 我要加税! 夏明远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是被一万匹脱缰的野马反复践踏过一般,变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荒诞离奇的一幕。 堂堂哲叶合部的可汗丹叶森!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都敢昂首挺胸、出言不逊的一代枭雄!那个宁死不屈、凶悍如狼的草原汉子! 此刻,竟然……竟然像一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一般,跪在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面前,磕头如捣蒜,痛哭流涕地哀求饶命?! 这……这他娘的也太玄幻了吧?! 难道这个徐泽,除了会带兵打仗、治理地方之外,还兼职修炼了什么摄魂夺魄的妖法不成?否则,如何能让丹叶森这等桀骜不驯的草原雄鹰,如此轻易地就低下高傲的头颅,甚至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夏明远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颠覆三观的场景,感觉自己以往数十年的帝王生涯中所建立起来的认知,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碎裂。 而始作俑者徐泽,此刻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是的,就是兴奋!一种猫捉老鼠,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恶趣味式的兴奋!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在地上磕头不止,额头已经磕得鲜血淋漓的丹叶森,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嗯……看在你磕头磕得这么卖力,态度也还算诚恳的份上,本官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给你和你那些不成器的族人一条生路。” 丹叶森闻言,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磕头磕得更加起劲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谢大人开恩!谢大人不杀之恩!大人您就是我丹叶森的再生父母,是我哲叶合部落的大恩人啊!” “行了行了,别嚎了!”徐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丹叶森那肉麻的吹捧,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想活命,可以。不过嘛……本官这里有个小小的条件。” 他朝着身后的亲随使了个眼色,那亲随立刻心领神会,转身从旁边一辆马车的箱笼里,取出来一套……嗯,一套色彩鲜艳、款式大胆、布料稀少得令人发指的……舞女衣服! 那衣服,上身是一件勉强能遮住重点部位的粉色抹胸,下身则是一条几乎透明的七彩薄纱短裙,裙摆上还缀满了亮晶晶的小铃铛,随着亲随的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徐泽接过那套“惊世骇俗”的舞女服,一脸恶趣味地将其扔在了丹叶森的面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喏,把它穿上!然后,给本官……以及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们,跳上一支舞!要跳得热情奔放!要跳得婀娜多姿!要跳得让本官……心花怒放!” “如果你跳得好,让本官看高兴了,说不定本官一开心,就能网开一面,放你们哲叶合部落一条生路,允许你们继续在安宁城周边放牧、贸易,甚至还能给你们减免一些赋税。” “可……”徐泽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可如果你不好好跳,敷衍了事,或者跳得让本官觉得辣眼睛,一旦惹得本官心中不快……哼哼!那后果,你可是知道的!” “到时候,别怪本官言之不预!你们哲叶合部落,所有高过车轮的男丁,都将难逃一死!鸡犬不留!” 夏明远站在一旁,听着徐泽这番“丧心病狂”的言论,先是眉头紧锁,心中暗骂这小子胡闹,简直是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但转念一想,徐泽虽然言语粗俗,手段也有些……嗯,不拘小节,但至少他并没有打算对哲叶合部落赶尽杀绝,而是给他们留下了一线生机,尤其是那句“高过车轮的人”,显然是打算放过那些年幼的孩子。 想到这里,夏明远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欣慰之感。看来这个徐泽,虽然行事有些莽撞乖张,喜欢剑走偏锋,但其内心深处,多少还是存着一丝仁义和底线的,并非那种滥杀无辜的酷吏。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徐泽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差点让他当场一口老血喷出来,直接栽倒在地! 只见徐泽笑眯眯地看着丹叶森,用一种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轻松随意的语气,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丹叶森可汗,本官得提醒你一句。本官这里所说的‘车轮’嘛……嘿嘿,它可是会……放平了量的哟!” “噗——” 夏明远只觉得喉咙一甜,眼前金星乱冒,差点没被自己的一口唾沫给呛死! 车轮……放平了量?!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车轮放平了,那高度……那高度岂不是连刚出生的婴儿都…… 夏明远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这个徐泽!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笑眯眯的年轻人!他的心……他的心怎么能这么黑?!这么狠?! 这哪里是什么“留一线生机”?这分明就是要将整个哲叶合部落,从老到幼,从男到女,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赶尽杀绝,株连妇孺,简直是……简直是…… 夏明远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徐泽的残忍和……变态!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丹叶森会对徐泽恐惧到如此地步了!面对这样一个喜怒无常、手段狠辣、视人命如草芥的“魔王”,别说是磕头求饶了,就是让他当场学狗叫,恐怕丹叶森也不敢有丝毫的犹豫! 果然,那丹叶森在听到徐泽那句“车轮放平了量”之后,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死人一般,没有一丝血色!他那魁梧的身躯抖得更加厉害了,仿佛随时都会瘫倒在地。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徐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 “还愣着干什么?!”徐泽见状,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喝道,“难道非要本官亲自动手,帮你把衣服换上不成?!” 那几名押解丹叶森的虎贲军将领闻言,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解开了丹叶森身上那粗壮的牛皮绳索。 绳索刚一解开,丹叶森便如同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浑身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不跳,整个部落立刻就会被屠戮一空! 跳了,或许……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渺茫的生机。 虽然穿着女人的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舞,对于一个曾经的部落可汗而言,是何等奇耻大辱!但与整个部落族人的性命相比,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丹叶森在心中默默地安慰着自己,然后,他咬了咬牙,颤抖着伸出手,捡起了地上那件薄如蝉翼、色彩鲜艳的舞女服。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开始笨拙地将那件与他魁梧身材格格不入的舞女服往身上套。 周围的虎贲军将士们,以及那些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安宁城百姓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既好奇又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滑稽的场面?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虬髯的草原汉子,竟然要穿着女人的衣服跳舞!这简直比听说书先生讲“孙猴子大闹天宫”还要精彩刺激! 很快,丹叶森便“艰难”地将那身舞女服穿戴整齐了。 只是……那画面,实在是……太美不看! 那件原本应该显得轻盈飘逸的粉色抹胸,穿在他那比水桶还粗的腰身上,被撑得紧绷绷的,仿佛随时都会裂开一般,勉强遮住了他胸前那两撮浓密的黑毛。 而那条本该显得性感妩媚的七彩薄纱短裙,套在他那粗壮的大腿上,更是短得可怜,几乎遮不住任何东西,将他那两条长满了黑毛的“擎天柱”暴露无遗。尤其是他那圆滚滚、黑乎乎的大肚皮,更是毫无遮掩地凸显出来,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显得格外……“性感”? “噗嗤——”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了出来,紧接着,周围便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这哪里是什么可汗?这分明就是一头穿了裙子的黑熊啊!” “哎哟喂!我的肚子!不行了,我要笑岔气了!徐大人也太会玩了!” “丹叶森!跳啊!快给咱们跳一个!让咱们也开开眼,见识见识你们草原上的‘肚皮舞’!” 虎贲军的将士们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有些人甚至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那些安宁城的百姓们,也是一个个捧腹大笑,指着丹叶森评头论足,场面一度十分欢乐。 就连夏明远,这位素来以威严著称的大夏皇帝,在看到丹叶森那副“惨不忍睹”的尊容时,嘴角也不禁微微抽搐了几下,强忍着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 他心中虽然依旧对徐泽的狠辣手段感到心悸,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有那么点……嗯,别出心裁的“幽默感”。 丹叶森听着周围那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只觉得一张老脸烧得滚烫,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这辈子,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但一想到自己部落数万族人的性命,都系于自己接下来这一舞之上,他便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屈辱和愤怒,咬紧牙关,开始……扭动起来! 他毕竟是草原上的汉子,虽然没学过什么正经的舞蹈,但平日里部落庆典,也曾跟着族人们一起跳过一些粗犷奔放的战舞。 此刻,他努力回忆着那些舞蹈的动作,配合着自己那“魁梧”的身材和“性感”的装扮,开始在徐泽面前,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和臀部。 那画面,简直是……辣眼睛到了极点! 只见他时而像喝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踉踉跄跄;时而又像得了羊癫疯一般,浑身抽搐,手舞足蹈;时而还学着女人的样子,搔首弄姿,抛着媚眼…… “呕——” 一些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百姓,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巴,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但更多的人,却是被丹叶森这“惊世骇俗”的舞姿给逗得笑得更加大声,更加肆无忌惮了! “哈哈哈哈!好!跳得好!再来一个!” “丹叶森!你这舞姿,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赏!必须得赏!徐大人,您可得好好赏赏这位‘舞王’啊!” 徐泽看着丹叶森那副“群魔乱舞”的丑态,也是被逗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支。他一边笑,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拍着手,点评道:“嗯嗯嗯!不错不错!丹叶森可汗,你这舞蹈……很有特色嘛!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和……嗯,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本官很欣赏!非常欣赏!” 夏明远看着眼前这荒诞而又滑稽的一幕,心中的怒火早已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喜”和“惊吓”给冲刷得一干二净。他现在只觉得哭笑不得,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 是的,幸灾乐祸! 想当初,这个丹叶森在自己面前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被一个小小的县令玩弄于股掌之间,当众出丑,颜面尽失! 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想到这里,夏明远竟然忍不住点了点头,用一种带着几分赞许的语气,对身旁的徐泽(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徐泽身边)说道: “你这家伙,倒是……倒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啊!” 这话,他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但多少也带着几分真情实意。毕竟,能将丹叶森这等桀骜不驯的草原枭雄收拾得如此服服帖帖,甚至不惜自辱求生,这徐泽的手段,确实非同一般! 徐泽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着身旁这位突然冒出来夸奖自己的“富商老哥”。 他眨了眨眼睛,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位老哥是谁啊?口气这么大? 听他这语气,仿佛自己立下多大的功劳,都是理所应当,甚至还有些不够看似的。 敢在自己面前,用这种长辈指点晚辈的口吻说话的人,整个安宁城,不,整个雍凉之地,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吧? 难道……难道这位看起来其貌不扬(实则气度不凡)的“富商老哥”,竟然是什么隐藏身份的微服私访的朝廷大员?或者是哪个路过此地的封疆大吏? 不过,也不太像啊。 京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显贵们,哪个不是细皮嫩肉,油头粉面?哪里会像这位老哥一样,虽然衣着华贵,但脸上却带着几分风霜之色,眼神也锐利得如同鹰隼一般? 而且,真要是京城里来的富贵之人,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这兵荒马乱、危机四伏的三战之地来?嫌命长了吗? 徐泽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和煦笑容,试探着问道: “呵呵,这位老哥过奖了。下官不过是尽了些分内之事罢了,当不得什么功劳。不知……老哥您是……” 夏明远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老哥”?又叫“老哥”?! 这小子……是真的把他当成普通人了?! 他强忍下心中的不快,决定先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打算继续“逗一逗”这个胆大包天又有些……嗯,与众不同的小县令。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神秘微笑,用一种带着几分傲然的语气,缓缓说道: “呵呵,小兄弟过谦了。在这雍州、凉州一带,不认识老夫的人,恐怕……还真不多了!”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没有承认什么,也没有否认什么,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和……霸气! 徐泽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雍凉之地?不认识他的人不多了? 再加上此人身上那股雍容华贵、久居上位的独特气质,以及他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托大”的言行举止…… 一个大胆的猜测,瞬间在徐泽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难道……难道眼前这位,竟然是…… 徐泽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恭敬起来,连忙朝着夏明远躬身行了一礼,诚惶诚恐地说道: “哎呀呀!原来是……原来是西凉王殿下当面!下官徐泽,有眼不识泰山,未能及时认出王驾,还望王爷恕罪!恕罪啊!” 西凉王! 没错!一定是他! 当今圣上共有兄弟三人,除了太子和几位年幼的皇子之外,唯一成年且手握兵权、镇守一方的,便是这位素来低调神秘,轻易不踏出封地半步的西凉王夏明启了! 西凉王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早年也曾随军出征,立下过赫赫战功,深得军心。后来被封为西凉王,坐镇西北,抵御大羌,数十年来,使得大羌不敢轻易东进一步,可谓是劳苦功高,威名赫赫! 只是这位王爷为人极其低调,深居简出,寻常人难得一见。徐泽也只是在一些邸报和传闻中,听说过他的名号和事迹,却从未见过其真人。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单凭这份气度和威势,就绝非寻常王公贵胄所能比拟! 也只有他,才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说出“雍凉之地,不认识我的人不多了”这等霸气侧漏的话语! 夏明远听到徐泽口中那声“西凉王殿下”,嘴角再次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西凉王? 好嘛!这小子,想象力还挺丰富!竟然把他当成他那个不成器的皇弟了! 不过……也好! 既然他误会了,那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好了! 用“西凉王”这个身份来敲打敲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倒也……挺合适的! 想到这里,夏明远倒也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这个“西凉王”的名号。他清了清嗓子,板起脸孔,用一种带着几分威严和不满的语气,冷哼一声,对徐泽说道: “哼!徐县令,你倒是……干的好大事啊!一个实力不弱的异族部落,说灭就给灭了!你眼中……可还有朝廷法纪?可还记得……要事先请示陛下吗?!” 徐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连忙解释道: “哎呀,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您也知道,咱们这安宁城地处边陲,军情瞬息万变。从这里快马加鞭赶到京城,一来一回,少说也得耗费月余时间。等到下官将情况上报,再等到陛下的旨意批复下来,那黄花菜……恐怕都凉透了!战机一失,后果不堪设想啊!” “再说了,”徐泽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委屈巴巴”的表情,开始了他的“哭诉”表演,“王爷您是不知道啊,这个哲叶合部落,平日里仗着人多势众,没少欺负咱们安宁城的百姓和过往的客商!他们不仅抢掠财物,还时常骚扰边境,甚至还敢公然违背与下官签订的贸易协定,简直是目无王法,无法无天!” “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忍无可忍,才不得不……略施薄惩,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好让他们知道,我大夏的虎威,不容侵犯!我安宁城的规矩,更是不容践踏!” 夏明远听着徐泽这番“避重就轻”、“颠倒黑白”的狡辩,差点没被气乐了。 “略施薄惩”?“小小的教训”? 你他娘的都快把人家整个部落给屠干净了,还叫“略施薄惩”?! 不过,徐泽那句“边境局势瞬息万变,贻误战机”的理由,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安宁城终究是远离京畿的边陲之地,就算是徐泽将道路修得再好,信息传递也需要时间。真要是等到朝廷的旨意下来,恐怕很多事情都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处理时机。 想到这里,夏明远扫了徐泽一眼,倒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安宁城内部的真实情况。 “王爷,”徐泽见夏明远脸色稍缓,连忙趁热打铁,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此地人多嘴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您好不容易屈尊驾临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安宁城,下官说什么也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您一番!请!王爷里面请!咱们去县衙里坐坐,喝杯粗茶,下官再慢慢向您禀报安宁城的一切事务!” 夏明远闻言,倒也没有拒绝。他正想借此机会,好好看一看,这个徐泽究竟将安宁城打理成了什么样子! 于是,他便“顺水推舟”,在徐泽的“盛情邀请”和“毕恭毕敬”的陪同下,朝着那座没有城墙的安宁“城”内走去。 正如夏明远之前在集市上所看到的那样,安宁“城”内的景象,与他想象中的边陲小县,简直是天差地别! 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商铺林立,鳞次栉比。店铺的招牌五花八门,既有本地常见的米行、布庄、铁匠铺,也有许多售卖新奇玩意儿的铺子,比如挂着“异域风情”招牌的胡人酒肆,摆满了各种玻璃器皿和西洋钟表的“奇珍阁”,甚至还有一家门脸上画着巨大“毛笔”图案的“书局”,里面似乎在售卖各种纸张和书籍。 街道上的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其中不仅有穿着大夏服饰的汉人百姓,更有大量穿着各式各样奇装异服、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异族之人。他们或行色匆匆,或悠闲漫步,或三五成群地聚集在某个摊位前讨价还价,整个城市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与活力。 更让夏明远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座城市,竟然……竟然没有坊市的界限! 要知道,大夏立国以来,为了便于管理和维持治安,所有城市都严格实行坊市制度。居民区和商业区分开,各个坊之间用高墙隔开,坊门早开晚闭,入夜之后更是实行宵禁,严禁百姓随意走动。 可在这安宁城,所有的坊墙,似乎都被拆除得一干二净!居民的住宅、商人的店铺、手工业者的作坊,全都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开放式的街区布局。 城中央,只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钟鼓楼,似乎是这座城市唯一保留下来的旧日痕迹。 夏明远看着眼前这幅“离经叛道”的城市景象,眉头再次紧紧地皱了起来。他指着那些消失的坊墙,沉声问身旁的徐泽: “徐县令,这城中坊墙的拆除,可都是你的主意?你可知,没了坊市的界限,城中的治安管理将会何等困难?那些宵小之辈、鸡鸣狗盗之徒,岂不是可以来去自如,如鱼得水?更不用说,那些混迹在人群中的敌国奸细,岂不是更容易隐藏行踪,刺探我大夏的机密了?” 不等徐泽回答,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县衙主簿蔡峰,却突然插了一句嘴,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笑呵呵地说道:“回禀王爷,何止是坊墙没了!我们家县令大人,为了方便百姓和客商,甚至……甚至连宵禁都给一并废除了呢!” “什么?!连宵禁都废除了?!” 夏明远闻言,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当场炸开! 他攥紧了拳头,胸中的怒火再次不受控制地升腾起来!他真想立刻指着徐泽的鼻子,好好地斥责他一番,问问他究竟是何居心! 拆除坊墙,已经是胆大包天,离经叛道了!如今竟然连宵禁都敢废除?! 这简直是……简直是视国法如儿戏!视百姓安危如草芥! 他就不怕城中盗匪横行,奸细遍地,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吗?! 然而,就在夏明远怒火中烧,正准备开口斥责之际,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簇拥在徐泽身边的那几名身材魁梧、杀气腾腾的黑甲虎贲军将士。 那些将士,一个个身披重铠,手按刀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仿佛随时都能拔刀砍人一般。 夏明远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又给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说道:“呃……废除宵禁……倒也……倒也……方便了百姓夜间出行……” 嗯……形势比人强!好汉不吃眼前亏! 大丈夫能屈能伸!朕……朕忍了! 徐泽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夏明远那复杂而又纠结的内心活动,反而以为自己的“英明决策”得到了“西凉王”的认可,脸上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得意洋洋地解释道: “王爷圣明!