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的悔意,像野草一样,在他贫瘠荒芜的心里疯狂滋生。
但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后悔。
孙佳悦的日子,却和他截然相反,过得风生水起。
她白天上学,是稳坐年级第一的学霸。
晚上回家,是带着嫂子李美娟捣鼓精油皂和口红,闷声发大财的小老板。
村里人看她的眼神,早就从同情可怜,变成了敬畏和羡慕。
这个被退婚成为全村人笑话的村姑,此时个个都敬畏和羡慕。
而林家的日子,则彻底烂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楚小婉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父亲楚雄,却再也没往村里寄过一分钱。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是个女儿。
婆婆林母只看了一眼,就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赔钱货!”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钉子,钉进了楚小婉的心里。
林建国看那皱巴巴的女婴,也只觉得无比烦躁。
他想要的是儿子,一个能让他扬眉吐气的儿子。
而不是另一个累赘。
从那天起,这个家再也没有了安宁。
“饭呢!我要饿死了!我还要喂奶!”楚小婉在床上尖叫。
“就知道吃!你还会干什么!地里的活你干过吗?家里的猪你喂过吗?”林母叉着腰在门口骂。
林建国从外面回来,听着屋里女人的哭喊和婴儿的啼哭,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都给我闭嘴!”
他冲进屋,一巴掌狠狠甩在楚小婉脸上。
“啪!”
清脆响亮。
楚小婉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打我?”
林建国眼里的凶光,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打你怎么了!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倒了八辈子血霉!”
家暴的口子一旦撕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起初是一巴掌,后来是拳打脚踢。
楚小婉从尖叫反抗,到麻木承受,最后在一个下着雨的深夜,她抱着那个同样不被待见的女儿,跑了。
再也没有回来。
林建国彻底成了一个人。
他看着空荡荡、冷冰冰的破屋,心里那条名为“孙佳悦”的毒蛇,彻底苏醒了。
他想,如果当初没离婚,现在守着他的,就是孙佳悦。
那个能干,漂亮,会赚钱,还考满分的孙佳悦。
他要去找她。
他要去把她要回来。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孙佳悦回家的路上。
“佳悦。”
他拦住她,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深情的笑容。
孙佳悦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垃圾。
“有事?”
“佳悦,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声音哽咽,“楚小婉已经跑了,我跟她完了。我们复婚吧。”
孙佳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林建国,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她绕开他,径直往前走。
林建国不死心,追上去。
“佳悦,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会对你好!”
“滚。”
孙佳悦只吐出一个字,冰冷,又决绝。
几次三番的拒绝,彻底磨没了林建国最后一丝理智,却点燃了他心里最阴暗的邪火。
得不到,就毁掉。
或者说,用他最熟悉的方式,把生米煮成熟饭。
他打听到孙佳悦周五晚上会去给一个同学补课,回家会经过一条僻静的小巷。
他准备了一瓶汽水,里面,下了药。
周五晚,月黑风高。
孙佳悦走进了那条巷子。
林建国从阴影里窜了出来,堵住了她的去路。
“佳悦。”
孙佳悦皱眉,后退一步,满眼警惕。
“你想干什么?”
林建国举起手里的汽水,脸上是扭曲的笑意。
“我就是想请你喝瓶汽水,我们……好聚好散。”
“我不想喝。”
“你必须喝!”
林建国的面目瞬间变得狰狞,他猛地扑了上去,一手死死钳住孙佳悦的胳膊,另一只手拿着汽水瓶,就要往她嘴里灌。
孙佳悦拼命挣扎,屈膝狠狠顶向他的要害。
林建国吃痛,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却更大了。
“你个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得仿佛能掉出冰渣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放。开。她。”
沈耀阳站在那里,背着光,像一尊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
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少年。
林建国吓得浑身一哆嗦。
沈耀阳一步一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建国的心脏上。
“我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
林建国下意识地松了手。
下一秒,沈耀阳动了。
一记狠厉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林建国的脸上。
林建国惨叫一声,鼻血瞬间喷涌而出。
那群少年一拥而上,拳头和脚像雨点一样落了下去。
“啊——别打了!救命啊!”
惨叫声,被淹没在沉闷的击打声中。
沈耀阳没有再动手,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一把将还在发抖的孙佳悦裹进怀里。
“别怕。”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来了。”
就在这时,被打得神志不清的林建国,疯了一样从地上抄起一个碎掉的酒瓶,朝着孙佳悦的方向捅了过来。
“去死吧!”
沈耀阳眼神一凛,想也没想,转身将孙佳悦死死护在身后。
“噗嗤——”
玻璃碎片划破皮肉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鲜血,瞬间染红了沈耀阳手臂上的白衬衫。
……
镇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冰冷。
沈耀阳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
“医生,他怎么样?”孙佳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伤口有点深,还好没伤到筋骨。年轻人,身体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孙佳悦松了口气。
病床上,沈耀阳却“嘶”的一声,皱紧了眉头。
“佳悦,疼。”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委屈,像一只受伤的大型犬。
孙佳悦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你忍着点,医生说很快就不疼了。”
“我一个人在医院害怕。”他又说。
“……”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孙佳悦看着他那张写满“我好可怜”的俊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
于是,孙佳悦成了沈耀阳的专属护工。
第二天,她提着保温桶来送饭。
“吃饭啦。”
沈耀阳靠在床头,理直气壮地指了指自己的伤臂。
“手疼,抬不起来。”
孙佳悦只好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
他吃得很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她才是那道最美味的菜。
过了两天,他开始嫌弃自己。
“头发油了,难受。”
“……”
“佳悦,你帮我洗洗。”
于是,孙佳悦只能端来水盆,让他把头探出来,小心翼翼地帮他洗头。
她的指尖,穿过他柔软的发丝,轻轻按摩着他的头皮。
温热的水,清新的洗发水香味,和他身上淡淡的少年气息,混杂在一起。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暧昧。
有一天,他喝水时,“不小心”把水洒了一身。
白色的病号服,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胸口,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佳悦,帮我擦擦。”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的磁性。
孙佳悦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流氓啊你……”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有说出口,佳悦的嘴忽然陷?一片如坠云端的柔软。
沈耀阳俯?,捧起她梨花带雨的脸,细细地吻。
绵长而细致的一个吻,带着薄荷与牛奶混合的香味,将所有难以言说的情感都融化在这片温柔里…
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接近得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他说他真的很爱她。
本来他们也以为他们会这样幸福生活下去的……