这坊墙和宵禁啊,早就该废除了!这都是些不合时宜的陈规陋习,只会阻碍咱们安宁城的发展!” “王爷您也应该看出来了,咱们安宁城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天南海北的客商,四面八方的百姓,都愿意到咱们这儿来讨生活,做买卖。人一多,自然就热闹!人气旺,财气才能旺嘛!” “您想啊,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天一黑就关坊门,搞什么宵禁,大家伙早早地就关门闭户,上床睡觉去了,那街上冷冷清清,跟鬼城似的,还怎么发展经济?还怎么促进消费?” “只有拆除了坊墙,让大家伙可以自由地在街道上摆摊设点,做买卖;只有废除了宵禁,让大家伙晚上也能出来逛逛街,吃吃宵夜,看看热闹,才能真正地把人气给聚起来,才能让银子在城里流动起来,才能给咱们安宁城带来更多的税收和收益啊!” “这,才叫真正的利国!利民!一举多得的大好事!” 徐泽一边说着,一边还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仿佛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经济学大师一般。 夏明远听着徐泽这一套套闻所未闻的“歪理邪说”,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仁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促进消费?拉动内需?服务型官府? 这些词儿,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他总觉得,这个徐泽,好像……好像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但他还是忍住了反驳的冲动。 嗯……绝不是因为徐泽身边那些看起来不太好惹的黑甲将士!绝对不是! 他只是……只是想再多观察观察,看看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县令,究竟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行人,各怀心思,很快便来到了安宁县的县衙门前。 出乎夏明远意料的是,这安宁县的县衙,竟然……竟然也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高大威严的门楼,没有手持水火棍、凶神恶煞的衙役,甚至连那块象征着官府威严的“明镜高悬”的牌匾,都歪歪扭扭地挂在一旁,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 整个县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嗯,一个普通的民宅大院,甚至比一些富户的宅邸还要显得简陋和……随意。 夏明远刚准备迈步走进县衙,打算先翻看一下安宁县的卷宗,查一查这里一年的财政收支情况,以及那支“虎贲铁骑”的粮饷军费是从何而来,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哭天抢地、呼天喊地的声音: “青天大老爷啊!徐大人!您可要为我们这些苦命的胡人做主啊!” “税太重了!实在是太重了!我们辛辛苦苦一年到头,起早贪黑,风餐露宿,好不容易贩运点牛羊皮毛过来,您老人家一开口,就要抽走我们三成的收益!这不是……这不是把我们当成肥羊来宰吗?!” “徐大人!我们可都是遵纪守法,在安宁城合法经营的良民百姓啊!您应该一视同仁,公平对待才对!怎么能……怎么能单单对我们这些外来的异族商人,课以如此沉重的赋税呢?” 只见五六个穿着各式各样异族服饰,高鼻深目,满脸风霜之色的胡人商队首领,一看到徐泽返回了县衙,便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迫不及待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呼啦啦地围了上来,一个个捶胸顿足,哭爹喊娘,口中大呼小叫,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夏明远仔细辨认了一番,心中又是一惊! 好家伙!这些人……这些人他竟然都认识! 或者说,至少有几个是脸熟的! 他们竟然……竟然都是周边一些颇有实力的异族部落的首领,或者是在西北商道上赫赫有名的豪强大贾!其身份地位,比之刚刚那个被逼着跳舞的丹叶森,也差不了多少! 这些人,平日里哪个不是一方豪强,说一不二的主儿?如今竟然也像死了爹娘一般,在徐泽这个小小的县令面前哭诉喊冤? 这个徐泽,究竟是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还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把他们给拿捏住了? 徐泽看着眼前这些哭哭啼啼、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胡人首领们,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反而冷笑了一声,用一种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说道: “呵!你们这些家伙,想的倒是挺美!还想让本官对你们‘一视同仁’?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你们贩卖的那些羊毛、牛皮、马匹,质量确实上乘,价格也卖得不低。但也正因为如此,导致在我大夏与你们这些异族部落的贸易之中,我们一直以来都处于严重的‘贸易逆差’状态!也就是说,我们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食盐、茶叶、布匹、铁器,换回来的,却往往是价值不对等的皮毛牲畜!” “长此以往,我大夏的财富岂不是要被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给掏空了?!” “本官现在只是对你们这些‘进口商品’,多征收那么一点点的‘关税’和‘消费税’,用来补贴我们安宁城本地的牧民和手工业者,促进我们本地经济的发展,这有什么不对吗?” “要是不多收你们一些税,我们安宁城的牧民们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牛羊卖给谁去?我们安宁城的手工业者辛辛苦苦织出来的布匹又怎么跟你们那些廉价的皮毛竞争?” “你们啊,就知足吧!本官这还是看在咱们以往合作还算愉快的份上,给你们留了点活路!要是换了别的地方官,信不信早就把你们这些‘倾销商品’、‘扰乱市场’的家伙,连人带货全都给扣下了!” 夏明远在一旁听得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贸易逆差?关税?消费税?倾销商品?扰乱市场? 这……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这个徐泽的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只知道,自古以来,官府收税,都是按照田亩、人头、或者商铺的规模来征收的。像徐泽这样,专门针对“进口商品”,还要区分什么“关税”、“消费税”,甚至还要考虑什么“贸易逆差”、“补贴本地产业”……这种闻所未闻的收税方式,简直是……简直是…… 太他娘的有道理了啊! 呸呸呸!不对! 夏明远猛地摇了摇头,将脑海中那个荒唐的念头甩了出去。 他现在已经彻底蒙圈了。 他发现,自己以往数十年来建立起来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在来到这个小小的安宁城之后,正在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徐泽,一点一点地,无情地打碎,然后重塑…… 他看着徐泽那一脸“理所当然”、“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的表情,再看看那些被怼得哑口无言、欲哭无泪的胡人首领们,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立刻将徐泽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藏着多少惊世骇俗的“鬼点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知道,今天这安宁城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他拉了拉徐泽的衣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带着几分担忧和提醒的语气说道: “徐泽……呃,徐县令!你莫要胡闹!你这样做,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这些可都是周边各大部落的首领和豪商,个个手底下都有不少人马!你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他们课以重税,与敲诈勒索何异?要是把他们给逼急眼了,他们联合起来,带领大军杀奔安宁城,你这座连城墙都没有的破县城,拿什么来抵挡?!” 夏明远这话,说得是情真意切,确实是在为徐泽和安宁城的安危着想。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话音刚落,那几个原本还在哭天抢地的胡人首领们,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脸上的悲戚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恐和……谄媚的表情!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哭诉,纷纷朝着夏明远连连摆手,如同拨浪鼓一般,声音都带着颤音: “哎哎哎!这位……这位老哥!您可千万不要胡说八道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就是就是!我们……我们跟徐大人的关系,那可是好得很!比亲兄弟还亲!我们怎么可能会……会对安宁城出兵呢?那不是……那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吗?” “徐大人!徐青天!您可千万别听这个外乡人挑拨离间啊!我们对您的忠心,那可是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啊!” 更有甚者,其中一个看起来最为精明狡黠的胡人首领,眼珠子一转,突然指着夏明远,对徐泽大声说道: “徐大人!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您……您今天之所以突然要对我们加征重税,莫不是……莫不是因为这个外乡人,在您面前说了我们的坏话,给您上了眼药,想要借您的手,来打压我们,好让他们这些中原商人独占安宁城的市场?!” “徐大人!您可千万不要被这种奸诈小人给蒙蔽了双眼啊!我们这些胡商,对您,对安宁城,那可都是一片赤诚,绝无二心啊!您要是真的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几句谗言,就要劫掠我们部落,那……那我们可真是比窦娥还要冤枉了啊!” 夏明远:“……” 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儿啊?! 惊闻狼烟起 夏明远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一口老血差点没当场喷出来。他堂堂大夏皇帝,九五之尊,竟然……竟然被一群平日里只配跪在地上舔他靴底的胡人头子,当众指认为“挑拨离间的奸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唐!荒谬绝伦!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几个还在七嘴八舌“表忠心”、“揭发奸细”的胡人首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们……好大的狗胆!” 那几个胡人首领见这位“来历不明的富商老哥”被气得不轻,反而更加“义愤填膺”起来,一个个捶胸顿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徐大人明鉴啊!此人定是妒忌我等与大人交好,想要从中作梗,破坏我等与安宁城的深厚友谊!” “没错!徐大人,您可千万不能信了他的鬼话!我们对您的忠心,那可是比祁连山的石头还要硬,比额济纳河的水还要长啊!” “依我看,此人贼眉鼠眼,言语歹毒,定是哪个与大人不对付的势力派来的探子,想要离间我等与大人的鱼水深情!大人,不如将此獠拿下,严刑拷打,定能问出幕后主使!” 夏明远听着这些胡人头子们越说越离谱,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百口莫辩”,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而始作俑者徐泽,此刻却是强忍着笑意,脸上露出一副“左右为难”、“痛心疾首”的表情。他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带着几分“惋惜”和“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夏明远,仿佛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位“奸细”给拿下一般。 “咳咳,”徐泽清了清嗓子,故意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对那几个还在“群情激奋”的胡人首领们摆了摆手,说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妄下定论。”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夏明远,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位……呃,这位老哥。方才本官听你言语之间,似乎对我安宁城的诸多举措颇有微词,甚至还……还暗示本官与这些异族首领们有所勾结,意图不轨?” 夏明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荒谬感。他知道,现在跟这些“不明真相”的胡人纠缠不清毫无意义,关键还是在于这个徐泽。他倒要看看,这个滑头的小狐狸,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他冷哼一声,继续扮演着“西凉王”的身份,沉声说道:“哼!本王……呃,老夫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你安宁城不设城防,任由异族商贾随意出入,甚至还与他们称兄道弟,过从甚密!如此行径,与开门揖盗何异?若非老夫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我大夏边陲,竟有如此……如此‘特立独行’之县令!” 他这话,明着是在指责徐泽,实则也是在试探徐泽的反应和底线。 徐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委屈”的表情,长叹一声道:“唉!王……老哥啊,您这可真是冤枉下官了!下官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为了我大夏的江山社稷,为了这安宁城数十万军民的安危福祉着想啊?” “您说下官不设城防?老哥啊,您是没见过以前的安宁城墙!那土坯夯的墙,风吹雨打几十年,早就残破不堪,跟纸糊的也差不了多少!别说抵御异族铁骑了,就是来阵大点的风,都可能给吹塌了!与其留着那等废物摆设,倒不如推倒了,将地方腾出来,搞活经济,让百姓们多赚点养家糊口的银子!” “至于您说下官与异族商贾过从甚密……老哥啊,您有所不知,这年头,光靠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正所谓‘堵不如疏’,与其将这些异族拒之门外,让他们心生怨恨,时常前来骚扰劫掠,倒不如将他们请进来,让他们在咱们的地盘上规规矩矩做生意,交赋税!” “如此一来,不仅能化干戈为玉帛,还能为我安宁城带来大量的财富和物资!有了钱,咱们才能招兵买马,打造精良的军备!有了物资,咱们才能改善民生,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这叫什么?这叫‘以夷制夷’,不对,是‘以商养战,以战促商’!这可是下官冥思苦想数月,才琢磨出来的强边富民之不二法门啊!” 徐泽说得是口沫横飞,慷慨激昂,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位深谋远虑、一心为公的贤臣良吏一般。 夏明远听着徐泽这一套套闻所未闻的“歪理邪说”,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再次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不设城防是为了搞活经济?与异族通商是为了“以商养战”? 这小子……这小子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 他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几句,却见徐泽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凑到夏明远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老哥,不瞒您说,下官之所以敢如此行事,其实……也是奉了上面的‘密令’行事。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您老人家行走江湖,想必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这西北之地,情况复杂,龙蛇混杂,若是不采取一些……嗯,非常的手段,恐怕难以立足啊!” “哦?”夏明远闻言,心中一动,眼神微微一凝。 “上面的密令”?莫非……这小子背后,还真有什么人在支持他不成?还是说,这又是他在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夏明远正想继续追问,却见徐泽已经直起身子,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朗声对那几个胡人首领说道: “诸位的心情,本官可以理解。赋税之事,关乎大家的切身利益,有所怨言,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本官向大家保证,安宁城所征收的每一文税款,都会用在刀刃上!要么是用于加强军备,保境安民;要么是用于改善民生,修桥铺路;要么就是……嗯,给大家伙营造一个更加繁荣、更加安全的贸易环境!” “至于这位老哥嘛……”徐泽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夏明远,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本官看他气宇轩昂,谈吐不凡,绝非寻常之辈。或许……他真是哪位微服私访的朝中贵人,也未可知啊!尔等方才言语无状,冲撞了贵人,还不快快赔礼道歉?” 那几个胡人首领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刚刚只顾着向徐泽“表忠心”、“诉苦情”,却忘了仔细打量这位“外乡老哥”的底细。现在听徐泽这么一说,再仔细一看,只见这位“老哥”虽然衣着朴素,但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度,眼神深邃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尤其是他身边那十几个随从,个个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内家高手! 这……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富商?这分明就是……就是一条潜伏在身边的过江猛龙啊! 想到自己方才竟然指着这位“贵人”的鼻子,说他是“奸细”,还要让徐大人将他“严刑拷打”,那几个胡人首领顿时吓得两腿发软,冷汗涔涔而下,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夏明远面前,磕头如捣蒜: “贵……贵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贵人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啊!” “是啊是啊!贵人息怒!小人……小人都是些粗鄙的胡人,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虎威,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夏明远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徐泽,分明就是在拿他当枪使,借他的“虎威”,来敲打这些桀骜不驯的胡人头子! 好你个徐泽!小小年纪,心机竟如此深沉!手段竟如此老辣! 夏明远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扫了那几个跪地求饶的胡人首领一眼,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他们的“道歉”。 徐泽见状,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对那几个胡人首领说道:“行了行了,不知者不罪。既然贵……呃,这位老哥大人大量,不与你们计较,那此事便就此作罢。不过,赋税之事,事关安宁城的长远发展,本官是绝不会让步的!你们若是不愿缴纳,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本官绝不强留!只是……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们,错过了安宁城这个聚宝盆,将来可别后悔!” 那几个胡人首领闻言,一个个苦着脸,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们心里清楚,徐泽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却是实话。如今整个西北商道,除了安宁城之外,哪里还有这般安全、便捷、又能赚大钱的贸易之所?让他们离开安宁城,那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徐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般,将那几个胡人首领打发走了。 县衙门口,总算是清静了下来。 徐泽这才转过身,再次对夏明远露出了那副招牌式的“谄媚”笑容,搓着手说道:“王……老哥,您看,这外面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进去喝杯茶,好好聊聊了?下官还有许多关于安宁城发展的‘宏伟蓝图’,想要向您老人家请教请教呢!” 夏明远看着徐泽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被这个小滑头给彻底拿捏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好好敲打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然而,就在此时—— “呜——呜——呜——” 一阵急促而苍凉的号角声,突然从安宁“城”外西北方向的天际遥遥传来! 那号角声,穿云裂石,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瞬间划破了安宁城上空的宁静! 紧接着,城中央那座高大的钟鼓楼之上,负责瞭望的哨兵,也猛地敲响了悬挂在楼顶的巨大铜钟! “当——当——当——” 急促而沉重的钟声,一声紧似一声,在整个安宁城上空回荡不休! 这是……这是敌袭的警报! 徐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猛地转过身,朝着西北方向望去。 夏明远也是脸色一变!他久经沙场,自然听得出,那号角声,绝非大夏军队所用,而是……而是北方大辽惯用的狼头号角! 辽军?! 辽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难道是耶律宗翰去而复返,不甘心之前的失败,又纠集了更多的兵马,前来报复了?! 就在两人心神剧震,惊疑不定之际,一名身披轻甲,背插令旗的虎贲军斥候,快马加鞭,如同一道旋风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蹄踏在坚硬的石板路上,发出一阵“嗒嗒嗒”的急促声响。 那斥候奔到县衙门口,还未等战马停稳,便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背上利落地跳了下来,也顾不上行礼,脸上带着焦急和凝重之色,单膝跪地,对徐泽大声禀报道: “启禀大人!西北方向二十里外,发现大股辽军骑兵,正向我安宁城疾驰而来!烟尘滚滚,遮天蔽日,人数……人数至少在三万以上!看其旗号,似乎……似乎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宗翰的亲军主力!” “什么?!三万辽军主力?!耶律宗翰亲至?!” 此言一出,饶是徐泽素来镇定自若,此刻也不禁脸色大变,瞳孔猛地一缩! 而一旁的夏明远,更是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耶律宗翰!那可是辽国皇族之中,最骁勇善战,也最是野心勃勃的一代枭雄!他手中掌控着辽国最为精锐的“皮室军”和“属珊军”,乃是大夏在北方最为忌惮的强敌之一! 他怎么会……怎么会突然率领三万主力大军,兵临安宁城下?! 难道……难道他知道了自己这位大夏皇帝正在安宁城中,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前来……擒贼先擒王?! 一瞬间,夏明远和徐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 县令布阵衍神机 “三万辽军主力!耶律宗翰亲至!” 这短短的十二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安宁县衙门前骤然炸响!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方才还因为丹叶森献舞而略显轻松戏谑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和压抑! 饶是徐泽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也不禁微微一白,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三万辽军!而且还是由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宗翰亲自统领的精锐主力! 这可不是之前那个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哲叶合部落,也不是那些只能在草原上耀武扬威的小股异族骑兵! 耶律宗翰,那可是威震北疆的一代名将!他麾下的“皮室军”和“属珊军”,更是辽国赖以称霸草原的铁血雄师!其战力之强悍,装备之精良,丝毫不逊色于大夏的边防主力! 这样一支虎狼之师,突然兵临安宁城下,其意图不言而喻——复仇!或者说,是更深层次的……战略试探乃至入侵! 徐泽心中念头急转,瞬间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自己之前“略施薄惩”,灭掉哲叶合部落,逼降丹叶森的举动,虽然震慑了周边一些宵小之辈,但也彻底激怒了某些真正的“大佬”! 这耶律宗翰,十有八九是借着为哲叶合部“出头”的名义,实则是想趁机探一探安宁城的虚实,甚至……一举拔掉这颗刚刚在他势力范围边缘崛起的“钉子”! 毕竟,安宁城近一年来的飞速发展,以及“虎贲军”的异军突起,已经足以引起任何一个有战略眼光的敌对势力的警惕了。 而一旁的夏明远,此刻的心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愤怒、担忧、疑惑……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翻滚,让他那张素来威严的脸庞也变得阴晴不定。 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亮明自己的皇帝身份,接管安宁城的指挥权,调动城外隐藏的数千玄甲重骑,与这来犯的辽军主力决一死战! 身为大夏天子,他绝不能容忍敌国铁骑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更何况,他甚至怀疑,这耶律宗翰此次前来,很可能就是冲着他这个“微服私访”的皇帝来的! 若是自己真的在安宁城出了什么意外,那大夏的江山社稷,岂不是要…… 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口之际,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身旁徐泽那张虽然凝重,但却并未显露出丝毫慌乱的年轻脸庞。 徐泽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嘴角甚至还……还隐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小子……他难道一点都不怕吗?! 面对三万如狼似虎的辽军主力,他哪里来的底气?! 夏明远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决定暂时按捺住心中的冲动,继续以“西凉王”的身份,在一旁静观其变。他倒要看看,这个屡屡给他带来“惊喜”和“惊吓”的小县令,面对如此危局,究竟会如何应对! 这,或许也是一个真正看清徐泽底牌和能力的绝佳机会! 县衙门前,短暂的沉寂之后,徐泽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而坚定。他那略显单薄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也挺拔了几分,散发出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气度。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慌乱,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下达一连串的军事指令,声音清晰而洪亮,在紧张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有穿透力: “传我将令!” “张猛何在?!” “末将在!”之前那位生擒丹叶森的虎贲左营统领张猛,立刻应声出列,单膝跪地。 “命你即刻率领虎贲左营全体将士,以及城中所有预备役兵丁,火速登上……呃,火速前往原北城墙区域布防!利用现有工事和地形,务必给我死死顶住辽军的第一波冲击!”徐泽说到“登上城墙”时,下意识地顿了一下,随即改口。 没办法,谁让安宁城现在压根就没正经城墙呢!只能指望那些正在修建中的“水泥墩子”和临时挖掘的壕沟了。 “末将遵命!”张猛没有任何迟疑,抱拳领命,转身便带着一队亲兵,如飞而去,前去调集人马。 “阿史那云何在?!” “末将在!”那位身材高瘦,神情桀骜的降将阿史那云,也从人群中闪身而出,对着徐泽微微躬身。 “命你率领麾下全体轻骑兵,以及城中所有能骑马的巡逻队、捕快,即刻出……呃,即刻在原东西两侧城门区域集结待命!一旦辽军主力开始攻打北面,你便伺机从两翼出击,袭扰其侧翼和后方!记住,不要恋战,以骚扰和牵制为主,务必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 “末将明白!”阿史那云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闻到了战火硝烟的味道。他也迅速领命而去。 “蔡主簿!” “下官在!”一直站在旁边,脸色有些发白,但依旧努力保持镇定的蔡主簿,连忙上前一步。 “你立刻组织县衙所有吏员,以及城中各坊的坊正、里长,发动城中所有青壮百姓,不论男女老少,只要还能动弹的,都给我组织起来!一部分负责运送箭矢、滚石、檑木等守城物资到北面阵地!一部分负责救治伤员,提供饮食!还有一部分,给我把城中所有的大锅都架起来,烧开水!越多越好!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是!下官……下官这就去办!”蔡主簿虽然双腿有些发软,但还是咬着牙,强撑着领命而去。他知道,这已经是安宁城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容不得他有丝毫的退缩。 “赵先生!”徐泽的目光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站在阴影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赵无极。 “主公有何吩咐?”赵无极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启动‘蜂巢’计划!”徐泽的语气变得异常凝重,“让你的人,将我们之前准备的那些‘好东西’,全都给我搬到北面阵地上去!告诉兄弟们,这一次,咱们可能要……倾家荡产了!但只要能守住安宁城,一切都值得!” “属下明白。”赵无极微微颔首,身影一闪,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蜂巢”计划?“好东西”? 夏明远在一旁听着徐泽这一连串的指令,心中充满了疑惑。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徐泽,似乎还隐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武器。 短短片刻之间,徐泽便将各项军事任务布置得井井有条,整个安宁城虽然因为敌袭警报而陷入了短暂的骚动,但在他那清晰而果断的指令下,很快便恢复了秩序,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 一队队手持兵器的虎贲军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城中各处营房奔赴北面阵地。 无数的青壮百姓,在县衙吏员和坊正里长的组织下,也纷纷行动起来,有的扛着沙袋,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抬着伤员担架,源源不断地朝着北面汇聚。 整个安宁城,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和效率! 夏明远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虽然依旧对徐泽的某些举措感到不满和担忧,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的县令,在临危之际所展现出来的镇定、果敢和卓越的组织指挥能力,实在是……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哪里像是一个初出茅庐、毫无经验的七品芝麻官?这分明就是一个久经沙场、运筹帷幄的老将之风啊! 而且,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些安宁城的普通百姓! 面对三万辽军主力即将兵临城下的紧急消息,他们虽然也有些许的紧张和不安,但却丝毫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恐慌和溃逃! 相反,他们在官府的组织下,竟然都主动参与到了守城的准备工作之中! 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农夫、商贩、手工业者,此刻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拿起了扁担、锄头、菜刀,甚至还有人从家里抱出了腌咸菜的坛子,准备用来当滚石檑木…… 他们脸上虽然带着凝重之色,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坚定和……一种同仇敌忾的决绝! 这……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些胆小懦弱、一盘散沙的大夏子民吗?! 夏明远突然想起之前在工地上,那些役夫们对徐泽那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和维护。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徐泽敢如此“胡作非为”,为何安宁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民心! 这个徐泽,竟然真的将安宁城的民心,牢牢地凝聚在了自己的周围! 有此万众一心的军民,何愁大事不成?! 就在夏明远心中感慨万千之际,辽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出现在了安宁“城”北数里之外的地平线上。 黑压压的骑兵,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马蹄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辽军阵前,一面绣着狰狞狼头图案的黑色大纛,迎风招展,分外醒目! 在那面大纛之下,簇拥着一员身材魁梧,身披亮银色锁子甲,头戴冲天凤翅盔,手持一杆沥泉神矛的辽将! 那辽将面容粗犷,虬髯如戟,一双鹰目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正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宗翰! 耶律宗翰勒马立于阵前,目光如电,遥遥望向那座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安宁小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轻蔑的冷笑。 “哼!区区一座土城,也敢与本王作对?简直是不知死活!” 他身旁,一名膀大腰圆,同样身披重甲的辽将,催马向前一步,对着安宁城的方向,用一种带着浓重契丹口音的大夏官话,厉声喝道: “城中的夏狗听着!我家南院大王亲率三万铁骑驾到!献出那不知死活的狗官徐泽,以及那叛徒丹叶森!否则,待我大辽勇士攻破此城,定要将尔等屠戮殆尽,鸡犬不留!” 那辽将的声音,通过内力催发,远远地传了过来,在安宁城上空回荡不休,充满了嚣张和威胁的意味。 北面阵地之上,早已严阵以待的虎贲军将士和安宁百姓们闻言,顿时群情激奋,纷纷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狗臭屁!一群草原上的野狗,也敢在爷爷面前狺狺狂吠?!”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爷爷们早就等着你们这群缩头乌龟了!” “想让我们徐大人投降?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们安宁城,只有站着死的英雄,没有跪着生的孬种!” 徐泽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之上,听着手下军民那充满血性的叫骂声,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拿起插在一旁的令旗,指向前方那黑压压的辽军阵营,朗声喝道: “安宁城的勇士们!父老乡亲们!我们身后,就是我们的家园!就是我们的妻儿老小!我们已经退无可退!” “今日,就让我们用手中的刀枪,用我们的鲜血和生命,来告诉这些不知死活的契丹蛮子,我大夏的土地,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践踏的!我安宁城的尊严,更不是他们可以肆意凌辱的!” “犯我安宁者,虽远必诛!杀——!” “杀!杀!杀!” 随着徐泽一声令下,整个北面阵地之上,瞬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无数的弓箭手弯弓搭箭,将手中的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天空! 而夏明远,这位以“西凉王”身份站在徐泽身旁的大夏皇帝,看着眼前这幅军民同心、众志成城的壮丽景象,听着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怒吼和呐喊,心中的血液,也仿佛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亲自披甲上阵,与这些可敬可爱的安宁军民一起,并肩作战,共同抵御这来犯的强敌! 只是……他现在还是“西凉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身旁那个意气风发、指挥若定的年轻县令。 这个徐泽……他究竟还能给自己带来多少的……意外和惊喜呢? 而就在此时,辽军阵中,耶律宗翰见安宁城守军非但没有投降,反而还敢主动放箭挑衅,顿时勃然大怒!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向前一指,厉声喝道:“不知死活的夏狗!给本王冲!踏平此城!城中财物女子,任由尔等取之!三日不封刀!” “嗷——” 随着耶律宗翰一声令下,数千名早已按捺不住的辽国精锐骑兵,发出一阵阵如同饿狼般的嚎叫,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和长矛,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朝着那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安宁北面阵地,发起了潮水般的猛烈冲击! 火器初鸣 “嗷——嗷——嗷——” 狼嚎般的呼哨声此起彼伏,数千名辽国精锐骑兵,如同出闸的猛虎,卷起漫天烟尘,朝着安宁城北面那道简陋的防线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们是纵横草原的百战精锐,是耶律宗翰手中最为锋利的尖刀!在他们看来,眼前这座连像样城墙都没有的土围子,以及那些看起来装备杂乱、阵型松散的守军,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着,在踏平这座小城之后,如何瓜分城中的财富,如何掳掠那些娇嫩的夏国女子! 马蹄如雷,大地颤抖! 锋利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狰狞的长矛直指前方! 数千铁骑汇聚成的钢铁洪流,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毁灭一切的决心,距离安宁城的防线越来越近!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步! 北面阵地之上,虎贲军的弓箭手们在军官的号令下,不断地弯弓搭箭,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倾泻向冲锋的辽军。 “咻咻咻——” 箭矢破空,发出尖锐的呼啸! 然而,辽军骑兵皆是身经百战的悍勇之辈,他们或用手中的小圆盾格挡,或伏低身子躲避,再加上身上披挂的皮甲和铁甲,寻常的箭矢很难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偶尔有倒霉的辽兵被箭矢射中,惨叫着从马背上栽落,但更多的人,却依旧悍不畏死地向前猛冲! 他们相信,只要冲进敌人的阵型之中,凭借他们精湛的骑术和凶悍的刀法,定能将这些负隅顽抗的夏狗砍杀殆尽! 阵地后方,徐泽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之上,手持千里镜,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身旁的夏明远,此刻却是心急如焚,手心都捏出了一把汗! 虽然他之前对徐泽的某些“歪理邪说”和“骚操作”感到哭笑不得,甚至有些恼怒。但当真正面对敌国大军压境,安宁城危在旦夕的时刻,他身为大夏皇帝的责任感和荣誉感,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为这些浴血奋战的安宁军民捏了一把汗。 他几次想开口,提醒徐泽注意辽军的冲锋方向,或者建议他将预备队投入战场。但看到徐泽那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又硬生生地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屡屡创造奇迹的小县令,面对如此凶悍的敌人,究竟还有什么后手! 眼看着辽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冲到了距离防线不足五十步的距离,甚至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那一张张因为兴奋和嗜血而扭曲狰狞的面孔! 北面阵地上的虎贲军将士们,也已经纷纷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准备与敌人展开残酷的白刃肉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徐泽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猛地举起手中的红色令旗,向前狠狠一挥,厉声喝道: “开火——!!!” “轰——轰——轰——轰——轰——!!!” 随着徐泽一声令下,北面阵地之后,突然响起了阵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声音,比之最响亮的炸雷还要沉闷,比之山崩地裂还要震撼!仿佛有无数头远古巨兽,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紧接着,只见数十道耀眼的火光,从阵地后方那些伪装成草垛和土堆的隐蔽工事中骤然喷射而出! 一枚枚碗口大小,通体漆黑,拖着长长尾焰的铁疙瘩,呼啸着,旋转着,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正在高速冲锋的辽军骑兵阵列,狠狠地砸了过去! “那……那是什么东西?!” 正在冲锋的辽军骑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火光吓了一大跳!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骇和茫然的表情。 就连在后方观战的耶律宗翰,也是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些呼啸而至的黑色铁疙瘩,便已经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精准地落入了他们密集的冲锋阵型之中! “轰隆——轰隆隆——!!!” 更加猛烈、更加恐怖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在辽军阵中轰然炸响! 每一枚黑色铁疙瘩落地爆炸,都会掀起一股夹杂着浓烟、烈火和无数碎裂铁片的恐怖冲击波! 那些被直接命中的辽军骑兵,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被炸得血肉横飞,断肢残骸四处飞溅!胯下的战马更是被炸得骨断筋折,内脏碎裂,悲鸣着倒在血泊之中! 而那些距离爆炸点稍远的辽军骑兵,也同样不好过!无数高速飞溅的铁片和石子,如同冰雹一般,狠狠地攒射在他们和他们战马的身上! “噗噗噗——” 利器入肉的沉闷声响不绝于耳! 坚固的皮甲和铁甲,在这些蕴含着巨大动能的破片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无数的辽军骑兵,在猝不及不及防之下,被这些致命的铁片射穿了身体,鲜血如同泉涌般喷射而出!他们惨叫着,翻滚着,从马背上重重地摔落下来,随即又被后续冲上来的同伴无情地踩踏而过! 战马更是死伤惨重!它们那庞大的身躯,成为了破片绝佳的靶子!无数的战马被炸伤了眼睛,射断了马腿,或者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吓得失去了控制,开始在阵中疯狂地冲撞、践踏,使得本就混乱的辽军阵型,变得更加雪上加霜! 一时间,辽军的冲锋阵列之中,人仰马翻,鬼哭狼嚎,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仿佛在一瞬间,那片原本气势如虹的钢铁洪流,就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这……这……这是什么妖法?!!” 在后方观战的耶律宗翰,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惨烈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凉!他征战沙场数十年,何曾见过如此恐怖、如此诡异的攻击方式?! 那些从天而降的黑色铁疙瘩,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难道……难道这些夏狗,真的会什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妖术不成?! 而站在徐泽身旁的夏明远,此刻的表情,比耶律宗翰还要精彩! 他那张素来威严的脸庞,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扭曲变形,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双眼圆睁,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和……一丝丝的狂喜?! “火……火炮?!开……开花弹?!” 夏明远虽然不知道那些黑色铁疙瘩究竟叫什么名字,但他却从其爆炸的威力和效果之中,隐隐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 他曾经在宫中收藏的一些古籍和前朝秘闻中,看到过关于一种名为“火炮”的攻城利器的记载!据说那种武器,能够发射出威力巨大的石弹或铁弹,摧城拔寨,无往不利! 只是,那种火炮制造工艺复杂,耗费巨大,而且威力也远不如传说中那般神奇,早已失传多年。 可眼前这些……这些能够喷吐火光,发射出爆炸铁弹的“妖物”,其威力之强,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尤其是那些铁弹落地之后,竟然还会……还会再次爆炸,散发出无数致命的铁片?! 这……这简直就是……战争神器啊! 如果大夏能够拥有如此利器,何愁不能横扫四夷,一统天下?! 一瞬间,夏明远看向徐泽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有丝毫的怀疑和不满,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惊、狂喜和……一丝丝的贪婪! 这个徐泽……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县令……他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究竟是从哪里弄到这些……这些足以改变战争格局的“大杀器”的?! 而此时的徐泽,却没有注意到夏明远那复杂的眼神。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的战场之上。 他知道,自己秘密研制的这些土制“开花弹”版手抛雷和“没良心炮”(用大口径榆木掏空,内填黑火药,发射包裹着炸药包的石弹或陶罐,射程近,但威力巨大),虽然工艺粗糙,射程和精度也堪忧,但其在近距离内的爆炸威力和心理震慑效果,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是在对付这种密集冲锋的骑兵阵型时,更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继续开火!给老子狠狠地炸!不要吝啬弹药!”徐泽挥舞着令旗,声嘶力竭地吼道,“今天,就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契丹蛮子,好好尝尝咱们安宁城‘土特产’的厉害!” “轰隆隆——轰隆隆——!!” 阵地后方,那些经过特殊训练的“炮手”们(其实就是一些胆大心细的虎贲军老兵和民壮),在赵无极的亲自指挥下,不断地将一枚枚沉重的“没良心弹”和成捆的手抛雷,装填进那些简陋但却致命的发射装置之中,然后点燃引信,朝着混乱不堪的辽军阵列,再次倾泻而去! 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辽军的冲锋阵型,在这一轮又一轮毁灭性的打击之下,彻底崩溃了! 无数的辽军骑兵,被炸得晕头转向,肝胆俱裂!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军令如山,什么勇往直前,一个个调转马头,哭爹喊娘地朝着来路疯狂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溃败! 一场彻头彻尾的溃败! 数千名精锐的辽国骑兵,在安宁城那道简陋的防线面前,甚至连像样的短兵相接都没有发生,便被那些从天而降的“妖火”给彻底打垮了! 耶律宗翰看着眼前这如同噩梦般的景象,只觉得浑身冰凉,手脚发软!他知道,自己……自己这次恐怕是踢到铁板了! 这个小小的安宁城,根本就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肥羊,而是一头……一头披着羊皮的史前凶兽啊! “撤……撤退!快!全军撤退!”耶律宗翰声音嘶哑地发出了撤退的命令。他知道,再打下去,自己这三万主力大军,恐怕就要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徐泽又岂会轻易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绝佳机会?! “阿史那云!张猛!”徐泽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猛地举起手中的令旗,向前一指,厉声喝道,“给老子……全线出击!追亡逐北!务必将这些契丹蛮子,给老子……杀干净!一个不留!” “杀——!!!” 早已按捺不住的阿史那云和张猛,闻令之后,同时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 只见安宁“城”东西两侧,那原本看似平静的集市区域,突然尘土飞扬,马蹄声骤起! 数千名早已整装待发的虎贲铁骑,在张猛的率领下,如同两道黑色的利箭,从隐蔽的通道中骤然杀出,直插正在溃逃的辽军两翼! 而阿史那云则率领着麾下那支行动迅捷如风的轻骑兵,如同草原上的猎豹一般,绕到了辽军的后方,不断地用弓箭和马刀,袭扰和切割着那些掉队的辽兵! 一场残酷而血腥的追逐猎杀,在安宁城外的旷野之上,骤然展开! 虎贲军的将士们,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和战意,此刻终于得到了彻底的宣泄!他们一个个如下山猛虎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嗷嗷叫着冲向那些早已丧胆的辽兵,砍瓜切菜一般,将他们一个个斩落马下! 夏明远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虎贲军那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以及辽军那狼狈不堪的溃败景象,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知道,从今天起,大夏的军事史,恐怕要……重新书写了! 而书写这一切的,竟然是眼前这个……这个他曾经一度认为是“奸佞”、“蠢货”的年轻县令——徐泽! 龙颜一怒 ) 安宁城外的旷野,此刻已然化作一片血腥的屠场。 夕阳的余晖将大地染成一片凄艳的暗红色,与遍地的鲜血和尸骸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惨烈而悲壮的画卷。 “杀啊——!” “一个不留!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契丹蛮子,纳命来!” 虎贲军的将士们,如同出笼的猛兽,追亡逐北,杀气腾腾。他们手中的马槊、马刀、铁骨朵,无情地收割着那些早已丧失斗志、只顾仓皇逃窜的辽军士兵的性命。 阿史那云率领的轻骑兵,更是如同草原上的狼群一般,机动灵活,配合默契。他们时而分散袭扰,用精准的箭矢射杀掉队的辽兵;时而又聚集成锋锐的锥形阵,凿穿辽军溃兵的队伍,将其分割包围,逐一歼灭。 而张猛统领的虎贲铁骑,更是战场上的绞肉机!他们人马俱甲,冲击力十足,一旦被他们盯上,那些轻装简行的辽军骑兵,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往往一个照面,便被撞得人仰马翻,骨断筋折,随即被紧随而至的马蹄无情地踏成肉泥! 战场之上,惨叫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声、战马的悲鸣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令人心悸的死亡交响乐。 耶律宗翰这位曾经威震北疆的辽国南院大王,此刻早已不复之前的嚣张和轻蔑。他那张粗犷的面容上,写满了惊恐、悔恨和……难以置信!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亲率三万精锐主力,气势汹汹而来,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踏平这座边陲小邑,结果却……却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便遭遇了如此惨痛的溃败! 那些从天而降的“妖火”,那些威力无穷的“霹雳弹”,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也摧毁了他麾下将士们的战斗意志!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逃离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安宁城!逃离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年轻县令! 然而,徐泽又岂会轻易放虎归山? 他早已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耶律宗翰这个心腹大患,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 “耶律宗翰休走!你的人头,徐某要定了!” 一声清朗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在战场上空炸响! 只见徐泽不知何时,也已披挂上一身轻便的皮甲,手持一杆亮银色的长枪,胯下一匹神骏的白色战马,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率领着一支百余人的亲卫骑兵,径直朝着耶律宗翰逃窜的方向追杀而去! 他身后的亲卫,个个都是从虎贲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勇之士,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对他忠心耿耿,悍不畏死! 夏明远站在指挥高台之上,看着徐泽那略显单薄但却异常矫健的身影,在万马军中左冲右突,勇不可挡,心中的震撼和复杂情绪,再次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这个徐泽……他不仅懂得排兵布阵,运筹帷幄,竟然……竟然还敢亲自上阵,与敌酋搏杀?! 这……这还是一个文官出身的探花郎吗?! 这分明就是一个天生的将才!一个为战争而生的……枭雄啊! 夏明远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年轻人的认知,正在被一次又一次地颠覆!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徐泽了!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战场上的局势,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在虎贲军的疯狂追杀和围堵之下,那三万辽军主力,除了少数幸运儿侥幸逃脱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永远地倒在了这片异国的土地上。 而耶律宗翰,这位不可一世的辽国南院大王,最终也没能逃脱覆灭的命运。 他虽然骁勇善战,武艺高强,但在麾下将士溃不成军,自己又被徐泽亲率精锐死死咬住的情况下,最终还是力竭被擒。 当浑身浴血,盔歪甲斜,被五花大绑的耶律宗翰,如同死狗一般被拖到徐泽面前时,这位曾经的草原雄鹰,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徐泽……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耶律宗翰声音嘶哑地低吼道,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丝的恐惧,“你那些……那些能够喷火爆炸的妖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徐泽翻身下马,走到耶律宗翰面前,脸上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淡淡地说道:“耶律大王,败军之将,何足言勇?至于本官的那些‘小玩意儿’嘛……嘿嘿,那可是我大夏的最高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冰冷起来,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过,本官可以告诉你一点。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徐泽在安宁城一日,你们辽国的铁骑,就休想再踏足此地半步!若敢再犯,今日的下场,便是尔等明日的榜样!” 耶律宗翰闻言,脸色惨白如纸,颓然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他知道,自己……彻底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安宁城外,这场突如其来却又惨烈异常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虎贲军的将士们,虽然也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但与辽军那近乎全军覆没的惨状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场辉煌无比的大胜! 他们一个个虽然浑身浴血,疲惫不堪,但脸上却都洋溢着兴奋和自豪的笑容! 他们用自己的勇武和鲜血,捍卫了家园的安宁,也打出了安宁城的赫赫威名! 而创造这一切奇迹的,正是他们那位年轻而又神奇的县令大人——徐泽! 徐泽下令打扫战场,收拢俘虏,救治伤员,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而夏明远,则一直默默地站在指挥高台之上,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中百感交集,久久无法平静。 他亲眼目睹了安宁军民同仇敌忾的决心,亲眼见证了虎贲军强悍无比的战力,更是亲身体验了那些“秘密武器”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威力!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对这个偏僻的边陲小城,以及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县令,产生了浓厚到极致的好奇和……忌惮!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必须立刻、马上,搞清楚这个徐泽的真实底细!搞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搞清楚他手中还掌握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否则,他寝食难安! 当徐泽处理完战场上的事务,带着一身的硝烟和血腥之气,重新回到指挥高台之上,准备向这位“西凉王殿下”汇报战果,顺便再“哭诉”一番自己为了保境安民付出了多大代价,暗示“王爷”是不是该给点“精神损失费”和“军费补贴”的时候。 却见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西凉王”,突然转过身,用一种夏明远从未见过的,锐利如刀锋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沉声问道: “徐泽!” “朕……再问你一次!” “你那些能够喷吐妖火、引发雷鸣的武器……究竟从何而来?!” “你……在这安宁城中,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瞒着朕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 随着夏明远这接连三个如同炸雷般的质问出口,他身上那股刻意收敛的帝王威仪,再也无法压制,如同火山爆发一般,骤然喷涌而出! 一股无形的,但却令人心悸的庞大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指挥高台! 周围那些原本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之中的虎贲军将士和县衙小吏们,感受到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一个个都吓得脸色煞白,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位“贵人老哥”的真实身份,但此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这股睥睨天下、生杀予夺的无上威严,却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战栗和恐惧! 这……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王爷所能拥有的气势! 难道……难道他竟然是…… 而首当其冲的徐泽,在感受到夏明远身上那股骤然爆发的恐怖龙威之后,也是心中猛地一凛!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和……了然。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位“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了! 也对,能坐上九五至尊的宝座,统御亿万黎民,哪个不是心思深沉、洞察秋毫的人中之龙?自己之前那些看似天衣无缝的“表演”和“糊弄”,恐怕早就被他看穿了大半! 只是,他一直在隐忍,在观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而现在,安宁城所展现出来的惊人实力,尤其是那些“划时代”的火器,终于让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彻底撕下了“西凉王”的伪装,露出了他大夏皇帝的真正面目!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一个是高高在上,手握天下权柄,此刻却充满了震惊、疑惑和忌惮的九五之尊。 一个是位卑言轻,身处边陲之地,此刻却展现出惊世才华和勃勃野心的神秘县令。 君与臣,在这一刻,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将要进行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摊牌! 徐泽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单膝跪地,但腰杆却依旧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迎向夏明远那锐利如刀的眼神,朗声说道: “启禀……陛下!” “罪臣徐泽,不知圣驾降临,有失远迎,更兼之前言语多有冒犯,欺瞒圣听,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他这一声“陛下”,虽然声音不高,但却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周围那些跪伏在地的将士和吏员们耳中炸响! 陛下?! 这位看起来像是“西凉王”的贵人,竟然……竟然是当今圣上?! 我的老天爷啊! 他们……他们之前竟然在皇帝陛下面前,那般……那般“放肆”?! 一想到这里,所有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将脑袋埋得更低了,生怕被皇帝陛下注意到自己。 而夏明远,在听到徐泽终于改口称呼自己为“陛下”之后,心中的那块巨石,也总算是落了地。 他没有立刻让徐泽平身,也没有回应他的“请罪”,只是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在短短的一天之内,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和“惊吓”! 他打破了自己对边陲小吏的固有认知,颠覆了自己对战争模式的传统理解,更让自己看到了大夏王朝……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心中的忌惮和疑虑,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这个徐泽,究竟是上天赐予大夏的栋梁之才,还是一个……一个潜伏在身边的乱世枭雄?!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一般。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探究: “徐泽,你……抬起头来,看着朕。” “朕再问你一遍。” “你,究竟是谁?” “你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西北策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恋恋不舍地从地平线上隐去,暮色如同巨大的墨汁,迅速浸染了整个苍穹。安宁城外的旷野之上,燃起了无数的火把,将这片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土地照得忽明忽暗,也映照着指挥高台之上,那对峙的君臣二人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听到夏明远那沙哑而低沉的质问,徐泽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直视着龙椅之上那双充满了探究、疑虑、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的眼睛。 他知道,接下来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自己的生死荣辱,甚至……决定这安宁城数十万军民的未来命运。 他不能有丝毫的隐瞒,但也绝不能……全盘托出。 这是一个技术活,更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海阔天空,潜龙入渊;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陛下……”徐泽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听不出丝毫的紧张和慌乱,“罪臣徐泽,乃大夏广平府人士,三年前科举,侥幸得中探花,蒙陛下隆恩,授安宁县令一职,戍守边陲。” “至于罪臣在这安宁城所作所为,以及那些……陛下称之为‘妖火’、‘雷鸣’的器物,其实……并非什么凭空出现的妖法,也非罪臣一人之功,而是……” 徐泽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观察着夏明远的反应。 果然,夏明远的眉头微微一蹙,眼神中的探究之色更浓了。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徐泽的下文。 “而是罪臣在翻阅古籍,以及与一些西域奇人异士交流之时,偶然间得到的一些……嗯,一些前人遗留下来的‘奇技淫巧’的残篇断简。”徐泽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谦逊”和“侥幸”之色。 “罪臣不才,平日里除了处理些县中俗务之外,便喜欢鼓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罪臣发现,这些古籍残篇中所记载的一些方术,虽然看似荒诞不经,但若是加以改良,似乎……似乎能发挥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效用。” “比如,罪臣发现,将某些特定的矿石粉末与油脂、木炭等物按照一定比例混合,便能制成一种遇火即燃,甚至能够引发猛烈爆炸的……嗯,‘火药’。而将这种‘火药’装填于坚固的铁壳之中,再辅以引信,便能制成威力巨大的……‘霹雳弹’。” “至于那些能够喷吐火光,发射‘霹雳弹’的器物,罪臣称之为‘神威大炮’。其原理,也不过是利用火药爆炸产生的巨大推力,将弹丸发射出去罢了。只是……其铸造工艺颇为复杂,对材质的要求也极为苛刻,罪臣也是在耗费了无数心血,经历了无数次失败之后,才侥幸制成了那么几门而已。” 徐泽这番话,半真半假,虚虚实实。他将火药和火炮的来源,巧妙地推脱到了“古籍”和“西域奇人”身上,既解释了这些东西的“不合常理”,又避免了暴露自己穿越者的最大秘密。 同时,他又刻意强调了这些武器研制的“偶然性”和“艰辛性”,以及数量的“稀少性”,意在打消皇帝对其可能“私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图谋不轨”的疑虑。 夏明远静静地听着徐泽的“解释”,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徐泽的这番说辞。什么“古籍残篇”,什么“西域奇人”,这种鬼话,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如果真有如此厉害的“奇技淫巧”流传于世,为何历朝历代,从未见其大放异彩?为何偏偏让你这个小小的县令给“偶然”间琢磨出来了? 不过,夏明远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徐泽既然不愿意说实话,他也不可能严刑逼供。毕竟,这个年轻人所展现出来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那些所谓的“秘密”本身。 关键在于,这些“秘密”掌握在谁的手中?又会用来做什么? “奇技淫巧?”夏明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徐爱卿,你可知,单凭你私自研制并藏匿这些……这些足以颠覆战局的‘军国利器’,朕便足以治你一个‘私造禁器,意图谋反’的大罪!诛你九族,都绰绰有余!” 他这话,虽然语气平淡,但其中蕴含的森然杀机,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低了几度! 跪伏在地的那些虎贲军将士和县衙吏员们,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徐泽闻言,心中也是猛地一紧!但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保持镇定! 他脸上露出一抹“惶恐”而又“委屈”的表情,再次重重地叩首道:“陛下明鉴!罪臣……罪臣绝无丝毫谋逆之心啊!罪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都是为了我大夏的江山永固,为了我大夏的百姓不再受那异族欺凌之苦啊!” “哦?”夏明远眉毛一挑,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此话怎讲?朕倒是愿闻其详。” “陛下!”徐泽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赤诚”和“恳切”,“罪臣初到安宁之时,此地是何等景象,想必陛下也略有耳闻。民生凋敝,匪盗横行,异族环伺,危机四伏!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时刻生活在恐惧和绝望之中!” “罪臣看在眼里,痛在心中!罪臣也是大夏子民,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罪臣日夜思索,如何才能改变这安宁的困局,如何才能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如何才能为陛下守好这西北的国门!” “罪臣知道,要想在这虎狼环伺的边陲之地立足,光靠仁义道德是行不通的!我们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武力!要有能够震慑宵小、抵御外侮的雷霆手段!” “所以,罪臣才不惜耗费心血,倾尽家财,去研制这些……这些陛下称之为‘禁器’的东西!罪臣并非想要用它们来谋求私利,更不敢有丝毫的不臣之心!罪臣只是……只是想用它们来保护安宁的百姓,只是想用它们来教训那些胆敢侵犯我大夏疆土的敌人!只是想用它们,为我大夏,开辟出一片更加广阔的生存空间啊!” 徐泽这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慷慨激昂,仿佛他真的是一位忧国忧民、鞠躬尽瘁的忠臣良将一般。 夏明远听着他这番“肺腑之言”,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测的……动容。 他虽然不完全相信徐泽的“忠诚表白”,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徐泽所说的,有相当一部分,恐怕……也是事实。 安宁城的变化,他是亲眼所见的。那些百姓发自内心的拥戴和爱戴,也是做不了假的。 如果徐泽真的只是一个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他又何苦花费如此巨大的心血,去改善民生,发展经济,甚至还冒着“欺君”的风险,去修建那些利国利民的道路和水利设施呢? 难道……这个年轻人,真的只是一个……一个行事不按常理,但却胸怀大志,一心想要“做点实事”的……怪才? 夏明远的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语气也比之前缓和了不少:“徐泽,你口口声声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夏,为了百姓。那么,朕且问你,你今日大败辽军,生擒耶律宗翰,下一步,你又待如何?这西北的烂摊子,你又准备如何收拾?” 这,才是夏明远最关心的问题! 他要知道,徐泽的野心,究竟有多大?他的目光,究竟能看多远? 徐泽闻言,精神顿时一振!他知道,皇帝陛下这是在……考较自己了!这也是自己展现“价值”,争取“投资”的绝佳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沉声说道:“启禀陛下!罪臣以为,今日之战,虽然侥幸挫败了辽军的嚣张气焰,生擒了耶律宗翰这个心腹大患,但西北的危机,并未从根本上解除!” “辽国势大,断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失利便善罢甘休。耶律宗翰虽然被擒,但辽国之内,觊觎南院大王之位的,大有人在!他们为了争权夺利,为了树立威望,很可能会再次集结重兵,卷土重来!甚至……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为了挽回颜面,为了震慑我大夏,也有可能御驾亲征,发动更大规模的国战!” “除此之外,西边的大羌,南边的吐蕃,以及草原上那些星罗棋布、桀骜不驯的游牧部落,也都是我大夏潜在的威胁!他们平日里虽然各自为政,一盘散沙,但一旦我大夏露出疲态,或者西北边防出现漏洞,他们便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一般,一拥而上,将我大夏的边疆撕咬得支离破碎!” 徐泽的分析,鞭辟入里,直指要害,让夏明远也不禁微微颔首。这些问题,他身为大夏皇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受限于国力、财力以及朝堂之上的种种掣肘,很多时候,他也只能采取一些权宜之计,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难以从根本上解决。 “那你以为,当如何处之?”夏明远不动声色地问道。 “陛下!”徐泽的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光彩,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罪臣以为,要想真正解决西北边患,永保我大夏西北疆域的安宁与繁荣,单纯的被动防御,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我们必须……变守为攻!” “变守为攻?!”夏明远闻言,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徐泽,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野心! 大夏立国数百年来,在与北方游牧民族的争斗中,基本上都处于战略守势。虽然也曾有过几次大规模的北伐,但大多是劳而无功,甚至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如今,国力虽非鼎盛,但也不算衰弱。可要说主动出击,将战火烧到草原之上……这,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陛下,罪臣并非狂妄自大,也非好战嗜杀。”徐泽似乎看出了夏明远心中的疑虑,连忙解释道,“罪臣所说的‘主动出击’,并非是指立刻发动大规模的远征,与辽国、大羌等强敌进行主力决战。以我大夏目前的国力,以及西北边防的现状,这样做,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罪臣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改变以往那种‘固守待援’、‘消极防御’的策略,转而采取一种更加积极、更加灵活、也更加……具有侵略性的边防方针!” “具体而言,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步骤:” “其一,便是以安宁城为核心,整合整个凉州乃至周边数州的军事、经济、民政资源,建立一个统一高效、令行禁止的西北军政一体化特区!”徐泽抛出了他的第一个“重磅炸弹”。 “在这个特区之内,一切军政事务,皆由一人统领,便宜行事!如此,方能打破以往那种各自为政、相互掣肘、效率低下的局面,将西北的力量真正拧成一股绳,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战斗堡垒!” 夏明远闻言,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军政一体化特区?一人统领?便宜行事? 这徐泽……他这是想在西北当一个“土皇帝”吗?! 徐泽似乎没有察觉到夏明远眼神中的变化,继续侃侃而谈: “其二,便是大力发展安宁模式!陛下您也看到了,安宁城之所以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靠的不仅仅是罪臣的些许微末伎俩,更是因为我们找到了一条适合边疆地区发展的独特道路——那就是,以商养兵,以兵促商,军民一体,共同富裕!” “我们要继续加大对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修建更多的道路、桥梁、水利设施,吸引更多的商旅前来贸易!我们要继续鼓励农耕,推广新作物、新农具,提高粮食产量,确保军民无后顾之忧!我们还要继续扶持手工业,尤其是与军事相关的产业,比如兵器制造、甲胄打造、火药生产等等,争取做到自给自足,甚至还能对外出口,赚取更多的利润!” “只有经济发展起来了,我们才有足够的财力去供养一支更加庞大、更加精锐的军队!只有民心凝聚起来了,我们才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兵员和后勤支持!” “其三,便是对周边那些异族部落,采取‘区别对待,分化拉拢,恩威并施,逐步蚕食’的策略!” “对于那些愿意与我大夏友好通商,遵守我们规矩的部落,我们可以给予他们一些经济上的优惠,甚至可以向他们出售一些我们淘汰下来的武器装备,扶持他们去对抗那些与我们为敌的部落,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对于那些冥顽不灵,屡教不改,依旧对我大夏心怀叵测的部落,比如这次的哲叶合部,那便只有一个字——打!狠狠地打!打到他们服为止!打到他们怕为止!打到他们主动跪下来,哭着喊着要当我们的‘狗’为止!” “我们可以利用部落之间的矛盾,挑拨离间,让他们相互攻伐,消耗他们的实力。我们也可以利用经济手段,控制他们的命脉,让他们不得不依附于我们。我们还可以利用文化渗透,逐步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思想观念,让他们从内心深处认同我大夏的文明和统治!” “总而言之,就是要软硬兼施,多管齐下,逐步将这些桀骜不驯的草原饿狼,驯化成温顺听话的看门狗!让他们成为我大夏在草原上的眼睛、耳朵和……炮灰!” 徐泽说到这里,眼中闪烁着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光芒,让夏明远也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个年轻人……他的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狠辣,简直是……令人发指!但也……也确实是解决边患的一条……毒计!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徐泽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那便是……不断研发和改进我们的‘秘密武器’!也就是陛下您所说的那些‘妖火’和‘雷鸣’!” “陛下,恕罪臣直言,我大夏的军队,在骑兵的骁勇和数量上,与北方的辽国、西方的羌人相比,并不占有绝对的优势。我们之所以能够屡屡在与他们的交锋中获胜,靠的,更多的是我们中原王朝在兵法谋略、组织纪律以及……器械装备上的领先!” “而这些火药武器,便是上天赐予我大夏的……克敌制胜之无上法宝!它们的出现,将会彻底改变以往的战争模式!将会让我们大夏的军队,在面对任何强敌之时,都能拥有碾压性的火力优势!” “试想一下,当我们的士兵,人手一支能够喷吐火焰的火铳,当我们的阵地之上,布满了能够发射开花炮弹的神威大炮,那些所谓的草原铁骑,还敢轻易靠近吗?他们那引以为傲的骑射之术,在毁天灭地的炮火面前,还剩下几分威力?” “所以,罪臣恳请陛下,能够准许罪臣,在安宁城设立一个专门的……‘军器监’,招募天下能工巧匠,投入巨额资金,全力研发和生产各种火药武器!罪臣有信心,在不久的将来,定能为我大夏,打造出一支……一支足以横扫天下,无坚不摧的……神机营!” 徐泽一口气将自己的“宏伟蓝图”和盘托出,说到最后,已是热血沸腾,双目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夏铁骑踏遍万里疆域,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而夏明远,则早已被徐泽这一连串惊世骇俗的言论,给震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军政一体化特区?以商养兵?分化拉拢异族?全力研发火器? 这个徐泽……他……他这是要……要在西北,再造一个大夏吗?! 他的野心,简直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夏明远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既为徐泽那天马行空般的奇思妙想和宏伟壮阔的战略构想而感到震惊和……兴奋!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足以改变大夏国运的伟大计划!如果真的能够实现,那大夏王朝,何愁不能开创万世太平?! 但同时,他又对徐泽那深不可测的心机和潜藏在骨子里的勃勃野心,感到了深深的……忌惮和不安! 将如此巨大的权力和资源,都集中在这样一个年轻得过分,又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人手中,这……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赌赢了,大夏将迎来前所未有的辉煌! 赌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可能会……养虎为患,引狼入室! 夏明远的心中,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眼神中充满了狂热和期待的徐泽,沉默了良久,久到周围的火把都因为燃烧殆尽而变得黯淡了许多。 终于,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徐泽……” “你所说的这一切,朕……都准了!” “从今日起,朕便赐你尚方宝剑,封你为……安西大都护,兼凉州刺史,节制西北一切军政要务!凡边防钱粮、官员任免、异族赏罚,皆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朕给你钱!给你粮!给你政策!给你……朕所能给你的一切支持!” “朕只有一个要求!”夏明远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如刀,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气! “那就是——在朕的有生之年,替朕……彻底荡平这西北边患!让大夏的龙旗,插遍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让那些曾经欺凌过我大夏子民的异族,都匍匐在朕的脚下,俯首称臣,岁岁来朝!” “你,可能做到?!” 徐泽闻言,心中狂喜!但他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反而露出一副“感激涕零”、“诚惶诚恐”的表情,再次重重叩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罪臣……不,微臣徐泽,谢陛下隆恩!陛下知遇之恩,徐泽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微臣向陛下立誓!有生之年,若不能为陛下荡平西北,开疆拓土,扬我大夏国威,徐泽……愿提头来见!” “好!好!好!”夏明远连说三个“好”字,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上前一步,亲自将徐泽从地上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徐爱卿,平身吧。从今往后,你我君臣,当同心同德,共创这大夏的万世基业!” “只是……”夏明远话锋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朕虽然给了你天大的权柄,但你也要时刻谨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朕希望你,能将这份权力,真正用在为国为民的正途之上,莫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一片苦心和期望啊!” “微臣……谨遵陛下教诲!”徐泽再次躬身行礼,心中却暗自冷笑。 老狐狸!终究还是不放心啊!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拿到实权,只要能在这西北之地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些许的敲打和警告,又算得了什么? 狐假虎威戏群雄 晨曦微露,金色的阳光刺破拂晓前的最后一抹黑暗,温柔地洒在历经一夜喧嚣与血腥的安宁城内外。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尽,与清晨的露水和泥土芬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又令人警醒的气息。 夏明远,这位刚刚经历了一场“认知颠覆”之旅的大夏皇帝,并没有在安宁城过多停留。 在与徐泽达成那番“秘密约定”,并留下了一批象征性的赏赐(包括部分钱粮、军械以及一道措辞含糊却又赋予了徐泽极大自主权的“密旨”)之后,他便以“龙体欠安,需即刻返回京城调养”为由,在徐泽和安宁城“文武百官”的“恭送”下,带着那数千名依旧处于“我是谁?我在哪?我经历了什么?”的懵逼状态的玄甲重骑,匆匆离开了这座让他“惊喜”与“惊吓”不断的边陲小城。 皇帝的龙辇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漫漫黄沙古道的尽头。 徐泽站在那座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之上,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凝望着京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带着几分得意、几分嘲弄,又夹杂着一丝凝重与期待的复杂笑容。 “陛下啊陛下,您可真是……给微臣送来了一份天大的‘惊喜’啊!”徐泽在心中默默地自语道,“尚方宝剑,安西大都护,节制西北一切军政……呵呵,这画的饼,可真够大的!只是不知道,这饼里面,究竟是香甜的蜜糖,还是……致命的砒霜呢?”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夏明远真的会对自己完全信任,放任自己在这西北之地为所欲为。 那位深沉似海的帝王,之所以会给予自己如此大的权柄,无非是看中了自己手中那些“划时代”的火器,以及自己所展现出来的“经世济民”和“开疆拓土”的“潜力”。 说白了,这更像是一场风险投资。夏明远将“西北”这块烫手的山芋,连同自己的“圣眷”作为赌注,押在了自己这个“前途未卜”的年轻人身上。 赌赢了,大夏将获得一个稳固的西北屏障,甚至可能将势力范围拓展到更远的地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赌输了……大不了就是损失一个“不安分”的边陲小吏,再搭上一些无关痛痒的钱粮物资。对于偌大的大夏王朝而言,这点损失,还承受得起。 甚至,夏明远可能还乐于见到自己这个“异数”,去跟西北那些桀骜不驯的地方势力和异族部落斗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啊! 不过,徐泽对此也并不在意。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获得了在这片广阔的西北大地上,名正言顺地大展拳脚,实现自己心中那个宏伟蓝图的……“许可证”! 至于皇帝的猜忌和提防?呵呵,那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自己能不断地创造价值,不断地展现出无可替代的重要性,不断地为大夏王朝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那皇帝陛下,就永远不敢轻易动自己! 相反,他还会像一个精明的商人一样,不断地追加“投资”,给予自己更多的支持和……更大的权力! “来人!”徐泽收回思绪,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坚定,朗声喝道。 “大人有何吩 咐?”蔡主簿和赵无极、阿史那云、张猛等人立刻上前,躬身应道。他们刚刚也旁听了(虽然是跪着听的)皇帝与徐泽的部分对话,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对自家这位年轻县令的敬畏和钦佩,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谁能想到,自家大人竟然敢在皇帝陛下面前“指点江山”,甚至还从皇帝手中“骗”来了如此大的权柄?!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传我将令!”徐泽目光炯炯地扫过众人,语气沉稳而有力,“从即刻起,安宁城进入……嗯,‘战后重建与高速发展并举’的新阶段!” “蔡主簿!” “下官在!” “你立刻组织人手,清点此次大战的战利品,登记造册!尤其是那些俘虏的辽兵和缴获的战马、军械,都要严加看管,妥善处置!另外,抚恤阵亡将士家属,救治受伤兵民,安抚城中百姓,这些事情,也都要尽快落实下去,务必做到……嗯,‘以人为本,深得民心’!” “是!下官遵命!”蔡主簿连忙应道。 “赵先生!” “主公请吩咐。” “‘黑月会’的力量,要尽快向整个凉州,乃至周边各州府渗透!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西北地区所有大大小小势力的动向!无论是官府的、军队的、还是那些地方豪强、绿林盗匪、异族部落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逃过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另外,”徐泽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给我重点关注一下凉州知府衙门,以及那些在背后上蹿下跳,说本官坏话,想要给本官使绊子的人!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一些……嗯,‘特殊手段’,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属下明白。”赵无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微微颔首。 “阿史那云,张猛!” “末将在!” “虎贲军,要立刻进行扩编!此次大战,我们虽然缴获了不少战马和军械,但兵员损失也不小。你们要尽快从俘虏的辽兵中,挑选那些年轻力壮、愿意真心归降的,补充到各营之中!同时,也要在安宁城及周边地区,加大招兵的力度!本官要你们在三个月之内,将虎贲军的规模,至少扩充到……两万人!” “两万人?!”阿史那云和张猛闻言,都是大吃一惊! 要知道,虎贲军目前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千余人。要在短短三个月内,将其扩充到两万,这……这难度也太大了!且不说兵员从何而来,单单是武器装备和粮草辎重,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啊! “大人,这……这恐怕有些……”张猛有些迟疑地说道。 “没有恐怕!”徐泽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兵员的问题,一部分从俘虏中挑选,另一部分,就从那些主动前来投靠的山寨流寇、破产流民,甚至是一些被打散的异族部落中招募!只要他们肯为我所用,肯遵守我安宁城的规矩,本官都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至于武器装备和粮草辎重……”徐泽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呵呵,这个嘛,本官自有妙计!你们只需要负责把兵给本官练出来就行了!记住,本官要的,是能打仗,敢打仗,而且……能打胜仗的精锐之师!而不是一群只会吃饭的废物!” “是!末将遵命!”阿史那云和张猛虽然心中依旧充满了疑惑,但还是咬着牙,大声应道。他们对徐泽,已经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既然大人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还有,”徐泽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从今天起,我们要开始……‘名正言顺’地,将安宁模式,向整个西北地区推广了!” “陛下已经封本官为安西大都护,节制西北一切军政!这便是我们的‘尚方宝剑’!我们要充分利用好这把‘剑’,将那些不听话的、不识时务的、敢跟我们作对的势力,一个个地……‘请’他们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合作共赢’的事情!” “我们的目标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个凉州,打造成我们安宁城的……后花园!将那些原本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地方势力,都整合到我们的旗下,为我所用!” “然后,再以此为基础,逐步向甘州、肃州、沙州等地渗透和扩张!最终,将整个河西走廊,都牢牢地掌控在我们的手中!” 徐泽的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蔡主簿等人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他们之前虽然也隐隐猜到,自家大人胸怀大志,绝非池中之物。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徐泽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竟然想要……掌控整个西北?! 这……这简直是…… “大人,此举……此举会不会太过……急躁了些?”蔡主簿有些担忧地说道,“西北之地,情况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安宁城虽然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但根基尚浅,若是贸然扩张,恐怕会……会引火烧身啊!” “呵呵,蔡主簿此言差矣。”徐泽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满了自信,“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如今,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宗翰被我们生擒,辽军主力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他们是无力再对我西北用兵了。而西边的大羌,内部也是矛盾重重,自顾不暇。这,正是我们整合西北内部力量,清除异己,扩张势力的……千载难逢之良机啊!” “至于那些地方官府和豪强劣绅嘛……”徐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若是识时务,肯乖乖配合,本官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但若是他们给脸不要脸,非要螳臂当车,负隅顽抗……哼哼!那本官也不介意,让他们尝一尝‘虎贲军’的铁蹄,和‘神威大炮’的滋味!” “正所谓,乱世用重典!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如今,陛下已经将西北这块‘试验田’交给了我们,我们若是还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那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 徐泽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蔡主簿等人听了,虽然心中依旧有些忐忑不安,但也被徐泽那股睥睨一切的自信和豪情所感染,一个个都热血沸腾起来,齐声应道:“我等……愿为主公(大人)效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徐泽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各自去准备吧!记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安宁城,乃至周边地区,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忙碌和……骚动之中。 徐泽就像一个精力旺盛的陀螺一般,一刻也不停歇地运转着。 他先是亲自主持了对耶律宗翰等辽军重要俘虏的“公开审判大会”。在会上,他义正言辞地列举了辽国多年来侵扰大夏边境,残害无辜百姓的种种罪行,激起了安宁军民的同仇敌忾之心。 然后,他又当众宣布,免除耶律宗翰等一干罪大恶极的辽军将领的死罪,而是将他们……嗯,编入安宁城的“劳动改造营”,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去为那些曾经被他们伤害过的大夏百姓,修建房屋,开垦荒地,也算是……一种别开生面的“赎罪”方式。 至于那些普通的辽军俘虏,徐泽则采取了“区别对待”的策略。对于那些年轻力壮,又表现出“真心悔过”和“积极改造”意愿的,便将其挑选出来,打散编入虎贲军各部,让他们在“思想教育”和“军事训练”的双重洗礼下,逐步转化为忠于安宁城,忠于徐泽的“新生力量”。 而对于那些冥顽不灵,心怀怨恨,或者老弱病残,不堪驱使的,徐泽也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将他们集中看管起来,好吃好喝地“供养”着,美其名曰“人道主义关怀”。 当然,这种“关怀”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徐泽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前往辽国都城上京临潢府,向辽国皇帝耶律洪基送去了一封措辞“友好”的“勒索信”。 信中,徐泽先是“痛心疾首”地谴责了耶律宗翰“背信弃义”、“擅起边衅”的“不友好行为”,然后又“大度地”表示,看在两国以往“睦邻友好”的份上,他愿意“既往不咎”,释放包括耶律宗翰在内的所有辽军俘虏。 只不过嘛……这路途遥远,粮草匮乏,为了让这些尊贵的俘虏们在返回家乡的路上,能够吃好喝好,不受委屈,辽国朝廷是不是应该……意思意思,表示一下“诚意”? 比如,先送个百八十万两白银,外加十万匹战马,再来个三五千名如花似玉的契丹美女……作为“精神损失费”和“俘虏赎金”? 这封“勒索信”一出,可想而知,会在辽国朝堂之上,掀起何等轩然大波! 而在处理完辽军俘虏的事情之后,徐泽便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安宁城周边的那些“不安定因素”。 他先是派人带着皇帝的“密旨和大量的“慰问品”(其实就是从辽军那里缴获的战利品),前往凉州知府衙门,以及周边几个县城的官府,“亲切友好”地拜会了那些地方大员。 对于那些比较识时务,愿意主动“靠拢”安宁城,表示愿意“听从安西大都护调遣”的官员,徐泽自然是笑脸相迎,许以重利,甚至还会“慷慨地”将一部分“先进的军事技术”传授给他们,美其名曰“共同维护西北边防安全”。 而对于那些倚老卖老,阳奉阴违,甚至还敢在背后搞小动作,想要给徐泽使绊子的官员,徐泽也绝不手软! 他会先礼后兵,派赵无极的“黑月会”成员,去“搜集”一些这些官员平日里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证据”,然后“不经意间”地将这些“证据”呈递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 若是他们还不知悔改,那徐泽也不介意,动用一些“特殊手段”,比如一场“意外的火灾”,一次“离奇的失踪”,或者干脆就派虎贲军前去“剿匪”,顺便“路过”一下他们的府衙…… 总而言之,在胡萝卜加大棒,威逼加利诱的双重攻势之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整个凉州府境内的官场,便被徐泽给“梳理”得服服帖帖,再也没有人敢公然与他作对。 搞定了官府,徐泽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盘踞在凉州各地的豪强劣绅和绿林盗匪。 对于这些人,徐泽的手段就更加简单粗暴了。 他直接颁布了一道“招安令”,限令所有在册的盗匪山寨,以及那些平日里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地方豪强,在一个月之内,主动前来安宁城“登记投诚”。 凡是愿意接受改编,听从号令的,既往不咎,甚至还可以根据其“贡献”的大小,授予相应的官职和军衔,让他们成为“维护地方治安的积极力量”。 而对于那些逾期不降,或者负隅顽抗的,那便只有一个字——剿! 虎贲军的铁蹄,会毫不留情地踏平他们的山寨,没收他们的家产,将那些罪大恶极的首恶分子,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一时间,整个凉州境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无数的小股盗匪,在见识了虎贲军的雷霆手段之后,纷纷望风而降,摇身一变成了安宁城“治安联防队”的成员。 而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地方豪强,也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争先恐后地带着金银财宝和私兵家丁,赶往安宁城,向这位新上任的“安西大都护”表示“效忠”。 当然,也有一些不信邪的硬骨头,试图联合起来,与徐泽对抗。 结果嘛……自然是被装备了“神威大炮”和“霹雳弹”的虎贲军,给轰得连渣都不剩! 在绝对的武力优势面前,任何阴谋诡计和负隅顽抗,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就这样,徐泽凭借着皇帝的那道“密旨”和自己手中那支越来越强大的虎贲军,以及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秘密武器”,在短短数月之内,便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整合了整个凉州府的军事、政治和经济力量! 原本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的凉州,在他的铁腕治理之下,俨然变成了一个以安宁城为绝对核心,令行禁止,高度统一的“独立王国”! 徐泽的威名,也随着他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措,迅速传遍了整个西北大地! 有人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有人说他是手段通天的“小霸王”,也有人说他是能够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谪仙人”…… 总之,对于这位突然崛起的安西大都护,西北各方势力,都充满了敬畏、好奇和……深深的忌惮! 而就在徐泽在西北地区大展拳脚,搞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的时候。 遥远的京城之内,一场针对他的暗流,也正在悄然涌动,并且……愈演愈烈! 一封封弹劾徐泽“拥兵自重,图谋不轨”、“擅杀朝廷命官,掠夺地方财富”、“与异族勾结,祸乱边疆”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向了紫禁城的御书房。 朝堂之上,那些原本就看徐泽不顺眼的守旧大臣和皇子党羽们,更是纷纷跳了出来,添油加醋,危言耸听,恨不得立刻将徐泽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那位高坐龙椅之上的大夏皇帝夏明远,面对着这汹涌的舆论和来自各方的压力,却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沉默。 他既没有下旨申饬徐泽,也没有公开为他辩护。 他只是将那些弹劾的奏折,一一留中不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在权衡着什么。 西北的风,越来越紧了。 京城的云,也越来越浓了。 一战立威震凉州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数月过去。西北的寒风已经开始夹杂着刺骨的凉意,预示着漫长而酷烈的冬季即将来临。 而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徐泽在凉州府的“铁腕新政”,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效。 整个凉州,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乎所有的州县官府,都已经被他牢牢地掌控在手中。那些曾经阳奉阴违、各怀鬼胎的地方官员,要么被他以雷霆手段“请”去了安宁城的“学习班”进行“思想改造”,要么就乖乖地俯首称臣,成了他推行新政的忠实走狗。 那些曾经盘踞在深山老林、危害一方的绿林盗匪,也基本上被清剿殆尽。一部分负隅顽抗的,早已化作了虎贲军将士们刀下的亡魂,其首级被高高悬挂在各处要隘,以儆效尤。而另一部分识时务的,则纷纷接受了“招安”,摇身一变成了安宁城“治安联防总队”的“光荣一员”,负责协助官府维持地方秩序,顺便……也为徐泽的“情报网络”贡献一份力量。 至于那些曾经在地方上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豪强劣绅,更是被徐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他以“均田地、抑豪强、惠民生”的名义,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场“土地改革运动”。 当然,这场“改革”并非后世那种彻底的“打土豪、分田地”,徐泽还没那么激进,也不想彻底激怒整个士绅阶层。他采取的是一种更为“温和”也更为“狡猾”的方式——那就是“赎买”与“限田”相结合。 对于那些主动配合,愿意将多余土地“贡献”出来,支持安宁城建设的“开明士绅”,徐泽会给予他们一定的经济补偿(当然,这补偿款大多是用他们自己上缴的“罚款”和“捐赠”来支付的),甚至还会授予他们一些诸如“安宁城建设荣誉顾问”、“西北商贸发展促进会理事”之类的虚衔,给足他们面子。 而对于那些冥顽不灵,试图负隅顽抗,或者在背后搞小动作的“顽固派”,徐泽也绝不手软!他会先派赵无极的“黑月会”成员,去“搜集”一些他们平日里巧取豪夺、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罪证”,然后“不经意间”地将这些“罪证”公之于众,激起民愤。 紧接着,便是“顺应民意”的“公审大会”。在群情激奋的百姓们的“强烈要求”下,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土皇帝们,往往会被判处一个“罪大恶极,斩立决”的下场。其家产自然也就“充公”,土地则被重新分配给那些无地或少地的贫苦农民。 如此一来,徐泽不仅获得了大量的土地和财富,充实了安宁城的府库,更重要的是,他还赢得了底层百姓的民心!那些分到土地的农民,对徐泽简直是感恩戴德,将其奉若神明,自发地成为了他最为坚定的拥护者和支持者。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短短数月之内,徐泽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整个凉州府打造成了一个以安宁城为绝对核心,军事、政治、经济高度统一的“铁板一块”! 而他的“虎贲军”,在经历了数次“剿匪练兵”和“平叛实战”之后,也迅速成长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百战精锐!其规模,也正如徐泽所期望的那样,迅速扩充到了近两万之众! 这两万虎贲军,不仅装备了安宁兵工作坊最新生产出来的制式铠甲和精良兵器,更是有不少营队,开始小规模地列装那种威力无穷的“神威大炮”和“霹雳弹”! 可以说,如今的徐泽,在整个西北地区,已经拥有了足以与任何一方势力叫板的强大实力! 然而,树大招风,名满招忌。 徐泽在凉州府的这一系列“骚操作”,虽然让安宁城周边的百姓拍手称快,但也彻底触动了某些人的“奶酪”,引来了无数的嫉恨和……杀机! 首当其冲的,便是与凉州府毗邻的甘州都督——李思远。 这李思远,乃是旧将之后,其家族在甘州经营数代,根深蒂固,势力庞大。他本人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手握数万甘州边军,平日里割据一方,听调不听宣,俨然就是甘州地界上的“土皇帝”。 原本,凉州府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块贫瘠偏僻、无足轻重的“鸡肋之地”。他甚至还乐于见到凉州府的混乱和衰败,因为这样一来,便更能凸显出他甘州的“繁荣”与“稳定”。 可如今,自从那个姓徐的小子到了安宁城之后,一切都变了!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那个鸟不拉屎的安宁县,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整个西北地区最为繁荣的商贸重镇!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徐泽,竟然也成了手握重兵、威震一方的“安西大都护”! 这让李思远如何能够容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更让他感到惊恐和愤怒的是,徐泽在整合了凉州府之后,竟然还隐隐有将触角伸向他甘州的迹象! 最近一段时间,甘州境内,突然冒出来许多打着“安宁商队”旗号的陌生面孔。他们不仅在甘州各地大肆收购粮草、药材、矿石等战略物资,还在暗中联络那些对李思远心怀不满的地方豪强和失意军官,许以重利,意图策反。 甚至,李思远还得到密报,说徐泽麾下那支神秘而又可怕的“黑月会”,已经悄悄地在甘州城内设立了秘密据点,四处刺探情报,散布谣言,搅得甘州境内人心惶惶,暗流涌动。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思远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若是任由徐泽这个“过江强龙”继续发展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这个“地头蛇”就要被人家给连皮带骨吞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李思远秘密召集了麾下的一众心腹将领和幕僚,在甘州都督府的密室之中,进行了一场决定甘州未来命运的……军事会议。 “诸位,”李思远端坐在帅位之上,面色阴沉如水,声音冰冷地说道,“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近来凉州府那个姓徐的小子,行事越发猖狂,不仅吞并了整个凉州,还敢将爪子伸到我甘州的地界上来!此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不尽早将其铲除,我甘州……危矣!” 堂下众人闻言,也是议论纷纷,神色各异。 一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将领,猛地一拍桌子,瓮声瓮气地说道:“都督!末将早就看那个姓徐的小白脸不顺眼了!区区一个毛头小子,仗着走了狗屎运,侥幸打赢了几场小仗,便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都督您下令吧!末将愿率领麾下五千铁骑,踏平安宁城,将那徐泽小儿的人头,取来献给都督!” 此人名叫雷横,乃是李思远麾下最为勇猛的一员悍将,素以作战勇猛,悍不畏死著称。 “雷将军不可鲁莽!”另一名身着文士长袍,颌下留着一缕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连忙开口劝阻道,“那徐泽虽然年轻,但据闻其用兵诡诈,手段狠辣,绝非易与之辈。尤其是他手中那支‘虎贲军’,装备精良,战力强悍,更有传闻说,他还掌握着一种能够喷吐妖火、引发雷鸣的‘秘密武器’,威力无穷!之前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宗翰,便是折戟沉沙,兵败被俘!我等若是轻敌冒进,恐怕……会重蹈辽军覆辙啊!” 此人名叫吴用,乃是李思远的首席幕僚,素以足智多谋,老成持重著称。 “吴先生此言差矣!”雷横闻言,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什么妖火雷鸣?依我看,那都是徐泽小儿故弄玄虚,用来吓唬人的鬼把戏罢了!我甘州健儿,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岂会被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吓倒?!” “再说了,那耶律宗翰不过是个勇而无谋的胡人匹夫,他兵败被俘,那是他自己无能!我等岂能与他相提并论?!” “都督!”雷横再次转向李思远,抱拳请命道,“请都督给末将三万兵马!末将立下军令状,一月之内,必定攻破安宁,生擒徐泽!若是不成,末将愿提头来见!” 李思远看着堂下争论不休的众将,眉头紧锁,心中也是犹豫不决。 他自然也知道徐泽不好对付。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再任由徐泽坐大,那他李思远在甘州的统治,可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沉吟了半晌,李思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猛地一拍桌案,沉声喝道:“够了!都不要再吵了!” 他目光威严地扫过众人,缓缓说道:“徐泽此獠,狼子野心,已成我甘州心腹大患!不除此獠,本都督寝食难安!” “雷横听令!” “末将在!”雷横闻言大喜,连忙应道。 “本都督命你即刻点齐麾下三万精锐,再辅以甘州各大豪族提供的五千私兵,共计三万五千大军!即日启程,兵发凉州!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安宁城,生擒徐泽!不得有误!” “吴先生!” “属下在。” “你即刻修书一封,送往京城!将徐泽在西北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甚至……甚至勾结异族,意图反叛的‘罪证’,一一呈报给朝中那些与本都督交好的大人们!请他们务必在陛下面前,为本都督此次‘为国除害’的义举,多多美言几句!最好……能请到陛下的圣旨,名正言顺地讨伐此獠!” “其余诸将,各司其职,留守甘州,务必确保后方稳定,粮草充足!待雷将军大功告成之日,本都督定当论功行赏,绝不吝啬!” “我等……遵命!” 堂下众将齐声应道,一个个摩拳擦掌,战意盎然。 一场针对徐泽和安宁城的巨大阴谋,就这样在甘州都督府的密室之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 甘州方面的异动,自然瞒不过徐泽那遍布西北的情报网络。 几乎就在李思远下达出兵命令的第三天,“黑月会”的密探便将这份十万火急的情报,送到了远在安宁城的徐泽手中。 “呵呵,李思远……这条养不熟的老狗,终于是按捺不住,要跳出来了吗?” 徐泽看着手中的密报,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意外。 对于李思远的反应,他早就有所预料。或者说,这本身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之所以要在凉州府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不惜将触角伸向甘州,除了要整合西北力量,积蓄实力之外,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目的——那就是,引蛇出洞! 他要借着李思远这条“地头蛇”,来检验一下自己手中这支“虎贲军”的真正成色!也要借着这一战,来彻底奠定自己在整个西北地区的……霸主地位! 更重要的是,他还要借着这一战,来向远在京城的那位皇帝陛下,以及朝堂之上的那些“衮衮诸公”们,传递一个清晰而又强硬的信号—— 我徐泽,不是好惹的!我安宁城,更不是谁想捏就能捏的软柿子! 谁敢动我,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大人,李思远此番出兵三万五千,号称五万,来势汹汹,其麾下甘州边军,也素来以悍勇著称,实力不容小觑。我军虽然刚刚扩编,但新兵尚多,训练不足,若是与其正面硬撼,恐怕……胜算不大啊。” 一旁的蔡主簿,看着地图上那密密麻麻代表着敌军的红色箭头,脸上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呵呵,蔡主簿多虑了。”徐泽却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自信满满的笑容,“兵法有云,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 “那李思远虽然兵多将广,但在本官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他麾下那些所谓的‘精锐边军’,欺负欺负寻常的流寇盗匪还行,若是对上我装备了‘神威大炮’和‘霹雳弹’的虎贲军……哼哼!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大人英明!”蔡主簿闻言,心中稍安,连忙躬身奉承了一句。他现在对自家这位大人的“秘密武器”,也是充满了信心。 “不过……”徐泽话锋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正面硬撼,虽然不怕他,但终究会让我军有所损伤,得不偿失。本官……向来喜欢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指着凉州与甘州交界处的一片崇山峻岭,沉声说道:“传我将令!” “命阿史那云,率领麾下五千轻骑兵,即刻秘密潜入此地!利用其熟悉地形的优势,在此处……给我布下一个天罗地网!” “命张猛,率领虎贲左营一万主力,携带所有‘神威大炮’和充足的‘霹雳弹’,即刻开赴此地北侧的黑风峡谷,抢占有利地形,构筑坚固阵地,给本官……死死地守住这个唯一的通道!” “其余各部,留守安宁,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大人!”阿史那云和张猛闻令,都是精神一振,齐声应道,“您的意思是……我们要在黑风峡谷,打一场伏击战?!” “没错!”徐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中充满了杀气,“那李思远自以为兵强马壮,必定会轻敌冒进,长驱直入!而这黑风峡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是他们进入凉州腹地的必经之路!” “本官就要在这里,给他准备一份……永生难忘的‘惊喜’!” “本官要让他那三万五千大军,有来……无回!” …… 数日之后,甘州都督李思远,亲率三万五千大军,号称五万,旌旗招展,鼓角齐鸣,浩浩荡荡地杀入了凉州境内。 正如徐泽所预料的那样,李思远自恃兵强马壮,再加上之前徐泽在凉州府的扩张行动,并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便有些得意忘形,轻敌冒进起来。 他一路之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凉州府那些刚刚恢复了一些生机的村镇,再次变成了人间地狱。 而徐泽,则始终按兵不动,仿佛被吓破了胆一般,龟缩在安宁城中,不敢出战。 这更是助长了李思远的嚣张气焰。他认定徐泽是外强中干,之前的那些所谓“战绩”,不过是吹嘘出来的罢了。 于是,他更加肆无忌惮,长驱直入,直扑凉州府的治所——武威城。 他打算先攻下武威,占据凉州府的政治中心,然后再挥师东进,一举荡平安宁,活捉徐泽,成就自己的不世功勋! 然而,就在李思远的大军,得意洋洋地进入那条通往武威城的必经之路——黑风峡谷之时。 一场早已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死亡盛宴,已然拉开了序幕!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如同死神的怒吼,在狭窄而幽深的峡谷之中骤然炸响! 无数的“霹雳弹”,如同冰雹一般,从天而降,狠狠地砸进了甘州军那拥挤不堪的行军队列之中! 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狭窄的峡谷,瞬间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甘州军的士兵们,在猝不及不及防之下,被炸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攻击方式?一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再也顾不上什么军令如山,阵型队列,纷纷掉头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然而,他们的退路,早已被阿史那云率领的五千轻骑兵,用巨石和滚木堵死! 前有虎贲军的“神威大炮”疯狂轰击,后有轻骑兵的弓箭如雨点般攒射,两侧又是陡峭的山壁,无路可逃! 三万五千甘州大军,就这样被困死在了这狭窄的黑风峡谷之中,进退维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这场被称为“黑风峡谷之战”的伏击战,其惨烈程度,甚至比之前安宁城外与辽军的那一战,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整一天一夜的疯狂杀戮!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再次照亮这片血腥的峡谷之时。 曾经不可一世的甘州都督李思远,和他那三万五千大军,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峡谷之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宛如一座真正的修罗屠场! 而徐泽,则毫发无损地站在峡谷的最高处,冷冷地俯瞰着这片由他一手导演的“杰作”,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和不忍,只有……冰冷彻骨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知道,这一战之后,整个西北,恐怕再也没有人,敢轻易挑衅他的权威了! 他也知道,这一战的消息,很快就会像插上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大夏,传到京城那位皇帝陛下的耳中。 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是更大的荣耀和权柄?还是……更深的猜忌和……杀机? 徐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一旦踏上了,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一战功成天下惊 黑风峡谷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但李思远及其麾下三万五千甘州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却早已像一场十二级的飓风一般,在短短数日之内,席卷了整个西北大地,乃至更远的中原腹地! 一时间,天下震动,举世皆惊! 要知道,李思远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乃是前朝宿将之后,在甘州经营数代,根深蒂固,手握数万精兵,俨然就是西北地区除了朝廷之外,实力最为雄厚的一方诸侯! 在许多人眼中,李思远甚至比那些时常袭扰边境的异族部落,还要更难对付!毕竟,异族打了败仗,大可以退回草原深处,休养生息,卷土重来。而李思远这样的地头蛇,一旦被激怒,那便是跗骨之蛆,不死不休! 可就是这样一位在西北地区横行霸道了数十年的“土皇帝”,竟然……竟然在短短一天一夜之间,就被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安宁县令徐泽,给连锅端了?! 三万五千大军啊!那可不是三千五百只鸡鸭!就这么……没了?! 这个消息,对于西北各方势力而言,不啻于一场惊天动地的超级大地震!其带来的震撼和冲击,甚至比之前徐泽生擒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宗翰还要更加强烈! 毕竟,耶律宗翰再厉害,那也是异族!徐泽打败他,那是为国争光,是理所应当! 可李思远……他名义上,好歹也是大夏朝廷册封的甘州都督,是自己人啊!徐泽如此干净利落地将其全歼,这……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下克上”!是公然的“谋逆”啊! 一时间,整个西北地区,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那些曾经对徐泽和安宁城心怀不满,或者在背后搞过小动作的地方官吏和豪强劣绅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夜不能寐!他们生怕徐泽的“虎贲军”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于是乎,在黑风峡谷之战结束后的短短半个月内,一股前所未有的“投诚朝拜”热潮,在整个西北地区迅速兴起! 从凉州府到甘州府,再到更西边的肃州、沙州等地,无数的地方官员、豪族首领、山寨大王,甚至是一些之前保持中立观望态度的小股异族部落头人,都争先恐后地备上厚礼,带着家眷亲信,星夜兼程地赶往安宁城,向这位新晋的“西北霸主”——安西大都护徐泽,表示最“诚挚”的祝贺和最“崇高”的敬意,以及……最“卑微”的效忠! 一时间,安宁城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各种奇装异服、南腔北调之人汇聚于此,其热闹繁华程度,甚至比之前皇帝夏明远“微服私访”时还要更胜几分! 而徐泽,对于这些主动前来“投诚”的各方势力,也展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与“老练”。 他并没有因为一场大胜便得意忘形,也没有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对于那些真心实意前来投靠,并且能够为安宁城带来实际利益(比如献上钱粮、兵马、或者重要的情报、技术)的势力,徐泽自然是笑脸相迎,好言安抚,甚至还会根据其“贡献”的大小,授予相应的官职、爵位,让他们感受到“弃暗投明”的“温暖”和“好处”。 而对于那些首鼠两端,心怀鬼胎,只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前来“敷衍了事”的势力,徐泽也绝不客气! 他会先让赵无极的“黑月会”成员,将这些人平日里那些见不得光的“黑料”和“把柄”,一一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徐大人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然后,再根据其“罪行”的轻重和“态度”的诚恳程度,进行“区别对待”。 要么,就是乖乖地交出一大笔“保护费”和“赎罪金”,并且立下“军令状”,保证以后对安宁城唯命是从,不敢有丝毫异心。 要么……哼哼!黑风峡谷的累累白骨,便是他们最好的榜样! 在如此恩威并施、软硬兼备的手段之下,短短数月之内,徐泽便如同滚雪球一般,迅速将整个河西走廊的绝大部分地区,都纳入了自己的实际掌控范围! 从凉州到甘州,再到肃州、沙州,甚至连更西边的一些羌人部落和西域小国,都纷纷派来使者,向这位新崛起的“西北之王”表示臣服和敬畏! 徐泽的势力,如同吹气球一般,急剧膨胀! 他麾下的“虎贲军”,在收编了大量的降兵和溃兵之后,其规模更是突破了三万之众!而且,经过黑风峡谷一战的洗礼,这些士兵们也迅速成长起来,战斗经验和士气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更重要的是,通过对李思远等势力的“抄家灭门”,徐泽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金银珠宝、粮草军械、田产土地……堆积如山,数不胜数! 这些财富,不仅足以支撑他那支日益庞大的军队的日常开销,更能让他有足够的资金,去进一步扩大安宁兵工作坊的生产规模,研发和制造更多、更先进的火器装备! 可以说,此时的徐泽,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西北地区,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 其声势之浩大,权柄之显赫,甚至比当年那位真正的西凉王,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就在徐泽在西北地区“高歌猛进”,意气风发,准备一鼓作气,彻底将整个西北都打造成自己的“铁桶江山”之时。 来自遥远京城的一道圣旨,却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那颗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那是一道措辞严厉,语气冰冷的圣旨。 圣旨之中,皇帝夏明远先是“痛心疾首”地斥责了徐泽“擅起边衅,滥杀无辜,荼毒地方,目无君上”的种种“罪行”,然后又“严厉警告”他,必须立刻停止一切“以下犯上,僭越弄权”的举动,安分守己,恪尽职守,否则……“国法无情,天威难测”! 不过,令人玩味的是,这道圣旨虽然骂得凶狠,但却并没有提及任何实质性的惩罚措施。既没有要革徐泽的职,也没有要削他的兵权,更没有要将他押解进京问罪。 只是在圣旨的末尾,不痛不痒地加了一句:“念汝初犯,且于西北边防亦有微功,暂且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另,朕已派遣钦差大臣,不日即将抵达安宁,巡视西北,安抚地方,尔其好自为之,切勿再蹈覆辙!” “钦差大臣?巡视西北?安抚地方?” 徐泽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圣旨,眉头紧锁,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他知道,这道圣旨,看似是在敲打自己,实则……更像是一种试探和……警告! 皇帝陛下,这是在告诉自己:小子,你最近玩得有点太嗨了!尾巴也翘得有点太高了!朕虽然暂时容忍你,但你可别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而那位即将到来的“钦差大臣”,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十有八九,是皇帝派来监视自己,甚至……是来分自己权,掣肘自己的! “呵呵,看来,这位皇帝陛下,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啊!”徐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心中暗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接连打赢了两场大仗,生擒了耶律宗翰,全歼了李思远,为大夏立下了如此“赫赫战功”,皇帝陛下就算不给自己加官进爵,也至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自己在西北的行动。 却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道不阴不阳,敲山震虎的圣旨! 帝王心术,果然是深不可测,难以揣摩啊! “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一旁的蔡主簿,看着那份措辞严厉的圣旨,脸上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陛下这分明是在……在警告我们啊!若是那位钦差大臣真的来了,万一他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咱们的麻烦,那……” “呵呵,蔡主簿不必惊慌。”徐泽却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帝陛下想派人来‘巡视’,那就让他来好了。咱们安宁城,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民心归附,难道还怕他一个区区钦差不成?” “再说了,”徐泽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这位钦差大人,是敌是友,尚且未知。或许……他也是咱们可以‘争取’和‘利用’的对象呢?” “大人的意思是……”蔡主簿闻言,眼睛一亮。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徐泽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总之,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埋头发展,壮大实力!只要咱们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那无论是谁来了,都得掂量掂量,不敢轻易与我们为难!” “另外,”徐泽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传令下去,从即日起,虎贲军各部,暂停一切对外军事行动,转入内部整训阶段!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些新招募的兵员,都给本官操练成真正的精锐!” “同时,安宁城以及周边各州县的城防工事,也要加快修建进度!尤其是那些‘神威大炮’和‘霹雳弹’的生产,更是要加班加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钦差大臣到来之前,再多储备一批!” “本官倒要看看,当那位钦差大人,亲眼见识到我安宁城的‘赫赫武功’和‘民心所向’之后,他还敢不敢,在本官面前,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是!大人英明!”蔡主簿等人齐声应道,心中的担忧也消散了不少。 他们相信,只要有这位神机妙算、深不可测的徐大人在,任何艰难险阻,都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 就在徐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各项准备,准备迎接那位即将到来的“钦差大臣”之时。 遥远的京城之内,一场围绕着“徐泽问题”的朝堂博弈,也正在激烈地进行着。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大夏皇帝夏明远,正一脸疲惫地靠在龙椅之上,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在他的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几乎将整个御案都给淹没了。而这些奏折之中,十有八九,都是弹劾安西大都护徐泽的! “陛下!徐泽此獠,狼子野心,罪不容诛!其在西北擅杀朝廷命官,吞并州府,拥兵自重,俨然已成国中之国!若不尽早将其铲除,恐为第二个安禄山、朱温之祸啊!” 说话的,是当朝太师,兼吏部尚书,三朝元老,也是朝中保守派势力的领袖——王黼。他年逾古稀,须发皆白,但声音却依旧洪亮,此刻正唾沫横飞,义愤填膺地向皇帝痛陈徐泽的“滔天罪行”。 “王太师此言差矣!”站在王黼对面的,是当朝宰相,兼兵部尚书,素来以“革新派”自居的李纲。他虽然年纪比王黼轻了不少,但气势却丝毫不弱,此刻正据理力争,为徐泽辩护: “陛下明鉴!徐泽虽年轻,行事或有孟浪之处,但其忠君爱国之心,却是天地可昭,日月可鉴!其在安宁屡败强敌,生擒耶律宗翰,全歼李思远,扬我大夏国威,此等不世之功,岂是‘微功’二字所能概括?!” “至于其在西北的一些举措,或许……或许是有些不合常规,但亦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西北之地,积弊已久,若不采取雷霆手段,如何能够迅速稳定局势,震慑宵小?” “依臣之见,对于徐泽这等栋梁之才,朝廷理应加以重用和抚慰,而非动辄猜忌和打压!否则,岂不是寒了天下忠臣义士之心?!” “李相此言,恕老夫不敢苟同!”王黼冷哼一声,反驳道,“功是功,过是过!徐泽纵有微功,亦难掩其狼子野心!其在西北私设官署,擅征赋税,招兵买马,俨然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此等行径,与谋反何异?!” “再者,其所用之手段,过于酷烈,滥杀无辜,早已引得天怒人怨!长此以往,必将激起民变,动摇国本!老夫恳请陛下,当机立断,即刻下旨,将此獠押解进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以安天下!” “王太师!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纲也是怒目而视,毫不相让。 “哼!老夫所言,句句属实!李相如此维护此獠,莫非……莫非与他有所勾结不成?!” “你……你血口喷人!” 眼看着两位当朝重臣,就要在御书房内上演全武行,夏明远终于有些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沉声喝道:“够了!都给朕住口!” 他目光威严地扫过二人,冷冷地说道:“徐泽之事,朕自有公断!无需尔等在此聒噪!”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已经决定,派遣户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张柬之,即日启程,前往安宁,担任钦差大臣,巡视西北,宣读朕意,安抚地方。” “张柬之?”王黼和李纲闻言,都是微微一愣。 这个张柬之,乃是朝中出了名的“老好人”,为人圆滑,处事中庸,既不属于保守派,也不属于革新派,在朝中人缘极好,但也……没什么太大的魄力和担当。 皇帝陛下派遣这样一个人去担任钦差,究竟是何用意? 是想安抚徐泽,还是想……敲打徐泽? 一时间,王黼和李纲都有些捉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夏明远看着二人那疑惑不解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心中暗道:哼!你们这些老狐狸,真当朕是傻子吗?徐泽那小子,虽然行事出格了些,但他的本事,朕可是亲眼见过的!有他在西北给朕顶着,朕也能省不少心! 至于他那点“小野心”嘛……呵呵,只要还在朕的掌控范围之内,那就……不足为虑! 朕倒要看看,这个张柬之去了安宁之后,会被那个滑头的小狐狸,给“忽悠”成什么样子! 也正好借此机会,再好好地“敲打敲打”朝中这些不安分的老家伙们! 想到这里,夏明远的心情,似乎又好了那么一点点。 他挥了挥手,对王黼和李纲说道:“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臣等……告退。” 王黼和李纲虽然心中依旧充满了疑惑和不甘,但也只能躬身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空旷的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夏明远靠在龙椅之上,闭目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投向窗外那深邃的夜空,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自语道: “徐泽啊徐泽,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钦差驾到风波起 秋去冬来,西北的风雪如期而至。安宁城内外,早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平添了几分萧瑟与肃杀。 然而,与这严寒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安宁城内那股日益高涨的建设热情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期待。 所有人都知道,那位代表着朝廷威严,也可能代表着皇帝意志的钦差大臣,即将抵达这座偏僻的边陲小城。 他的到来,将会给这座刚刚崛起的“西北新星”,带来荣耀与机遇,还是……猜忌与打压? 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端坐在安西大都护府)帅案之后,神情平静,目光深邃的年轻身影——徐泽。 仿佛只要有他在,任何风浪,都无法撼动这座城市的根基。 在一个朔风呼啸的清晨,安宁城的南门(如今已经有了像样的砖石门楼,虽然依旧没有完整的城墙合拢)之外,终于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 车队中央,簇拥着一辆装饰着明黄色帷幔的华丽马车,马车前后,是数百名身着崭新禁军服饰,手持长枪腰刀,气宇轩昂的京营兵士。 队伍的最前方,数名骑士高举着“钦差大臣”、“肃静”、“回避”的仪仗牌匾,锣鼓开道,威风凛凛。 钦差大臣张柬之,终于到了! 早已得到消息的徐泽,此刻也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二品大都护官袍(当然,这官袍是他自己命人赶制的,朝廷的正式任命文书和印信还没下来呢),带着蔡主簿、赵无极、阿史那云、张猛等一众安宁城的“文武要员”,以及数百名衣甲鲜明、精神抖擞的虎贲军将士,亲自出城十里相迎。 “下官安西大都护徐泽,恭迎钦差张大人圣驾!” 当那辆华丽的钦差马车缓缓停稳之后,徐泽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洪亮,态度恭谨,却又不失封疆大吏应有的气度。 马车的帷幔被一名小厮轻轻掀开,一位身着绯红色朝服,头戴乌纱帽,面容清癯,颌下留着三缕整齐长须,约莫五旬上下的中年官员,在两名侍从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马车。 此人,正是当朝户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此次奉旨巡视西北的钦差大臣——张柬之。 张柬之的目光,如同两道温润的玉光,不着痕迹地在徐泽以及他身后的众人身上扫过,脸上露出一抹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伸手虚扶道: “呵呵,徐都护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本官奉皇上之命,前来巡视西北,宣读圣恩,安抚地方。一路之上,早已听闻徐都护在安宁屡建奇功,不仅大破辽军,生擒其南院大王,更是荡平甘州叛逆李思远,使得西北边防固若金汤,百姓安居乐业。此等不世之功,实乃我大夏之幸,陛下之福啊!” 他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又对徐泽的“功绩”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和赞扬,让人听了如沐春风,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徐泽闻言,心中却是暗自冷笑。 这个张柬之,果然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一上来就给自己戴高帽子,捧得高高的,这是想先麻痹自己,然后再……图穷匕见吗? 不过,徐泽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依旧是一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表情,连忙拱手道:“张大人谬赞了!下官不过是尽了些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何敢言功?若非陛下天威浩荡,圣恩眷顾,下官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也不敢行那雷霆手段啊!” 他这话,也是暗藏机锋。既将自己的“功劳”归于皇帝,又隐晦地点出,自己之前在西北的种种“出格”举动,那可都是……奉了“圣意”的!你这个钦差大臣,可别想拿这些事情来做文章! 张柬之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温和:“呵呵,徐都护谦逊了。陛下在京城,可是时常挂念着西北的军民,也时常提及徐都护你的忠勇和才干啊!” 两人一番“亲切友好”的商业互吹之后,便并辔而行,在虎贲军将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朝着安宁城内走去。 一路上,张柬之看似在与徐泽闲聊家常,实则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安宁城的一切。 当他看到那宽阔平坦、足以容纳十余辆马车并行的石板大道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当他看到街道两旁那些鳞次栉比、人头攒动的商铺,以及那些操着各种口音、穿着奇装异服的异族商人时,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当他看到那些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各种建设工程(比如修建新的居民区、开挖水渠、扩建集市等),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安宁百姓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而当他看到那些巡逻在街道之上,身披重铠,手持利刃,精神抖擞,杀气腾腾的虎贲军将士时,眼中……则闪过了一丝深深的忌惮! 这个安宁城,这个徐泽……果然不简单啊! 与他之前在京城听到的那些关于安宁城“贫瘠荒凉”、“匪盗横行”的传闻,简直是……天壤之别! 看来,那些弹劾徐泽的奏折,十有八九,都是些捕风捉影,甚至是……别有用心的污蔑之词啊! 张柬之在心中暗暗思忖着,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如水,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进入安西大都护府之后,徐泽早已命人备下了丰盛的酒宴,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柬之放下手中的象牙筷,擦了擦嘴角,终于开始切入正题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安西大都护徐泽,接旨!” 徐泽和在场的蔡主簿等人,立刻离席跪倒,恭敬听旨。 张柬之展开圣旨,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始宣读起来。 圣旨的内容,与徐泽之前收到的那份申饬圣旨大同小异。先是将徐泽在西北的“功绩”不痛不痒地表扬了一番,然后又话锋一转,开始“痛心疾首”地斥责他“行事孟浪,不知轻重,擅杀命官,僭越弄权”的种种“过失”,最后,便是那句经典的“念汝初犯,且于边防亦有微功,暂且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只不过,在这份当众宣读的圣旨之中,皇帝陛下还特意加了几条新的内容。 其一,便是正式任命徐泽为“安西大都护,总管凉、甘、肃、沙四州军政要务,赐尚方宝剑,便宜行事之权”。这算是将徐泽之前的“僭越”行为,给“合法化”了。 其二,则是对安宁城在此次抗击辽军和荡平甘州叛逆之战中,所有立功将士,给予丰厚的赏赐(当然,这赏赐的银两和物资,大部分还是要从安宁城自己的府库里出)。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那便是——皇帝陛下“体恤”徐泽年轻识浅,恐其难以独当一面,特意派遣户部侍郎张柬之,前来“协助”徐泽处理西北军政事务,并担任“监军”之职,负责……“监督”安宁城的一切财政收支和军事调动! 宣读到最后这一条的时候,张柬之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徐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来了!终于来了! 皇帝陛下的“杀手锏”,终于还是使出来了! 明着是派人来“协助”和“监督”,实则……就是派了一个太上皇来,想要架空自己,分自己的权啊! 而且,这个张柬之,还是户部侍郎出身!掌管天下钱粮的!让他来监督安宁城的财政收支,这摆明了就是不相信自己,怕自己中饱私囊,或者将银子都用在扩充军备上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个“恩威并施”! 这位皇帝陛下,果然是……老谋深算啊! “臣……徐泽,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泽心中虽然波涛汹涌,但表面上却依旧恭恭敬敬地叩首谢恩,双手高高举起,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圣旨。 “呵呵,徐都护快快请起。”张柬之脸上露出了更加和煦的笑容,亲自上前,将徐泽扶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徐都护啊,陛下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希望你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本官此次前来,名为监军,实为辅佐。今后,你我二人,当同心同德,戮力同心,共同为陛下分忧,为我大夏,守好这西北的国门啊!” “张大人说的是!下官一定……一定竭尽所能,辅佐大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徐泽也是一脸“诚恳”地说道,仿佛真的将张柬之当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般。 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之中,却都闪烁着旁人难以察觉的……精光和算计。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似乎就在这看似和谐的氛围之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几日,张柬之便在徐泽的“盛情陪同”下,开始对安宁城以及周边地区,进行“巡视”和“考察”。 徐泽自然是做足了表面文章。 他带着张柬之参观了安宁城内那些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向他展示了那些安居乐业、感恩戴德的普通百姓,还特意安排了一场规模盛大的“阅兵仪式”,让张柬之亲眼见识了“虎贲军”那雄壮的军容和精良的装备。 当然,在阅兵仪式上,徐泽也“不经意间”地,让张柬之“有幸”观摩了一下“神威大炮”和“霹雳弹”的“实弹射击表演”。 当那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当那能够开山裂石的“霹雳弹”在远处的靶场上炸开一个个巨大的深坑时,饶是张柬之久经官场,见多识广,也被这前所未见的恐怖武器给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终于明白,为何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宗翰,会败得如此之惨!为何甘州都督李思远,会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在如此毁天灭地般的“妖火”面前,任何血肉之躯,都显得那么的渺小和无力! 这个徐泽……他手中掌握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张柬之在震惊之余,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深深的……寒意! 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此次前来安宁,究竟能不能顺利完成皇帝陛下交代的“任务”?面对这样一个手握重兵,又掌握着如此“大杀器”的年轻枭雄,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真的能够……监督得了他吗? 而徐泽,似乎也看出了张柬之的心思。 他在“展示肌肉”的同时,也表现出了对张柬之这位“钦差大人”和“顶头上司”足够的“尊重”和“敬畏”。 每日里,他都会主动前往张柬之的下榻之处,向其“请示”和“汇报”安宁城的各项事务,大到军政方略,小到柴米油盐,事无巨细,一一禀明。 对于张柬之提出的一些“建议”和“指点”(当然,这些建议大多是些不痛不痒的官样文章),徐泽也是言听计从,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甚至,他还主动提出,要将安宁城所有的财政账目,以及虎贲军的粮饷军械账册,全都交给张柬之“审核”和“监管”,以示自己的“清白”和“忠诚”。 徐泽的这一系列“配合”和“示好”的举动,让原本还心怀警惕和戒备的张柬之,也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还对徐泽产生了一丝“好感”和“欣赏”。 他发现,这个徐泽,虽然年轻,行事也有些……嗯,不拘小节,但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而且,他也并非像传闻中那般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相反,他还挺……挺懂得“人情世故”和“为官之道”的嘛! 或许……陛下派自己前来,并非是真的要打压和限制这个年轻人,而是……想通过自己这个“老成持重”的臣子,来好好地“引导”和“规范”他,让他能够更好地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 张柬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于是,他对徐泽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公事公办”,渐渐变得“亲切和蔼”起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暗流涌动”,逐渐变得“和谐融洽”,甚至……还有那么点“忘年交”的意思了。 然而,就在张柬之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掌控”了局面,可以高枕无忧地在安宁城“颐养天年”,顺便捞点“政绩”回去向陛下交差的时候。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 那一日,张柬之正在自己的书房内,品着徐泽特意送来的上等雨前龙井,悠哉游哉地翻看着安宁城的财政账目(当然,这些账目都是经过徐泽“精心修饰”的,保证让他看得“赏心悦目”)。 突然,一名亲随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禀报道: “启……启禀大人!不……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张柬之眉头一皱,不悦道:“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那亲随带着哭腔说道:“大……大人!凉州知府衙门……以及……以及周边十几个县城的府库……昨夜……昨夜竟然在同一时间……遭……遭到了不明身份的匪徒……洗劫!库中所有的银两、粮食、军械……全都被……全都被抢掠一空了!” “什么?!” 张柬之闻言,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声音都带着颤音: “你说什么?!凉州府库……全都被抢了?!” 这……这怎么可能?! 凉州府如今可是在徐泽的严密掌控之下!虎贲军日夜巡逻,戒备森严!怎么可能会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盗窃案?!而且还是……十几个府库同时被盗?! 这分明就是……有人在故意挑衅!有人在……打他这个钦差大臣的脸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张柬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名亲随,厉声喝道,“立刻……立刻传本官的命令!封锁全城!严查此事!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狂徒,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令彻查此事,将那些胆大包天的“匪徒”绳之以法的时候。 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呵呵,张大人不必如此动怒。区区一些身外之物罢了,丢了……也就丢了。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话音未落,只见徐泽身着便服,脸上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迈着悠闲的方步,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同样面带微笑,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不怀好意”光芒的……虎贲军将领。 张柬之看着突然出现的徐泽,以及他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彪悍将领,心中……猛地一沉! 他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巧计拖延避锋芒 张柬之看着施施然走进书房的徐泽,以及他身后那几名神情平静却目光锐利的虎贲军将领,心中那股因为府库被盗而升起的惊怒,渐渐被一种更深层次的困惑和警惕所取代。 他宦海沉浮数十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知凡几。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其身上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和深不可测的城府,却让他这位久经风浪的老臣也感到了一丝压力。 “徐……徐都护……”张柬之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你……来得正好。本官正为这凉州府库失窃一案焦头烂额,不知……徐都护可有何高见?” 他这话,既是询问,也是试探。他想看看,这个徐泽,究竟是真的对府库被盗之事一无所知,还是……另有图谋。 徐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愕”和“凝重”,他快步上前,对着张柬之拱手道:“张大人息怒!下官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竟有狂徒如此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洗劫朝廷府库!这……这简直是目无王法,罪不容诛!” 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义愤填膺”:“张大人放心!此事发生在我安西大都护府的辖境之内,下官责无旁贷!下官已经下令,封锁凉州府各处要道,全城搜捕!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定要将这些胆大包天的匪徒揪出来,绳之以法,给朝廷一个交代,给陛下……一个交代!” 徐泽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仿佛他真的是一位忠心耿耿、嫉恶如仇的良臣一般。 张柬之听着他这番“表态”,心中的疑虑稍减,但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如此甚好!徐都护能有此担当,本官……深感欣慰。只是……这凉州府库,戒备森严,匪徒竟能在一夜之间,将十数个府库洗劫一空,且未留下太多痕迹,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啊。”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徐泽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徐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惭愧”和“自责”的表情,长叹一声道:“唉!张大人所言极是!此事确实蹊跷!说来惭愧,皆是下官治下不严,疏于防范,才让宵小之辈有了可乘之机!下官……有负圣恩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对着京城的方向,遥遥拱了拱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张柬之看着徐泽这副“表演”,心中暗自冷笑。这小子,倒是会演戏!不过,既然他愿意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那倒也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徐都护也不必过于自责。”张柬之摆了摆手,故作宽慰地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明真相,追回失窃的官银和物资。本官奉皇上之命,前来巡视西北,亦有督查地方之责。此事,本官也会协助徐都护,一同彻查!”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亲自参与到案件的调查之中,防止徐泽从中作梗,或者……监守自盗。 徐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感激涕零”的表情,连忙拱手道:“多谢张大人体恤!有张大人您这位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在此坐镇,下官相信,此案……定能很快水落石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只是……张大人,您也知道,这西北之地,地广人稀,情况复杂。那些匪徒既然敢如此胆大妄为,想必也是些惯于流窜作案的积年老贼,行事必然狡猾无比,踪迹也定然飘忽不定。” “下官虽然已经派出了得力人手,四处搜捕,但要想在短时间内将他们一网打尽,恐怕……恐怕不是一件易事啊。此事……急也急不来,只能……慢慢查,细细访,希望能……早日有所眉目。” 徐泽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会“尽力追查”的态度,又暗示了此案的“难度极大”,需要“长期作战”,为自己后续的“拖延”埋下了伏笔。 张柬之听了,眉头微微一皱。他自然听出了徐泽话中的“弦外之音”。这个徐泽,分明就是不想让他这个钦差大臣,过早地插手安宁城的具体事务,尤其是……财政和军事! “嗯,徐都护所言,亦有道理。”张柬之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追查盗匪,确实需要耐心和细致。不过……本官身为钦差,也不能在此坐视不理。这样吧,从明日起,本官会调阅凉州府以及安宁城近一年的所有财政账目,以及……虎贲军的粮饷军械往来记录。本官倒要看看,这府库之中,究竟有多少家底,值得那些匪徒如此大动干戈!” 这,才是张柬之此行的真正目的之一!他要通过查账,来摸清徐泽的真实财力,以及他那支神秘的“虎贲军”的虚实! 徐泽闻言,心中冷笑,但脸上却露出一抹“为难”而又“无奈”的表情,苦笑道:“张大人,您……您这不是为难下官吗?” “哦?此话怎讲?”张柬之眉毛一挑,故作不解地问道。 “唉!”徐泽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张大人啊,您是不知道,下官这个安西大都护,听起来威风,实则……就是个空架子啊!陛下虽然给了下官节制西北军政的大权,但……但却忘了给下官配备相应的佐官和幕僚啊!” “您看看我这大都护府,除了蔡主簿这个老好人之外,连个像样的账房先生都没有!平日里,所有的财政收支,军械往来,那都是下官……下官亲力亲为,带着几个识字的亲兵,一笔一笔,用最原始的法子,记在那流水账上的!” “那些账目,乱七八糟,堆积如山,别说您老人家看了头疼,就是下官自己,有时候都看得眼花缭乱,不知所云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夸张地比划着,仿佛那些账目真的有“山”那么高一般。 “而且,”徐泽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张大人,恕下官直言,这些账目之中,有不少……嗯,有不少涉及到我安宁城的核心机密,比如那些‘神威大炮’和‘霹雳弹’的研发成本、材料来源、以及……虎贲军的真实兵力部署等等。” “这些东西,若是……若是不小心泄露出去,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或者……或者敌国奸细知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所以嘛……”徐泽脸上露出一抹“恳切”的表情,对张柬之说道,“张大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为了不让您老人家太过劳心费神,下官觉得,这查账之事……还是等下官先将那些账目,仔仔细细地整理一番,将那些不宜外泄的机密内容,先行剔除,然后再……再恭恭敬敬地呈送给您过目,您看……如何?” 张柬之听着徐泽这番“鬼话连篇”的解释,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差点没当场发作! 什么账房先生没有?什么亲力亲为记流水账?什么涉及核心机密? 这分明就是……就是不想让他查账!就是想拖延时间,销毁证据,或者……做假账! 这个徐泽,简直是滑头到了极点! 张柬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说道:“呵呵,徐都护……考虑得倒是……周到。只是……本官身为钦差,奉旨查账,若是连原始账目都看不到,回去之后……恐怕难以向陛下交代啊。” “哎呀,张大人您多虑了!”徐泽连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陛下那边,下官自有分说!下官会亲自上书,向陛下详细禀明此间情况,保证……保证不会让张大人您担任何干系!” 他顿了顿,又“体贴”地说道:“再说了,张大人您一路舟车劳顿,来到这苦寒的西北之地,也确实辛苦了。不如……就趁着下官整理账目的这段时间,在这安宁城中,好好地游览一番,散散心,体验一下我这西北的风土人情?” “下官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住处,就在城东的‘迎宾馆’,那里环境清幽,风景秀丽。下官还特意从江南请来了几位技艺精湛的歌姬舞女,以及一位厨艺高超的御厨传人,保证让张大人您……乐不思蜀,流连忘返!” “至于那些追查盗匪、整理账目之类的俗务嘛……就交给下官这些粗人去办好了。张大人您啊,就只管……养精蓄锐,坐等佳音,如何?” 徐泽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体贴入微”,仿佛真的是在为张柬之着想一般。 但张柬之听在耳中,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这个徐泽……他这是要……将自己彻底架空啊! 他这是要用“糖衣炮弹”,将自己困在这安宁城中,让自己变成一个……聋子!瞎子!摆设! 而他自己,则可以继续在这西北之地,为所欲为,不受任何约束! 好狠的手段!好深的心机! 张柬之看着徐泽那张年轻英俊,却又显得高深莫测的脸庞,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 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斗不过这个年轻人了。 无论是武力,还是……心计。 “呵呵……呵呵……”张柬之干笑了两声,声音沙哑地说道,“徐……徐都护……真是……有心了……那……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带来的那几百个京营兵,在徐泽那数万如狼似虎的虎贲军面前,简直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手中的那道圣旨,在徐泽那“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歪理”面前,也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配合”了。 “哈哈哈哈!张大人果然是深明大义,体恤下情啊!”徐泽见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人啊!还不快快‘护送’张大人前往迎宾馆歇息!记住,一定要好生伺候,不可有丝毫怠慢!若是张大人有什么吩,务必……第一时间满足!” “是!”几名虎贲军亲卫立刻上前,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一左一右,“客客气气”地将早已失魂落魄的张柬之,“请”出了大都护府。 看着张柬之那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离去的背影,徐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钦差大臣?哼!在本官的地盘上,是龙,你也得给本官盘着!是虎,你也得给本官卧着!”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与京城的那位皇帝陛下之间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徐泽,已经在这场博弈之中,占据了……先手! 他要利用这段宝贵的“拖延”时间,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实力,巩固自己的地盘,将整个西北,都打造成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等到他羽翼丰满,实力雄厚到足以与朝廷分庭抗礼,甚至……取而代之的时候! 哼哼! 徐泽的眼中,闪烁着熊熊的野心之火,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君临天下,睥睨四海的未来! 而就在徐泽在安宁城与钦差大臣“斗智斗勇”,玩弄权术于股掌之间的时候。 遥远的京城之内,一场更大的风暴,也正在悄然酝酿。 皇帝夏明远,在收到了张柬之从安宁城秘密送出的第一封“语焉不详,却又暗示重重”的奏报之后,龙颜大怒! 他没想到,自己派去的钦差大臣,竟然会被徐泽那个滑头的小子,给“软禁”了起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徐泽!徐泽!你这个……无法无天的逆贼!”夏明远在御书房内暴跳如雷,将御案上的奏折全都扫落在地,“朕……朕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诛你九族!” 然而,当他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了张柬之奏报中所透露出的,关于安宁城那日益强大的军事实力,以及那些威力无穷的“秘密武器”之后。 他又……犹豫了。 这个徐泽,就像一头桀骜不驯的猛虎,虽然难以驾驭,但也……确实是一头能够为他开疆拓土,镇守一方的猛虎啊! 杀了他,容易。 但杀了他之后呢? 谁来替朕守住那危机四伏的西北边疆? 谁来替朕抵御那如狼似虎的辽国铁骑? 谁来替朕……研发那些能够改变国运的“神兵利器”? 夏明远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无奈。 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有些离不开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徐泽了。 “唉……”良久之后,夏明远发出一声疲惫的长叹,重新坐回了龙椅之上,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低声自语道: “罢了……罢了……且让你再猖狂一时……” “只是……这西北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谍影重重 凛冬已至,朔风卷着鹅毛大雪,将整个西北大地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曾经喧嚣热闹的安宁城,此刻也因为严寒的天气而显得有些萧瑟和沉寂,仿佛一头暂时蛰伏的猛虎,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惊蛰雷动的时刻。 自从那位象征朝廷颜面的钦差大臣张柬之,被徐泽以“体恤老臣,安心休养,静待佳音”为名,“盛情”地“挽留”在迎宾馆的“静心阁”,每日好酒好菜伺候着,却也“温馨提示”着“风雪路滑,老大人还是少些走动为妙”之后,整个西北的权力天平,便彻底向徐泽倾斜。 没有了京城那双时刻注视的眼睛,徐泽行事更无顾忌,他那“西北大开发”的宏伟蓝图,如同开足了马力的战争机器,轰隆隆地向前推进。 安宁兵工作坊的炉火昼夜不熄,一批批经过改良的火器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青铜铸管的“神威将军炮”虽然依旧笨重,但射程和威力已非昔日可比;而一种被称为“飞蝗铳”的新式单兵火器,枪管更长,填装更为便捷,虽然依旧是火绳击发,但对付无甲或轻甲的目标,在百步之内已具备相当的杀伤力。徐泽甚至还在秘密尝试着一种更为大胆的设想——将小型火炮装载于特制的马车之上,试图解决火炮机动性不足的难题。 民生经济方面,在萧婉的精打细算和蔡主簿等一众得力干将的努力下,河西走廊地区的粮食产量再创新高,储备粮仓日益充盈。商路也因为徐泽的强势整合而变得更加安全通畅,无数的财富如同涓涓细流般汇入安宁,滋养着这头日益壮大的战争巨兽。 虎贲军的规模,在经过严格的筛选和残酷的训练后,稳定在三万五千精锐之师。他们不仅装备了最新式的火器和精良的铠甲,更在徐泽那超越时代的战术思想熏陶下,磨砺出了令人生畏的战斗意志和协同作战能力。 然而,正如光明之下必有阴影。徐泽在西北的赫赫威名和日益膨胀的势力,也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一般,吸引了无数贪婪、嫉妒和恐惧的目光。 北方的辽国,便是其中最为警惕和不安的一支力量。 自南院大王耶律宗翰兵败被俘,三万精锐折戟沉沙之后,辽国上下虽然被徐泽那封“友好”的勒索信气得七窍生烟,但面对安宁城那坚不可摧的“妖火”防线和徐泽那神出鬼没的用兵手段,一时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辽帝耶律洪基虽然嘴上叫嚣着要“踏平安宁,血债血偿”,但内心深处,对徐泽和他手中那些威力无穷的火器,却充满了深深的忌惮。他深知,若不能找到克制那些“妖火”的方法,再多的勇士填进去,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就在辽国君臣对安宁城束手无策,暗自咬牙切齿之际,一份来自大夏京城的“礼物”,却悄然送到了上京临潢府,辽国枢密院的案头。 那是一封用特殊墨水书写,辞藻隐晦却又信息量巨大的密信。 信中,一位自称“心怀故国,不忍见奸臣当道,祸乱朝纲”的“大夏忠良”,向辽国详细“揭露”了安宁城守将徐泽的“狼子野心”和“不臣之举”,并“痛心疾首”地指出,此獠若不尽早铲除,必将成为大夏乃至整个北方草原的心腹大患。 当然,这些冠冕堂皇的“忠义之言”,辽国君臣自然是嗤之以鼻,权当笑话。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密信后半部分,关于徐泽麾下那些“秘密武器”的详细描述和……所谓的“致命缺陷”! “……徐贼所恃者,无非火器之利。其炮沉重,需预设阵地,难以野战中使用。且弹药消耗巨大,难以持久。其所用之‘霹雳弹’,虽威力惊人,然若敌军阵型疏散,骑兵高速冲击,则杀伤大减。贼军步卒虽勇,然骑兵不足,机动性差,若以轻骑袭扰其两翼及粮道,必能使其首尾难顾,不战自溃……” 密信中,不仅详细描述了徐泽火炮的固定阵地作战特性、对密集阵型的杀伤优势,还特别指出了其在野战机动性和应对分散冲击方面的“不足”。甚至,连虎贲军骑兵数量相对较少,后勤补给线可能存在的薄弱环节,都被一一提及。 这封密信的出现,对于正苦于无法破解徐泽“妖火”的辽国君臣而言,不啻于久旱逢甘霖,雪中送热炭! “此信……可信否?”耶律洪基手持密信,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陛下,”一名须发花白,眼神阴鸷的辽国老臣,躬身说道,“此信来历虽然诡秘,但观其笔迹和所用暗语,倒像是出自……京城那位与我大辽素有往来的‘故人’之手。其所言火器之弊,与我等之前根据战场情报推测,亦有诸多吻合之处。臣以为,此信……十有八九,是可信的!” “哦?那位‘故人’?”耶律洪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倒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只是,他如此‘慷慨’地将徐贼的底细告知于我等,所图……恐怕不小吧?” “陛下圣明。”老臣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信中提及,若我大辽能出兵‘协助’大夏朝廷‘清除叛逆’,事成之后,那位‘故人’愿在朝中斡旋,促成两国……嗯,在某些‘争议之地’的归属问题上,达成‘友好协议’。并且……还暗示,若能生擒那徐泽,其人以及他手中那些火器的制造图谱,皆可……归我大辽所有!”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友好协议’!好一个‘皆可归我大辽’!”耶律洪基闻言,顿时龙颜大悦,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贪婪和……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意。 徐泽的火器,就像一根卡在他喉咙里的鱼刺,让他寝食难安。若是真能得到那些火器的制造图谱,那他大辽的铁骑,岂不是如虎添翼,横扫天下指日可待?! 至于那位“故人”的条件嘛……呵呵,只要能除掉徐泽这个心腹大患,割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争议之地”,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等将来实力强大了,再抢回来就是了! “传朕旨意!”耶律洪基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厉声喝道,“命皇太弟耶律重元,即刻点齐十万精锐!再征召漠北各部勇士,凑足二十万大军!朕要他……在一个月之内,兵临黑水城下!告诉他,这一次,不许再有任何失误!务必给朕……踏平安宁!活捉徐泽!” “告诉他,对付徐贼的火器,要用……狼群战术!骑兵分散冲击,袭扰两翼,断其粮道!切不可再像耶律宗翰那个蠢货一样,将大军密集排列,给敌人当活靶子!” “另外,”耶律洪基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派人去联络一下西边的那些羌人。告诉他们,我大辽即将南下‘替天行道’,‘清除叛逆’。若是他们肯出兵相助,事成之后,河西走廊的土地……可以分他们一半!” “陛下英明!”辽国群臣齐声赞道,一个个摩拳擦掌,仿佛已经看到了大辽铁骑踏破安宁,生擒徐泽,瓜分河西的“美好”景象。 一场针对徐泽和安宁城的巨大阴谋,就这样在辽国君臣的贪婪和京城“内鬼”的算计之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 与此同时,安宁城,安西大都护府,议事厅内。 徐泽端坐在帅案之后,面沉似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堂下分列左右的文武官员。 他的左手边,是以蔡主簿和新晋提拔起来的,原安宁县学教谕,现任大都护府长史的孙思邈(此孙思邈非彼孙思邈,乃是徐泽从落魄文人中发掘的,颇有内政才干)为首的一众文官幕僚。 他的右手边,则是以张猛、阿史那云,以及新近投诚,原甘州都督李思远麾下副将,现任虎贲军右营统领的勇将韩擒虎(此人勇猛过人,且颇有智谋,在李思远兵败后,审时度势,主动归降了徐泽)为首的一众虎贲军高级将领。 而议事厅的角落里,那位“被休养”的钦差大臣张柬之,依旧是那副神情憔悴,目光呆滞的模样,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偶尔从他眼底闪过的一丝精光,却似乎在暗示着,这位老谋深算的前户部侍郎,并非真的如表面上那般……“与世无争”。 “诸位,”徐泽那清朗而又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打破了议事厅内的沉寂,“想必大家也都已经收到了消息。北方的辽狗,最近……又开始不老实了。” 他将手中的几份军情急报,随手扔在了桌案之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根据我们‘黑月会’安插在辽国高层的内线(当然,这个内线的存在是真是假,只有徐泽自己清楚),以及前线斥候冒死传回来的情报,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已经集结了不下二十万大军,由其皇太弟耶律重元亲自统领,正磨刀霍霍,屯兵于黑水城一线,看其架势,似乎是想……一举吞掉我整个河西!” “而且,”徐泽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更重要的是,我们那位‘远在京城的朋友’,似乎……也给辽狗送去了一份‘大礼’啊!” 他扬了扬手中另一份用特殊方式传递过来的密信,冷笑道:“这份密报,详细记录了我们虎贲军火器的诸多‘优点’和……所谓的‘致命缺陷’!比如,我们的火炮不便野战,弹药消耗巨大;我们的‘霹雳弹’虽然威力惊人,但害怕敌军分散冲击;我们的骑兵数量不足,后勤补给线漫长等等……” “呵呵,看来,有些人……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啊!不仅要借辽狗之手,还要……亲自给他们递刀子!” 此言一出,整个议事厅内,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他们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时候,竟然还有人……在背后捅刀子!而且还是……来自朝廷内部的自己人?!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脾气最为火爆的张猛,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大人!究竟是哪个王八蛋,竟敢如此丧心病狂,勾结外敌,出卖军情?!末将请命,立刻带兵杀入京城,将那些吃里扒外的奸贼,一个个揪出来,千刀万剐!” “张将军息怒!”蔡主簿连忙开口劝阻道,“此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切不可鲁莽行事啊!” 阿史那云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咬牙切齿地说道:“哼!我就知道,朝廷里的那些软骨头,没一个好东西!平日里作威作福,搜刮民脂民膏,关键时刻,却只会拖后腿,当汉奸!” 新降的韩擒虎,此刻也是一脸的愤慨和……后怕。他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归降徐泽,否则,若是继续跟着李思远那样的蠢货,恐怕现在也成了那些“内鬼”算计的牺牲品了。 就连角落里那位一直“神游物外”的张柬之,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虽然被徐泽软禁,但毕竟还是大夏的臣子,对于这种通敌卖国的行径,也是深恶痛绝。 “大人,”赵无极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议事厅内的压抑气氛,“根据密报上的署名和一些蛛丝马迹来看,此次向辽国泄露军情的,十有八九……是当朝太师王黼一党。此人素来与您政见不合,又与军中某些保守势力勾结甚深,一直视您为眼中钉,肉中刺。此次他铤而走险,勾结辽人,恐怕……是想借辽国之手,彻底将您铲除,以绝后患。” “王黼……”徐泽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呵呵,这个老匹夫,还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啊!不过,他以为,凭借着这些所谓的‘火器缺陷’,就能让辽狗打败我徐泽的虎贲军吗?那他也……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现代战争的智慧了!”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扫过堂下众人,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豪情: “辽狗二十万大军压境,又有内鬼通风报信,看似……我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但是!”徐泽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起来,“本官告诉你们!战争的胜负,从来就不是单单依靠兵力的多寡和情报的泄露来决定的!” “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是天时!是地利!是人和!更是……我们手中那足以碾压一切的绝对实力!和……我们那颗永不言败,敢于亮剑的决心!” “传我将令!”徐泽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惊雷般在议事厅内炸响! “全军……备战!” “既然那些内鬼,将我们火器的‘缺点’告诉了辽狗,那本官……就让他们亲眼看一看,我们虎贲军真正的……杀手锏!” “本官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